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棟賢
盆裡的面已經發酵的差不多了。七旬老人王媽拖著沉重的身子步履蹣跚的走到案板旁，用擀麵杖擀碎剝好又在鍋裡炒過的核桃仁，加了幾勺紅糖攪勻後，去揉麵了。
王媽一直清楚的記得，紅糖核桃餡的糖饃是兒子和女兒小時候最愛吃的食物。
老伴在她生下女兒後就去世了。娃們小時候那幾年，照顧小兒子和女兒的事自然就強壓在年齡也不大的大兒子身上。砍柴、種地、做家務等家裡家外的事就王媽一個人忙活。日子自然過的很緊巴。那時只要能保證每頓讓三個娃都喝飽稀飯、填飽肚子，對他們一家來說就算是好日子了。想到這些時，王媽有點心酸，覺得那時真是苦了自己的娃們。
中秋節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節日，當天晚上村子裡家家戶戶都會烙象月亮一樣圓的糖饃饃。王媽的三個孩子也只有在中秋夜才能吃一次母親想方設法給他們烙的糖饃饃。
記得老伴去世後的第一個中秋夜，幹了一天活的王媽回家後骨頭累的像散了架似的。
五歲的大兒子抱著不到一歲的妹妹坐在門口，旁邊三歲的二兒子緊緊依偎在哥哥的身旁。看到三個等著她回家的孩子，王媽拖著疲憊的身體硬撐著和麵、做餡兒，給娃們每人烙了一個小小的糖饃。
想到那時烙糖饃的情景時，王媽的臉上會露出絲絲笑容。白麵是借來的，核桃和紅糖都是鄰居送的。娃們瞪著圓溜溜的眼珠子死盯著鍋蓋等著糖饃出鍋。
饃出鍋後，大兒子先拿了一個匆匆去門口跪在地上告訴月亮，讓月亮先咬一口糖饃好保佑他們姊妹三明年還能吃上糖饃，然後起身進門和弟弟妹妹一塊兒吃香噴噴的糖饃饃，當時看著孩子們吃糖饃時的高興勁，王媽疲憊的身子也會精神許多，她的心裡當時比蜜還要甜。
隨著娃們的慢慢長大，王媽家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過，物質上已不再匱乏。娃們在家的日子卻少了，但每次娃從外面回來時，她都不會忘記給娃們烙糖饃，她喜歡看孩子們吃糖饃時的高興勁。
近幾年來，三個孩子逐個成家立業，回家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而且會像客人一樣匆匆離去。平時就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守家。想孩子們時就去烙幾個糖饃，她想著娃們突然回家有糖饃吃時就會在家多待會。
這不，今又中秋節了。她想著兒子、女兒、孫子和外孫們都會回家。所以早飯後她就和了一大盆面，做了餡，準備烙糖饃了。
“媽，我回來了。”
王媽剛把面揉光趟，聽到女兒的聲音立刻出來迎接。
“咋不見我那小外孫呢？”王媽問女兒。
“他們家幾代單傳，爺爺奶奶都捨不得讓娃離開，再說我一會兒就回去了，帶著他路上也不方便。”女兒應著母親的問話。
“哦。那我娃趕快坐下歇會，媽把面都揉好了，一會兒糖饃熟了吃熱的。”王媽說著話把板登搬到女兒跟前。
女兒進門放下手中的高檔月餅，看都沒看王媽搬來的板登，轉過身一邊往門外走一邊給王媽說話。
“媽，我出去一下。麗麗她們說我快一年沒回家了，讓我去村口那和大家坐會。還有二哥他們一家三口也在村口二牛家，和大家一起玩呢，讓我先把月餅帶回來。媽，你烙糖饃吧，今人多，你多烙些，一會我們一塊兒回來吃糖饃。”
“好。那你們早點回來。”王媽邊忙邊回著女兒的話。
大孫子在外地上大學回不來。大兒子兩口子都在政府部門工作，平時特別忙，但他們很孝順。平時在城裡遇到村子裡的人就會買些生活必用品讓給王媽捎回家。這幾天去外地出差回不來。
王媽很理解她的娃們。她覺得二兒子和女兒都快一年沒回家了，這會兒和村裡的夥伴們一起玩會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王媽把包好餡的麵糰擀成滿月大小形狀的糖饃後去生火。火的大小要根據糖饃放入鍋裡的時間去調整，不能把糖饃給烙焦了，也要保證糖饃能烙熟。她就這樣小心翼翼地翻烙著一鍋又一鍋的糖饃。忙了大半天，終於烙完了一大盆面的最後一鍋糖饃。
王媽累的腰痠背痛。但她心裡喜滋滋的，正準備給娃們做飯燒湯時，女兒她們幾個玩結束回來了。
王媽告訴娃們:“你們先吃熱糖饃，媽給你們做飯燒湯去。”
二兒子回道:“媽，你不用做飯了，城裡的朋友們打電話說今天是中秋節，讓我回去參加聚會。媽烙的糖饃是最好吃的，我帶著回去香死他們，我們三口現在就走了。”
女兒也回道：“媽，寶寶還在家，我也得立刻回去。寶寶他奶奶烙的糖饃不好吃，肯定也沒烙。我也給我們家裡人帶些糖饃，現在也要回家去了。”
王媽給小孫子拿了一個熱糖饃讓他吃。小孫子咬了一口說道:“不好吃。”順手扔在了地上。
王媽撿起那個被小孫子咬了一口的糖饃放在案板上。她把盆裡她一個人烙了大半天的糖饃給兒子和女兒裝的一個不剩，幫著娃們拿上車，目送他們的背影走進車裡，看著車子快速遠去。
整個屋子裡瞬間而來的喧鬧聲又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本來是個喜歡熱鬧的人，而這幾年她又不得不習慣安靜。
月亮慢慢升了起來。看著孩子們帶回來的高檔月餅，她搖了搖頭。
王媽拿著那個被小孫子咬了一口的糖饃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想著三個娃小時候在最窮的日子裡聚在一起香香的吃著糖饃，給她帶來的快樂。她的臉上又露出了那時候身體疲憊但全家人團聚在一起時娃們吃糖饃的高興勁，這給她帶來了太多的笑容。
小黃搖著尾巴走過來昂起頭望著王媽孤寂的臉龐，唧唧哼哼的用頭擦拭王媽的小腿。王媽把那個被咬了一口的糖饃掰了一半喂進小黃的嘴裡，小黃依偎在王媽的小腿上吃著糖饃。
王媽吃著另一半糖饃，望向月亮。看著月亮裡邊的小黑影，她在想那是不是嫦娥的家人們在一起團聚呢？吃完糖饃的小黃再次抬頭看著王媽的臉龐。
秋夜的月光灑在地上，寒氣滲進王媽年邁的骨頭裡。她的淚水滴答一聲掉進小黃昂著頭的眼睛裡。小黃低下頭躺在王媽的雙腳上，帶著哼唧聲用舌頭舔舐王媽的小腿，王媽用手撫摸著一直以來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小黃，她低下頭將下巴搭在小黃的頭頂上，靜靜的看著圓圓的月亮，許久許久……
（注：文中部分插圖來自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作者
王棟賢，陝西商洛商州區人，76年3月出生。身邊的親友們都叫我懂神仙。網名思念，思念過往生活中快樂的人和事。文學愛好者，熱愛生活，喜歡用文字訴說心情、記錄生活中的唯美。寫有小說、散文、詩歌、隨筆。有若干原創作品散見於《嘉年華時光》《商洛作家》《彥昕閣》《禹平文學》《商洛文苑》《美麗的百草園》《汗滴化雨伴筆耕》等微刊。
嘉年華時光原創作品，已獲平臺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