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偷來的食物

蘿蔔 蔬菜 小吃 平涼熱門 平涼熱門 2017-08-02

那年、那月、那偷來的食物

其實以小城第一的成績考上那所學校,從來都不是我的驕傲。因為我知道那不是父母希望的,也背離了我最初的願望。就在那年的秋天,我第一次告別了故鄉,來到了陌生而美麗的T城,當時我還不到16歲。

T城是一個加在兩山之間的小城,風景美麗,氣候宜人,當地人稱呼他們的城市是西北的小江南。的確在T城讀書的幾年裡,我真的從來沒有見過像我故鄉小城的春天那樣大的風沙。學校裡有來自四面八方的同學,還有很多當地走讀的學生,他們是這個學校乃至這個城市裡一道亮麗的風景。

學生公寓樓住的自然都是不屬於這個城市的一群學生,我所在的宿舍住了六個同學,都是來自六個不同的地方,大家每天說著不同的方言,談論著這個學校和這個城市的許多新鮮事物:這裡的山水風情,這裡的小吃服裝,這裡的種種花邊新聞。好的是我們寢室裡的女孩子,卻都是班級裡成績裡比較優秀的。雖然不是最漂亮,卻也是班級比較顯眼的一色風景,因為我們宿舍裡有一個學習委員,一個班長,兩個學生會幹部,一個校報編委,一個校園廣播的播音員。其中我自己一個人就有三個頭銜。

不是因為我比別人更優秀,只是我不如別人聰明,對於一個不是很聰明的人來講,努力是必須的。所以我只是比別人更用功一些,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小時候跳級的原因,考入學校的時候,我是班級乃至學校裡年齡最小的學生,也因為自身性格問題,在老師眼裡是那種永遠不會惹事和比較聽話的孩子。加上對文學那麼一點點的喜好和普通話還不是太差勁,就做了校報編委,校園廣播的播音員和學生會的一個小頭,其實當時的工作充其量不過是一些寫寫畫畫的事情,但當時還真的消除了我在異鄉的孤獨和寂寞。

我們的學校在T城市的西郊,我們的對面是T城的另一所大學。學校的稍微靠西和靠南面是一塊塊的蔬菜地和果園。T城人的蔬菜中蘿蔔外運好像是本地一個很大的收入,還有他們那裡的蘋果和桃子,真的特別大,特別甜。

到T城以後,學校各方面還都不錯,唯一不敢恭維的就是學校大灶的伙食。饅頭常常因為面沒有發起來,而看起來就比核桃大一點,我們稱呼它為學校的一大特色,袖珍饅頭。早餐的稀飯,常常因為大師傅起的晚,在開飯的時候,因為米沒有熬好,大師傅總在稀飯裡撒一些粉面,喝起來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還有中午蔬菜,只要遇到有稍微好一點菜的時候,那些人高馬大的男生,總是強佔了一個女生的打飯窗口,我記得在T 城讀書的幾年裡,鹹菜拌米飯,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學校灶上最多供應的就是洋芋,白菜,蘿蔔,豆腐。尤其豆腐,大師傅真是用盡了心思做出很多品種,有水煮豆腐,油炸豆腐,麻婆豆腐,豆腐丸子…..以至於到現在我都不愛吃豆腐。學校所謂好點的伙食,也是在上級檢查的時候,學生灶上可以多一些除了肉皮的有肉的蔬菜。其實當時學校流傳著一種順口流:大師吃肉我吃皮,大師喝湯我流鼻……。儘管如此,我們還是在每次打飯的時候,盼望那個看起來如彌勒佛一般的師傅,拿勺子的手不要抖。而那個時候,正是我們身體發育的時候,對於飯菜的需求量似乎大的出奇。在學校伙食相對匱乏的情況下,我們把目光瞄準了學校附近的那些農民的菜地和果園。那裡的蔬菜和水果成了我們經常順便拿來的營養補充。

最初的時候,總是學校裡的男孩子在夜裡下了自習後,用一種最快截的方式,拿一些回來。因為學校管理嚴格,男生和女生是不能互相串宿舍的。所以常常在晚上10點以後,我們總盼著樓上的暖氣管敲響,只要我們從窗戶裡伸出頭去,樓上的男生總回用繩子把包裹著用特殊方式"拿來"的蘿蔔蘋果桃子的衣服從樓上的窗戶裡給我們吊下來。

時間久了,女生也漸漸的學會了這種"拿"的方式,除了可以滿足我們對於食物的需求以外,更多的是覺得這樣的方式很刺激。我們的宿舍裡漸漸也多了自己拿來的東西,我總是也順便享受著舍友的戰利品。時間久了,覺得老吃別人的東西實在不好意思。但是讓自己也用這樣的方式去"拿",實在是難上加難,因為不管從思想上或者膽量,我都知道自己不行,但是經不住大家慫恿和食物的誘惑,我最後也終於參加了兩次大家的戰鬥。

第一次是晚上去偷蘿蔔,白天的時候我們選中了目標,這是兩塊離我們學校比較近的綠蘿蔔地,裡面的蘿蔔個很大。我們選擇動手的時間是晚自習下了以後。我換了一雙輕便的布鞋,以便偷到東西以後逃跑方便。那天的夜裡,沒有月亮,進了菜地以後,因為蘿蔔的葉子很密,我們摸了半天才偷了六個蘿蔔,結果出來的時候找不到路了,在菜地裡轉了半天,摸索著往記憶中的方向走。就在走到出口的時候,我們聽見逐漸走進的腳步聲,原來是看菜地的老農,聽到動靜,跑過來看了。當時,我嚇的腿都軟了,心跳的聲音和呼吸的聲音,感覺自己都可以聽的見。我們就悄悄爬在菜地邊上不敢動,眼睛看著老農的腳就從我們身邊走過,雖然因為夜黑和有葉子的遮擋,老農沒有發現我們,但是,當時他的腳離我們不到一步的距離。當時,我自己手心和頭上直冒冷汗呢。也許是心急,也許是害怕,老農走了離我們不到30步的時候,我們就開始抱著偷來的蘿蔔跑,聲音驚動了遠去的老農,人家回頭就追。可是畢竟沒有追著,因為我們繞了幾個圈才回到學校裡,老農以為我們是對面大學裡的學生呢。為了慶賀第一次偷東西的勝利,我們用小刀把我們的戰利品做成裡鹹菜--就是把蘿蔔切小了在罐頭放點鹽醃起來。

到T城的第二年,臨近秋天的時候,學校對面的果園的蘋果一直誘惑著我們,那時候,因為被學生偷怕了的老農,加強了對果園和菜園的管理。樓上的男生給我們的戰利品越來越少,為了那些讓我們流口水的蘋果。我們決定自力更生,於是我參加了在T城市的第二次拿東西的戰鬥,和我們一起去的還有幾個男生。雖然是秋天,T城還有著夏的酷熱,那天最笨的就是穿了一雙繫帶子的鞋。到了果園以後,經過觀察,發現老農中午吃飯回家了,園子裡核桃樹下栓著一條老大老凶的狗。對於狗,我們這些女孩子最怕了。而那些男孩子比我們勇敢多了。其中一個是我們中間最聰明的,他在遠離核桃樹的地方一直不停的跑圈,狗也跟著他不停的轉圈,沒一會,狗就被纏在樹上了。然後我們就開始行動了,女孩子中當時就我勉強會爬樹,好不容易上樹才摘了不到10個蘋果,就聽見有人喊,快跑,人來了。我一著急就從樹上往下溜,可是衣服卻被樹枝掛住了,弄了半天才取開,眼看著老農就到我們跟前了,也來不及穿鞋子了,幾個同學架著我就跑。出了果園以後,我們三個人穿了四隻鞋子,單腳跳著回到學校了。

第二天早晨,學校領導突然讓我在廣播裡通知同學們開會,說是老農拿著一雙鞋子,到學校裡找昨天偷蘋果的人。我一聽,當時腦袋就嗡的一聲,完了。回頭再想想,昨天偷東西的時候再沒有別人看見,我們參加的人自然也不會說。就是老農認出來,我們來個死不承認,他也拿我們沒辦法。何況學校絕對不會相信我會是小偷。其實後來老農真的沒有認出來,因為那樣普通的鞋子,很多人都有。但當時我卻還沒等到老農走到我跟前的時候,我就已經給老師請假,說身體不舒服。

許多年以後,當我回到故鄉,有次,我當年的老師,回家經過我的小城,特意來看我,那天聊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問老師:您知道嗎?當年那個偷蘋果的人我,那雙鞋子也是我的。老師笑笑說:其實當時我就知道了。原來當年我買了新鞋子的那天,給老師的夫人寫一個發言稿,老師說幾天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我穿過,那天老農來的時候,我臉紅像發燒一樣,老師說,班級裡最不撒謊的就是我,我的表情已經告訴了他。原來是這樣,但是直到畢業,老師始終沒有說破,給我依然是最初的關心和信任。但是從那以後,我們再也沒有去偷過農民的任何東西。

回到故鄉已經30年了,T城在我的記憶中已經很遠了,唯一忘不掉的是當年的兩次偷食物的經歷。那年少時候的荒唐,成了成長歲月中常常回味的樂趣。而當年的蘿蔔和那些青澀的水果,是16歲時候最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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