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甜的紅薯

文 / 鄧中

那年，媽媽有病，渾身浮腫，身體虛弱得走一步一喘氣。村裡的勞動力都去了遠坡幹活，包隊幹部讓體弱的媽媽看兩天紅薯。

下午放學後，我去看媽媽。媽媽正靠著紅薯堆攤手攤腳地半躺著。血紅的夕陽照在她的臉上，琉璃一樣地放著光。“媽，我餓，我餓呀！”我哭鬧著。“我知道，知道……”媽媽心疼地擦著我的眼淚。

我們母子倆就這樣依偎著。太陽不知幾時已全下去了，只有天空中的片片雲朵，半是潔白半是金黃地飄動著。

“鄧趙氏，回家吧！”村子那邊有人遠遠地喊。接班的來了！

“是包隊幹部。”媽說，“咱走吧。”我就拉媽起來。驀然間我碰著一個硬硬的東西，在媽媽左邊夾襟的破洞裡。“媽，你偷了紅薯了？你不能！”我大聲說，“老師說少先隊員要愛護集體……”媽不叫我嚷，示意我把紅薯掏出去放好。我感到媽媽周身在發抖，但做好事的輕鬆愉快感叫我忘了這一切，很快把媽媽那粗重的胳膊架到我身上，一步一歇地往家走去。

晚上，我從食堂裡打回幾碗紅薯葉稀粥，苦澀還磣牙，直喝得我的肚子膨脹，媽媽才端起碗。喝完盆中的剩餘部分，媽沒洗碗，就擁著我睡了。那晚我睡得真香啊！

但是，不知啥時候，媽輕輕地把我推醒了。黑魆魆的屋裡，什麼也看不見，但有一股誘人的香味撲面而來，我忽見牆角有一堆無焰的火星兒。此時，我的嘴裡已被一塊東西塞住了，我的頭貼在媽媽胸前，象吃奶一樣閉著眼幸福地享受著。真香啊，我知道，那是一根香甜的燒紅薯。

吃飽後的興奮很快叫我想起這紅薯是不能吃的，因為那是集體的。“你偷了，媽，你到底還是偷了隊裡的紅薯了！媽媽，你不是好媽媽……”我生氣地哭起來。

媽媽急得再三勸我，直累得說不出話來也沒法不讓我嚷嚷。後來，他說：“別說了，明天我去找當官的認罪。”聽了媽媽這話，我不再哭嚷了，但很快離開了她的懷抱。天明瞭，我見媽媽腫得像小盆一樣的臉上還有淚珠在滾動著。我去包隊幹部那裡，預備把媽媽給我買鉛筆的五分錢賠給公家。

“孩子，好孩子。”那個包隊幹部聽了我的話，撫摸著我的頭說，“好孩子，你該怪我，是我叫你媽看紅薯的，想叫她吃幾個，養養身子，熬過這一關。”那幹部說著也擦了一把淚，“她沒吃，一塊都沒吃……”

那年我七歲。

七歲時的飢餓與不幸，留給我的記憶半是淒涼半是美好，那時的人心真象白玉一樣潔白啊！

ㅡ END ㅡ

作者簡介：正陽 鄧中，正陽縣第一高級中學教師。市作家協會會員，小說、散文常見諸報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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