一箋飄零,滿心寂寞

雞湯 文學與人文 文學與人文 2017-09-01

今夜寒星點點,你倚月獨坐,千絲萬縷的薄風從縫隙擠進紙糊的窗,身體微微打著寒顫,在這個初冬的夜裹緊薄被,輾轉無眠。

傾耳聽,枯葉簌簌的從枝頭凋落,低眉細數,一箋飄零,落下蝴蝶幾許,記憶悠長又寂寥的深巷裡,又響起了寒風的步伐,由遠及近,間或由近及遠,好比你此刻紛亂的心緒。將往昔一一追憶,念來,恍若遠在千年,念去,又仿若近在今天,給心憑添幾分莫名的寂美,於是披衣而起,提筆書一紙素箋,嘆一句“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字裡行間,惆悵無邊。

我知道,你在嘆人生的悲喜冷暖,四季的花謝花開,如今的世界於你,不過是一分清歡,九分悵然,你的悵然裡,滿滿是回憶。

憶往昔溪亭日暮,你曾沉醉於一片夕色,不知歸路,划著小船,嬉戲於藕花深處。天真爛漫的少女,水眸一眨,驚起一灘鷗鷺。也曾軟語央求,跟家人到東京街頭,觀賞奇巧的花燈和繁華的街景,見過那“鋪翠冠兒,捻金雪柳,簇帶爭濟楚”,從此時時惦記,滿眼迷離。

太過美麗的回憶,像風撩撥著你的心絃,幾經流轉,幾度迷離 。似乎一切在這靜靜的夜裡被渲染成曉風殘月,嫋嫋升煙,不經意間輕敲你的心窗。於是筆落訴衷腸,在香墨染指的字裡行間,獨留著某些揮之不去的情愫,滲透著的寂與美,離合與悲歡,還有,那揮之不去的人影。

遇見他的光景,你從來就不曾忘記,他的笑顏,他的身影,不斷地出現在你的夢裡,久久不願離去。忘不了那些情投意合、如膠似漆的日子,“夫婦擅朋友之勝”是最好的讚美,你同他互相砥礪,偶爾比個高低,你興致突起,一首《醉花陰》讓遠遊在外的他歎賞不已,廢寢忘食的佳作仍然不敵,於是甘拜下風。

你的滿心得意,他的滿臉縱容,時至今日還鐫刻在記憶裡,同你傾訴今生今世的相思。你的心靈曾經打開一扇窗,靈魂深處鐫刻了他的身影。感情的世界,痴痴纏纏幾度,又柔情似水千年,你依在文字的枝頭靜靜懷想,書寫,寫不盡的閒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書不完的情思無計可消除,任由那花自飄零水自流。

你也曾將一腔心思託鴻雁,寄給遠遊的他,雖隔著天涯的距離,卻因著彼此的懂得,這距離一念之間,近乎咫尺,觸手可及。然而,他與你的緣,從來不是佛像前的那顆菩提,一花,一葉,一開一落就是一生,而是那絢麗的煙火,璀璨是一瞬間的事,暗淡才是永恆。

轉眼物是人非事事休,失去家國,失去他,你隻身漂泊江南,國破家亡的窘境裡,堅守“雖處憂患窮困而志不屈”的豪情,在“尋尋覓覓、冷冷清清”的晚年,把曾經苦苦追憶。

易安:易天下亂為安定,不久是思安。簡陋的居所裡,你的靈魂穿越千山萬水,於一草一木裡尋尋,於一花一葉裡覓覓,只尋到一番悽悽慘慘慼戚。於是漸漸懂得,人世間不是所有的情感都一定能朝夕廝守,不是所有的情懷都一定能萬古長存,只要心中有一種牽絆,就算季節轉涼,內心也依舊溫暖如春。

可惜相思成疾,流年孤寂,甜蜜的回憶和溫暖的故居,如今均是寂寞無比。空嘆一句“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而後靜坐紅塵,聽風中雪的囈語,聽它將寂寞了心魂,潮溼了錦帕的故事娓娓傾訴,輕言細語裡,恍若將舴艋舟難以載動的憂愁一一說盡。人生因愛而寂,因念而寞,寂寞的感覺不知要用多少話語才能細細言說。

你的生活裡,近乎是深深落寞深深愁,厚厚落花厚厚憂,莫問莫提寞管,只要心中有情,那管他斯人已逝,故國難留,我想寂寞也是一種極其虔誠的感念。因著想美麗的曾經,除了寂寞,心頭自有一抹暖意油然而生。

月色越來越冷,你放下筆,蓄一杯熱茶,邀我對飲。縹緲升騰的水霧,驅散了內心生出的幽幽寒意,徒留滿口的茶香,暗薰了思緒,微醉了寂寞。我想,我與你許是有著前世的約定,不然今世萬萬人中就遇見了你,遇見你的溪亭日暮,遇見你的梧桐細雨,也遇見你的夏日絕句。

這一遇,將會繫著我們以後生生世世的情,那抹來自內心的共鳴,讓我穿越紅塵的煙雨霧雪,夏暑冬寒,來到你的世界,在某個時光的轉角遇見,我記得你的模樣,你尋到我的身影,詩詞雖會泛黃,你的才華橫溢、特立獨行卻依然馨香如花,潔白如洗。

這一生,無論我行於陌上,還是靜坐年華,都祈願與你一起領略人生的起落,靜觀季節的輪迴,體味人生的冷暖。所以,不必嘆“如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也不必說“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你是我心中最美的女神,我陪你,觀陌上花開,聽紅塵風雨,賞庭前落花幾許。我陪你,將枯葉一一細數,撿拾那瓣片入眼的捻入心骨,印在時光的眉心。

想要借一縷月光的薄紗,給遠在宋朝的你光陰的暖,驅走寂寞的寒,凝眸處靜靜陪著你,不說言語,只撒一地心緒,唯願你能懂,執一支素筆,將心緒一一寫盡。

而我,於若干年後,細細咀嚼著你的一箋飄零,滿心寂寞。

一箋飄零,滿心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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