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藝人火風曾唱過一首《大花轎》,每當那句“春天裡那個百花鮮”響起時,我就想改為“春天裡那個野菜香……”


春天將盡,還有哪些草可以吃?



十年砍柴寫過一本書叫《進城走了十八年》,我比他走得更長,走了二十一年——2001年考入省城某大學之前,連火車都沒坐過,一直在豫南小城漯河圈兒內兜兜轉轉。薺菜、灰灰菜、麵條棵兒、夠不及、馬齒菜等野菜自然也吃了好些年。當然,那時吃野菜也並不是因為窮,主要就是圖個新鮮。

文 | 蔡運磊

編輯 | 小米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薺菜


在《語文》教科書裡,有兩篇課文讓我記憶猶新:一個是張潔的《挖薺菜》,另一個是劉紹棠的《榆錢飯》。

之所以記憶猶新,是因為這兩位的描寫讓我感同身受,引發了強烈的共鳴,雖然我沒有像張潔那樣,被拿著大棒子的地主管家追過。

早期的張潔是這樣吃薺菜的:“把它下在玉米糊糊裡,再放上點鹽花,真是無上的美味啊”。

後來時過境遷,張潔就讓薺菜享受到了精鹽+麻油+味精+白糖精心調配好的“榮華富貴”。

我們家吃薺菜並不是這樣:既沒有早期張潔的簡陋,也沒她後期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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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呢?媽媽多是用滾水焯一下,去掉薺菜的苦澀和青氣,然後放點兒蒜汁兒一調,拌勻後,就著剛拍好的發麵餅子或剛擀出來的單饃一吃,那才叫“無上的美味”啊!

我發現,家鄉的野菜有個特點:但凡疊字的,都比較嬌嫩:吃早了,到嘴一股兒水;吃晚了,就老了,淨是渣兒,口感很不爽。這,也許就是灰菜又叫灰灰菜、薺菜又叫薺薺菜的原因之一吧。

如果說梅蘭竹菊蓮桃棠是中國文人的最愛,那薺菜應是文人筆下的“兩棲明星”了,既可“下得廚房”,又可“上得廳堂”。

《詩經》裡就有“其甘如薺”之句,辛棄疾寫的“春在溪頭薺菜花”更是入選中學教材,連蘇東坡也贊其“天然之珍,雖小甘於五味,而有味外之美。”豪放派詩人陸游,對薺菜則讚不絕口,詳見其《食薺十韻》、《春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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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妙的是,陸游在四川吃了東坡羹後,揮毫寫下“薺糝芳甘妙絕倫,啜來恍若在峨岷,蓴羹下豉知難敵,牛乳抨酥亦未珍”,就是說這薺糝有多好吃呢,哪怕下豉的蓴羹、牛乳製成的酥都不能比。

他甚至還在《食薺詩》第一首中說:“日日思歸飽蕨薇,春來薺美忽忘歸。”薺菜之美,使得這位大文豪居然有點“樂不思浙”、都不想吃紹興老家的野菜了。

最饞的是榆錢飯


河南詩人韓愈詩云:“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榆錢飄落時,基本上已是春末了。此時的榆錢,點火就著,哪兒還能入口!

所以,最好吃的榆錢,就是像劉紹棠在《榆錢飯》裡說的那樣:“一串串榆錢兒掛滿枝頭,就像一串串霜凌冰掛……”

“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好遇到了,那麼你就可能有口福了。之所以說“可能”,是因為你必須得會爬樹或找到能爬樹的人——榆樹可不像西瓜地葡萄架蘋果樹,抬抬手就能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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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吃榆錢,都是冒著踩碎瓦片甚至滑下房坡的危險騎到屋脊上,才弄得一小捧的。至於像劉紹棠那樣,捋一筐抬回家做飯?想都別想。因此,儘管劉老師把榆錢飯刻畫得讓我口舌生津,但我也只能把它當成槐花飯想象一下。

於是,如果說槐花可以當飯,薺菜可以當菜,那麼榆錢只能當零食了——有股子清甜,但一直甜到現在。

因為,城市裡面,滿街除了高大的法桐、嫵媚的垂柳、冷漠的雪松,再看不見一株質樸的榆樹了。

槐花是唯一能被吃的花


除了泡桐花,故鄉的槐(國槐)花大概是唯一能大量烹製成美味佳餚的樹木類花朵了。

已記不清究竟是泡桐花開在前還是槐花開在前。但不知為何,村人極少吃桐花。頂多等淡紫色的它們熟而自落,被頑童撿起,揪去帽盔,噙著它們那白嫩的一端,吮吸幾口,有點淡淡的甜,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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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則完全不同。她不像桐花開得那麼外向,她真是小家碧玉——剛有莢時。是豆青色,幾乎和葉子枝條混為一體,不易察覺。猛然間,花朵就由青轉白,繼而黃;房前屋後,到處都是清爽的槐花香味兒。

我覺得,槐花大概喜歡被人們吃,不然她為何不像榆樹那樣長得高不可攀、望而生畏呢!

無論大人小孩,只需把一根竹竿的頂端劈開一些,就是一把稱手的工具了——像搗馬蜂窩那樣,瞅準最密最實的一嘟嚕花插去,夾好輕輕一扭,槐花幾乎就完好無損地順順當當地被放在了筐裡。

回去摘梗去枝洗淨,連剁都省了,直接和細鹽、苞谷面/小麥粉拌勻,上鍋蒸。八九根玉米秸稈兒燒完,槐花差不多也蒸好了。

掀開籠蓋,隨著蒸汽迎面而來的,就是獨特的清香。每當這時,我就央求媽媽拿竹筷扒拉一小盆兒,淋上一圈兒用醬油+小磨兒油醃好的蔥花,先行解饞。

現在進了城,碰到的只有扭曲的龍爪槐和開著豔豔的花朵的洋槐(刺槐),雖說後者的花也可食用,其產的蜂蜜很甜,但我還是常常懷念故鄉的槐樹,以及她的槐花。

香椿的紅與黑


家鄉的椿樹分為兩種:一種是香椿,一種是臭椿。我一直很奇怪:後者那麼臭,又不能吃,為啥還和前者兄弟一般存活至今呢?現在想來,存在就是合理的。也許,臭椿的存在,就是為了把香椿襯托得更香、更受人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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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一般分為紅椿和黑椿兩種。前者色紅而香氣外溢,後者色重而香氣內斂。但由於新鮮香椿頭含有一定的亞硝酸鹽,所以烹製前需沸水汆燙。

香椿的生命力很強。前院鄰居在屋後栽了棵香椿樹,沒幾年,就地萌發出一片樹苗。爸爸就和鄰居商量,能否移栽一棵。鄰居很爽快地說:那麼多,你隨便弄。於是,一棵紅椿就此落戶我家。

摘取香椿葉的方式跟摘取槐花相似。弄下來後也是洗淨切碎汆燙,然後加少許鹽和雞蛋一起調勻,烈火烹油,等蛋餅略成形後轉小火,煎至兩面兒金黃鏟碎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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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葉一次性摘得過多怎麼辦?只好醃製起來,以後慢慢吃。媽媽說,醃製時候要堅持“三淨一緊”:醃製物乾淨,容器乾淨,攪拌的器具乾淨,密封的蓋子要緊。不然很容易發黴起毛,那就徹底壞掉了。

醃好的香椿葉在玻璃瓶裡沉睡,深紅淺綠,大概也在做著五彩斑斕的夢吧。

如今,媽媽已故去八年,爸爸已隨我來省城生活。故園荒廢,唯當年那株香椿樹,亭亭如蓋。

(圖片來自網絡,僅作示意)


作者簡介

蔡運磊,80年代首班車乘客。生於中國食品名城漯河,居於八大古都之一鄭州。自號“三者居士”:化學專業的逃逸者;傳媒領域的愛好者;體制外的反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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