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這是中國的第一副春聯。背後有著血色的歷史。關於作者是誰，有兩種說法。一說作者是五代十國後蜀國學士辛寅遜；一說是五代十國時期後蜀末代皇帝孟昶。時間大概在公元964年。依據是依據《蜀檮杌》裡的一則材料，宋代四川新津人張唐英編撰的一部地方史著作。但是，由於時間的關係，今天已經讀不到《蜀檮杌》的原文，在被“引用”的記載裡，一說是孟昶親筆題的，另一說是辛寅遜寫的。

到底是誰寫的彷彿對我們來說已經不十分重要，重要的是這副春聯當時是被刻在桃符上的。古人在辭舊迎新之際，用桃木板分別寫上“神荼”、“鬱壘”二神的名字，或者用紙畫上二神的圖像，懸掛、嵌綴或者張貼於門首，意在祈福滅禍。“神荼”、“鬱壘”上古神話能制伏惡鬼的神人，也是中國民間最早的門神。這就是說，從那個時候起，我們的桃符不但有了門神，而且還有了詩文，文化得到擴容，生活也更加豐富和美好了起來。

就像最早的春聯豐富了春節的文化，諸如孟昶、辛寅遜這些人也豐富了我們的歷史。

最早的春聯合了宋太祖趙匡胤的心意

孟昶祖籍河北，是個文化人，也是一個被物質生活寵壞了的孩子。他的父親是後蜀高祖孟知祥，深得五代後唐開國皇帝李存勖的賞識，不但讓他去四川做官，還把自己的妃子李氏賞給了他。後來，有了勢力的他就漸漸不聽話了起來，934年正月正式稱帝，建立後蜀。孟昶是李氏在太原生下的，後孟知祥鎮守蜀地，李氏與孟昶隨孟知祥的正妻瓊華長公主一同進入蜀地。

儘管有著自己的籍貫與出生地，但四川這塊豐饒的土地很快把孟昶養成了“四川人”，讓他似乎失去了成就事業的鬥志。翻開歷史，人們不難發現，建立在蜀地的政權總容易被滅，無法成就更大的事業。史學家們對此給出了很多合理的解釋，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即這個地方非常富足，經濟文化都十分發達，儘管地勢雖險要，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但也容易“養人”，使人容易樂蜀而不知天下。

孟昶也沒有能夠成為例外。公元934年，孟知祥去世，孟昶即位。他誅殺了恃功驕橫的大將李仁罕，滿朝懾服。又攻取秦、鳳、階、成四州，盡有前蜀之地。隨後，境內經濟發展，但他本人也變得奢侈淫靡了起來。執政後期，孟昶厭棄後宮姿色，便下令選拔蜀地美女進宮，有名的花蕊夫人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被選入宮的。

花蕊夫人極愛花草，牡丹花與紅梔子花是其最愛。孟昶為討美人歡心，修建宣華苑，不惜重金，收集稀缺牡丹花種，栽種於宮牆內。兩人相攜飲酒作詩，徜徉在這片花海之中。後孟昶又下令都城內街道種植芙蓉，待到秋至，滿城花開，全城四十里，層巒疊翠，花團錦簇。全城皆為觀賞之人，另闢一道風景。通過這件事，不難看出孟昶奢侈的一二。

964年，宋太祖趙匡胤派王全斌等伐蜀。次年，孟昶降宋。但成都的老百姓卻將他看作是仁君，認為經過他的治理，蜀地才日漸繁華。在將他由成都押送到北宋京師汴梁途中，蜀地有數萬老百姓冒著生命危險護送他，人們痛哭流涕，哭昏過去的有數百人。他也掩面痛哭，場面十分感人。

孟昶花天酒地、錦衣玉食的帝王生活就在這哭聲裡結束了。據傳，孟昶降宋之時，正是宋太祖趙匡胤誕辰之日農曆二月十六日。趙匡胤覺得這很吉利，並於其後的960年將自己每年的生日定名為“長春節”，美其名曰為“聖節”。

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宋史》中說，建隆元年（960年），群臣請以二月十六日為長春節。正月十七日，於大相國寺建道場以祝壽，至日，上壽退，百僚詣寺行香。尋詔：今後長春節及諸慶節，常參官、致仕官、僧道、百姓等毋得進奉。這也許可以稱為宋朝人的“聖誕節”，直至976年，趙匡胤去世後，該節日才廢止。

辛苦女人留下一首詩：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蜀地能把男人養“懶”，卻能讓女人美貌有才。

孟知祥稱帝后，就任命孟昶為東川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東川節度使相當於我們今天的地委書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類似於宰相。但是，孟昶這個人只會吟風弄月卻不怎麼會治國打仗。宋太祖趙匡胤因此下詔伐後蜀時，他就有些害怕了，隨後派王昭遠、趙彥韜等抵抗。這了激勵士氣，孟昶派出大臣設宴為其送行，但這個王昭遠在我們今天看來多少有些“二”，沒喝幾杯就醉了，手拿用以指揮軍事鐵如意，把自己當成了諸葛亮，聲稱自己率軍決非只有抗拒敵軍，奪取中原也是易如反掌的。

孟昶不放心，又派兒子孟玄喆率精兵數萬守劍門。但這哥們簡直就是一個花花公子，不會打仗不說，用車攜帶愛姬，還帶著樂器和幾十個演戲的人隨軍出發，整個兒把軍隊搞成了樂隊。一路走走停停，摟著美女，看著演出，還沒到劍門，孟玄喆就聽到王昭遠兵敗的消息，拼命逃回成都。孟昶嘆氣說：“我和先帝用溫衣美食養士四十年，一旦臨敵，不能為我向東放一箭，雖然想堅守，誰能為我去守呢？”這時，他下手的大臣已經為他把降表都寫好了。

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

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從理論上說，花蕊夫人這首《述國亡詩》，應該是這個時候寫的。但有一種說法卻說不是，即和丈夫一起投降並被押往汴梁後，早就聽說花蕊夫人的趙匡胤，為驗證其詩才，命其當場即興賦詩一首。神色悲涼的花蕊夫人眼波盈淚，略微沉思，輕啟朱脣，便有了這名垂千古的名字。

史書上，對花蕊夫人的姓氏有兩種記載：一曰姓費，一曰姓徐。北宋陳師道《後山詩話》記載：“費氏，蜀之青城人，以才色入蜀宮，後主嬖之，號花蕊夫人。”另一說為徐氏。南宋吳曾《能改齋漫錄》記載：“蜀偽主孟昶，徐匡璋納女於昶，拜貴妃，別號花蕊夫人……陳無已（師道）以夫人姓費，誤也。”姓什麼在今天看來已經不十分重要，重要的是有這首詩被流傳了下來。於是，“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的詩句被裝在了“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的春聯裡，很是悽苦迷離。

據傳，花蕊夫人因為有色有才，不僅迷住了趙匡胤，還迷住了趙光義。關於他的死史書上有兩種記載：一種死法是被趙光義射殺；另一種死法是因失寵，悲傷成病而死。其中，尤以第一種說法最廣為流傳，又有“飲射如故”和“狩獵射殺”兩種說法。

北宋中期邵博著的《聞見近錄》說，一日趙匡胤率親王和後宮宴射於後苑，趙匡胤舉酒勸趙光義飲酒。趙光義卻答道：“如果花蕊夫人能為我折枝花來，我就飲酒。”趙匡胤命花蕊夫人折花時，趙光義引弓將她射死，隨後流淚抱著趙匡胤的腿說：“陛下方得天下，宜為社稷為重，遠離酒色！”趙匡胤雖心中不快，卻沒有責怪他，而是“飲射如故”。另說是在一次打獵時，花蕊夫人被趙光義趁亂一箭射死。趙匡胤雖然英明，但也沒有因此和羽翼已豐的弟弟追究。

這些，我們今天已經分不清誰是誰非了，或者哪種“死法”更合理一些。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居安不思危，孟昶把自己的“長春”獻給趙匡胤，宋朝人因此過了十多年的“聖誕節”，只是苦了自己苦了會寫詩的女人。（文/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