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鄉間，吃水果全靠自給自足。夏天裡，應季的李子、杏子、梨一茬一茬地成熟。
這些樹本就是鄉野裡的果樹，在一個村莊裡你總能輕易地看見它們。當整個大地剛剛褪去冬天的蕭索，它們是村莊裡的第一抹嬌豔。農人們在原野上播下五穀、春耘秋收，果樹的存在就是為了讓原野更加如詩如畫。
李玲霞|文
李子吃多了流鼻血
柿子皮能做豆餡饃
自村裡的那片李樹被砍後，我就再沒看見過那麼老的李樹，沒有花和葉的時候它是醜陋的，滿身疙疙瘩瘩。
可是春天裡，抽枝開花，它瞬間就漂亮了、精神了。在我們豫西北的這個小城市裡，李樹是被叫做柳的，至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被叫做柳，也許是因為它狹長的葉子和柳樹葉子相似吧。
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認為鄉親所說的“柳”和李子是兩種不同的水果，直到見到別人口中的李子，才知道原來是同一種水果，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有花就有果。這片李樹夏天的時候就結滿樹的李子，不待變紅就被摘下來，因為便於儲藏。
果子有青的有黃的，逢到摘果子的時候，小孩子就會跟著忙作一團，是為了到手的果實，實際上就是撿漏。
我也會撿到一些，都被奶奶埋在穀糠裡，稱之為“捂熟”，隔些日子，便能吃到紅透的果實，但是，大人們往往不讓多吃，說李子吃多了會上火流鼻血。
柿子樹，應該是最樸實的樹，就連柿子樹上開的淡黃色的花也是樸實的，很不起眼。
但是花芯卻是甜的，那時候小孩子缺少糖果之類的甜食，常常貪婪地埋頭在花芯裡，吸吮那少得可憐的一點甜味。
那時鄉下的孩子也少有玩具，就自己想出各種點子來玩。柿子樹小小的花，用線穿起來，可以做成項鍊、手鍊，雖然是假的，女孩子們也是美得不行。
秋天，柿葉變紅，落下來，我們就撿來厚厚的一摞，這就是我們的“鈔票”，過家家時用來做買賣。
那時柿子樹挺多，所以家裡還有專門削柿子皮的一種車，手工搖動，就可以將柿子皮削下，然後晒乾，等放到過年的時候，可以和豆子放在一起捂熟，做大大的豆餡饃。
那時候，過年走親戚的時候，還要帶豆餡饃，又白又光的饃饃中間是一點胭脂紅，看上去格外喜慶。直到現在豆餡饃還是我的大愛。
只是這些年母親的精神不濟，已經不做手工饃了，想吃只有買了，可是那味道怎能和當年相比。
梨花如雪杏如金
小時候，我放學的路上，一家的後院有一棵梨樹，春天梨花開的雪花一樣，現在只要看到香雪海這幾個字，我首先就會想到那棵梨樹。
“梨花一枝春帶雨”，雨中的梨花是美麗的，潔白的花上綴著晶瑩的雨滴，看上去楚楚動人。用梨花帶雨來比喻含淚的美人，是再恰當不過了。
我常常趁人不注意，將低矮一些樹枝上的花折下來，插在瓶子裡偷偷欣賞。唯一可惜的就是那棵梨樹上結的果實並不好吃。
相隔十來裡地的姥姥村裡的梨就很好吃，梨樹也多，十里八村的一說“吃梨吐渣”，都知道是姥姥村裡的人，是說這村的人吃梨比較挑剔。我吃過，梨大而且黃澄澄的，真好。
姥姥臨村的村頭有一棵老杏樹，枝幹幾可合抱，枝葉繁茂，花事繁盛，春天時杏花開得燦若雲錦。
每年只要杏熟的季節我去走親戚，姥姥都要給表姐發一些毛票，讓我們拿上小籃前去買杏。
回來的路上，我和表姐禁不住籃子裡又黃又大的杏子誘惑，往往是你一顆我一顆，到家的時候，籃子裡的杏會被我們偷偷消耗掉不少，惹得姥姥嗔怪。因為買回來的杏還要給兩個弟弟捎回去些呢。
石榴樹也有不結果的
眼下剛過五月。五月本來就是一個萬物葳蕤的季節，而石榴花真是這個季節一個絕妙的點綴。
綠葉紅花，它的葉不光是綠，是翠綠，而且還綠油油的，飽滿而富有光澤，好像要把生機和活力都透過葉子傳遞出來；它的花也不光是紅，是豔紅，而且紅得鮮豔熱烈，好像要把滿腔的熱忱都捧出來。
貼近細看，精雕細刻般的花托內是一層又一層輕綃一樣的花瓣，怪不得在《紅樓夢》裡曾特意提到一樣石榴紅裙，那身系石榴紅裙的女子，也是這樣的不勝嬌柔吧。
老院子裡曾有一棵石榴樹，年年開花，火紅火紅的，卻是始終不結果，真正的“花”而不實，我們幾個小姑娘就把花摘下來，或戴或玩。
我有一位要好的小夥伴，家裡也有一棵石榴樹，每年都結個大粒飽的石榴，她在我面前便很是得意，可是她還是到我們家摘花玩，因為她家裡的那棵樹太高，花是夠不著的。
於是，我們就夏天的時候在我家摘花，秋天的時候到她家吃果。
小時候，我總是納悶，為什麼我家的石榴不結果呢？如今才曉得石榴分果石榴和花石榴兩大類，果石榴花後結果，花石榴花後無果，我們家的石榴樹屬於花石榴，自然是不結果的，但對於我們這幫孩子來說，卻是擁有了一個有花有果的童年。
婚後，夫家的院子裡也有一棵石榴樹，本已被砍掉，多年未曾見綠。卻在結婚的當年重新抽枝開花，家裡人都很高興，說真是應了喜聯上的那句話“青枝綠葉好姻緣”，又說了許多家業昌盛、子孫興旺的話。
新婚燕爾，我和夫執手窗前，看著院子裡的石榴樹，覺得真是有緣呢。
那些樹，就生長在記憶中的田間地頭、村頭農舍，春天它們抽枝開花，夏秋兩季就是他們掛果的時節。
農人們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勞作間隙，看到點綴在鄉野之間的樹，他們看到果樹那美麗的花或是鮮豔飽滿的果實，一定會讓他們辛勤的勞作輕鬆好多，覺得日子原來也可以這樣的甜美，讓他們覺得日子更有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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