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父親百年誕辰隨筆

印度尼西亞 萬里 粽子 紅豆 旅者雜記 2017-06-05
  • 署名圖文

我的父親——父親百年誕辰隨筆

端午要到了,每逢這個時候,母親就要準備家鄉的肉粽,因為父親很喜歡閩南的那種泛著香菇與肉香摻雜在一起的肉粽。小時候,也記得老人家告訴我,端午是父親的生日,過兩天,也就是家父百年誕辰。時間過去太快,百年曆史、百年風雲,1917,這也應該是一個符號,父親的一生,也許從出世那天起,就已經把自己的一生與此相聯,父親一生默默無聞,但他為了自己年輕時的理想獻出了畢生,父親的一生如魯迅所說:“並非天才,也非豪傑,當然更不是高樓的尖頂,或名園的美花,然而他是樓下的一塊石材,園中的一撮泥土,在中國第一要他多。他不入於觀賞者的眼中,只有建築者和栽培者,決不會將他置之度外。”

父親一生沒有為我們留下什麼,更是不提及他的過去,也沒有為我們留下什麼筆墨,去寫他過去的歷程。幾年來,在點點滴滴的記憶中,父親的音容笑貌,彷彿就在昨天,對父親更多的是深深的思念。

家裡有一瓶紅豆,是父親從印尼帶回來的紅豆,那是生長在印尼蘇北先達的紅豆,是“紅豆生南國”,那種鮮紅的豆。這瓶紅豆在家裡存放,算算也有半個多世紀了,觀其色澤與新採下來的紅豆一樣,還是那麼鮮紅透亮。這粒粒紅豆寄託著一種相思,那是對生育養育自己故土的思念,是對自己第二故鄉的一種相思。這粒粒紅豆的色澤,紅的如同是一種信仰的追求,一種信念,一種畢生所為之獻身的事業。父親一生沒有為我們留下任何物質財富,但是卻為我們留下了無形的精神遺產。每次我回到印尼蘇北,遇到老一輩的棉蘭、先達前輩,他們總會對我講:你的父親,是我們蘇北的兒子,是我們蘇北華人的驕傲。

“再會吧,南洋,你海波綠,海雲長,你是我們第二的故鄉,我們民族的血汗灑遍了這幾百個荒涼的島上。再會吧,南洋,你椰子肥,豆蔻香,你受著自然的豐富的供養……”記得父親彌留之際,輕聲地哼唱著這首聶耳的“告別南洋”,我知道此時父親的思緒飛過天空,飛過河流,飛向大洋彼岸,仿若回到那崢嶸歲月。

胡愈之先生在他的《南洋雜憶》中回憶他在南洋生活工作七年時曾感慨的說:“那七年,不但是世界局勢急劇變化的七年,也是我國人民浴血奮戰,擺脫內憂外患,使舊中國轉變成新中國的關鍵性的七年,對於我個人,更是難忘的七年……”正如胡老先生所述,上個世紀四十年代生活在南洋的華僑也同樣經歷了那個偉大的時代,許許多多華僑和當年流亡在赤道線上的國內文化人一樣,經過了那難忘的歲月。他們在世界進步潮流與舊制度反進步勢力的浴血奮戰中,許多人獻出了自己的青春更有勇敢的戰士把自己的熱血灑在南洋的土地上,他們是值得我們晚輩敬重的英雄。

父親晚年經常回憶年輕時的故事,他還經常唱過去的老歌曲。在父親臨離開我們的前兩天,老人家突然特別精神,我想他可能回到了自己的年輕時代,回到了椰風蕉雨的蘇島,回到了第二故鄉——印尼,回到了那火熱的年代,回到了年輕時的夢想。父親躺在病榻上,望著遙遠的星空,輕輕的哼唱著:

萬里長城萬里長, 長城外面是故鄉,

高梁肥大豆香, 遍地黃金少災殃。

自從大難平地起, 姦淫擄掠苦難當

苦難當奔他鄉, 骨肉離散父母喪。

沒齒難忘仇和恨, 日夜只想回故鄉,

大家拼命保故鄉, 哪怕敵人逞豪強。

萬里長城萬里長, 長城外面是故鄉,

四萬萬同胞心一樣, 新的長城萬里長.

父親一生的情結,永遠是心繫長城,熱愛祖國,那怕是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也堅信自己的信念,從來不會去要求什麼。父親沒有留給我們任何物質遺產,但給我們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我為有這樣的父親而自豪。

父親在世時,從不和我們講過去他所經歷過不為人知的故事,他信守了自己的諾言,因為那是對自己所從事事業的承諾,我能理解父親。在我寫的紀念父親的文章中,我這樣寫道:歷史可以使我們明白許許多多事情,但我們所做的在以後也將變成歷史,父輩們所經歷的事業,從意義上講他們參與創造了一個歷史,這是一部有益於人類的歷史,父親為之獻身奮鬥,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的父親只是一個默默耕耘的勞動者,他為了信仰犧牲了本屬於他在南洋應有的優裕生活,拋棄了本該赴歐留學的機會,就這樣為了自己嚮往的事業,為了世界大同,為了理想,走過了自己的一生。我的父親只是不入流的小小的基石,但他為了祖國的繁榮、祖國的昌盛,把自己的一生全部奉獻給了自己所追求的事業、理想,這就是我心中崇敬的父親。

過去我經常閱讀家父的書,如九十年代紀念蘇島“九•二O”的紀念刊及後來的“難忘的歲月”,從中我知道了在印尼、在蘇島、在先達有許多前輩,他們為了民族的解放鬥爭而學習、吶喊、鬥爭、犧牲。生活在蘇島的前輩他們都具有小資的浪漫蒂克情調,但是當民族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拋棄了舒適的生活,把他們人生最美好的時光獻給了民族解放的鬥爭,投身到反法西斯的戰役中,而後又為建立一個新民主主義的共和國而奉獻自己的力量。

這些故事就像寬銀幕巨大的長方型畫框,她能向你講述過去的往事,他們的嚮往、追求、愛情,只有能讀懂她的人們,才能體會銀幕投影中所展現的最偉大的影像,雖然他們默默的參與了那個時代的奮鬥,但是在那個時代他們的理想、追求是最令人欽佩的,這是他們激情的頂點,也是他們故事投射到銀幕上閃光的亮點。

前輩如聖者,在他們認為民族最苦難的時刻,選擇了自己的道路——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這不禁令人想起羅曼·羅蘭《約翰·克利斯朵夫》的結尾:黑夜中他肩上扛著一個嬌弱而沉重的孩子,在逆流中走了整整一夜,在激流澎湃中,他聽見孩子的平靜聲音,——他用小手抓著巨人額上的一綹頭髮,嘴裡老喊著:“走罷!”——他便走著,傴著背,眼睛向著前面,老望著黑洞洞的對岸,峭壁慢慢的顯出白色;早禱的鐘聲響起,天黎明,太陽在金色的天空升起,聖者到達彼岸。於是他對孩子說:“咱們到了!唉,你多重啊!孩子,你究竟是誰呢?”孩子回答說:“我是即將到來的日子。”父親為之奮鬥了一生的理想實現了,祖國繁榮、民族昌盛他看到了、經歷了、參與了,這就是他無怨無悔的一生,他不是思想家,也不是哲學家,但他的思想就象威爾第的歌曲《深思》所述:飛過天空,飛過河流,飛向大洋彼岸。我們為有這樣一個父親而自豪。

一個世紀過去了,許許多多狂熱的,浪漫的情景都已不在記憶中重現,惟有那輕柔、高雅、溫馨、抒情的情景撩人心絃,在父親的記憶空間是一片純淨的天地,那是對青春歲月、對美好生活的回顧和眷戀!

我的父親——父親百年誕辰隨筆

右立者是家父,為毛主席與蘇加諾任翻譯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