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毀我容還幫妹妹搶我男友,我用3年讓她們自食惡果

王夫之 雞湯 故事 深夜有情 2017-06-20

母親毀我容還幫妹妹搶我男友,我用3年讓她們自食惡果

1

連華是蘇瑤女皇最不得寵的一位帝姬。

她左臉上有一道淺疤,是七歲時落下的傷,鮮血淋漓的,來自生養她的母皇。

那是承平十四年的攬月節,滿城月梧花開,東穆最盛大,也是最多情的節日。

男子們紛紛走上街頭,站在飄飛的花瓣間,或橫笛,或舞劍,展示自己最多才多藝的一面,供城樓上的女子們挑選。

女子看中了哪一個,就自行下樓,走到心儀人的面前,採一朵月梧花,親自別在看中的男子發間,然後笑吟吟地問一句,“我喜歡你,你願意跟我走嗎?”

如若男子答願意,則兩人牽手定情;反之,男子則將等候下一位有緣人。

許多年以前,彼時韶華正好,尚未登位的蘇瑤長公主才從狩獵場趕回,一身英姿颯爽的勁裝還來不及換下,駕馬經過長街時忽然停了下來,鞭子一抽躍馬而下。

她身後的親兵也跟著齊齊勒馬停住,滿城注目下,蘇瑤長公主眉眼含笑,揹著手握住長鞭,一步一步走向樹下那道清影。

男子一襲雲衫,眸光淡淡,坐在漫天紛飛的月梧花間,執壺泡茶,身姿清越,宛如迎風而立的翠竹。

他什麼才藝也未展示,如果樹下品茗也能算才藝的話。

氤氳的熱氣間,骨節分明的手執一把紫砂壺,自斟自飲,飛揚的墨發已然是一道風景,在滿城的爭奇鬥豔間獨樹一幟。

茶香繚繞中,蘇瑤長公主已走上前,俯下身,笑吟吟地望著他,“我喜歡你,你跟我走。”

四目相接間,不是徵詢的語氣,而是理所當然的要求。

那襲雲衫望著長公主,不驚不懼,面色依舊是淡淡的,長公主信手摘下一朵月梧花,笑著別在他的發間,“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人了。”

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一字一句,縈繞在風中。

東穆是女強男弱的國度,歷代由施氏女皇掌權,傳到蘇瑤長公主手上時,王夫之位卻一直空懸。

那是女皇無法言說的傷痛。

每到月梧花開這個特殊的日子,蘇瑤女皇總會一個人喝醉了在大殿發酒瘋,而那一年,才七歲的連華卻不小心撞見了。

長鞭疾風暴雨似的抽下來,抽得連華遍體鱗傷,耳邊是母皇淒厲的一聲聲怒吼,“我對你那麼好,我對你推心置腹地信任,我後宮美色如雲卻獨寵你一人……你為什麼還要背叛我?為什麼?”

鞭風獵獵間,連華像墜入無底深淵,她掙扎著扭過頭,一張小臉慘白不堪。

卻就是這張臉,叫蘇瑤女皇一顫,眸光驀厲,神似癲狂,忽然扔了血淋淋的鞭子,拔下頭上金釵,狠狠地劃了下去——

“當初生下來就該掐死你的,你為什麼要那麼像他?你這張皮早就該活活剝下來……”

錐心刺骨的痛楚間,連華血流滿面,搖搖欲墜,整個世界支離破碎。

母皇口中的那個人,是曾經驚才絕豔,風華冠東穆的衛郎,是她還在長公主時就情竇初開的一生至愛,也是後來即將登位,卻在大典前一夜率亂黨謀反的東穆王夫。

更是連華的父親,衛希,彼時華國派來的探子,死於酷刑五馬分屍。

2

“人人都有的東西,我才不稀罕呢!”

說這話的是採音,蘇瑤女皇最寵愛的一位帝姬,自小明豔嬌縱,飛揚跋扈。

她把手裡那串又大又亮的扇珠用力一扯,不屑一顧地隨手拋去,價值不菲的明珠就這樣四處滾落著,撒了滿地。

連華縮在樹後,瞪大了眼,記住每一顆扇珠滾落的方向,一眨不眨。

這是雲域新進貢來的扇珠,宮中每位帝姬皇子都有份,採音公主自然是最大的一串,卻嗤之以鼻,不願淪為眾人之一,在花園裡拋珠撒氣。

等到侍從們好說歹說哄走採音公主後,連華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來,漆黑的眼眸含了喜色,迫不及待地蹲下身拾起了那一顆顆散落的扇珠。

她屋裡的奶孃病了,卻因跟著她這個無權無勢的主子,生死壓根沒人管。

有了這些扇珠,她就能央求宮裡的姑姑換些藥材來,好歹讓奶孃撐過這季寒冬。

不知想到了什麼,連華的脣邊泛起一絲苦笑,風中似乎還回蕩著採音那句——

“人人都有的東西,我才不稀罕呢!”

其實,不是人人都有,她就沒有。

宮裡的分配一向如此,大大小小的帝姬皇子,怎麼分也分不到她那去,有年長的姑姑一針見血地嗤道:“好東西哪有便宜逆賊之女的道理?”

是的,逆賊之女,連華從出生起就揹負著這難聽的名號,東穆的等級森嚴,尊卑有序,極其看重宗族血統,她的父家不僅毫無背景,更是以下犯上的亂黨,若不是身上還留著施氏的血脈,她恐怕早已萬箭穿心,懸於城樓。

一個激靈,連華回過神來,眨了眨眼,望著手中的明珠,苦澀一笑。

她搖搖頭,不再胡思亂想,提起裙角,又彎腰鑽入草叢,小心翼翼地拾起一顆扇珠,吹吹灰,滿意地將流光溢彩的珠子收入懷裡。

卻在這時,她頭頂響起一聲輕笑,如迎面吹來的三月春風,一抬頭,太傅洛槐英俊秀的臉龐映入眼簾。

連華傻眼了,還保持著鑽草叢的姿勢,髮髻散亂,渾身灰撲撲的,她結結巴巴道:“太,太傅……”

洛槐英長身玉立,眼角眉梢掛著清朗的笑意,卻是故作驚奇,“喲,真是連華公主吶,臣方才聽到動靜,還當是哪來的小野貓呢。”

連華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洛槐英卻煞有介事地蹲了下來,笑吟吟地望著連華,伸出手將她鼻頭的一抹灰擦去,放低了聲音,字字溫柔,“可惜,不是隻小野貓,而是隻小髒貓。”

3

如果沒有洛槐英,連華在七歲那年,可能就被酒後發瘋的母皇抽死在大殿了。

鮮血淋漓的意識中,她只記得那道身影推開門,大步流星地踏入殿裡,不顧一干瑟瑟發抖的內侍阻攔,拂袖一把抱住她,以背相擋,硬生生替她挨下母皇接連襲來的又一記重擊。

金釵狠狠插入洛槐英肩頭,他悶聲吸氣,雙手卻依舊緊緊摟住連華,將她護得滴水不漏。

“陛下三思……逆賊已死,前塵往事不可追,而連華公主流的卻是施氏一脈的血,臣身為太傅,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實不忍看東穆皇裔有損,帝姬受累……”

沉痛的聲音中,蘇瑤女皇腳步踉蹌,金釵墜地,終是清醒過來。

鮮血染了連華整張臉,她腦子嗡嗡作響,再也支撐不住,到底頭一偏,昏死在了那個溫暖的懷中。

醒來時,她只看見一張清俊的臉龐,守在榻邊,像是許久沒閤眼,眸下一圈烏青,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公主還疼嗎?”

她怔了怔,忽然有什麼洶湧漫上心頭,酸澀得她不由拉起被子蓋住腦袋,淚流不止。

那時才七歲的連華,早已看遍了宮中的人情冷暖,受盡百般欺辱,從來沒有人問她疼不疼,更不會有人冒著觸犯帝王的風險,在狂風暴雨下救出她。

彼時的洛槐英卻與她天上地下,地位尊貴,完全沒有必要為了她以身犯險。

他文韜武略,才華橫溢,極得蘇瑤女皇賞識,是東穆立國以來第一個少年太傅。

連華卻是沒有資格得他傳授的,她不能進到紫華殿,不能與其他皇室子弟一同學習,東穆的血統等級劃分得清清楚楚,她卑微的地位永遠改變不了。

洛槐英卻不這麼看待,在連華幼年的記憶裡,那個總是笑吟吟的太傅哥哥,若要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好人。

他不嫌棄她的出身,不歧視她的地位,私下反而悄悄為她授課,天文地理無所不囊,字字句句講解得極為認真,甚至還握著她的手,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地抄寫帝策。

行雲流水的字跡間,連華心潮起伏,對洛槐英說出了那“好人”的評價,芝蘭玉樹的太傅一愣,旋即撲哧笑了出來。

笑著笑著,神色卻有些肅然起來,在連華耳邊輕聲問道:“公主想過當儲君嗎?”

輕緲緲的一句,卻叫連華身子一顫,猛然抬起頭,難以置信。

那雙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她,似乎看出了她的惶恐不解,壓低聲音道:“沒有誰天生就該低人一等,同為帝姬,公主照樣有成為儲君的機會……只要公主願意,臣願傾盡所有幫助公主。”

連華似懂非懂地聽著這些話,傻愣愣地不知該做何反應,但她對著洛槐英那般期許的目光,卻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怯怯開口:“我……願意。”

洛槐英不會知道,她那聲“願意”,不是為了成為儲君,也不是想揚眉吐氣,她那時想得簡單而天真,她只是不想他失望,不想這個唯一待她好的人失望。

洛槐英卻長長舒了一口氣,下巴抵住她的頭頂,頭一次直呼了她的名。

他說:“小連華,那你可得用心學,付出比別人多上幾倍的努力,好好學……”

聲如囈語中,彷彿含了無盡的嘆息,“你還要快快長大,長大到能夠……”

能夠什麼?連華豎起耳朵,不知怎麼心跳加快,洛槐英卻沒再說下去了,窗外只吹來一陣清風,溫柔地拂過連華的眼角眉梢。

4

奶孃死了。

竟是洛槐英好心辦了壞事。

那日在花園他撞見連華鑽入草叢撿扇珠,嘴上玩笑,心頭卻是酸楚。

他在長廊上目睹了一切,看著採音公主在眾人簇擁下盛氣而去,看著連華縮在樹後,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

他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卻什麼也不說,只在打趣完連華後,從懷裡掏出一串同樣美麗的扇珠,在連華驚詫的目光下,笑著塞入她手中。

這是蘇瑤女皇賞賜給他的,除卻一干帝姬皇子,滿朝文武便只有他得如此待遇了。

“左右我留著也沒什麼用,又無紅顏佳人相贈,正愁不知該往哪放,可巧躥出公主這隻小髒貓了。”

笑吟吟的話語中,滴水不漏地將連華的窘迫盡皆掩去,只含著滿滿的溫暖調侃。

他以為連華是喜愛這雲域進貢來的飾物,卻未得分配,只有羨慕的份,眼巴巴地去撿妹妹採音不要的殘珠,於是他用這種法子去撫平她的委屈。

可他不知道,連華接過珠子,望著他的笑臉,本來不委屈的一顆心卻瞬間酸澀了,她張了張嘴,卻到底不去揭破,只平復下翻滾的心緒,柔柔一笑,眼眸粲然若星,輕輕道:“槐英……你真好。”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數十年的相伴間,他們早已彼此相依,無人時便直呼對方的名字。

那些和風微拂的靜好時刻,她不是公主,只是施連華,他也不是太傅,只是洛槐英。

但彼時他們都沒有想到,這串小小的扇珠,竟害得一條人命慘死在了採音公主手上。

當連華心急如焚地趕去時,伴她長大的奶孃已經被擊斃在了杖下,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洛槐英相贈的那串扇珠,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屍體周圍,為那無辜奶孃徹底扣上了偷盜的罪名。

連華身子劇烈顫抖著,一下跪倒在了奶孃的屍體旁,淚水奪眶而出,失聲痛哭。

居高臨下的採音公主揮了揮錦帕,掩住鼻子,不屑一顧地冷笑道:“不過死了個手腳不乾淨的賤婢,有什麼好哭的。逆賊的女兒果然就是低賤,只會丟我東穆皇族的臉,還妄想攀上太傅。也不照照鏡子,那麼長一道疤,施氏的女子裡沒有比你更醜的了……”

辛辣的譏諷中,連華抱緊奶孃的屍骨,眸欲滴血,終是聽出了那無妄之災的真正原因。

怪只怪那串扇珠是洛槐英所贈,宮中人人都知,採音公主一直喜歡洛太傅,還曾揚言以後一定要納他為王夫,叫他一生一世只屬於她一人。

此番贈珠之事不知怎麼傳了出去,風言風語裡更是傳得愈加離譜,直接變成了洛太傅傾心連華公主,扇珠是送予她的定情信物,太傅平日便對連華公主多有照拂,原來是情之所至……

這些話傳到了採音耳中,她怒不可遏,一刻也坐不下了,立刻帶著人浩浩蕩蕩地來“興師問罪”了。

此刻“人贓俱獲”,直到看著連華屋裡的奶孃被狠狠杖斃後,採音才覺出了口氣。

“看你這醜八怪以後還敢不敢纏著太傅了!”她冷笑著起身,一腳踹翻連華,得意洋洋,就要揚長而去。

卻被一雙滿是血汙的手抱住了大腿,回頭一看,竟是地上的連華掙扎著爬起,不要命地拖住她,淒厲的聲音劃破長空,“不準走!”

連華血紅了雙眼,柔順的性子第一次爆發,渾身顫抖著,瞪著採音字字泣血,執意要討回一個公道。

“扇珠不是我奶孃偷的,是太傅送給我的,不信你親口問問他!你貴為公主,濫用私刑,草菅人命,還想一走了之嗎?”

5

連華被關在了元蕪宮面壁思過,空蕩蕩的冷宮院落,只有無盡的衰敗,空氣中都瀰漫著腐朽之氣。

但連華一點也不害怕,那個清朗的聲音不斷在耳邊縈繞,佔滿了她的心。

“是,扇珠是臣所贈,連華公主亦臣所愛,臣與公主日久生情,惟望陛下成全。”

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那襲華衣護在她身前,昂首面對眾人,聲音不卑不亢,鏗鏘有力,直聽得一旁的採音臉色大變,御座上的蘇瑤女皇也是一驚。

那時的連華兩頰紅腫,嘴角血漬駭人,若不是洛槐英及時趕到,也許她就要被惱羞成怒的採音活活打死了。

昏昏沉沉中,她什麼也聽不見了,只有洛槐英那句“連華公主亦臣所愛”,一遍又一遍地盤旋在腦海中,直到她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醒來時連華已身在元蕪宮,聽聞採音公主大發雷霆,儘管洛槐英站了出來,但蘇瑤女皇為了愛女,大手一揮,依舊將一樁冤案草草蓋棺,再不許人提起,更是在採音的極力要求下,治了連華的頂撞包庇罪,罰她面壁三月,不得外出。

連華縮在昏暗的宮殿中,想起奶孃慘死的模樣,只能咬緊脣,在心中恨之入骨,洛槐英來看她時,心疼地撫去她的眼淚,在她耳邊低低開口:

“許多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你想討回公道,想不再受人欺凌,就只有忍,我……我會去求陛下賜婚。”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叫連華震住了,她赫然抬起頭,臉上淚痕還未乾,雙手卻不由自主地揪緊了洛槐英的衣袖。

“槐英,你,你是當真的嗎?”

似看出連華所想,洛槐英失笑,憐惜地撫過連華臉頰上的淺疤,一聲嘆息,將她摟入懷中,下巴抵住她的頭頂,溫柔了眉眼。

“若我說大殿之上我並非只是為你解圍,而是句句真心。你信嗎?”

心跳如雷間,連華眸中泛起了一層水霧,她貼近洛槐英的胸口,感受著那裡傳來的炙熱溫度,哽咽了喉頭,“我信,你說什麼……我都信。”

洛槐英這一去便很久沒有再來,連華滿懷憧憬,在禁足的日子裡,廢寢忘食地看著他帶來的那些書籍,那些囊括了天文地理、兵法帝策的書。

她牢牢記著他說過的話,她要好好學,要付出比別人多上幾倍的努力。

不僅僅為了當上儲君,更為了他……為了他們能有一個看得見的將來。

轉眼三月之期滿矣,連華離開元蕪宮時,外頭已是白雪皚皚,宮中上下都在準備新年慶宴,處處充滿了祥和歡喜的氣氛。

連華只覺恍如隔世,抬頭便看見不遠處,洛槐英紫袍華衣,撐一把傘,站在雪地裡與她遙遙相望,眸光泓然。

一瞬間,時光像是靜止了。

天地何其大,能承載芸芸眾生,天地又何其小,小到眼中只能望見一個他。

6

煙花滿天,歌舞曼妙。

新年慶宴上,文武百官列作其次,當中一人格外惹眼。

那是剛從東穆邊關趕回來的將軍歸漠寒,他常年率兵駐守在滾滾黃沙中,曾連破華國十三城,立下赫赫戰功,深得女皇信任。

此番他趕回都城是為奔喪,他家中祖母溘然長逝,女皇特准他額系白縞,素衣赴宴。

連華會注意到歸漠寒,純粹是聽到一眾帝姬竊竊私語,笑談他的粗獷容貌。

的確,歸漠寒那把大鬍子幾乎將他的整張臉都蓋住了,身形倒是俊挺,卻看不清具體五官,只給人一種英武非凡的感覺。

連華只看了幾眼,也不甚在意,只朝洛槐英的方向望去,露出一抹溫柔的笑。

果然,慶宴過半,洛槐英忽然離席而出,跪在了御前。

“天佑東穆,天佑吾皇,臣藉此良辰美景,斗膽懇求陛下賜婚。”

清朗的聲音中,歌舞樂曲戛然而止,滿堂譁然,眾人齊刷刷地看向洛槐英,連華更是握緊酒杯,心跳加快。

唯獨蘇瑤女皇倚在座上,面不改色,似是毫不意外,只虛起眼眸,不輕不重地問道:“不知太傅心儀之人是誰?”

右席的採音忍不住就要站起,煞白了一張臉喊道:“母皇!”

蘇瑤女皇抬手止住她要說的話,只看著面前的洛槐英,似笑非笑地等著他的回答。

那襲華衣緩緩抬頭,回視全場,連華的心也在這時提到了嗓子眼,她只聽到洛槐英一字一句地開口,“說來慚愧,臣心儀之人乃是臣的學生,她自小聰明伶俐,與臣情意甚篤,乃陛下的一位帝姬,她便是……”

所有人屏氣凝神,滿堂鴉雀無聲。

便是——

洛槐英目視著蘇瑤女皇,薄脣輕啟,四個字響徹大殿——

採音公主。

哐噹一聲,連華手中的酒杯一晃墜地,她瞳孔皺縮,慘白了臉難以置信。

而蘇瑤女皇的笑聲也在這時響起,暢快不已。

“原來太傅心儀之人乃採音公主,正巧公主早有納太傅為夫之意,兩情相悅乃世間最美好之事,焉有不成全的道理,莫說賜婚,縱是詔告四海,普天同慶,又有何不可?”

笑聲一頓,蘇瑤女皇還不待看採音那欣喜若狂的模樣,就先瞥向連華不住顫抖的身子,脣角泛起一絲冷笑,霍然轉頭對向一臉絡腮鬍的歸漠寒,拔高聲音,“歸將軍長年累月鎮守邊關,勞苦功高,此番千里回都,孤聞你尚未成家,決意也賜你一門婚事。”

笑意愈深,連華眼皮一跳,還來不及開口,下一瞬便聽到自己的名字頭一回從母皇口中而出,“便賜你連華公主,聊代施氏,不日隨你回大漠完婚,同守邊關,庇佑黎民。”

7

剛到大漠時,連華時常從噩夢中驚醒,外頭是滾滾黃沙,她的夢中卻全是那張芝蘭玉樹的臉。

他們最後一次相見是在宮門處,歸漠寒領著軍隊將要離京,她就坐在那即將駛往遠方的馬車裡,心如死灰。

不知洛槐英向歸漠寒說了些什麼,馬車停下,他們在長亭兩兩相望。

他竟是來為她送別,臉上的笑容蒼白而無力。

“人定終究不能勝天,從前是臣愚蠢了……前路茫茫,往事如煙公主只當夢一場,莫再記掛了。”

箇中隱情她已不願去猜想,她只定定地看著他,那雙枯澀的眼眸早已流不出淚,輕輕的一句話飄蕩在風中。

“是否連華沒用,已被太傅置如廢棋了。”

話音剛落,洛槐英猛然抬起頭,身子一顫。

她努力彎起嘴角,將最殘酷的真相當作最平靜的事實,緩緩揭開。

“我早該想到的,所謂的風花雪月通通都是假的,我本來就不該奢望你的真心,難為太傅為了一個容易控制的儲君,對著我這張醜陋的臉看了這麼多年……卻終歸是我不爭氣,無法實現太傅的皇圖霸業,被棄如敝帚也是應該的。”

風吹過洛槐英的髮梢,他眸中變幻莫測,許久的靜默後,卻是一笑,像是坦然了一切,拂袖拱手。

“既然如此,便恭喜公主大夢初醒了,此後一別,山水不相逢,惟願珍重。”

那一定是她聽過最無情的道別,她說出那番話,其實多希望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她怕他承認,卻更怕他騙她。

所幸,這一回,他沒有騙她了。

也無需再騙她了。

雪花紛飛,彷彿還是昨日,他撐傘遙遙而立,卻到底物是人非,擦肩而過,從此,山水不相逢。

邊關的夜晚寒冷而漫長,總叫連華捱得辛苦。

因歸漠寒要為祖母守孝三年,他們的大婚也將推遲三年。

初聞這個消息時,連華鬆了口氣,卻緊接著在心中嘲笑自己,不過早與晚的事情,還在期盼些什麼?

將士們對連華的到來並不表示歡迎,在他們眼中,連華不過是逆賊之女,她父親效命的華國,更是早在那年宮變事敗後,由蘇瑤女皇御駕親征,一舉殲滅。

說是公主,倒不如說是苟活的亂黨餘孽。

故而眾人憤憤不平,覺得連華配不上他們英明神武的大將軍,臉上還有道疤,女皇要送也該送個血統純正、美貌端莊的來。

閒言碎語傳到連華耳中,只是對鏡撫過臉上的疤,苦澀一笑,倒是歸漠寒頂著一臉的大鬍子來找她,欲言又止。

“有些東西……公主別放在心上……”

他顯然從沒安慰過人,說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只在最後踏出門時,撓撓頭才似想起來意,有些不自在地開口:

“臉上多道疤沒什麼的,我行軍打仗,身上落下的疤痕數不勝數……我只記得,那夜新年慶宴上,公主坐在我旁邊,側臉以對,回眸看了我幾眼……笑得很好看。”

8

當連華為歸漠寒一點點剃掉鬍鬚,露出整張臉時,她幾乎不敢相信。

古銅色的肌膚,眉清目秀的五官,若再白一些,歸漠寒簡直秀氣得能去都城最大的舞坊跳舞。

一聽到連華的評價,歸漠寒哀嚎一聲,叫苦不迭,看著滿地的鬍子心痛不已,後悔得差點捶胸頓足。

“所以才要留鬍子呀,都怪公主的好奇心,這下可如何是好!”

連華舉著刀片,只見歸漠寒捧著那堆鬍子欲哭無淚,十足的小孩子模樣,她繃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正痛心疾首的歸漠寒聽到她的笑聲,抬起頭,清秀的一張臉定定地望著她,忽然開口道:“公主……還是笑起來好看。”

連華的臉霎時緋紅一片,不敢再望歸漠寒。

外頭大漠黃沙,風拍窗櫺,一下又一下,卻已不是來時的荒蕪絕望。

第二年深秋,大渝進犯,戰爭一觸即發。

連華的才能在這時顯露出來,她對著戰略部署圖挑燈奮戰了幾夜,熬紅了雙眼,研究出了一種陣法,專克大渝鐵木兵的魚鷹陣,歸漠寒如虎添翼,一鼓作氣,將大渝打得措手不及。

慶功宴上,連華位居首座,所有士兵望向她的目光都不再是輕蔑與嫌惡,她身著戎裝,臉上那道淺疤在火光的映照下,別具一番英氣,眸中更是光芒閃爍,同剛來時的柔弱無助判若兩人。

酒香瀰漫中,大夥唱著笑著,圍著篝火起舞歡鬧,不知誰起了頭,叫一聲將軍,又叫一聲公主,將歸漠寒與連華撞到了一起,團團圍住,囔著百年好合,要討喜酒喝。

聲聲起鬨間,連華兩頰酡紅帶醉,看得歸漠寒舌頭髮緊,大家鬧著要他向公主說句情話來聽聽,歸漠寒張了半天嘴,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等過了孝期,我們就成婚,日後……日後你給我剃一輩子鬍鬚好不好?”

話一出,滿堂大笑,連華又羞又惱,作勢去揪歸漠寒新長出的胡茬,身子卻一個不穩跌到了他懷中,那雙強勁的臂彎趕忙將她圈住,掙也掙脫不得,她暈暈乎乎間,耳邊什麼也聽不見了,只聽得他那強有力的心跳聲,自胸膛猛烈傳來,悸動了她整片心。

第三年開春時,歸漠寒的孝期將近,眾人期盼已久的大婚終於開始籌辦,卻在一片歡天喜地的氣氛中,兩個不速之客來到了邊關。

竟是採音公主與太傅,不,是王夫洛槐英。

他們來得很隱祕,並未大肆聲張,只得一干親兵護送,卻帶來了一個誰也不知道的消息。

原來是蘇瑤女皇病重,臥床的日子裡不知想通了什麼,極其渴盼地想見一見連華,囑託他們在她壽辰前親自將連華帶回都城。

再遇故人,連華淡然如常,只一襲颯爽戎裝站在歸漠寒身旁,筆挺鋒利的氣質與他如出一轍。

她看也未看他們一眼,只轉過身,不疾不徐道:“我與漠寒再過幾日就要成婚了,等飲了交杯酒後,就隨你們回去面見母皇。”

說著又笑了,回眸似有若無地瞥過臉色煞白的洛槐英,語調不明,“三年都過去了,也不差這幾天了吧。”

就在洛槐英與採音公主住下來的當夜,意外突發。

軍中糧草莫名被燒,一片混亂中,連華不見了!(原題:《帝女連華》,作者:吾玉。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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