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皇上有點蘇

恭親王 糕點 黃帝 圍棋 實事溫柔鄉 實事溫柔鄉 2017-10-18

【故事簡介】自幼我便伴在李元昊左右,十五歲賜封皇后,任務是讓皇帝心裡有我的一席之地,可我的皇后之路坎坷艱辛,我從中悟出兩條真理,其一,能動手就別吵架。其二,所謂皇后之路,其實是李元昊的套路。

這個皇上有點蘇

這個皇上有點蘇

這個皇上有點蘇

這個皇上有點蘇

五歲以前,都是我在欺負李元昊。

碟子裡的桂花糕只剩一塊,按照公平劃分的原則,這塊應該是屬於李元昊的,可我趁他還吃著上一塊時,眼疾手快地從碟子裡拈起桂花糕塞到了嘴裡。李元昊見狀,登時哭起來,雖然爹爹囑咐我要讓著皇帝,可我才不管他是“黃帝”還是“黑帝”。

等他哭累了,哭聲方止,我便放聲號啕,哭得比他更高亢,更嘹亮,引來宮女無數,將皇太后也驚動了。看人來了,我拼命擠出眼淚。李元昊那傻小子擦乾了眼淚呆呆地看著我,不明白我為什麼哭。

皇太后過來關切地抱起我,詢問怎麼了,我指著用來裝桂花糕的空碟子,不說話,就哭。皇太后責備地看了李元昊一眼,抱著我出門,嘴裡向宮女吩咐:“讓膳房再上幾道糕點來,皇帝不能再吃了。”

五歲以後,我吵不過他了,因為他開始懂得使用“天下之大,莫非皇土”之類的言辭同我抗爭,我吵不過他,就鬧著回家。他抱著胸,睥睨著我,道:“去哪兒都一樣,皇城是我的,你們相府是我的,就連你,也是我的!”

十歲那年,皇太后和皇帝一行人要去行宮避暑,皇太后也要帶上我,爹爹孃親都將這當作莫大榮幸,興高采烈地為我張羅。可是我不樂意,因為李元昊總是捉弄我。

果然,一路上李元昊淨找我挑釁:“你以為朕當真想娶你嗎?因為沒人敢要你,母后仁厚,才逼我娶你。”

看我無動於衷,他再接再厲:“朕是天子,只有絕色美人配做朕的皇后,朕才不要你此等醜八怪。待朕年長攬政,朕便廢你後位,逐你去冷宮!”

我氣得要去揍他,可是穿著的軟緞鞋子不合腳,我腳下一滑,從小石坡上滾下來,磕破了額角,血流不止。

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這麼多血,還是從自己身上流出來的血。我嚇得慟哭,李元昊最怕我哭,我一哭,他就會被皇太后訓斥。隨行的醫師替我止血包紮,轉身向皇太后稟告,說這道口子很深,日後即便傷好,恐怕也要留疤。

我當即又哭起來,這下好了,真的變成醜八怪了,如果真的沒人敢要我,李元昊一定會笑掉大牙。可是李元昊再也沒拿這事取笑我。那天夜裡,到了行宮,李元昊悄悄跑到我的寢宮裡,遞過來一個紗囊,紗囊裡裝著好多隻會發光的小蟲。“送給你。”他說。

我不理他,他繼續自言自語:“現在你破了相,更沒人敢要你了。沒辦法,只能讓你當我的皇后了。”

十五歲及笄,在皇太后的主持下,我嫁給了李元昊。

新婚夜裡,周圍是紅色的佈景,窗櫺上貼著雙喜紅字,大紅色帷幔被褥飛龍走鳳,銀製燭臺上紅燭高燒。

這天李元昊破天荒地沒有拉著我吵架,態度還算溫和,竟還有些靦腆。挑開我的蓋頭後,他口齒不清地說:“朕這輩子,只要緹兒一個皇后。”

後來證實那是醉後胡言,因為他說完這話,就一頭倒在榻上,昏昏睡去。床榻規格不大,剛剛好容得下兩個人。我習慣睡大床,嫌李元昊太佔位置,便把他踹下了床。

第二天李元昊醒來,頭一件事就是找我吵架,並賭咒發誓以後天天晚上都要佔我的床,把我擠成桂花糕。我當然不同意,我也發誓,往後他若來一次,我就踹他一次。

皇太后神色慼慼地找我談心,每次都說些我聽不太懂的話,諸如“皇族血脈”“子嗣香火”云云,聽得我雲裡霧裡,最終在這一團團雲霧裡睡去。蘅娘過來將我搖醒後,我聽到了皇太后低沉的嘆息。她擔憂地看著我,說:“緹兒,要懂得為自己做打算,哀家不能為你撐腰一輩子。”

我不明白皇太后有什麼好憂愁的,我也不知道我該為自己打算什麼,直到有一天,蘅娘告訴我,榮府的二小姐進了宮。蘅娘還說,她將來是要做皇貴妃的,皇貴妃離皇后,只差半個品階,有皇貴妃一日,皇后的地位便岌岌可危。況且這榮府千金來頭不小,她的父親是國舅爺,當今太后的胞弟,與皇上的皇叔關係匪淺,她是太后的侄女,皇上的表妹,還有個當將軍的兄長。

蘅娘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我正在池邊餵魚。蘅娘見我無甚反應,重重地嘆了口氣,隨即她屏息凝神,沒了聲響。接著,我看到李元昊的臉映在了面前的池水中,我驚呼:“哎呀!好大一隻王八!”

他靠到我身後,伸出腦袋往池裡探,問:“哪裡?”我指著他的倒影,說:“這裡,好大一隻。”

這件事之後我們兩個都染了風寒,因為我們在池邊大打出手,一起掉進了池子。

因為考慮到此事有損顏面,我們誰也沒有請御醫。事後我反思,這件事我比較對不起李元昊,是我挑釁在先。他染了風寒,不敢驚動太后,每日還要乖乖地上早朝,最重要的是我們弄死了一池子錦鯉,他答應再賠我一池錦鯉。

這麼細想,李元昊待我也不錯。如果真的有個皇貴妃來分掉這一份樂趣,我心裡多少有些不快。

我照舊過我悠閒的小日子,喂喂魚、賞賞花,到起風時節,還召集宮女一起放風箏。

一隻碩大的“蝴蝶”在藍天白雲下振翅飛舞。風向忽變,將我的風箏吹到了別的宮苑。尋到風箏掉落的地方,卻看到風箏被卡在一棵大樹枝頭,我摩拳擦掌要爬樹,侍女們驚得跪下勸阻。我揮揮手,大言不慚:“小事一樁,本宮讓你們開開眼。”

可我高估了自己,爬到一半,便不敢再往上爬,正騎虎難下、猶豫不決間,遠處緩步走來一行人。“皇上,那隻風箏掉到這裡來了。”是個女子的聲音,嬌柔溫婉。

李元昊走近,差點兒沒憋住笑:“原來是朕的皇后在放風箏啊!”他又陰陽怪氣地說,“朕還猜,誰有本事能把風箏放這麼高,原來是在樹上放的風箏!”

那女子聞言,過來向我行禮:“榮玥見過皇后娘娘。”

榮玥?她莫不是那榮府的千金?沒想到我們第一次見面,竟是在這樣的場合之下。

李元昊朝侍衛使了個眼色,有位帶刀侍衛輕功極佳,身手輕捷靈敏,輕鬆地上樹取下了風箏。

“皇后,還不下來?是否需要幫你一把?”李元昊笑吟吟地瞅著我。

“不勞皇上費心,本宮自己可以,只是上面風景獨好,我想多看會兒風景。”我佯裝泰然,悠悠地晃盪著裙裾。

“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擾皇后了。”李元昊當真棄我不顧,領著一行人揚長而去。

天色漸晚,花園內漸顯蕭索寂然,不時幾聲烏鴉啼鳴,駭人發慌,蘅娘為了不讓我亂跑,常用鬼魂索命之說來嚇唬我。我在樹上嘗試了各種姿勢,偏偏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爬上來的了。

“李元昊我恨死你了!”我憤憤地大喊。

“你恨誰?”李元昊的聲音從西南邊應聲傳來,帶著笑意。遙遙望去,他形單影隻,並未有人隨侍。

我閉嘴不理他。他踱到樹下,道:“跳下來,我接著你。”

“信你,我豈不是要摔斷腿?”我不依。他背過手,預備離開:“那好,你就在上面待一晚上吧。哎呀,我聽說,這地方以前有個妃子跳井自殺,後來雖然井口被封,但夜夜總能聽到井底有怪聲傳出……”

“李元昊!”我急忙叫住他。

“怎麼?”他得意地挑眉。

我可憐巴巴地望著他。他又回到樹下,正色道:“準備好了就下來。”

豁出去了!我縱身一躍,沒落地之前,他足下點了兩點,飛身抱住我,穩穩當當地落到地上。我卻腳下一軟,朝後跌去。李元昊趕忙過來要將我托住,可是已經來不及。兩個人同時倒地。

他壓在我身上,痴痴地看著我,氣氛微妙,他溫熱的氣息越來越近,最後兩瓣軟乎乎的東西貼上了我的嘴脣。他忽然爆發出一陣狂笑:“你居然會臉紅!”

我驀地驚醒,惱羞成怒,朝李元昊就是一拳。他捂著左眼跳起來,指著我大罵:“放肆!大膽!刁婦!朕要休了你!”

李元昊第二日上朝之時,面前垂了珠簾,他處理完政事,便以龍體抱恙為由,匆匆退朝。只有我知道,他是因為左眼被我一拳打青,無顏面對滿朝文武。此事被我笑了足足半月。

後來聽說,那日他早早退朝,也是因為國舅爺逼李元昊冊封他的女兒榮玥為皇貴妃。我曾聽爹爹說過那位國舅爺自恃皇親貴胄,擁兵自重,連李元昊都忌他三分。

我在荷塘邊看到李元昊,他正望著荷塘,神思怔然。想到他貴為九五之尊,卻被一個王爺牽制,我不由得心生惻隱。走到他身邊,我胳膊肘撐在亭臺的欄杆上,雙手託著下巴,也望向荷塘,問:“李元昊,你是不是在心煩?”

他好笑地睨我一眼,學著我的樣子趴在石欄上,兩個人並排趴著。

我說:“你別以為我是在關心你啊,我是因為心地善良,看不得別人愁眉苦臉。”

他笑出聲。我繼續說:“你是不是不想娶國舅爺的千金?你以前不想娶我卻被逼無奈時,也是這副表情。”

忽然,我臉上一疼,一塊肉被他掐住。他拎著我的臉,朝我腦袋上重重地敲了一記:“你腦袋裡整天想的都是些什麼?”他嘆了一口氣,又道,“有時候我真羨慕你。”

我吃痛地掙扎著,道:“好心沒好報!”

他鬆開我,忽然沒來由地問:“如果我冊封她,你會不開心嗎?”

這種問題讓人腦仁兒發疼。我指著塘裡的鴛鴦,企圖轉移話題:“你瞧,大家都說它們是愛情的象徵,可蘅娘告訴我,別看鴛鴦都是成雙成對的,成雙成對簡單,天長地久免談,一隻若是沒了,很快就會有另一隻出現在餘下的那隻身邊。”

我不知我說錯了什麼話,李元昊的臉色變得凝重,剛才他臉上好不容易浮起的笑意也煙消雲散了。他沉聲說:“我是龍,你是鳳,你放心,我不喜歡那個榮玥,即便將來要冊封她,也不會讓她危及你的地位。”

語罷,他揮揮袖子,擺駕離去。

李元昊到底還是冊封了榮玥,那天除了我的鳳鳴軒,宮裡各處都十分熱鬧。

我在院中發呆,這種日子裡,連陪玩的人都沒有,所有的人手都撥去給冊封典禮鋪排陣仗了。

快要歇下時,李元昊身邊的小然子給我送來了一個食盒,裡面是柔軟香糯的桂花糕,還熱騰騰地冒著熱氣。小然子說:“皇上吩咐,食盒底部有樣東西,娘娘看了自然明白。”臨走時他又轉頭,壓低聲音對我說,“這樣的日子,皇上心裡惦念的一直都是娘娘。”

打開食盒底部,一枚雕刻成鳳凰樣式的玉佩映入我的眼簾,精緻

秀巧。五

從錦繡宮回來,我直衝進鳳鳴軒,嘴裡嚷嚷:“蘅娘,帶我回家!我要回家!”

蘅娘正在低頭做她的針線活,抬頭看到我,滿臉驚訝。我斷斷續續地控訴:“難怪等這麼久不見人,原來是……剛才……剛才我在錦繡宮,撞見李元昊跟榮貴妃……”

李元昊答應了我,晚上要來指導我下圍棋,可是我擺好棋盤,左等右盼卻等不來李元昊,榮貴妃的貼身婢女尋來,說榮貴妃有事讓我去她的錦繡宮一趟,卻讓我撞見了不堪的一幕。我等了他這麼久,他卻在另一處花前月下,逍遙快活!

蘅娘溫聲低勸:“就為著這事兒呀?自古哪位帝王不是後宮佳麗三千,您是正宮,要有正宮的氣度。再說,後宮哪位娘娘及得上您跟皇上在一起的光景長?依我看,皇上最疼的還是皇后。”

蘅娘可能誤會我了,我想回家不是因為他爽我的約去跟別的小娘子好,而是剛才我一股氣衝上來,沒忍住,劈頭蓋臉地羞辱了他一番。我覺得,他可能會因為面子掛不住,將我處死。

我哭喪著臉道:“這宮裡是地獄,我待不下去了!”

蘅娘趕緊制止我的話:“這話還是少說,讓皇上聽去,又該惹皇上生氣。”

蘅娘多慮了,他早被我惹生氣了。

我腦子裡正把所有酷刑走馬燈似的過了一遍,門“嘭”的一聲被踹開,怒髮衝冠的李元昊立在門外,劍眉倒豎,一雙眼怒視著我,幾乎要噴出火來。

我被他一嚇,登時哭了。事後想想,我也太沒骨氣。我嘴裡大喊“救駕”,李元昊被我的陣勢駭得愣了愣神。握矛提刀的侍衛齊刷刷地從渡廊趕來,列好陣仗,大喊:“皇上,娘娘,恕卑職救駕來遲……刺客,何處?”

李元昊抖了抖他的直裾,帶著威嚴掃視眾人。可他的長衫還保持著在錦繡宮時的狀態,胸膛大大方方地袒露在外,委實顯得滑稽可笑。

蘅娘朝侍衛們比了比手勢,率先退了出去。侍衛們神色訕訕,也跟著退出去,走時還不忘把門帶上。

門“嘭”地關上,我霎時間無比絕望。

李元昊快步走過來把我扛到肩上。我被倒掛著,渾身的血直往頭上衝,很快便叫不出聲。他把我摔到榻上,自己也惱怒無比地在榻邊坐下,沒好氣地說:“你誤會了。”

我直接反駁他說:“我們說好了要下棋,你卻去了錦繡宮。你這是出爾反爾!”

“你氣的是我在錦繡宮,還是我沒來下棋?”他的神情有些古怪。

“當然是你沒遵守約定來下棋!”

“你……”他啞口無言,只怒瞪著我。

李元昊在生我的氣。可明明該生氣的是我啊!我都已經打算寬宏大量原諒他的失約了,可是他莫名其妙地生起氣來,每夜到鳳鳴軒來,免不得黑著一張臉,身上戾氣極重。宮婢們一張小臉恨不得埋到土裡,從來不敢正眼瞧他。

我心疼我的宮婢,遂對他說:“你若不想來,可以不來。”

“若不是母后逼我,誰樂意到你這鳳鳴軒來。”他氣哼哼地道。

我氣不打一處來,脫口而出:“什麼都要怪罪旁人逼你,難道你去錦繡宮,也是被逼的嗎?”

不料,他勃然大怒:“你就是不相信朕!”他又說,“朕偏要證明給你看,就算榮貴妃睡在朕身邊,朕也不會對榮貴妃怎麼樣!”

他說完,抱著枕頭走了。我連忙坐起身,道:“李元昊你站住!”

他果然站住,轉過身,一臉得逞,嘴角咧開輕蔑而傲慢的笑,道:“現在求我留下來還來得及。”我指著他懷裡的枕頭說:“人走可以,枕頭留下,這是蘅娘給我做的安眠枕!”

他一怔,氣呼呼地把我最喜歡的枕頭砸到地上,扭頭就走。

此後他夜夜宿在錦繡宮,宮人都說錦繡宮的貴妃承恩隆盛,寵冠後宮。皇太后因此召見我,一見我便拉著我的手長吁短嘆:“哀家千算萬算,到底算不過天意。哀家費盡心機把你送到昊兒身邊,就是為了借你父親之力打壓外戚勢力,可終究還是輸了。先皇託付於哀家的李氏江山,怕是保不住了。”

一言既罷,太后哀切地望著我,道:“緹兒啊,若昊兒心裡當真沒你,你也別傷心,這是命。”

對前面的話,我一知半解。我想不明白,榮貴妃管皇太后叫姑母,為何榮貴妃得寵,皇太后卻不開心?但最後一句話我明白了,我自幼跟李元昊青梅竹馬,若他心裡還是沒有我的一席之地,那就是命,強求不來。

一個不得寵的皇后會有什麼後果?

我想到李元昊曾說過要把我打入冷宮。現在他有了榮貴妃,更有理由要把皇后的位置騰出來了。

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我在院子裡蕩著鞦韆,盤算著如何逃離這個皇宮。宮人高唱錦繡宮的婢女求見皇后。那婢女一見我便撲通跪倒,邊哭訴,邊求我撤掉和皇上的賭約。

我奇了:“什麼賭約?本宮不記得跟皇上有何賭約呀!”

“就是皇上和皇后打賭,即便是在榮貴妃身邊,他也不會碰榮貴妃分毫。如今榮貴妃給皇上遞東西,都要隔一層紗。”宮女抽抽噎噎的,還說,“皇上夜夜宿在錦繡宮裡,卻從不肯碰榮貴妃,貴妃娘娘心裡憤懣,只能毒打我們這些婢女出氣。”

不久,宮裡遍傳,皇上夜宿錦繡宮,是為了跟皇后賭他能堅持不碰榮貴妃。佳話變成笑話,皇太后又召見我,這位榮貴妃的姑母拉著我的手,盈盈笑著道:“緹兒啊,哀家可算明白了,朝堂權勢可謀,兒女情衷卻是謀不來的。天恩不薄,你可要好好把握。”

即使是這樣,李元昊待榮貴妃還是不薄,不管去哪裡,總會帶上這位榮貴妃。

如今皇帝要出遊,點名要皇后和榮貴妃陪同。

旨意頒到鳳鳴軒,蘅娘眉開眼笑地替我挑選起裙裳和釵飾。我拿著那塊黃澄澄的聖旨顛來倒去地研究,指著“皇后”兩個字,十分苦惱地問:“蘅娘,這裡的皇后說的是我嗎?有沒有可能是其他什麼妃子?”

蘅娘捏著一件石榴色襦裙在我身上比畫著,繞口令一般說:“皇后就是您,您就是皇后,是宮裡,也是天底下獨一個擔得起母儀天下的皇后。”

可是李元昊根本沒把我當皇后。

出遊之時,我們原本分乘步輦,可是行程至半,李元昊忽然說榮貴妃身體不適,需要換乘馬車,還吩咐要皇后與他二人共乘。他生怕我看不到他跟榮貴妃恩愛的樣子。

因著賭約一事,榮貴妃尚記恨著我,我才不去碰這個釘子。於是我義正詞嚴地拒絕,騎上馬溜達到隊伍前面,跟領隊的於護衛搭訕:“本宮覺得還是騎馬好,騎馬才能飽覽山河壯麗。”

於護衛自顧策馬,對我的話只微微頷首,以示恭敬。我又指著他腰間佩戴的兵器道:“於護衛,你的刀好生英武!這捆繩子蜷曲的弧度極具藝術美!”

此時李元昊懶洋洋的聲音從後面追上來:“於護衛,把皇后綁了送過來。”

什麼,把我綁了?!怎麼能把這句話說得跟傳膳一樣輕鬆?

“嘔”我吐了他一身。

“皇后!”李元昊崩潰的聲音直衝雲霄。

“我說過我不能坐馬車……”

皇上待皇后與皇貴妃不分軒輊,皇太后越發催促我要抓住李元昊的心。

她鼓動我為皇帝熬湯。雖然宮裡有御廚,但總比不得親手烹飪有誠意,而且沒有什麼是比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皇后親自下廚更讓人為之一動的了。蘅娘廚藝精湛,在跟她虛心求教數月之後,我終於拿出了足以自豪的作品。依照皇太后的意思,皇帝批閱奏摺疲乏之時,就是我送去熱湯給他解乏的最佳時機。

巧的是,我給李元昊送湯之時,榮貴妃也在。巧之又巧的是,她不小心打翻了我的熱湯,她養的小貓舔了幾口熱湯,當即倒地而亡。

榮貴妃一口咬定我欲謀害皇上性命,召來宮人驗湯,竟在湯中發現了致命毒物。榮貴妃步步緊逼,道:“昔日皇上待你不薄,你卻不領情,輕則惡語相還,重則拳腳相對,如今還要謀害皇上性命!”

我知道跟她多費脣舌無用,只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李元昊,可是他一直低垂目光,一言不發。

國舅爺與恭親王聞訊趕來,也在堂上咄咄相逼。我不得不為自己辯解:“謀害皇上於我何利?我要害皇上的動機何來?”

國舅爺獰笑,話裡有話:“皇后心性單純,怕是遭人利用。”

恭親王接過話,道:“皇后背後有整個相府撐腰,莫不是幕後主使就出自相府?誰不知道,如果皇上出事,最大的得益者就是丞相大人?”

“恭親王,請你就事論事,好端端的為何又要扯上我的父親?”我急了,再次向李元昊望去,他卻始終沉默。

“李元昊你說話呀!”我急了。

“放肆!膽敢直呼皇上名諱!來人啊!將謀害皇上的犯人收押刑部大牢!”恭親王呵斥道。

李元昊這時終於開口了:“且慢!王叔,此事我自有裁斷。來人!皇后有嫌,即刻起關押雁落宮,派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入!”

“誰敢!”皇太后由宮女攙扶著步入堂中,道,“湯是我要皇后熬的,若說皇后有謀害皇帝的嫌疑,那我豈不就是幕後主使?既然如此,就請皇帝先將哀家軟禁起來吧!”皇太后不怒自威,掃視了國舅爺一行人一圈,最後眼神落在了李元昊身上。

李元昊劍眉緊蹙,道:“母后!”

“昊兒,你自幼與緹兒相伴長大,緹兒為人如何,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呀!”皇太后懇切地道。

李元昊長袖一揮,背過身,一隻拳頭緊捏,指關節泛白。他宣佈:“皇太后乏了,將皇太后請回紫宸宮休息!左護衛,還愣著作甚!即刻將皇后押往雁落宮!小然子,傳旨相府,請丞相往宮裡走一趟!”

事情蹊蹺,擺明了是有人設下圈套,可是李元昊絲毫不生疑心,我決定不再申辯,也不再反抗。我忽然明白,他是早就有心要處置我,此事不過順遂了他的意。只是我仍心寒,原來李元昊這麼討厭我,比我討厭他,還要討厭我。

比起鳳鳴軒,雁落宮冷清簡陋,降了好幾個等級。每日宮人送來的都是小菜清粥,我足足瘦了一圈。蘅娘被派到雁落宮來照顧我,她心態好,還說皇上顧念舊情,讓我住這麼個好地方。我冷笑道:“這雁落宮為何不索性更名為平陽宮?改成虎落宮也成!虎落平陽被犬欺,說的不就是我嗎!”

小然子偶爾偷偷地來送桂花糕給我,還給我送“戰報”,說:“丞相如今被軟禁在丞相府,同您的處境一樣。不過您不必擔心,皇上還未採取下一步行動。

“皇上說了,事有蹊蹺,他要親自審查。

“皇上讓娘娘少安毋躁,這段日子在雁落宮好好玩兒。”

半個月後,太后帶著一眾隨侍的宮婢出現在雁落宮外,把所有吃穿用度之物都搬進了雁落宮。我懷疑太后把整個紫宸宮都搬空了。

太后表明她站在皇后這一邊,並要一同住進雁落宮,以此明志:“皇后的禁足一日不除,哀家便一日不出雁落宮。”

一日,許久未露面的小然子忽然出現,給我送了一大壇桑葚酒,說:“小然子知道娘娘喜歡這個,遂特意拿來孝敬。”他還不忘補充,“這是在冰窖裡冰鎮過的!

爽口味佳!”

我很是疑慮地問他:“小然子,我都這副落魄模樣了,你還來孝敬我,這酒不會有毒吧?是李元昊派你來毒死我的?”

小然子眨眨眼回答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皇后娘娘,您就靜候佳音吧!”

我認定了這桑葚酒裡肯定摻了毒藥,是李元昊報復我來了。皇太后聽說了此事,憤然將茶盞摔在地上,道:“皇后,你不準喝!”

一群宮婢跪在我面前,哭著懇求我不要喝毒酒。

我黯然道:“皇上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賜我毒酒,是旨意,兒臣不能不從。”我拿起酒盅,仰頭一飲而盡。

皇太后震慟地瞪大雙眼,道:“緹兒!你這是何苦!”她奪過我的酒盅,也倒滿酒,“既然如此,哀家陪你去。哀家守不住李氏江山,無顏再在這世間苟活!”

宮婢們自發取了小碗,為首的宮婢端起酒罈子,給每人碗裡都分了毒酒。她聲淚俱下地道:“奴婢們也隨皇太后、皇后娘娘到陰曹地府去,到了陰間我們還服侍您!”

也許是毒酒藥性發作,我們的雙腿開始虛軟,兩眼昏花,身體逐漸不聽使喚。有位太監此時來報:“皇上請皇太后,皇后娘娘移步……”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我拿著酒罈子去灌他,道:“都到頭了,還移什麼步?來,我們一醉方休。”

不久,又來了一個太監,那太監雙手負在身後,一雙眉頭緊鎖,頗有幾分威嚴。我指著這個太監哧哧地笑道:“你是哪個宮的公公?怎麼長得這麼像李元昊?”他定定地立在我面前,掃視了一眼趴在桌上的太后,以及倒在地上的一群宮婢,輕斥道:“胡鬧!”

“連說話也這麼像。”我笑得更歡,舉起酒罈子,道,“來!你也喝!”酒罈子剛舉起來,我就不支軟倒。這個太監十分大膽,不僅扶住我,還把我橫抱起來,那之後我便昏睡過去,不省人事。

我以為我要死了。

死前我的腦袋裡一團混亂,先是浮現起那個太監模糊的輪廓,我一向以為太監都是骨瘦如柴、羸弱不堪的,不想那個長得像李元昊的太監體格竟這般雄武健壯,身上的線條流暢,比例完美,抱起我不費吹灰之力。

接著,我眼前浮現出李元昊的臉。他賜死我之後,隨即滅了我滿門,我的爹爹和孃親慘死火海之中,相府上下數百個人倒在血泊中,面目因痛苦而扭曲猙獰。我哭著求李元昊:“求求你,放過我的族人,爹爹孃親是無辜的,我也是無辜的,我沒有害你……”

有一隻溫暖的手揩去我臉上的淚,他的聲音很輕很柔:“你的爹爹孃親沒事。”

我猛地從夢中驚醒。李元昊側著身子躺在我身側,一隻手支著腦袋,一隻手還留在我臉上,他的臉無比清晰地映在我眼裡。

“我死了?”我痴痴地問。他掐一把我的臉,我吃痛地喊:“啊!痛!”

“知道疼就是還沒死。”他鄙夷地睨著我,繼而眼睛眯成縫,道,“夥同下人醉酒,慫恿太后飲酒,該當何罪?”

“那不是毒酒?”我如夢方醒。

“什麼毒酒,那就是桑葚酒。我讓小卓子去傳話,卻遲遲不見人回,一去才知道你把人灌醉了!成何體統!”

那麼說……後來出現的不是太監,而是李元昊。我訕訕地賠笑,轉移話題:“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你不怪罪我了?”

“我從來就沒怪罪過你,我知道此事是榮玥陷害你。把你送去雁落宮,一來,是順水推舟,讓王叔國舅他們上鉤,對我掉以輕心;二來,刑部都是他們的人,你若到了刑部,我鞭長莫及,你在雁落宮,我還能派人保護你,你在裡面也可以躲一躲外面這諸多風波,只待事情結束,我再接你出來。”

“難怪太后要搬到雁落宮,你也未阻攔,原來也是想讓太后過清淨日子……可是,你說的事情,是什麼事?”我疑惑地問。

他的語氣變得沉重:“王叔一直覬覦皇位,他和國舅爺暗裡勾結,企圖謀朝篡位。”

“所以,表面上你受他們牽制,但其實你早有準備要反擊?”我想起他在荷塘邊凝重思忖的神情。

“我以為你笨到不能瞭解這些。”他嘲諷地一笑,道,“我知道榮玥是他們放到我身邊的眼線,讓榮玥承寵,也是為了放鬆他們的警惕。那日出遊,伏擊我們的殺手也是他們派來的人,若不是我們和榮玥在同一輛馬車內,只怕不能輕鬆躲過一劫。”

“那不是毒酒?”我如夢方醒。

“什麼毒酒,那就是桑葚酒。我讓小卓子去傳話,卻遲遲不見人回,一去才知道你把人灌醉了!成何體統!”

那麼說……後來出現的不是太監,而是李元昊。我訕訕地賠笑,轉移話題:“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你不怪罪我了?”

“我從來就沒怪罪過你,我知道此事是榮玥陷害你。把你送去雁落宮,一來,是順水推舟,讓王叔國舅他們上鉤,對我掉以輕心;二來,刑部都是他們的人,你若到了刑部,我鞭長莫及,你在雁落宮,我還能派人保護你,你在裡面也可以躲一躲外面這諸多風波,只待事情結束,我再接你出來。”

“難怪太后要搬到雁落宮,你也未阻攔,原來也是想讓太后過清淨日子……可是,你說的事情,是什麼事?”我疑惑地問。

他的語氣變得沉重:“王叔一直覬覦皇位,他和國舅爺暗裡勾結,企圖謀朝篡位。”

“所以,表面上你受他們牽制,但其實你早有準備要反擊?”我想起他在荷塘邊凝重思忖的神情。

“我以為你笨到不能瞭解這些。”他嘲諷地一笑,道,“我知道榮玥是他們放到我身邊的眼線,讓榮玥承寵,也是為了放鬆他們的警惕。那日出遊,伏擊我們的殺手也是他們派來的人,若不是我們和榮玥在同一輛馬車內,只怕不能輕鬆躲過一劫。”

我不由得佩服起他來,這些事情他若不點破,我當真以為一切都是巧合。

“怎麼,是不是對我的敬佩之情猶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他得意地揚了揚眉毛。

我嗤聲不屑地道:“可是好歹也事先通知我一下啊。你明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們的詭計,卻不告訴我,害我提心吊膽,以為父親真的受我牽累。”

“做戲要逼真,你太笨,跟你說明,戲就演不下去了……喂!作甚又踹人?”李元昊再次被我踹到床下,他霍然從地上暴跳而起。

“床太窄。”我若無其事地道。

“胡說!這鳳榻朕明明已命人加擴了一丈!”

李元昊的眸子裡倏忽閃過一抹狡黠。他驀地俯身,緩緩欺近,一寸寸逼我後退:“你知道,為甚宮床鳳榻造得這般窄嗎?”他的一隻手繞過我的腰側,扶住我的後腰,將我拉向一個寬厚溫暖的胸膛,“就是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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