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臘月的農村，早已進入農閒時期。家家戶戶在大雪來臨前就已經宰殺了家裡餵養的年豬。經過醃製、風乾後進入了最關鍵的步驟：煙燻。
向陽村的農戶家家都有個火屋，顧名思義就是有火的屋子。文家也早早把後院偏屋收拾了出來，用自制的土磚在屋子中央壘成個圓圈。房樑繫上兩根粗粗的麻繩落下，兩端綁上一根胳膊粗的木頭橫跨在圓圈上。
文夕顏拿著把火鉗在土磚上敲來敲去，她最喜歡燻肉呢！可以燒東西吃，還可以趁著大人們不注意玩火。
賀蕙蘭和紀瑞香提著一塊塊的豬肉，掛在了火屋懸在半空中的木頭上。一整頭豬的肉呢！烏央烏央的，文夕顏感覺自己進了豬肉的林子裡。
紀瑞香又提著二十幾節胖胖的香腸，掛了上去。賀蕙蘭用手推了推肉，感覺牢固了。轉身去柴火垛抱了一小捆乾柴外加兩個碩大的樹兜。紀瑞香用籃子裝了滿滿一籃子的穀殼和鋸末放在了旁邊。
乾柴“呼”就點燃了，紀瑞香把樹兜架在燃燒的乾柴上。不到片刻，樹兜就有了一片紅紅的火光。
“倒鋸末嗎？”文夕顏雖說小，可是年年看燻肉，也熟門熟路了。
“你別用火鉗撬柴，小心燒著你？”見火已燃好，把多餘的乾柴送回柴火垛的賀蕙蘭回頭瞧見正在玩火的夕顏，又說了句：“玩火晚上會尿床。”
文夕顏咬著下嘴脣微微一笑，搖搖頭表示不信。
這幾句話的功夫，紀瑞香已經把穀殼和鋸末倒在了樹兜上。瞬間，燃燒的樹兜熄了明火，冒出一片青煙。
“好了，妥了。”紀瑞香跟賀蕙蘭說道。
“夕顏，你就在這火屋玩，看著火別讓它燃起明火燒了肉。你也別玩火，聽到了嗎？”
“哦，好的，媽媽，奶奶你們是不是要去地裡幹活？”夕顏眨巴著大眼睛問。
“我們不去地裡，但是我們要去村東頭的三大媽家，幫他們灌香腸。中午的飯菜做好了，放在了鍋裡用熱水氣著，等小叔和小姑寫完作業一起吃。”賀蕙蘭說完，紀瑞香又囑咐了一遍，婆媳兩個一前一後走了。
“小叔，小叔，奶奶和媽媽走了，你們快來玩。”文夕顏推開小叔的房間，開心的招著手。
文翠菊拉住扔下筆的文景天：“你寫完作業再去玩可以嗎？爸爸要回來了，小心捱揍。”
“不怕，我去玩會兒。”文景天甩開文翠菊的手，風一樣的竄到了火屋。文夕顏屁顛屁顛的跟著也跑了進去。
“火灰都這麼多啦？”文景天開心的說，仰頭看了看掛著的豬肉。此時，穀殼鋸末燃燒的闇火氤氳，煙霧繚繞，一縷一縷的飄到了豬肉上面。
“呀！夕顏，你看，有香腸。”文景天像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喜的叫著文夕顏。
“我知道呀！奶奶和媽媽灌的，早就灌好了，打著夜工灌的，我知道。”文夕顏一邊說一邊點頭。
“小傻子，語無倫次的，不過表述清楚，聽懂了。”文景天搬來一把椅子，又跑去廚房拿了把菜刀。踩到椅子上，手起刀落，香腸就被割了一節。
“我們烤香腸吃，不許告狀？告狀就不給你吃。”文夕顏趕緊點頭:“小叔，那你要給我吃一大口？”
“你還討價還價？”
“嗯。”文夕顏輕輕的點頭承諾，文景天忍不住笑了。不過，文景天沒有時間跟文夕顏逗弄。他得抓緊時間烤香腸，不然媽和嫂子回來了，香腸皮都沒得吃。他一直搞不懂為什麼非要等到過年時才能吃，不還是自己家人吃嗎？文景天把心中的疑惑對著四歲的文夕顏說了出來，他也沒有指望文夕顏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小叔，你好笨笨。過年我爸爸才會回來呀？我爸爸也愛吃香腸。”
“你爸爸是我大哥。我爸爸過年也會回來的。”文景天說話也不耽誤手上的功夫。廚房裡洗乾淨的大白菜葉子，把香腸卷在裡面，用火鉗在火堆裡刨了個洞埋進去。
“走，夕顏，吃飯去？”
“我不吃，我想吃香腸。”
“香腸要下午才會熟，你不吃飯會餓肚子。”文景天想了想又說：“今天有土豆，你可以吃土豆也可以泡湯。”
聽小叔這樣說，文夕顏乖乖的去了廚房。每次吃炒土豆，小叔都要文夕顏只能選一樣，吃土豆就不許吃土豆湯，吃土豆湯就不許吃土豆。可是，文夕顏偏偏兩樣都要吃，叔侄兩為這道菜吵了很多次架。今天不用吵架土豆和湯都可以吃，文夕顏還是挺高興的。
“小叔，你為什麼不吃飯？”文夕顏吃著香香的土豆，奇怪的問在廚房逗貓玩的文景天。
“我不餓，你快吃。吃完了我把剩下的給你小姑端去，她書呆子。”
“哦。小叔，我去喊小姑來吃飯。”文夕顏放下筷子正要走。
“不用，你小姑寫作業不喜歡人打擾。我一會兒給她送去。”
文夕顏想了想，覺得小叔說的對。昨天小姑寫作業，自己拎著根細細的小樹枝，找她陪自己玩過家家，還被小姑打了屁股呢！
“小姑會打我，不喊了。”文夕顏重新拿起筷子，又瞄了瞄文景天。
“你要泡湯嗎？”文夕顏點點頭。
“我給你倒。”文景天端起盛著土豆的菜碗，把湯倒到夕顏的飯碗裡。
夕顏只覺得小叔怪怪的，今天怎麼這麼好？
師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