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父親去趕集

龍眼 大美湖湘 2019-05-30

□ 黃啟光

1963年春,我還不到10歲,第一次跟著父親去趕集。

那是一個星期六的早晨,天還沒亮,父親挑上先一天下午整好的貨擔,那是一擔細竹蔑編織的有蓋簍的四方貨簍,約有半米多高,裡面裝滿了百多斤的南貨;我也挑了一擔三四十斤的貨,跟在後面,藉助昏暗的路燈,去烏泥鋪趕集。

新中國成立時,父親就已挑了幾十年的貨郎擔,走遍了永興縣每個鄉村的圩場。挑百斤、走百里是家常便飯,無論是到油麻圩,還是龍形市圩,均是披星戴月,早出晚歸。父親選擇烏泥鋪作為歷練我的第一站,因烏泥鋪圩是最近一個圩場,離永興城只有幾里路。

走在路上,乍暖還寒的早晨,小草上的露水打溼了腳上的解放鞋,青石板變得有些溼滑。我們小心冀冀地前行,行至三裡亭,進亭歇腳。父親解下腰間的的長帕遞給我擦汗,問我:“挑得動嗎?”我說:“挑得動。”這時,天空漸漸發亮,我們起身,加快了腳步,來到了一個村莊。這個村莊類似於古道上的驛站,開設了夥鋪、茶館、小吃店,貨郎們到此歇腳吃早飯。父親給我買了一碗“米燙糕”作早餐,他自己則吃昨天的剩飯。在我的記憶中,這裡的“米燙糕”是我吃到的最美味小吃。

沿著青石板路,我們來到了烏泥鋪。這裡兩邊均建有一排古色古香的青瓦房,房前有一條寬約兩米多的走廊。人們在走廊內趕集,天晴不晒,下雨不淋,地面乾淨平整。每逢開圩前,房主早早在門前擺好了用長凳架著門板的攤位,供客商售貨,每個攤位收費五角錢。

父親找到老僱主家的攤位,開始擺貨。我家經營的南雜貨有數十個品種,有山珍——香菇、木耳、紅棗、桂圓、龍眼;有海味——海帶、墨魚、鹹魚、蝦米;有糖——紙包糖、棒棒糖、口哨糖、黃糖、冰糖、白糖;有餅——酥餅、月餅、法餅、金沙餅;還有胡椒、味精、食鹽……琳琅滿目。剛擺攤,就有早行的村民前來購貨,父親熱情相迎,對顧客說貨真價實,貨是公家進的,價是公家定的,買者放心。到了10點鐘,四鄉八里的鄉親們都來趕集了,他們賣掉自產的農副產品,買上需要的南貨、百貨。圩上擠滿了大人、小孩,走廊上人挨人、人擠人,緩慢地流動。我站在父親身邊觀場,除負責售賣小樣價格固定的商品外,主要幫父親打下手,補充貨物,同時防止小偷竊貨。

圩場高峰期,父親忙而不亂,有條不紊地售賣各種商品,看他售貨,是一種享受。父親經商數十年,精明能幹,練就了“一把抓,一稱準”的絕技。來客要買一斤糖果(或餅乾),父親右手持秤,大拇指穿在“二行”的繩內,食、中指握住秤桿,無名指和小指搭壓住秤頭,左手拿秤桿一沉,立馬足秤。任你驗秤,從不短秤少兩。稱完貨,父親報出幾斤幾兩,每斤幾元幾角幾分,共計幾元幾角幾分,尾數四捨五入,不錯一分。我驚詫於父親的心算,他雖為文盲,但加減乘除的運算爛熟於心,遠勝於我。父親是位最好的數學啟蒙老師,我和兒子的算術均得益於他的教誨,從小啟蒙早,基礎好,成績好。

臨近中午,人流速減,父親忙從貨擔中拿貨補充貨源,我則坐在板凳上,用廢書報裁成的小紙包胡椒,每包30粒,賣價一角。我感嘆父親不知疲倦,臉上永遠掛著笑容,接客待人和氣、熱情、不厭其煩,給人以親切、誠實的感覺。遇到樸實的農民購貨時少錢,只要鋪面老闆認識作保,父親就會賒貨給他。誰說無商不奸,我父親就是一位誠實的勞動者,平凡而偉大。

下午3點鐘散圩了,父親交了攤位費,收拾好剩餘的貨物,兩擔並作一擔,挑上幾十斤的擔子,我空手跟在父親後,快步往回趕。到家已是下午4時,母親早已準備好中飯,洗手後,吃著熱氣騰騰的飯菜,格外香甜。一天的辛勞,讓我初嚐了勞動的滋味,體會到父輩的艱辛,感恩父親的教誨,立志做一名辛勤的勞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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