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本文由小陳茶事原創
丨首發於頭條號：小陳茶事
丨作者：村姑陳
《1》
小時候，村姑陳和李麻花的暑假，跟別的獨生子女一樣，是被關在家裡的。
兩家爹媽都忙。
她爹媽忙著開會，培訓，出診，我爹媽忙著開庭，調查，取證，只能把我們關在家裡，讓我們看書，寫字，畫畫。
於是，我看光了我家所有的唐詩宋詞、金庸古龍梁羽生倪匡亦舒張愛玲張恨水錢鍾書，李麻花呢，臨了幾篇蘭亭序做幌子之後，畫光了整本的古天樂，藏在壁櫃觸角里。
我們倆還合夥給李麻花家的貓接生，所幸沒有釀成慘禍。
那時候最喜歡的男詞人，是吃貨老蘇，以及辛棄疾。
我爸最喜歡的是毛爺爺，長征放在床頭櫃上，千叮萬囑不讓我碰。長大後發現，毛爺爺原來也推祟辛棄疾。
由此而對毛爺爺生出了更多的親近之意。
暑熱蒸騰的午後，被逼著午睡，睡不著，翻圖書館借來的稼軒長短句。
一句一句念過去，念著念著，就蕩氣迴腸起來。
光看不夠，託表姐買了梅花灑金的紙，工整抄下來，訂了厚厚一本。有一次外婆送來酸梅湯，沾溼了一個角，還生氣了好久。
喜歡辛稼軒什麼呢？
喜歡他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喜歡他上馬能帶兵，下馬能寫文。
打仗，他可以寫“壯歲旌旗擁萬夫”，“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歸家，他可以寫“最喜小兒無奈，溪頭臥剝蓮蓬”，“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頭忽見”。
他還有一句，寫秋悲秋怨的，堪稱經典。
“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小時候只覺得這種情愫最容易打動人。
長大了，才懂得，這種想說而不能說，想說而不得說，欲言又止，百折千回的情緒，最是纏綿悱惻，愁腸百結。
比如，喝到一杯香氣清鬱，香氛清長的春壽眉，那種欲說還休的心情。
想說，卻什麼都說不出，只能靜靜回味它的美好。
那種銷魂滋味，已經用語言也形容不了了。
在一杯好茶湯麵前，任何的言語，都那麼蒼白無力。
《2》
春壽眉，村姑陳最早喝到的，是2015年的。
肯定有人要抬槓，說，切，你是菜鳥，你喝過最早的春壽眉才2015年，我可是喝過2005年春壽眉的。
先別抬槓，請先確定你喝到的是真正的2005年，咱們才有溝通的基礎。
村姑陳老老實實地說，目前喝到的最早的春壽眉，是2015年的。BUT，我要是想加年份，難道誰還能說是假的麼？可是，說真話，是咱們金牛座的座佑銘，永生難改。
所以，再著重強調一次，村姑陳迤今為止喝過的最老年份的春壽眉，是2015年的。
那款春壽眉，是塊餅茶。
很遺憾沒有保留下來春壽眉的散茶——在我認得S師傅的時候，那款春壽眉，便已經被他壓成餅了——那時候他的倉庫還只有八百多平方，散茶放不下，只能壓餅。
第一次喝到的時候，是清新淳和的湯感，蓋香和水香，都是極濃郁的粽子葉香，後來李麻花她爹告訴我們，福建人包粽子的葉子，也是一種竹葉，學名是箬竹。
當時，這款茶被陳化了一年，壓成了餅。
該當，還算是年輕。
喝的時候，那股竹葉的清新芳香，帶著點絲絲縷縷的草藥香，像極了煙花三月的江南，柳葉如絲，遊人如織，一派煙雨朦朦的美景，引得北人寫下“暖風吹得遊人醉，直把杭州做卞州”的句子。
於是給它起名《醉春煙》。
這塊餅乖乖呆在S師傅的倉庫裡，陳化到現在，已經足4年零兩個月了。
它的湯水，愈發地渾厚，愈發地醇滑，喝它的時候，居然會想起那款酒的廣告：入口柔，一線喉。
那股極度醇厚，極度有漿感的茶湯，到了嘴裡，壓根兒不是被吞嚥下去的，是它自己順著喉嚨，滑下去的。
湯水裡的箬竹葉香更加濃郁，草藥香也愈發深長，這兩種香氣裹在湯水裡，極柔綿而勁道。
像是張三丰在親自演繹太極八卦掌。
那股子虛懷若谷的勁頭，沒有成為一派宗師，是模仿不來的。
《3》
後來喝到的春壽眉，比如2016穀雨壽眉，2017穀雨壽眉，皆延續了2015春壽眉的那股竹葉香和草藥香，以及， 淳和綿柔的湯感，像果漿般的質感。
可以說，這三年，太姥山上的春壽眉，是一脈相承下去的，同一種風味的。
如果能一直這樣承繼下去，大約村姑陳會覺得，春壽眉，就這味道了。
然而，現在回頭再看，只能感慨，自己還是太年輕了，白茶喝得太少。
到了2018年，春茶季的天氣發生了變化。
第一個變化是，春茶季提前了。
2017年，太姥山是3月24號左右開始大面積採茶的。而2018年，太姥山3月10號左右就開始大面積採茶了。
兩相對比就可以發現，兩個年份的春茶季開採時間，相差了半個月之久。
半個月，夠去一次月球了。
不懂白茶的人，可能會想，差半個月，沒什麼問題呀。
然而不是，白茶也是農作物的一種，它有明顯的季節性。它的香氣滋味口感，也會隨著季節的變化而變化。
2018年春茶季的第二個變化是，遭遇倒春寒。
這也是春茶季提前的必然結果，提前了，氣候冷，倒春寒發生也在情理之中。
倒春寒讓白茶剛發出來的芽和葉，凍住了不說，生長的勢頭又凍回去了。
為了抵抗這投寒冷空氣，白茶樹充分發揮了生物求生的本能，內質增厚，儲存下更多的能量。
2018春茶季的這兩大變化，使得春壽眉的生長期提前，它出生在了往年白牡丹出生的季節，得天獨厚地擁有了往年白牡丹才擁有的鮮妍花香，清麗姿容。
同時，倒春寒，又賦予了春壽眉清新的湯水，淳和的湯感。
所以，當村姑陳喝到S師傅獻寶似的捧上來的2018春壽眉散茶時，被那鮮花香氛，香得再一次迷醉了心神。
那是一股清新的、空靈的、落英繽紛般的花香。
如空谷幽蘭，如芝蘭玉樹。
《4》
原本以為，2018年的春壽眉，已經夠讓人驚豔了。
原本以為，它就是花香派春壽眉的代表人物，再無二茶可與之相媲美了。
然而，村姑陳又錯了。
2019年的春壽眉，剛做好時，一股乾草香氣，像晴天晒乾的鴛鴦藤，帶著陽光的氣味，乾爽而舒適。
於是我沒有再喝它。繼續寵愛2018年花香清鬱的春壽眉。
昨天，準備寫大稿，使喚李麻花給我泡茶，不想一直續杯，於是讓她給我泡一大玻璃杯。
這傢伙有求於人的時候，格外聽話。麻利地就泡了一杯過來。
放到稍涼，喝了一口，瞬間驚豔到了。
這茶也太香了，清鬱，清芬，彷彿夏夜裡那些香氣悠長的花兒正在趁夜色盛開。
抓住李麻花問，你給我泡的什麼茶。
她一頭霧水，問，怎麼了？我看你架子上有一小罐茶，就抓出來泡了。
去翻架子，原來是上個月裝了一小罐茶樣，試喝裝。上面赫然蓋著紅章——2019一級春壽眉。
當時才反應過來，這款新春壽眉，一兩個月的時間，居然陳化得這麼香了。
於是，今天，特意灑掃庭除，沐浴更衣，撫琴和鳴，燒水燙杯，泡了它。
果然，一曲紅綃誤終身。
一喝之下，立刻被這款2019一級春壽眉圈了粉。
2019一級春壽眉品鑑筆記
第一衝：
蓋香清新，是靈動的草木香和清芬的鮮花香。
湯水清盈、空靈、晶瑩，如果當年李白喝過它，必然會把那句名句，改為“玉碗盛來白月光”。
第二衝：
七里香的清鬱悠長，在湯水裡淋漓畢現。
花香極有穿透力，湯水中白毫盈盈，像是夏日裡的螢火蟲，擁有一閃一閃亮晶晶的夢幻之光。
尾調裡是毫香，源自這款春壽眉的葉片背部那些密實的白毫。
這股毫香若山野間筆直生長的蘆荻，精心護衛著前調與中調裡大肆綻放的七里香的花香嬌顏。
第三衝：
香氣清長，馥郁，冷調香氣如落英繽紛，是桃花島上，黃藥師碧海潮生曲之下，那些飄搖著蕩下來的花瓣之魂。
湯水冷卻後喝，香氣盈盈，空靈清雅，花香在脣齒間遊蕩。
香氣持久，沖泡後的五六分鐘，仍可以聞到花香在蓋子上釋放著能量。
第四衝：
花香清鬱，且清長。
七里香般的極具穿透力的香氣，令人難以忽略這款春壽眉的存在。
湯水清潤、清盈，香氣在口腔中長久地存在著，呼吸間盡是花香襲人。
第五衝：
仍舊是濃郁的，清新的七里香的花香，縈繞在蓋子上，湯水裡，彷彿在一個香花陣法裡，迷失了自己。
湯水細膩而柔軟，嬌美靈動。
湯水裡花香清麗而鮮妍，像是夏日的清晨，在山間採擷的一朵芳蕊。
第六沖：
香型發生了變化，七里香的香氣淡了，生成了帶著脂粉氣味的花香。
是寶玉帶著丫頭們，採下大觀園裡的各鮮香花，兌了花蜜，淘澄出來的茉莉香粉嗎？
第七衝：
竹葉香浮現了，佔據了蓋香上的前調 。
中調是甜甜的花香，像一個溫柔和美，有靈活大眼的女子。尾調仍裡是七里香的花香。
湯水略薄了一些，水香裡香氣勃發，澄淨而花香悠長。
是夏日裡，清泉靈動的鮮爽。
尾 聲
只記錄到第七衝，後面的三衝，沒有再記。
已經是欲說還休了。
泡這款2019一級春壽眉的時候，品鑑筆記記錄得很短，很短。
老是有種說不清，也道不明的語言蒼白感。
李麻花諷刺說，人家都說你村姑陳舌燦蓮花，怎麼喝這款春壽眉，居然江郎才盡了？
聽到這句話，大大出了一身汗，幸好她沒說我黔驢技窮。
是的，我形容不出它的好。
喝到它的時候，蓋上的花香，水裡的花香，交相輝映，如星辰奪目，如流光溢彩。
村姑陳只能借稼軒的詞，來表達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
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好茶傾盡杯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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