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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人準備過年，總是格外早。臘八粥的碗剛放下，碾米蒸粘豆包的碾子就吱呀呀轉起來了。遼西山村的粘豆包，一定得用大黃米麵再摻上些玉米麵。碾子碾出的麵粉，帶著穀物獨特的清甜和陽光的香氣，蒸出的豆包才能格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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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麵是蒸豆包的第一步。面發得好壞，直接決定著豆包的質量。據說，人勤快，面發得也快，因此發麵的活兒一般都由家裡最勤快的人做。雞叫頭遍，先抱柴火溫一鍋水，把洗刷乾淨的兩個大缸、瓦盆、黏米麵在炕頭擺好。此刻，水溫剛好，舀面加水，和好一團面便瀟灑地往大缸裡一丟，摔出個很大的響兒。天剛放亮，裝滿金黃麵粉的大缸已經在熱炕頭髮酵了。發起來的面，要在大缸裡反覆揣上三次，才算是真正發透，可以蒸豆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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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上兩張小炕桌，端上頭天烀好的小豆餡兒，喚上村裡相熟的姑娘大嫂，粘豆包就可以正式開包了。大家圍坐在炕桌四周，中間的一個個大盆裡放著發好的黃米麵和烀好的紅豆餡兒，一雙雙手靈巧地抓起黃米麵，團成團，再叭叭地拍成麵餅，舀一勺豆餡放在中間，輕柔地團好。在一片歡鬧的拉家常聲中，一個個大大的蓋簾上就擺滿了黃澄澄的豆包。這時，家裡的男人們早已摩拳擦掌準備蒸豆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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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農村的灶間一般都是一東一西兩盤灶，兩口鍋，一鍋一屜。大鐵鍋裡水早已燒開，爐堂裡的木頭燃得正旺。男人們端著放滿豆包的蓋簾，一層層地碼放在大鍋裡，四五層為一鍋，省火又快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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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溼屜布封堵好鍋邊兒的縫隙，蓋上為蒸豆包量身訂訂做的“鍋罩”，一鍋豆包就可以開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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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火也是蒸豆包的關鍵一環。什麼時候上猛火，什麼時候變溫火，什麼時候撤火，都有說道。火小了，豆包不熟；火大了，豆包趴在屜上起不下來。“老燒火的”說，掌握火候主要是看氣，氣頂房笆了，就算火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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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包蒸好，鍋蓋一揭，廚房裡滿是白白的水汽。男人們小心地把裝滿滾燙豆包的蓋簾端到屋外。高溫蒸過後的粘豆包，粘得離不開手，要把剷刀沾上水，小心地把豆包的四邊切開，才能從蓋簾上撿下來，放在大簾子上冷卻。豆包香咯吱著孩子們的鼻子，這股年味兒，撓得小山村的人心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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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鍋的豆包蒸完要大半天時間，招呼到家裡幫忙蒸豆包的鄉親，照例是要管一頓飯的。豆包的香氣還沒散去，主人的好飯好菜就上了桌。女人們作為包豆包的主力軍，踏實地圍坐一桌，享用美食，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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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男人們反倒吃得不甚踏實，男主人更是被吆喝著添菜添酒，照顧賓客。一家家的粘豆包蒸下來，一屋屋的歡聲笑語為小山村攢下了許多年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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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串笑聲打破了山村的寧靜，包好了豆包的女人們，彷彿是打贏了一場漂亮仗，輕鬆地圍坐在燒得熱烘烘的炕上打紙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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晾在屋外的粘豆包扛不住三九天兒的冷，早已凍得石頭一樣硬邦邦，眼巴巴地等著被撿在一口口大缸裡，直到出現在春節的餐桌上，變成真正的“年”豆包。當然，粘豆包不僅過年吃，甚至要一直從臘月吃到正月。
【原文發表於《今日遼寧》雜誌，圖\/劉援躍，文\/小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