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春交錯的意境裡，行雲流水般的故事此起彼伏潮起潮落，都被風吹散。剩了我淚流滿面。
文/於凡諾
大約是參加工作後，長久以來，不管是潛意識裡，還是明面上有意無意之中，總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老，總以為自己一直會活在當下，也總以為每一個朋友也都會像自己一樣停留在青春中。
在極少數彎腰轉身的剎那，才看到一個老人的背影，才惶恐地感覺到到，我正在老去。
001
這些年，我一直忙於生計，在外奔波不已。
有一個夏天，突然有急事必須回老家一趟。
到老家後，那一天，吃過晚飯，我正在院子里納涼。
突然有一個老人從巷子的一頭蹣跚著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走到我面前，突然頓住了。她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我旁邊。我母親正巧出來倒一盆水，抬頭看見了，說：“大嬸，你過來了。坐坐吧。”
那老人，一臉皺紋，滿頭白髮，拄著一根木柺杖。
她停下來，問我媽：“這是呆誥嗎？”
我媽點點頭，說道：“是的。”老人還在重複：“新春婆，這是呆誥嗎？”
我媽靠近一點，稍稍大點聲說道：“對，這是呆誥。”一連重複了好幾遍，那老人突然張開嘴笑了。“啊，呆誥啊，真是呆誥啊，這麼大了啊。”老人轉過身，看了看我媽，又看著我，繼續說道：“呆誥都這麼大了啊。當初你出生的時候，是我給你接生的。我接生的……那時候，你才這麼一點大，這麼一點大。”
老人一直喃喃自語，“是我接生的，接生的……”似乎完全聽不見我媽還在問她坐不坐一下，喝杯水不。
她慢慢地從巷子另一頭又挪出去了。
感受著她這一步一步，再回頭看看母親一頭的銀髮，我的心底悄悄地就起了萬丈波濤。
002
還有一次回老家後，我去學校辦事，看看還有點時間，就想去看看之前的老師。
這些年在外，我一直因為自己混的不咋地而不敢冒昧前去打攪老師。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我的心底愈發內疚痛的厲害。
當我這次鼓足了勇氣，再次回到從前的學校時，我幾乎認不出了。
從前的那些痕跡早已經淡淡化去了。除了印象中的大體位置還是在那塊，地上面的建築幾乎都翻新重建過了。此時的我就像一個完全陌生的過客，靜靜地在現在的孩子們身邊穿過，沒有人認識我。那些孩子，也完全不會意識到我曾經在這裡有過與他們一樣的青春。
通過一些外貼的宣傳告示，我找到了教學樓，我打聽著希望再去聽一堂從前老師的課。可是我遇見的幾乎所有的人都說，這裡沒有這麼一個人。儘管那曾經是這裡數一數二的老師。終於有一個熟悉的人，告訴我，老師早已經退休若干年了。他住在離這不遠處的退休寓所。
當我最終看到老師的時候，
他看起來神情已經略有些恍惚，談話席間他突然想站起來，似乎也已經有了難度，至少已經完全不似從前了。向前走的時候，只見他慢騰騰地先邁出一步走穩，再邁一步。
而曾經，他那是多麼矯健有力的腳步聲，多麼炯炯有神的目光……
我一怔，自從這學校離開後，或者說當我在外面奔波漂泊的時候，我的思維在這邊還一直就停留在從前，我的心裡，或許一直認為那些在我的生命裡一度不可或缺的人永遠也不會老。我從未意識到，他們實際上在我不斷變老的時間裡，也已經發生了太多變化……
淚水一下子就模糊了我的視線。
003
最近一次長假，我回家後。
偶遇了幾個兒時的夥伴，大家都說好不容易相聚一回。就各自硬約了一個下午，一起喝酒聊天敘舊。
我、春伢子、牛哥，浩子。
我們聊起從前。
我們有一次去村邊的蓼水河摸魚。我們在一個枯水的地方，先把魚趕上去進入一處河邊水潭，再想方設法築起了一道沙壩，然後用盆舀幹了裡面的積水。當水越來越少的時候，一條又一條兩寸來長的小魚兒開始亂蹦亂跳起來……那一役，我們斬獲了五斤多鮮活魚。哥幾個直接吃了個魚飽。
還有，我們曾經跋涉了幾十裡地，去到村後那座深山老林裡，哥幾個，一番折騰。從早到晚，大家挖了很多“葛麻根”回家。洗的乾乾淨淨，切成一截一截的，放在屜子上一蒸，有粉粉的，還有甜甜的。剛蒸出來的，香噴噴的，咬一口，汁水四溢很有嚼勁。
聊著聊著，大家喝了點村裡頭的米酒，熱勁一上來，就聊起那時候，春伢子喜歡班上的明慧，牛哥喜歡隔壁村的一個姑娘，浩子則對與他姐姐一班的高年級的那個女孩很痴迷，而我那時候，似乎一見班長就臉紅。
大家似乎還三番五次捉弄過我，而當時幾乎我們每個人也都弄出了一些笑話。
正在大家嘻嘻哈哈的時候。
幾個女孩在外邊叫喚，“東東。”叫了好幾聲，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走進來，對著牛哥說，“叔叔，你家東東在家嗎？”
“哦，小珊來了。東東他去村頭菜地了。你找他有事嗎？有事的話，你等一會兒，他就回來了。”
“哦，沒事，我路過，就進來看一下。”
……
女孩走後，牛哥轉過身來，看著我們微微詫異的臉，他似乎有點尷尬，輕輕一笑，說道：“東東，是我小孩，今天特意讓他出去了。”
004
不知不覺的，從懵懂的童真一路走來了。
只是不經意間，一陣偶爾吹過的故鄉的風，才發現坎坎坷坷中，幾分憂鬱，幾分悽清，幾分滄桑。
在青春交錯的意境裡，行雲流水般的故事此起彼伏潮起潮落，都被風吹散。
剩了我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