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這和那
在從泉州老家駕車返回廣州的途中，我探訪了福建最著名的旅遊景觀之一：永定土樓。永定土樓是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但外界對它們的記憶點比較簡單——圓圓的。2016年，因為大陸原創動畫電影《大魚海棠》，永定土樓大熱了一把。《大魚海棠》給永定土樓帶來的，是比“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更深的神祕感。
永定土樓確實是神祕的。汽車駛下高速，途經漫長的省道，一路山區，偶爾出現一兩個不大的村落。當我們最後進入洪坑土樓群，介於夢幻與真實的建築群迎面而來。
在這樣的深山之處，崛起這麼一片規模龐大的大型建築群顯得非常神奇。可想而知，建造土樓的成本是巨大的，但土樓的外觀本身，既不是園林精妙，也非宮殿奢華，而是樸素、厚實的土牆，以及圍屋結構帶來的滿滿安全感和實用感。
恢弘的規模，樸素的土牆 攝影@這和那
土樓，是客家人的傳統居所，主要分佈於福建、江西、廣東的客家地區。以生土為主要建築材料、生土與木結構相結合，並不同程度地使用石材的大型居民建築。它們是幾次中國乃至東亞歷史動盪和民眾大遷徙的產物。
例如，在廣東，土樓依圍龍形狀稱為“圍屋”。但分佈最廣、數量最多、品類最豐富、保存最完好的土樓則是在福建。福建土樓的主要集聚地是三個地方：南靖縣、華安縣，和我們這次來訪的永定縣。
閩西山區裡的土樓群 攝影@這和那
很多旅遊者對土樓的印象是“圓圓的樓”。但土樓依形狀和建造結構可分為圓樓、方樓和類似於府第式“合院住宅”的五鳳樓。被打造成民俗村的永定洪坑土樓群恰好是融匯了各個類型土樓的典型。
“土樓王子”振成樓是典型的大圓樓，《大魚海棠》裡好人靈魂歸宿的如升樓是Mini圓樓，被賦名“小布達拉宮”的奎聚樓是宮殿式大方樓，而成片林立於溪水邊的福裕樓是典型的五鳳樓。
洪坑土樓群的五鳳樓 攝影@這和那
Mini圓樓：如升樓 攝影@這和那
永定現在是閩西城市龍巖市的一個區。對於龍巖和永定來說，土樓無疑是最驕傲的名片。永定境內現存土樓2萬餘座之多。若說一個區域有幾戶望族不足為怪，但在永定的幾個重要的土樓集聚地，沿著溪岸向山裡深處一路延伸的土樓群就令人稱奇了。
“土樓王子”振成樓。攝影@這和那
外牆為土，內部中西合璧的振成樓。攝影@這和那
建土樓要錢、要人，永定那麼多土樓是怎麼建成的？祕密就藏在鄉野間大片的菸葉田裡，藏在景區商鋪隨處可見的手工煙裡。清末時期，永定人靠種植菸草發家，每年有數萬箱條絲煙暢銷大半個中國和南洋各地，奠定了這個地區的富庶，成為永定客家先民得以建造大量土樓的經濟基礎。
沿溪而建的土樓。攝影@這和那
土樓是建築中實用主義的典型。歷史上，自唐宋客家人南遷入閩及唐代陳元光平“南蠻”以來的1000多年裡，閩西、閩南一帶一直是戰亂頻生之地。“客家”與“福佬”兩大民系的矛盾、地方起義軍與朝廷的對立、沿海倭寇的侵擾、家族間的械鬥，乃至山區中的猛獸出沒、盜賊猖獗，都挑戰著當地居民的安全感。高大堅實的土樓可以聚眾、囤糧，為禦敵自保提供堅強支撐。防禦性成為土樓的最突出特點。
除了建築本身的特別，土樓的楹聯也是很有意思的一道風景。土樓的命名很講究，樓樓有名，且常以樓名為藏頭作聯，鑲刻於大門上。比如《大魚海棠》中椿的家之原型承啟樓（位於高北土樓群）的楹聯是“承前祖德勤與儉，啟後孫謀讀與耕”。
奎聚樓的楹聯是“奎星朗照文明盛，聚族於斯氣象新”，富裕樓的楹聯則是“福田心地，裕後光前”。這些楹聯裡，是中國傳統的光耀門楣、勤儉有德、讀書求知的價值追求。這算不算“禮失求諸郊野”？
土樓必有楹聯，訴說家族故事。攝影@這和那
時至今日，永定土樓聲明遠播。但邁入這裡的土樓群，你並不覺得邁進一個景區，而更像是一群人的村落，一些人的家。雖然大部分土樓有三層、四層高，但遊客往往只能止步中庭，仰望建築的恢弘和獨特，不能上樓近觀，因為土樓主的後代們仍在這裡居住。老人們在自家門檻邊，隨意售賣著簡單的小商品，說著難懂的客家話，彷彿村子從未因為旅遊者和旅遊經濟的進入發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