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胡連河

【作者簡介】胡連河，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北京市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北京市豐臺區作家協會理事，曾在《民間文學》，《山西民間文學》，《中外故事》，《中外傳奇故事》，《河北民間故事選刊》，《盧溝月》，《海淀文藝》，《天壇》，《海淀民間文學》等多種書刊，雜誌及網絡平臺發表過數百篇民間故事，小說，散文，報告文學，詩歌等文學作品。所寫的民間故事被多次，多種刊物所轉載，其報告文學，散文多次榮獲北京作協及豐臺文聯頒發的獲獎證書。

死裡逃生

世間萬物皆事出有因，只因單德貴的老祖宗為他留下了十多畝地，解放後一頂地主的帽子就牢牢地被戴在了他的腦袋上。得！閒話少說，從此以後他只有老老實實地接受改造，做一個自食其力之人了。

在單德貴家的西牆外邊有棵生長了多年的老棗兒樹，要問起這棵樹的樹齡就連村子裡的老人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那樹幹粗得就連兩個成年人展開雙臂也合摟不過來，那巨大的樹冠在空中所佔的面積足足有幾十平米之多。最讓單德貴高興的自然是每年的金秋之時，那樹葉在豔陽的照耀下閃爍著片片銀光。還有那宛如乒乓球大小的棗子就像一顆顆紫紅色的瑪瑙懸掛於枝頭之上，這滿目豐收的景象令哪位看了能不喜形於色？所以每年一到了這個時節，單德貴就會登著一個梯子，手舉一根長長的竹杆爬到樹上。為了安全起見，他會選擇站在比較粗壯的樹幹上，然後開始揮舞起手中的竹杆打起棗兒來。很快，地上就會落下許許多多的棗子。在經過一陣敲打之後，單德貴下到地面把這些棗兒再裝進一個用柳條編成的簸箕裡，如果有誰經過這裡他都會捧上一捧送給路過這裡的人們，讓大家也嘗上一個鮮兒，共同分享一下這豐收的喜悅。

我的童年時代正趕上困難時期。缺吃少穿不足為奇。做為一個男孩兒不像女孩兒那麼愛美，所以只對吃的充滿興趣。

每年一到夏天，樹上的棗子長的基本上就算定型了，這時的棗子無論是在口感還是在顏色上都與成熟之果相差甚遠。民間有句諺語，叫做七月十五棗兒發萱兒，八月十五棗兒落竿兒。也就是說在農曆七月十五以前那棗兒吃在嘴裡還有些發艮，只有到了八月十五也就是中秋節前後，才是大棗兒真正成熟的季節。

然而對於孩子們來說只要是能吃的東西，哪裡還管的上什麼酸與甜？因為解決飢餓問題才是屬於他們的首選。望著滿樹的大棗兒，聽著自己的肚子裡咕嚕嚕的響聲，大約人人都有一種無可奈何之感。

因為那時已經上學了，受到學校和家裡大人的教誨，東西再好可那不是自家的，所以沒有一個孩子敢上樹去摘幾顆棗子吃。對於這些在他們看來絕對是屬於美味的東西他們只能是望洋興嘆了。不過在他們的心中卻充滿著一個期待，那就是他們希望著隨時能來上一場狂風暴雨，因為一遭風吹雨打你樹上的棗子自己就會落下來，這樣得到的棗子就是屬於撿的，而不是屬於偷的了。所以每每到了這個時刻，孩子們就會頂風冒雨破門而出直奔大棗樹下。你看那一個個打扮的，什麼破雨衣，麻袋片兒只要是能防雨的東西都可以用來武裝自己。我們從地上把一顆顆棗子撿起來，從領口處塞進貼在肚皮的背心裡。嘿嘿！對了，臨出門之前我們早已在腰上繫了一條繩子，把撿到的棗子裝在這裡那是又省事又把牢。大雨嘩嘩的澆在我們的身上，然而沒有一個孩子去顧及這些。甚至於我們站在雨中直到看著雨在逐漸地變小，再也沒有砸掉長在樹上的棗子的能力才依依不捨地一個個像孕婦一樣跑回家裡去了。

像逢颳風下雨即使是發生在夜裡，孩子們也是如此，對於老天賞賜於我們的“洋落兒”我們是絕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因為像這種情況不會是總能得到的。

對於棗兒樹的主人，孩提之時自然是不瞭解的。那是到了我在念初中之時，那場動亂來臨之時才在這場運動中得知，單德貴的祖輩是在很早以前是從山東逃荒來到此地的。據說這一家人在種莊稼上都是一把好手。多年以後他們不但在這裡蓋了房子，還買下了十多畝地。老單家牆外的那棵老棗兒樹，就是他們祖宗來時種下的。誰承想就是這棵老棗樹雖說曾經給他家帶來過歡樂，但也險些要了後一輩兒人的命。

那場動亂開始以後，單德貴自然逃脫不了對他的專政。就連他家的那棵老棗兒樹都和他一起受到了牽連。

就因為單德貴是地主，那棵棗兒樹已不歸他個人所有了，從此以後每一到了棗兒樹掛了果子以後就有人到這裡來摘棗子了。再有因為這棵棗兒樹緊靠著單德貴的房子，所以一天到晚踩在他房子上摘棗兒的孩子們幾乎不斷。直踩得他家的房子多處落雨，單德貴也不敢吭聲兒，只好自己再去修補。今天修了明天踩，明天踩了後天修，為此弄得他也毫無辦法。

有一年又到了棗兒樹結果之時，不知哪個孩子為了圖上樹方便，就在這棵棗樹上釘上了幾個大洋釘子。誰知一個孩子爬樹時一不小心摔了下來，大腿刮在了釘子之上，頓時孩子的大腿流血不止。就這一下有人把責任全都推到了單德貴的頭上了。當天晚上就召開了批鬥大會。楞說那樹上的所釘的釘子是他所為，意在迫害前去摘棗兒的貧下中農的後代們。這個罪名如何得了？於是，一根麻繩系在了他被放在背後的雙手上，然後在他的兩臂之間穿進了一根粗粗的木槓，兩邊幾個人一抬就把他架在了事先準備好的兩條高凳之上。就這一下，年近五十的單德貴一聲慘叫就昏了過去。有人認為他是在裝死，不知是誰弄來了一桶涼水，有人把這桶涼水朝著單德貴身上就潑了上去，既使是這樣單德貴也沒有清醒過來。就在這時只見幾位下鄉支左的解放軍同志聞訊趕來制止了這種行為，單德貴才算是撿了一條命。

幾年過去了，那棵老棗兒樹早已被毀的枝折葉落的不成樣子了。每年幾乎處於絕產的狀態。人們很難在這裡再嘗上香甜的大棗了。

好在那場運動終於結束了！孩子們從此也不到這裡來折騰了。單德貴又開始對這棵似乎已失去生機的棗兒樹開始進行了精心的管理。每到春天來臨之時他就開始不斷地為這棵老棗兒樹澆水施肥，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他多麼希望這棵棗兒樹能重新喚發起生機，讓它再為人們再做出一點貢獻呀！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棵老棗兒樹沒有辜負主人對它的希望，幾年以後，這棵棗兒樹真的又長出了許許多多的新的枝杈，到了金秋季節，碩果累累又掛滿了枝頭。

每當到了這個時候，單德貴的臉上又充滿了笑容。他把打下的棗子裝進了許多塑料袋裡，然後再把這些裝滿棗子的塑料袋放在小車上，走門挨戶的給老街坊們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