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雲車禍之後，附近的鄰居都不經常看到他們，只是每天天一黑燈就亮了，直到第二天天亮。
在破舊的樓房裡，平時鄰居之間來往的很少。只是偶爾在樓下碰到打招呼。杜家雲自從兒子離家出走之後，就更是沉默寡言。因為思念兒子，一下子蒼老了很多。兒子已經離家三年可是沒有給家裡打過一次電話，沒有一封信，杜家雲只能從自己兒子的朋友那裡得到一點消息。杜家雲在家經常一個人喝悶酒，喝醉了就哭。老婆李秀也在一旁跟著抹眼淚。老婆有時太想兒子忍不住就抱怨老杜。就在發生車禍的那天晚上，老杜一瓶二鍋頭下肚，人已經迷糊了。背靠在沙發上有哭了起來。老婆李秀也嗡嗡的哭了。
李秀邊哭邊埋怨老杜：“都是你，當初如果你不說那麼狠心的話，兒子就不會離家出走了。”老杜說：“我當初只是氣頭上，我是著急呀。你說我他好歹是個大學生吧！一年都沒有找到個工作。我們為了能讓他上學已經傾家蕩產了。花了那麼多錢有什麼用！還不如我這個沒文化的。”說完這句話老杜彷彿清醒了點，抹了把淚。眼睛直直的望著天花板。似乎要看穿這水泥做的房子。她老婆手捂著心口，眼淚嘩嘩的流。過了一陣她又抱怨起來：“你就知道錢錢錢。你也要明白兒子的難處呀。你看現在大學生找工作都很不容易。他不想賺錢嗎？我們家飛飛從小都是個聽話又勤快的孩子。他是那種不想上班的懶人嗎？”老杜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脖子上的青筋暴了起來手指著他老婆咆哮到：“我不是說他懶，我沒有說他不好。他說我是在逼他，我在逼他。你看看我在逼他沒有啊。你說世界上有自己的父母逼自己的子女嗎？一個大學生說這種話。錢也是白花了。”她老婆也不依不饒的說：“你不是在逼他嗎？兒子一回到家裡，你哪次沒有在他面前提錢。當初兒子要留在外地上班，你又叫他回來，說是給他安排工作。回來了，你不僅沒安排工作，還嫌他找不到工作。你說你還考慮過兒子的感受呀。我跟了你幾十年，我忍了你的臭脾氣幾十年。我為了什麼？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現在你還要兒子遭你的罪。好了，現在你也看不到了，你還有什麼好煩的！”老杜覺得渾身無力，一下子做到沙發上，抱著頭痛哭起來。兩口子哭成了一團。老杜用自己的手拼命的打自己的頭：“都是我沒用，連累你跟我受了幾十年的苦，現在還逼走了兒子。當初要是不讓他回來，說不定現在他…”老杜說不下去了。他老婆過來拉住他的手說：“算了。我去過小斌家了，問了飛飛現在都很好，就是工作忙，我想飛飛就要回來了。”兩口子慢慢的平復了自己的情緒。
那晚十一點左右，電話響了，老杜一聽是個老主顧。那邊很急，說是車子壞了，要老杜馬上去車鋪幫忙修。老杜頭還有點暈，不想去。就讓他明天再修，可是對方又說是明天急用車。老杜不好拒絕就去了。一看老婆已經睡著了，就悄悄出去了。老杜修好車，鎖好修車鋪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了。老杜已經很困，路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時而有幾輛汽車經過。老杜慢悠悠的踩著自行車。彷彿在享受這難得的清淨。可是不幸降臨了。老杜在一個轉彎的地方，和一輛大貨車相撞了。大貨車逃離了事故現場。老杜是被一個清潔工人看到，打了急救電話，經過搶救老杜撿了條命，雙腿殘廢了。她老婆李秀趕來的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老杜，哭得幾乎暈死過去了。這個善良的女人三年前和兒子分開，現在家裡的支柱也倒下了。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老杜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不想住下去了。經過這一次，老杜的精神狀態也不每況愈下。回到家裡，家裡的氣氛陰雲密佈。老杜因為酗酒身體早不如從前，這次更是雪上加霜。老杜總是看著窗外。老杜的老婆也經常偷偷的抹眼淚。時間就這樣慢慢的過去了一週左右。
這天老杜的家的燈依然亮著。凌晨的時候，老杜家的門鈴突然響了。李秀想這麼晚會是誰。鄰居們都很少來往，何況現在是什麼時候。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現在她最想的是兒子能按響門鈴。她覺得自己可能是太想了，出現了幻覺。可是門鈴又響了。她試著去打開門。門一打開她看到一個英俊的小夥子站在自家的門外。西裝筆挺。她說不出話來，只是淚流滿面。門外的年輕人說話了。“媽，兒子回來了。”
這一聲媽，李秀盼了三年。三年啊。對一個善良的母親來說可能是三十年那麼長的等待。她撲到兒子的懷裡，放聲大哭。杜志飛感覺到，自己的懷裡抱著的人像個迷路的小孩。他哽咽著說：“媽還是那麼漂亮，就是瘦了。”他又何嘗不想回這個家。只是他不能。他把李秀攙扶到屋裡坐下。自己放好行李。李秀用手一遍一遍的撫摸著自己兒子的臉，好像這些都不是真的。這個驚喜太突然了。她一邊撫摸一邊說：“我的飛飛長大了，長大了…”
杜志飛有些猶豫地問：“媽，我爸呢？”李秀擦了擦眼淚，拉著兒子來到臥室。杜家雲就躺在床上，彷彿在熟睡。她對兒子說：“你爸爸等你好久了。你過去吧。”杜志飛慢慢的走過去。看著一動不動的父親，心情十分複雜。他慢慢的蹲下去。拉著自己父親的手說：“爸我回來了。”可是沒有反應。他伸手去摸父親的身體發現已經很僵硬。他很著急的問：“媽這是怎麼回事啊，爸怎麼會這樣？”李秀壓抑著自己的淚水，用顫抖的聲音把所有發生的事都講給兒子聽，說完。她停頓了一下，努力的壓制自己的悲痛說：“你爸爸在昏迷之前，對我說，讓我告訴你，他對不起你，他什麼都沒有留下來給你。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又不願意治療，怕花錢，怕給你留下一堆債。他要我每天天黑開著燈等你回來，他怕你晚上回來找不到家。他很想見你最後一面才走。”杜志飛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嚎啕大哭。拉著自己父親的手，跪在床邊說：“爸爸，是我對不起你。兒子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呀。兒子再也不離開你了。再也不了。爸，你看看我啊！”不管杜志飛多麼努力的呼喊。杜家雲也沒醒來，只是身體漸漸的冰冷。他走了。李秀的精神再也不能支持她了。哭得暈了過去。也許失去和得到在她的生命裡來的都太快了。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她才慢慢走出了心裡的悲痛，身體也慢慢好起來了。
杜家雲一週祭的時候，杜志雲和母親李秀帶著他生前最愛喝的二鍋頭和下酒的花生去看他。杜志雲在墓碑前和自己的父親對飲了一杯。然後說：“爸，酒傷身，你要少喝。你在那邊不要牽掛。我會好好孝順媽的。”一陣風吹過，墓園是那麼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