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誠之妙用謂之“神”——王陽明

國學 孔子 孔伋 王陽明 智者的生命智慧 2017-04-07


至誠之妙用謂之“神”——王陽明


[原文]

來書又有云:“人情機詐百出,御之以不疑,往往為所欺。覺則自入於逆、臆。夫逆詐,即詐也。臆不信,即非信也。為人欺,又非覺也。

不逆不臆,而常先覺,其惟良知瑩徹乎。然而出入毫忽之間,背覺合詐者多矣。”

不逆不臆而先覺,此孔子因當時人專以逆詐、臆不信為心,而自陷於詐與不信。又有不逆、不臆者,然不知致良知之功,而往往又為人所欺詐,故有是言。非教人以是存心,而專欲先覺人之詐與不信也。以是存心,即是後世猜忌險薄者之事。而只此一念,已不可與入堯、舜之道矣。不逆、不臆而為人所欺者,尚亦不失為善。但不如能致其良知,而自然先覺者之尤為賢耳。崇一謂其惟良知瑩徹者,蓋已得其旨矣。然亦穎悟所及,恐未實際也。蓋良知之在人心,亙萬古、塞宇宙而無不同。

“不慮而知”,“恆易以知險”,“不學而能”,“恆簡以知阻”,“先天而天不違,天且不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夫謂背覺合詐者,是雖不逆人,而或未能無自欺也。雖不臆人,而或未能果自信也。是或常有先覺之心,而未能常自覺也。常有求先覺之心,即已流於逆、臆,而足以自蔽其良知矣。此背覺合詐之所以未免也。君子學以為己,未嘗虞人之欺己也,恆不自欺其良知而已。是故不欺則良知無所偽而誠,誠則明矣。自信則良知無所惑而明,明則誠矣。明、誠相生,是故良知常覺、常照。常覺、常照則如明鏡之懸,而物之來者自不能遁其妍媸矣。何者?不欺而誠,則無所容其欺,苟有欺焉而覺矣。自信而明,則無所容其不信,苟不信焉而覺矣。是謂“易以知險”,“簡以知阻”,子思所謂“至誠如神,可以前知”者也。然子思謂“如神”,謂“可以前知”,猶二而言之,是蓋推言思誠者之功效,是猶為不能先覺者說也。若就至誠而言,則至誠之妙用,即謂之“神”,不必言“如神”。至誠則無知而無不知,不必言‘可以前知”矣。


至誠之妙用謂之“神”——王陽明


[譯文]

來信又寫道:“人情詭詐,層出不窮,如果用誠信來防禦它,往往受到它的欺騙。要想覺察人情的詭詐,自己就會事先猜度別人會欺詐我,就會臆想別人不相信我。逆詐就是欺詐,臆不信就是不誠信。被別人欺騙了,又不能覺察到。能夠不事先懷疑別人欺詐,不無故臆想別人不相信,而又常常能預先覺知一切的,唯有光明純潔的良知才做得到。但是,其間的差別十分微妙,常常是背離知覺而暗合欺詐的事情發生。” 不逆詐、不臆不信,但是做到先知先覺,這是孔子就當時的社會情況而言的。其時,許多人一門心思想著去逆詐、去臆不信,反而使自己陷於欺詐和不誠信。同時也有人雖不逆詐、不臆不信,但不懂得致良知的功夫,往往又受人欺騙,因此孔子有感而發,說了這番話。孔子的話並不是教人以此存心而一味去發現別人的欺詐和不誠信。存心去發現別人的欺詐和不誠信,正是後世猜忌險薄的人所做的事。只要存有這個念頭,就不能進入堯舜之道。不臆不信卻被人欺騙的人,尚且還不失為善。但還比不上那些能致其良知,自然能預先覺知的人更加賢明。你認為只有良知光明純潔的人才能這樣,可知你已領悟了孔子的宗旨了。但是,這只是你所領悟的,並不能落實到實踐之中去。良知在人的心中,恆通萬古,充盈宇宙,無不雷同。此正是古人所謂的“不慮而知”、“恆易以知險”、“不學無能”、“恆簡以知阻”、“先天而天不違,天且不違,而況人乎?況於鬼神乎?”你所說的背離知覺而暗合欺詐的人,他雖能不逆詐,但他或許不能真的自信。他或許常常有先覺的念頭,但他卻不能常有自覺。常常希望能夠先覺,這樣就已陷入了逆詐和不臆信,已足能矇蔽他的良知了。這正是他不免背離知覺而暗合欺詐的原因。君子修學是為了自己,不曾憂慮被別人欺騙,只是永遠不欺騙自己的良知罷了。所以,君子不欺騙,良知就沒有虛假而能真誠,良知真誠就能光明。君子自信,良知沒有疑慮而能光明,良知光明就能真誠。明和誠彼此促進,因此良知能常覺、常照。常覺、常照就彷彿明鏡高懸,任何事物在明鏡前不能隱藏其美醜。什麼原因呢?因為良知沒有欺騙而誠信,也就不能寬待別人的欺騙,若有欺騙就能覺察。良知自信而光明,也就不能容忍不誠信,如果有不誠信存在就能覺察。此亦稱為“易以知險”,“簡以知阻”,也就是子思講的“至誠如神,可以前知”。但是,子思說“如神”、“可以前知”,還是當兩件事看待了,因為這是從思、誠的功效上論斷的,仍然是給不能事先覺知的人講的。若從至誠上來說,那麼,至誠的妙用即為“神”,而不必說“如神”了。至誠就能無知但又無所不知,也就不用說“可以前知”了。


至誠之妙用謂之“神”——王陽明


[評析]

都說城市套路深還是回農村,當下是一個誠信危機的時代,每個人都感嘆世態炎涼,而又不得不投身於這瞬息萬變的大染缸,幹著自己不想幹之事,似乎都有一籮筐已知條件的限定。

都說人心險惡,害人之心不可有而防人之心不可無,殊不知,我們自己不也是他人心中懷疑和設防的對象嗎?都抱怨世界的不公與黑暗,事實上每個人都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我們臆測、揣度他人之心即是詐、即非誠信也。然而,我們就疑惑了,人情機詐百出,如果不防備他人,唯恐被之欺詐。所以,我們總是對一切都質疑,隨意測度他人,就算是自己的親人、愛人也無法全然的不逆、不臆。要麼擔心被騙,要麼唯恐不被信任,往往因此而做出很多害人害己之事渾然不知。最後就是抱怨、自憐、自我封閉、憎恨甚至是暴力。

關鍵還是我們自己,孔子當時就說“專以逆詐、臆不信為心,而自陷於詐與不信”,不逆、不臆而先覺,不是教人專存此心,專想著先覺察人之詐與不信,如果是這樣,便是後世猜忌險薄者的事情。就是這麼一念,就已背離道而步小我私慾之塵。不逆、不臆而被人所欺詐的,也不失為一種善。但是如果能致其良知,能時刻對自我的思想明察秋毫,在點滴細微處覺察自己的私慾之心,自然可以“不慮而知,不學而能,無知而又無所不知”,自然於世間得自在解脫,與天理、自然合其一,在此心主宰之下的行動,先天而天不違,天且不違,何況是人?更何況鬼神?如果常求先覺之心,就足以自欺其良知,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

君子自信,不憂慮被別人欺騙,而只是永遠不欺騙自己的良知罷了,照見覺察自我之人慾貪嗔痴,便可致其良知,良知沒有人情事故的虛假,而能真誠,當自我思想真誠,便入靜,一種心如止水般的平靜湖面,自然可如明鏡般照見一切事物的本源。至誠之處即是靜,至誠之妙用即是神。神即道,道法自然,如來!一切自然而超越自然。


至誠之妙用謂之“神”——王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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