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上海人來說,沒有糟貨的夏天是不完整的。老上海人夏夜裡最美的事,莫過於下班後拎幾樣糟貨回家,溽熱天氣裡,吹吹夏夜涼風,來幾碟糟貨,咪上口老酒。
糟貨之糟,來自遠古。古人用糧食釀酒,剩下來的渣滓便是酒糟。而食糟,根據記載,早在先秦時期就已出現。吃糟的潮流,就這樣隨著先秦遺風一路開掛,憑藉著一身酒香沿革至今。
但這糟貨到底是個什麼味呢,蘇州美食家陸文夫對此有感悟,他說:“糟貨之味比酒更醇厚,比醬更清淡,是一種閱盡滄桑後的淡泊,同時又自然地帶有一種老於世故的深沉回味。”
糟貨也不止上海有。福建紅糟,紅曲酒的酒糟使菜品色澤豔麗;山東白糟,以糟溜魚片為代表,以白酒或米酒糟製成,在齊魯名聲遠揚;再者就是江浙滬的香糟了,以黃酒的酒糟製成,糟滷橙黃通透,是江南家庭主婦的廚房至寶。
糟貨味道的好壞,關鍵在於糟滷。糟滷分為熟糟和生糟兩種,舊時熟糟的做法得費一番功夫,先是將酒糟反覆碾成醬狀,倒入黃酒,加鹽少許,再用勺子攪拌。用碟子將碗口蓋上,放置半天以上,最後用紗布過濾出汁水即是香糟汁。
另一種生糟做法別具風味,把酒糟和黃酒按照比例拌勻,加水調成糟泥,糊到生食上,冷藏三天以後,拿出來沖洗乾淨,再清蒸或者煮湯,香氣別有洞天。
再說說酒店裡的糟貨,一般會由大廚親自挑選老牌糟泥,用水按一定比例化開,燒開後過濾,加入鹽和香料。對於比例配料,每家各有獨門祕方。
每年夏天一到,上海的熟食店會專門闢一個窗口開始售賣糟貨。過去的糟貨主要是白肉、門腔、豬肚、腳爪這幾種。偶爾會有糟帶魚、糟鴨胗和糟蹄圈,都算是稀罕物。如今,各種翅爪海鮮也加入糟貨隊伍。
門腔、豬肚等原本油膩有羶味的食材,糟後立刻油脂散去,吃起來肥而不膩。而最受食客喜愛的糟雞,內質嫩而不散,是食客大愛,糟滷裡如果順帶浸一點雞胗、雞爪、雞心之類的“什件”,切片了下酒,其美簡直無法描述。
吃糟,怎麼能不說“糟缽頭”呢?糟缽頭屬於熟糟,至少有兩種吃法,一是做冷盤,二是熱食。各種豬內臟、豬肉等食材統統放進缽子裡,再加上火腿、筍片、香菇、麵筋等“好料”,用高湯文火,在小缽裡慢煮數小時到酥爛,最後關火的時候,加上糟滷,點石成金,灑點青蒜後上桌,這一缽糟,甘腴豐美,堪稱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