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這是一種奴役”巧克力供應鏈中20年難以根除的童工

近20年來,瑪氏、雀巢和好時的巧克力生產商多次承諾,將停止使用童工生產巧克力原材料可可。然而,你買的大部分巧克力生產鏈仍然是從童工開始的。

巧克力行業多次承諾根除產業鏈童工 又多次失

五個男孩在可可農場揮舞著砍刀,慢慢地向一堵灌木牆走去。他們面無表情,幾乎茫然,很少說話。在靜止的空氣中,唯一的聲音是呼嘯的刀片劃破高高的草叢以及當它們碰到更堅硬的物體時發出的金屬撞擊聲。

這些男孩都是在幾個月前或幾年前從貧窮的西非國家布基納法索越過邊境,乘著公共汽車離開家和父母來到科特迪瓦(象牙海岸)的,這裡的森林被開墾出成千上萬的小農場種植可可。這些農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可可產地,也是童工氾濫的溫床。

“我承認這是一種奴役”巧克力供應鏈中20年難以根除的童工

↑可可農場裡的童工

“你多大了?”《華盛頓郵報》記者詢問其中一個看起來比較“成熟”的男孩。

“19歲”,阿布·特拉奧雷低聲說。根據科特迪瓦的勞動法,這是一個合法勞工的年紀。但當他說話的時候,他緊張地瞥了一眼在幾步之外監督他工作的農場主。當農場主沒有注意時,阿布蹲下來用手指在灰色的沙子上寫下了不同的答案:15。

為了確保記者明白他的意思,他還用手比劃了一下。他說,自己從10歲起就一直在象牙海岸的可可農場工作。另外四個男孩年紀也都很小,一個15歲,兩個14歲,一個13歲。阿布說自己背疼,餓。“我來這裡是為了上學,但我已經五年沒去過學校了。”

隨著全球經濟的增長,美國人已經習慣了關於遙遠地方對工人和環境剝削的報道。但專家們表示,很少有行業存在著像巧克力行業這樣證據明顯的令人反感的童工剝削。該行業承諾進行雄心勃勃的改變,但他們違背自己的承諾也如此明顯。

巧克力行業的承諾2001年開始,在美國國會的壓力下,一些主要的巧克力公司負責人簽署了一項承諾,承諾4年內要根除西非可可供應商裡的形式惡劣童工。

但2005年他們並沒有做到,這一期限被延長至2008年、2010年,全球的巧克力公司依然沒有完成自己的承諾。明年,將是巧克力行業承諾的又一個截止年,但行業官員表示,它們在這個日期到來之前可能依然無法完成承諾。在美國購買的巧克力很有可能依然是包含著童工勞動的產品。

“我承認這是一種奴役”巧克力供應鏈中20年難以根除的童工

↑採集好的可可原材料

雖然最初承諾要在2005年就完全根除西非可可生產中的童工,因為有了之前的失敗,巧克力行業也弱化了自己的雄心勃勃。設定於2020年要減少70%的童工。

據美國勞工部2015年的一份報告,全球約三分之二的可可供應來自西非,那裡有200多萬兒童在可可種植區從事危險的勞動。當今年春天被問及這個問題時,一些知名的巧克力品牌如好時(Hershey)、瑪氏(Mars)和雀巢(Nestle)的代表都表示,不能保證他們的巧克力生產鏈中沒有使用童工。一家大型巧克力公司的高管表示:“我無法做出這樣的斷言”。

原因之一是,在承諾根除童工近20年後,巧克力公司仍然無法確定所有為他們提供可可的農場,更不用說這些農場在生產可可時是否使用了童工。瑪氏,M&M巧克力豆和銀河巧克力的製造商只能追溯到其24%的可可供應農場;好時巧克力可以追蹤不到一半的可可來源;雀巢公司也只能最終到49%的可可供應農場。

“我承認這是一種奴役 他們還是孩子”

總部位於華盛頓的貿易組織世界可可基金會副總裁蒂莫西·S·麥考伊表示,當該行業簽署2001年的協議時,人們對可可供應鏈中童工的真實規模以及如何解決這一現象知之甚少。但現在這些公司已經取得了重大進展,包括修建學校、支持農業合作社以及為農民提供更好的生產方法方面的建議。

一些簽署了協議的全球最大巧克力公司好時、瑪氏和雀巢都表示,他們已採取措施減少對童工的依賴。億滋(Mondelez)和歌帝梵(Godiva)等其他沒有簽署協議的公司也採取了類似的措施,但同樣無法保證它們的任何產品中沒有童工的勞動力。

巧克力行業官員也強調,根據向立法者作出的承諾,西非各國政府和勞工組織也對消除童工負有一定責任。

據估計,巧克力行業每年的銷售額為1030億美元。在過去18年裡,該行業總共花費了逾1.5億美元來解決這個問題。但據業內人士的說法和文件顯示,當初這些企業最初承諾根除童工時,他們並不知道該怎麼做。業內批評人士表示,由於優柔寡斷和財務支持不足,他們後來的努力一直處於停滯狀態。

“我承認這是一種奴役”巧克力供應鏈中20年難以根除的童工

↑一名兒童正在採集可可

他們做出最大的努力就是購買獲得“公平貿易”和“雨林聯盟”等第三方商業道德組織認證的可可,但這些第三方檢查員參觀過的可可農場通常少於10%。

據美國勞工部的說法,可可行業的200萬童工中,大多數孩子都是在自己父母的農場裡幹活,他們從事著揮舞砍刀、搬運重物、噴灑殺蟲劑等危險的工作。國際權威人士認為,這些工作是最惡劣的童工形式。少數來自鄰國的兒童,也處於危險的境地。

今年3月,《華盛頓郵報》記者走訪了科特迪瓦可可種植區,採訪了12名兒童。這些兒童說,他們是在沒有父母陪同的情況下,從布基納法索來到可可農場工作的。參觀這些農場很容易,因為它們都沒有圍欄,但這裡人們往往不願意談論童工這個話題。

當被問及在科特迪瓦可可農場工作的外國兒童規模時,負責監管阿布和其他男孩的農場主稱,有源源不斷的巴士載著人們從布基納法索進入該地區。《華盛頓郵報》的記者在3月份的採訪中也注意到了這些巴士。

這為農場主稱,他付給管理這些男孩的“大老闆”工資,每個男孩每週工資略低於9美元,老闆再給這些男孩其中的一半。他認為這些男孩受到不公平的對待,但他僱傭他們是因為需要這些廉價的勞動力。“我承認這是一種奴役,他們還是孩子,有權利接受教育。他們被帶到這裡工作,多數錢都被老闆拿走了。”他說,“可可的價格低讓每個人的日子都不好過。”

童工根源在於貧困

消除童工之所以是一項如此艱鉅的任務,在大多數人看來,其根源在於貧困。

公平貿易組織(Fairtrade)的研究顯示,象牙海岸典型的可可農場面積不到10英畝(約合10公頃),農場主的家庭年收入約為1900美元,這個數字遠遠低於世界銀行定義的一個典型家庭的貧困收入水平。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數據,該國60%的農村人口缺乏電力,科特迪瓦的識字率約為44%。

由於工資如此之低,這裡的父母往往無法負擔送孩子上學的費用,而是把孩子送到農場。其他源源不斷的外國童工,根據杜蘭大學一名研究人員在2018年牽頭進行的一項調查,至少有1.6萬名兒童(或許更多)被迫在西非的可可農場工作,他們不是被父母帶到科特迪瓦來的。

“我承認這是一種奴役”巧克力供應鏈中20年難以根除的童工

↑在可可農村休息的童工

從科特迪瓦首都阿比讓出發,沿著兩條坑坑窪窪的雙車道公路驅車5個小時即可到達博農村。從這個村莊的農民都種植了可可樹。

在這裡的一片樹林裡,另一群男孩正在拿著砍刀幹活。每個人都說自己來自布基納法索,年齡在13到15歲。他們白天做繁重的體力勞動,晚上睡在森林的棚屋裡。不去上學,也看不到家人。當有人生病時,他們就湊錢去買藥。

他們說,每天工資大約是85美分,來這裡是為了尋找更好的生活。“在布基納法索沒有錢,我們來這裡是為了賺錢吃飯。”到這裡工作已經4年的卡里姆說,四年前他12歲。他自豪地說,他有一次寄了一些錢回家,一共34美元。他說想留在科特迪瓦賺更多的錢。

但13歲阿布德納姆有些憂鬱,很少笑,他兩年前來到這裡。他吞吞吐吐地回答著問題,談到自己在農村的生活時,他說,“有點苦,我們只賺很少的錢,我們很餓。”

政府監管的失敗

18年前,新聞機構和美國國務院的報道將美國巧克力行業與西非的兒童奴役聯繫在一起,引發了公眾對這一問題持續的關注。

當時紐約州民主黨眾議員艾略特·l·恩格爾,“21世紀不允許奴隸制和兒童奴隸存在是我們的一種道德責任。”恩格爾提出了一項立法,該立法將創建一個聯邦標籤體系,獲得該標籤則表明可可種植和收穫沒有使用兒童勞工。FDA當時獲得了25萬美元撥款用於開發這些標籤。

該法案在眾議院獲得通過,但巧克力行業堅持認為政府監管沒有必要。

“我們不需要立法來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已經在行動了。”當時的巧克力製造商協會發言人蘇珊·史密斯對記者說。恩格爾以及當時的愛荷華州民主黨參議員湯姆.哈金選擇與巧克力公司談判並達成協議。該協議現在被稱為“哈金-恩格爾協議”(Harkin-Engel Protocol),它阻止了聯邦監管機構對巧克力供應的監管。

但該協議要求巧克力公司從供應鏈中消除童工並制定和實施公共認證標準,這表明可可產品的生產過程中將不會有任何最糟糕的童工形式。協議還規定了最後期限:2005年7月。

好時(Hershey)、瑪氏(Mars)、雀巢美國公司(Nestle USA)和其他五家巧克力公司的高管簽署了該協議。立法人員表示,簽約公司對消除童工負有主要責任,但科特迪瓦政府、勞工組織和一個消費者組織也承諾提供支持。

在接下來的幾年裡,該行業通過工作組、試點項目和重新定義其前景的嘗試來應對行業裡的童工挑戰。業界發起了國際可可倡議,旨在協調公司的努力。兩家公司還成立了一個名為核查工作組的臨時小組。在西非,該行業支持監測童工的試點項目。

但一些內部人士也表示,早期的努力註定會失敗。2003年至2010年領導國際可可行動的彼得·麥卡利斯特(Peter McAllister)表示,這些公司不顧一切地迴避立法,並承諾超出自己能力的承諾。所以他們根本不可能在2005年根除行業童工。

紅星新聞記者 蔣伊晉 編譯自《華盛頓郵報》

圖片來源華盛頓郵報

編輯 陳豔妮

“我承認這是一種奴役”巧克力供應鏈中20年難以根除的童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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