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草一木一太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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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草一木一太極


人時時刻刻都在與外界進行著能量交流,並以新陳代謝維持著人與環境和自身的平衡。在所有這些環節中,除呼吸之外,飲食最為重要。因此身體一旦發生病變,有針對性地選擇藥物作飲食的替代和補充便成為諸多治療手段的首選。在祖國傳統醫學藥物治療中,對入藥材料的選擇、藥性的分析及功效原理的解釋等,均受到了易學直接或間接的影響。或者說,易學在中藥理論建立和實踐兩方面都起到了方法論的作用。

取象比類——中藥體系的理論依據

《周易》的核心方法就是以象比附萬物,其六十四卦能形象地反映各種事物。根據這一原則,古人把萬事萬物都融進一個以周易符號為核心的的世界裡,進而認為在同一個象的類別之下,其性相通,尤其是礦物、植物、動物之間存在著互補關係。這便成為中藥理論的基本指導思想,具體表現在四氣五味、升降浮沉、歸經以及功效等方面。

四氣是指藥物的寒、熱、溫、涼四種屬性,五味是指藥物的辛、甘、酸、苦、成五種藥味。但四氣五味並非憑空產生,而是取象比類於四時五行的結果。如明代繆希雍認為:“天布令,主發生,寒熱溫涼,四時之氣行焉,陽也;地凝質,主成物,酸苦辛鹹甘味,五行之味滋焉,陰也。”(《本草經疏・序例》)即把四氣當作天的陰陽,隨四季而變化;五味由地所生,隨五行屬性而有分別。通過這種取象方式,中藥基本性質與產地和採收時間密切地聯繫起來,並以象為媒納入了能囊括萬事萬物的巨大符號體系。

升、降、浮、沉是對中藥屬性變化規律的一種概括,升與浮是指向上、向外的作用,沉與降是指向下、向裡的作用。清代吳瑭運用“象形”的方法來解釋這種變化:“蓋蘆主,干與枝葉主,花主,子主,根主,木也;草則收藏皆在子。凡皆升,蘆生於幹;凡皆散,花生於葉。凡皆走絡,須勝於枝;凡皆降,子勝於根。由蘆之生而長,而化而收,子則復降而升,而化而升矣。此草木各得一太極之理也。”(《溫病條辨・草木各得一太極論》)這說明中藥的升、降、浮、沉與藥用部位質地輕重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比如,花葉質輕的藥物多為升浮,如辛荑、荷葉、升麻等;子實質重的藥物大都沉降,如蘇子、枳實、熟地、磁石等。當然這種取象比類的方式,僅是一般性原則,不排除某些藥物的特殊性。

中藥的歸經理論,主要依賴於五行思維。它與臟腑的取象比類相對應,指藥物人體某部分選擇性作用,包括諸臟腑及經絡。李東垣在《東垣試效方》中有所論述。

中藥取象比類原則尤其體現在對中藥功效的確定方面。據此原則,歷代醫家逐漸總結出中藥功效與藥物的形態、結構、部位、狀態、質地、顏色和生態等因素有密切關係。例如根據中藥形態確定功效時,吳瑭認為“雞子黃有地球之象,為血肉有情,生生不已,乃奠安中焦之聖品”,故能“鎮定中焦,通徹上下”(《溫病條辨・下焦》);在論述部位與功效時,張秉成說“皆用皮者,因病在皮,以皮行皮之意”(《成方便讀》);汪機則強調了虎脛的藥效,“虎之強悍,皆賴於脛,故治腳脛無力用之”(《奉草彙編》)。其他如以豬腰子補腎、以牛眼治眼、以豬膀胱治遺尿等不勝枚舉。此外諸如顏色、質地、生態、結構等一切可以通過直觀把握的外顯特徵內在屬性,都可成為取象比類、認定藥效的依據。

中藥法象——方劑制定的應用原則

《周易》八卦五行建立的關係是對應坎卦,對應離卦,對應乾、兌兩卦,對應巽、震兩卦,對應坤、艮兩卦。這種關係再與陰陽理論相配,就建立起相對完整的易學符號體系。這也為方劑學在實際應用中以卦象闡發藥性、方義提供了方便。李東垣曾制有“藥象陰陽補瀉圖”,把中藥的四氣五味和升降浮沉的性能都用卦象、時間來加以說明,使人一目瞭然。

歷代醫家以易理直解方義,也成為方劑學的重要研究思路。僅從方劑命名來看,直接以卦象卦爻辭進行命名的就很多,如太極丸、兩儀膏、坎氣丹、坎離丸、清震湯、貞元飲、巽順丸、坤順丹、麗澤通等。至於用卦象解釋方義更不乏其人,僅舉數例如下。

坎離丸

其功用是滋腎水、瀉心火、交通心腎,主治癆瘵、腎水不足、心火旺盛、虛煩不眠、腰膝痠痛等症。方名中的坎、離,皆取自《周易》的卦名。在中醫學中,心於五行屬火,腎於五行屬水。因離為火坎為水,故離卦配心火,坎卦配腎水。這樣,離與坎,也就是心與腎的關係,或水與火的關係。唐宗海在《醫易通說》中說:“日者離之精,水者坎之氣,化生人物,全賴水火。蓋乾南坤北交而變為坎離,所以後天功用全在水火,人身心配離火腎配坎水。”通過本方可使心火下降,腎水上濟,促成心腎相交,故有坎離之謂。

交泰丸

交泰丸一方,主治心火偏亢、心腎不交所引起的不寐怔忡。交泰,語出《周易・泰・象傳》“天地交,泰。後以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泰的卦象下乾上坤,乾為天,天在上而位居於下;坤為地,地在下而位居於上。這樣天地交而能變通,故稱為泰。本方用辛甘大熱之肉桂,溫補腎間命門相火,鼓舞腎水化氣上升;用黃連之苦寒,直折心火上炎,引導心火下行。如此一補一瀉,一清一溫,調其坎離水火,或謂陰陽之升降,則水火既濟,天地交泰,故名交泰丸。

巽順丸

為八卦之一。《周易・說卦傳》說:“,入也……巽為木,為風……為白……巽為雞。”巽卦為巽下巽上,有卑順之意。本方清熱、降逆、止血,主治婦女倒經。方中茜根涼血止血,活血祛瘀;烏賊骨收斂止血;烏骨白毛雞及鮑魚均用於治婦女崩中。李時珍說:“雞屬木而骨反烏者,巽變坎也,受水木之精氣,故肝腎血分之病宜用之。”三藥入於雞腹內焙乾,用百勞水服用,能產生清熱、降逆、止血之效。

在中藥學的實踐中,易學最直觀的應用首先就是方劑的命名,但這僅為表層現象;其次是以卦象陰陽五行,作為解釋方義的根據,但這也仍停留在對易學符號(語言)的應用層面。事實上,易學對中藥最根本的影響在於方法論上,即為中藥學的建設提供了“取象比類”的研究方法及陰陽、五行、八卦等一整套符號模式。這種影響是深入骨髓的,甚至可以不留痕跡。一旦掌握了這一根本,理解了一草一木一太極的精義,那麼蔚然壯觀的中藥寶庫便能瞭然於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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