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清歡蘇河醃豇豆

作者:萬月華,女,河南新縣蘇河人。喜歡文字,生活中有書相伴,偶有拙作充實平淡寂寥的人生,不負光陰, 不負己。時光不燥,歲月靜好。

人間清歡蘇河醃豇豆

作為新縣蘇河人,說起醃豇豆,讓我想起“清歡”二字。沒有什麼比它更貼切的形容醃豇豆的清爽美味了。自從讀過蘇軾的一闕詞,吃起家鄉的醃豇豆,就更能體會這闕詞的意境了:

細雨斜風作小寒,淡煙疏柳媚晴灘。

入淮清洛漸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盞。

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

這闕詞是詩人蘇軾郊遊南山時,偶爾品嚐了山裡人家的乳花小酒,野生的蓼茸,茼蒿,新筍等小菜,感覺味蕾大開,回味無窮。便由衷地感嘆,美酒珍饈不如這些山間野菜,家常小酒來得爽口舒心。“人間有味是清歡”,這種清淡的歡愉,若是沒有親身的遇見,是沒有那份平淡無奇的歡喜。從我記事起,醃豇豆就是我最喜歡吃,和吃得最多的一道菜,可以說百吃不厭。那個時候,一日三餐都有醃豇豆。因為忙,母親常常炒上一大盤,放在灶臺,或是桌子上。早上,母親通常煮一鍋熱騰騰的紅薯稀飯,拿出一盤切碎的清炒醃豇豆。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夾起幾粒黃澄澄,脆生生的醃豇豆放在嘴裡。一邊咯吱咯吱地嚼著醃豇豆,一邊往嘴裡扒拉著稀飯,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響,像是在演奏著吃飯進行曲。

人間清歡蘇河醃豇豆

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吃飯都像爭搶一樣。早餐全是醃豇豆,因為鹹,一頓是吃不完,便留著下頓。中午就吃菜園子剛摘的時令蔬菜,若在缺菜的季節,園子的蔬菜還沒長起來,就得白乾飯配著醃豇豆,呼啦呼啦吃幾碗。一抹嘴,打著飽嗝,上學去了。沒有人說,哪個孩子挑食不吃飯的。每次飯後,鍋碗都如秋風掃落葉般乾淨。冬季缺菜的時候,醃豇豆吃一個禮拜也是有的。在我的印象中,醃豇豆就沒有吃膩過。

人家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那個時候,地豇豆(本地豇豆是沒有經過嫁接和培育的)結得特別旺盛,隨意地生長在田間地頭。每到秋天,紅的、青的、花色的、白的像竹筷般長短,一串串,一掛掛,到處都是。採摘就成了我們小孩子的活,每隔一兩天就採摘一次。每人提著竹籃,拿著竹竿做的掛鉤。提起一串,挨個用手指掐掉豇豆頂端的細梗,再扔到籃子裡。有的藤蔓爬到高處的莊稼上,或樹枝上,得用小鉤鉤下來。一邊摘,一邊挑根肥胖多汁的,用衣服一擦,便塞到嘴裡,咔嚓咔嚓地吃起來。頓時一股清甜的汁水和豆肉在嘴裡融化,像吃水果一樣香甜。不多時,籃子就裝得滿滿的了。

人間清歡蘇河醃豇豆

採好的生豇豆,得分類處理,稍微老點的就擇出來,當天就炒了吃掉。若放一夜就脫水空芯了,再吃起來就沒汁水。剩下鮮嫩的都要立即洗淨,晾乾水分準備醃製。那個時候,母親這輩人都會醃製醃豇豆,因為她們樸實厚道,口口相傳,醃菜的手藝都是一絕。且醃製得色香味俱全:有酸辣的,有醬香的,有麻辣的,有清香的……因各人愛好,醃製各種口味的。

醃製醃豇豆是個辛苦細心的活,通常都是母親來做。常見母親用一口黃色上釉的陶缸來醃製各種蔬菜,最多的就是醃豇豆。首先要把鮮嫩晾乾的豇豆整理齊,再放入缸內整齊地排一層,撒上粗的鹽巴,然後再排一層再撒鹽巴。母親還要每層放些辣椒,蒜瓣,姜之類的。等豇豆完全入缸後,須等十到二十分鐘後,再放入純淨的井水,水加到快淹沒豇豆就好。最後,再用洗淨的青石板壓緊,直到豇豆完全沒入水中,蓋上缸口才算完成醃製工作。整個過程得一個多小時,缸豆多的時候,母親常常累得滿頭大汗。

人間清歡蘇河醃豇豆

大約過了半個月,醃豇豆才完全醃好了。一打開缸蓋就有股酸爽的清香飄散出來,待母親掏出黃澄澄的醃豇豆時,我們的口水已經在嘴裡湧動。迫不及待地上前抽出一根來,在水裡一涮,就吃起來,頓時,酸、辣、香、鹹凝結成一種美味——就是醃豇豆的味道。那時感覺,生吃的味道比炒熟的還好吃。

吃著醃豇豆,我就慢慢地長大了。到了離家上學的日子,母親總要炒上好幾罐醃豇豆讓我帶上,有臭豆腐炒醃豇豆,雞蛋炒辣醃豇豆,清炒醃豇豆,大約可以吃一個星期的了。那個時候,學校有賣飯菜的,但是,那時候的條件普遍都不好,為了省錢,大家幾乎都是自帶的醃菜。只有極少數條件好的,自己用錢買來新鮮的菜吃。也許是總吃醃豇豆太清淡,又沒有零食吃,每到夜自習就飢腸如鼓。回到宿舍,我們最開心的事,就是打開各自帶來的醃菜。一罐罐的醃菜:臭豆腐、鹹菜、醃豇豆、醃蘿蔔……擺在一起像個雜貨鋪。然後,每人倒上一飯缸白開水,吃著不同口味的醃菜,喝著白開水,說著笑著就飽了。然後,帶著酸爽的味道沉沉地睡去。醃豇豆就這樣伴著我,走過了學生時代的青蔥歲月。

後來,常遠離家鄉,吃醃豇豆的日子就少了。每次離家,母親照例炒幾罐醃豇豆讓我帶上。有醃豇豆吃的日子,胃口大開,多吃一碗飯。過後,我似乎總要胖幾斤。許多時候,身處鬧市,吃著油膩的食物,醃豇豆就成了我最想念的一道小菜。每次歸家的時候,母親總要炒上一大盤醃豇豆,以慰我的相思之苦。說起相思之苦,記得我有位同學,在國外呆了五六年。我問他,最想念家鄉的什麼,他情深意長地說,真的好想吃家鄉的醃豇豆啊!我笑他,和我一樣,上學時怎麼就沒吃膩的。他說,能膩嗎?你可知道:“醃菜稀飯兜子火,過了神仙就數我”這句話麼?從他的言語之中,我體會到了醃豇豆不僅是一道開胃小菜。在那個繁華的國度,醃豇豆已經成為他一個人思念的“清歡”。

現在,偶爾還能聽到老一輩的人們邊吃著醃豇豆,邊唸叨著:“醃菜稀飯兜子火,過了神仙就數我”。這句話,透著蘇河人吃醃豇豆時的舒爽與愜意,快樂似神仙的心情。話裡飽含著我們家鄉人,對平凡樸素生活的熱愛,一道清炒醃豇豆就是蘇河所有人的“清歡”。由於,醃豇豆的味美而出名,近幾年,家鄉人已把醃豇豆發展成一種產業,做成各種口味的特色美食。希望不久的將來,蘇河醃豇豆將成為全國人的“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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