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微小說:饅頭與白米飯

黑豆 環球美文優選 2019-06-05


經典微小說:饅頭與白米飯


小時候家裡窮得叮噹響,我在十里外的村小讀書。60歲的奶奶在家洗衣做飯、餵豬餵雞,照料我生活。爸爸在一次修建水庫時,被山上掉下的巨石砸死了,當時我剛剛能記事。生活全靠娘在集體勞動中掙少得可憐的工分,生活十分困難,經常吃不飽,餓著肚子上下學。

有一年,學校慶祝兒童節,給每個同學發三個饅頭。我興高采烈地對奶奶和娘說,明天發饅頭。奶奶一個,娘一個,我一個,我們都喜笑顏開,簡直就像過年吃餃子似的。


經典微小說:饅頭與白米飯


那天走在回家的路上,手裡捧著一大片荷葉包著的三個熱騰騰的饅頭。肚子卻不爭氣地發出抗議,咕咕直叫。驕陽似火,炙烤著我,走在路上,腿越來越沉重。經不起饅頭強烈的誘惑,忍不住風捲殘雲一般,很快就消滅了我的那個,嘴裡還沒品味出什麼滋味。

艱難走到一半路,剛剛安靜不久的肚子又發出抗議,我想把媽媽的那一個也吃掉吧。媽媽平時不是把麥粑讓給奶奶和我吃嗎?她說過不喜歡麥粑呀!第二饅頭很快又被輕鬆“消滅”了。肚子還是餓,似乎更猛烈地抗議。我終於被飢餓打敗了,還沒到家,連奶奶的那個饅頭也吃掉了。


經典微小說:饅頭與白米飯


心裡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被自己的瘋狂嚇壞了,不知怎麼面對奶奶和娘。快到家時,天已擦黑,我模糊看見不遠處一個老人佝僂著衰老瘦小的身軀,揹著小山似的豬草一步一滑,一步三歇地艱難爬坡。我驚訝地定睛一看,正是衰弱有病的奶奶。我從來沒有這麼真切地感知到奶奶的艱辛和衰老,震撼地意識到自己吃掉奶奶的饅頭是多麼殘忍!我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和年齡不相稱的巨大的氣量,帶著哭腔喊一聲:“奶奶!”就百米衝刺地跑向奶奶,二話不說,堅決卸下“小山”,背起來往家裡趕......一進門,見到娘正在爐火前做飯。爐火映紅了她臉龐的熱汗,她的臉又黑又瘦,又粗糙,滿是未老先衰的皺紋。我知道媽媽才30多歲,可是已經被歲月碾出了橫七豎八、深淺不一的皺紋。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哇的一聲哭了,悔恨地向媽媽承認自己忍不住把三個饅頭全吃光了。孃的眼睛也紅了,但她沒有哭,一邊從鍋裡盛出一大碗白稠稠的大米飯,一邊安慰道:“吃吧,不就是三個饅頭嗎?”


經典微小說:饅頭與白米飯


急中生智,突然想起這幾天清晨,我還沒起床,在半夢半醒中,瞧見娘蒸出一碗白米飯,一口一口地給奶奶喂下。我才明白了奶奶患有糖尿病高血壓,大米飯是給奶奶吃的,我和娘都吃難以下嚥的高粱米、黑豆等粗糧。而我卻偷吃了珍貴的饅頭。我堅決推開這碗飯,心裡堅定地想到,已經把奶奶的饅頭吃了,怎麼還能夠再吃奶奶的大米飯呢?不能吃,不能吃啊!

那一年,我八歲,像是經受了一場靈魂的洗禮。就是那一天,我的童年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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