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沙蒜力道足

海鮮 煨湯 黃酒 寧波 春捲 豆腐 年糕 銀鯧 台州 美食文章分享 2019-04-03

俗話說:唱戲的腔,廚師的湯。能燒湯的海鮮很多,但是要燒得像沙蒜湯那般的鮮香綿稠,不容易。如果要以鮮稠一論高下,大概只有河豚湯可以跟它相提並論——河豚湯的綿稠與鮮味,跟沙蒜湯可以一拼,但它不及沙蒜湯的香濃。溫州、寧波的魚圓湯倒是極鮮美,但它的鮮是清鮮,綿稠不夠。總之,沙蒜燒成的湯,是濃度很高的那種鮮,配得上用“其鮮無比”四字。我們這裡有個“十大名菜”榜,其中有鯧魚年糕、沙蒜煲、花園豆腐、阿金魚頭、紅燒大陳黃魚、幹蒸三門青蟹、原盅鮑鴨、小珍煲海蜈蚣、蟹黃鰻膠、台州首脆。十大名菜中,當然少不得聲名赫赫的沙蒜煲。這沙蒜煲名列其中,並非浪得虛名。

吃了沙蒜力道足

沙蒜是種腔腸動物,學名海葵。海葵是大家族,品種多,有一千多種,海邊人常吃的這種沙蒜叫星蟲狀海葵,長得一點不起眼,青黃色,一副土頭土腦的蒜頭樣,像個土包子。它沒有同族的其他海葵那般妖豔美麗——沙蒜的同胞大多長得五顏六色,有黃有藍,有斑點和條紋,漂浮在水中,緩慢地滑行或翻轉,像搖曳的菊花瓣,風情萬種。

學名叫星蟲狀海葵的沙蒜貌不驚人,它長在礁岩上或縫隙間,有時也埋伏在海塗之下,吞食著泥沙中的營養物質,它口部四周的觸手在有水的泥塗上晃動著,有人走近,它的觸手便“嗖”地縮進泥塗中,塗面竟然不留痕跡,像是踏雪無痕的武林高手。

江南人常吃的沙蒜有兩種,球形沙蒜和雞肚腸蒜,這兩種沙蒜都會鑽泥沙,可見,台州人把沙蒜叫做“沙鑽”是有道理的。球形沙蒜隱藏得比較淺,徒手便可捉到。夏秋季節退潮後,三五成群的海邊人便在海塗上,挖撿泥塗下的球形沙蒜。另外一種叫雞肚腸蒜的,顧名思義,長得像長長的雞腸,它城府比較深,像《潛伏》中的老特務,不動聲色,藏身在泥塗下一米多深處,徒手很難挖到。兩種沙蒜都很鮮美,一定要比高下的話,我覺得雞肚腸蒜更勝一籌。

沙蒜在沙塗上棲息,這廝離不得海水,一離開水,不出幾分鐘,便軟耷耷地如一堆爛泥。一放進水中,則蠕動著圓桶形的身子。在水裡的時候,它有鴨蛋那麼大,做成鮮脆沙蒜湯以後,是那種濃縮了的精華,個頭也縮小到只有春捲的一半。

鮮脆沙蒜湯看上去有點渾濁,似不清爽,實際上味極美,鮮味纏繞在脣齒之間,把味蕾的快感勾了個痛快淋漓。對於第一次吃這種湯的人來說,絕對是一種震撼,因為這湯實在太鮮太有味道了!

吃了沙蒜力道足

沙蒜的口感也特別,咬一口,嘎吱嘎吱的,是韌中帶著脆的那種,有點像雞鴨肫,又有點像鮑魚。沙蒜實在是鮮啊,鮮得簡直讓人不知他味了,有時來不及多咀嚼幾下,咕嚕一下就滑到肚裡了,等回過味時,只餘滿口的鮮香。

寧波、舟山海邊大排檔燒的沙蒜很入味,沙蒜有紅燒的,也有煨湯的。我以為沙蒜還是煨湯好吃,因為味道本真。煨時無需放鹽,因其本身已鹹,加入黃酒、薑片、蒜頭後,也不必加水,因為沙蒜本身就含水。用慢火煨熟後,端上來喝上一口,沒有不叫好的。

海邊人都道沙蒜大補,說有滋陰壯陽的功效,故稱之為海中冬蟲夏草,我們這裡的人叫得直白,管沙蒜叫“海卵”——說是大海的陽物,粗俗是粗俗,不過也可見它補腎壯陽的功效不同一般。當地人形容一個人好吹牛,就說他是“海卵噴天”——沙蒜喜歡噴水,但噴得不遠,“噴天”是它的一廂情願。

外地客人來我們這兒,若是貴客,一桌海鮮裡少不得上一道鮮脆沙蒜湯。好奇的外地客人看到這一盅渾濁的湯,常刨根問底,問這是什麼,若有女客在,當地人常對視一眼,不肯多說,只道是沙蒜。這樣一來,沙蒜倒成了所有海鮮裡最曖昧的一種。

我們這裡的人一致認為,什麼綠豆麵炒沙蒜,什麼紅燒沙蒜,都比不得黃酒燉沙蒜正宗,比不上它有“力道”。“力道”是當地人常說的一個詞,這“力道”的意思除了力氣外,還有功效之意,但我很難用準確的語言來表述,有一次赴宴,地方領導請客,這位領導十分風趣,沙蒜湯一上來,便煞有介事地向大家介紹說:沙蒜這玩意兒,吃一個有利於身體健康,吃兩個有利於夫妻和睦,吃三個不利於家庭穩定。他替我從另一個層面把“力道”二字解釋清楚了。

吃了沙蒜力道足

沙蒜名聲在外,省城的客人到我們這裡來,對沙蒜最感興趣,一聽說沙蒜,個個眼睛發綠,有一次省裡一個廳長來我們這裡檢查工作,聽當地人說起本地特產沙蒜,便吃了一盤紅燒沙蒜還不過癮,還要再來一盤,別的菜不挾,手中的筷子如小李飛刀,直奔沙蒜而去。

幾十年前,沙蒜是漁民餐桌上的家常便菜,一斤沙蒜不過一二角錢,當然,那時的黃魚也很便宜,不像現在,它們都成了“大牌”,身價倍增,一斤要幾十上百元了。

沙蒜的身價越來越高,請人吃飯,為表客氣,都要上鮮脆沙蒜湯,但是通常都數準了客人的人頭,上的沙蒜不多不少,剛好是一人一隻的份量,剛夠得上“有利健康”的標準,客人想多吃幾隻沙蒜,做點“不利於家庭穩定”的事,還沒這個機會呢。

選自《無鮮勿落飯》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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