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化戴窯白湯麵

到過我們戴窯鎮的人,一般都不會忘記,每天早餐的時候,不管是在茶館還是在家中,盛情的主人讓他享用的那碗白湯麵。

在家中當然要簡單些,通常,主人會相邀到一家清雅的茶館,在臨水的窗下挑個座,先來一碟燙乾絲,慢慢品茶,慢慢敘話,最後再來上一份熱氣騰騰的白湯麵,份量不要太多,當爐的少婦用三指撮一小把即可,食後,就真是舒服極了,愜意極了。

我們這裡的白湯麵,並不是說不放醬油就叫白湯麵,其實,它是用魚湯作底料加入麵條精製而成的魚湯麵,不過,我們習慣上叫它白湯麵。

我們小鎮的白湯麵有些歷史了,據說,已經流傳了1300多年。一般是這樣,地理環境決定了人們的生存與生活的方式。在以往相當長的時間裡,從我們的小鎮在史書上有了名字的時候起,小鎮的地理形態,應該是東臨大海的一片溼地,這片溼地的美麗,從上個世紀80年代以後,就只能存在於我們的記憶裡了。

以前的東北人說,他們生活在一個“棒打狍子瓢舀魚”的境況裡,我們這裡沒狍子可打,但瓢舀魚是可能的;我們小鎮的四周,河溝成網,蘆葦成片,這境況,自然就成了許多種族的魚蝦們的天堂。在漫長的歲月裡,與水共生的鄉民們,隨便用什麼方式弄幾條魚,方便不過,正常不過。於是,關於魚湯麵的出現就有了它的基礎。

相傳,隋唐年間,戴窯鎮上,端午橋南,有位姓李的農婦,當然,這農婦是不是姓李,各有說法,這並不重要;有一天,這農婦從河裡取了好些魚,回家後燒了一鍋子魚湯。

這裡我要先說一個題外話,我們這裡的人吃魚,乾煸的做法幾乎沒有,通常是白燒或紅煮,而以白燒為主。

一方面,白燒魚湯既可作菜又可作湯,一舉兩得;再說,魚湯養人;古人說“越女天下白”,我們這裡的姑娘少婦們的皮膚,雖不像越女西施和她的姐妹們那樣白冠天下,那樣有名,但也都是細皮嫩肉的,帶著水性,非常中看可人的,這是不是和經常喝魚湯有關呢,這裡暫且不提。

且說這天,那農婦家因一時吃不了那麼多的一鍋魚湯,聰慧的農婦,便煮了些麵條盛入魚湯碗中,給家裡人當這天的主食,一家人食後都說好吃,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味道好極了,此事很快就在四鄉八鄰中傳開了,家家紛紛仿效,於是,一道有名的風味小吃就由此誕生了,真是勞動創造了美啊!

以後,元末張士誠兄弟等十八條漢子在我們小鎮起義,熱情的戴窯人便用魚湯麵款待起義的將士們,鼓勵他們除暴安良,奮勇殺敵,起義軍很快攻下興化,高郵,泰州,直至蘇州府,但終因將士們思鄉心切,無心戀戰,最後敗給了朱元璋。我想,張士誠的這些事,與我們的魚湯麵是不是有某種關係呢,這也給了喜歡發思古之幽情的人們,在端著一碗白湯麵的時候,留下了許多想象的空間。

以後,我們戴窯人,對這種具有悠久歷史和地方特色的食品不斷進行新的改進,使這種古老的魚湯麵又增添了新的風味,贏得了更大範圍內鄉民的歡迎,吃過這面的外地人在驚訝於它的美味後都想知道,這麼好吃的面是怎麼做成的呢,或許,也是不足為外人道吧,我也只知道品嚐,只能說其大概,不能明其就裡;只聽說它的製作方法大致是這樣的:

取新鮮的鱔魚,烏魚,鯽魚,將魚肉剔去,只剩下魚骨,用猛火爆炒一段時間,這叫做“卡子”,“卡子”是專門術語,是這個階段的重要的步驟,“卡子”不能過嫩,過嫩,出不了好成色的湯;更不能炒焦,炒過了頭湯就變味了,這嫩老之間,全在火候,全在經驗;炒好“卡子”,然後晒乾,這是第一天要做的事。

第二天早上,茶館的師傅便早早起身,再用文火將“卡子”慢慢煨成濃湯,煨湯前,還要加入一定數量的豬骨頭,這骨頭也是有講究的,用什麼部位的骨頭,用多少,只有他們內行的人才知道,煨湯的過程中,當然要加入一些姜蔥,這樣一來,煨出來的湯,濃而不膩,鮮而不野。

魚湯煨好後倒入碗中至一半,再用上等麵粉精製而成的細細的麵條投入開水鍋中,看著麵條漂起後,當爐的少婦或姑娘,馬上用兩支長長的竹筷,一個也是竹製的,拳頭大小的漏勺撈起麵條,用力嫻熟地甩去麵湯,就成了一小團,放入魚湯碗中,這樣的麵條熟而不爛,彈而有勁。

盛面的碗當然以青花瓷的中型碗為好,放入碗中的那團面,猶如小山在水裡漾著,非常好看;上桌前灑上一些川椒粉,再加上一小撮大蒜花兒;沒有蒜花的時日,則加上一點藥芹,香菜或青椒絲,整碗麵條看上去,一清二白的樣子,彷彿是對做人的某種曉諭。這面是絕對不加什麼澆頭的,加了就變了味,也不好看了。

這時候端上來的面還不能馬上就吃,吃了就老外了,因為麵碗裡還沒有加鹽呢,淡而無味的,叫人怎麼吃呢;其實,茶館的每張餐桌上都放有一碟精製食鹽,鹽自己放,鹹淡隨自己的口味而定。

外來的人,往往不知道桌上這碟鹽是什麼東西,以為是糖,常常不敢下箸,其實這是鹽。於是人們就想,是不是我們的鄉民們,很早就知道什麼叫以人為本的道理了,在美食口味上就能這樣不專橫,尊重人了呢。

其實,我們這裡明朝時候有位哲人,是王陽明先生的傳人,平民哲學家韓貞號樂吾,早就在我們這裡四鄉八舍,走村進戶,倡導與人為善的思想了。

我們戴窯小鎮的白湯麵,附近縣城鄉鎮仿製家眾多,但味兒總讓人感到不怎麼到家,我們戴窯鎮在外地或高就或謀生的人,想起家鄉,白湯麵該是一個載體,一個符號或一個情結,就像北京的豆汁,無錫的小籠包子一樣;外地來戴窯的人,品一品味美湯鮮的白湯麵,一定會回味無窮的。

現在很多人講究早上喝牛奶,喝豆漿什麼的,其實,我們本地人,還是喜歡吃一碗白湯麵,這比什麼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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