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江,你怎麼了?

洞庭湖 梁武帝 長江 美文 此城此警 2018-12-03


沅江,你怎麼了?


由於工作關係,兩年前調離沅江。我是個木訥好靜的人,每次回沅江,也是宅在家裡的時間較多,同原來的舊交故友,鮮有聯繫。最近因休年假的關係,近年一些相忘於江湖的老友又得以忙裡偷閒相聚,引車賣漿的兒時發小;朝夕相見的同事、同儕;混跡商界的生意中人,呼朋引伴,或品茗“泛泡”或推杯換盞,話題少不了當下沅江的人事、時局。其中既有戲謔調侃,某某領導者的風流韻事,桔城不大官場的所謂掌故,更多的是對沅江現在和未來的擔憂。有些話語,我不知該用危言聳聽還是振聾發聵來形容。

沅江又遭受了一次洪災,堪比九六年。與驚人話語不相匹配的是,作出如此斷然結論的人語調不復慷慨悲壯,多是唉聲嘆氣,全然沒有一九九六年沅江的十垸九潰,城區被洪水吞沒到僅剩慶雲山百來畝綠洲,幹部職工連續三個月沒有發工資,還要勒緊褲帶支援農村受災戶時的義無反顧和誓言重建一個新沅江的幹雲豪氣。

常言道:信心比黃金重要。此時此刻的沅江,乍一看,依然是人流如織,瓊湖西路、巴山西路車輛蟻行如舊,蝦蟹漫酒店仍是賓客簇擁,麻將室“胡”“碰”聲聲入耳……促使我發杞人之憂的諸君,他們多不是津津樂道於街談巷議的吃瓜群眾,而往往是肩負著一方發展穩定重任的這個城市的建設者,管理者。

於是有了下文,我們的沅江,你怎麼了?

始皇帝設郡縣制,皇帝換了多少個,但郡縣制度一直沿襲至今。由此可見郡縣在國家治理中的重要。據官方統計,截至去年,我國有縣級行政區2851個,其中縣級市369個,沅江忝列其中,雖然沅江聲名不顯。沅江人在外,要向一個對沅江陌生的人介紹自己的家鄉,還頗費周折,洞庭湖?僅佔南邊一隅,再說常德、岳陽肯定不服。辣妹子?影響力也不夠,人家還容易想到某歌星、某歌曲。歷史人物?當代名流?別說在省內外,就是在益陽,也是難敵安化、南縣、赫山、桃江等兄弟縣區。沅江於公元522年(南朝梁武帝時)建縣,綿延一千餘年。一個人口達幾十萬的中等縣,搜索歷史、環顧古今,竟然難以找出一個社會共識度高的人、物,哪怕是“網紅”。作為一個沅江人,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魯迅先生筆下的阿Q有言,我們祖上也曾闊過。據沅江縣誌記載,約5000年前,在沅江的赤山,漉湖等地,就已形成村落。進入青銅器時代後,在今胭脂湖街道的蓮子塘一帶,聚居村落已趨密集,在南嘴鎮就曾出土十萬年前的石器。沅江歷史上曾有多個湖南或全國第一:蘆葦、苧麻、淡水魚等。在水運為王的時代,沅江產品、沅江人乘洞庭的順流逆流,通江達海,經長江、湘、資、沅、澧四水,到益陽、長沙、常德、岳陽、漢口、蕪湖、南京、上海。沅江真不愧是那個時代的弄潮兒。在沅江,有一個說法,叫“搞出湖”,是走出洞庭湖,闖蕩事業成功之意。仁者樂水,智者樂山。沅江人勤勞、智慧、包容,水鄉農家,水上生活,逐水而居,靠水吃水也就不可避免地成為了沅江人的性格烙印。世事滄桑,沅江這片土地上的驚奇,傳奇或者平淡無奇,無不能在此找到答案。



沅江人不抱團。

嚴格地講,沅江人絕大多數是移民的後代,因為除赤山島等幾處高地的原住民外,其他的多是靠水而居,在洞庭湖上討生活的移民,然後才有圍湖造田,上岸繁衍生息。水上生活,岸上村落,山裡人家這是大相徑庭的生產、生活方式。情感、性格、親緣、人緣也隨之有云泥之別。沅江人講,洞庭湖的麻雀,是見過幾次風浪的。在洞庭湖上過活,遠古的沅江人,一條船就是一個家,就是生活的全部,全部的生活。大自然的饋贈,洞庭湖水養活了一代代沅江人,也鑄就了沅江人各自為政,不服周的性格秉賦。一條船就是一個生產單位,老公撒網,老婆扳艄,稍長的兒子幫忙,便可將寒來暑往的日子過得滋潤有味。不比生活在大山的人們,圍捕大獵物或者“趕山”,要依靠團隊的力量才能實現。還有,大家都是生活在水上、吃住在船上,用現在的話講,沒有隱私也沒有偶像。你知我知,各有幾斤幾兩。尚武的民族都愛鬥狠逞強,能歌善舞的人們多情浪漫,斗轉星移也難以改弦更張,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秉性或者叫“根”。至此,本人對一個所謂的沅江現象似乎找到了答案:一個有千餘年曆史的中等縣市,具有時空穿透力和普遍影響力的人物鳳毛麟角,未免令人唏噓喟嘆。非人不傑,非地不靈,環境使然。缺少的是一種對人才“推”和“捧”的環境。這也可能是坊間頗有微詞的沅江人愛“告狀”的歷史基因所在。山區多土地貧瘠,推出一個人則減少一個在土地上爭食的一份子,於是齊心合力“推”。湖區則不同,在洞庭湖上討食,面對同樣的驚濤駭浪,我可能滿載而歸,你也許兩手空空。再說你身上有幾個胎記我都瞭如指掌,憑什麼是你?於是內鬥內行,外鬥外行。實行幹部避籍交流制度後,組織人事部門的例行考核,沅江本土幹部打分往往要低於交流乾部,也就不足為奇了。

沅江人愛面子。

國人多為面子而活,在這一點上,沅江人就很“中國”,面子就是臉面、場面、表面。看重的是別人的看法,自己的感受,把別人的看法當作自己的一種活法。自己要顧面子,在外要掙面子,人家要給面子,死了都不能丟面子。於是乎,這個到目前仍是湖南為數不多的未通高速的縣市,街上掛著吉祥號牌的寶馬悍馬呼嘯而過,成為一道別樣的風景。據說, 曾有縣城一天購買七臺豪車的驚人記錄。一個仍靠中央財政轉移支付實現“三保”(保工資、保運轉、保民生)的縣級市,卻有著十分興旺的文化娛樂業,在廉租房、公租房小區,同樣也是夜夜笙歌,麻將聲不斷。走出沅江,在政界、商界發展得十分順遂的成功人士,也要在鄉親們欽羨、驚詫的目光裡,在老家建一棟中西合璧的獨棟別墅,儘管一年都難住上一晚。有好事者曾做下一個統計,在湖南市場流行的一種中高檔香菸,全益陽市年銷售只有八百箱,其中沅江就有四百箱。我想,難怪在沅江,騎著電動車在人流、車流中穿梭的快遞小哥,一條褲腿上一條褲腿下的裝修師傅,也要在上衣的口袋裡裝一包沅江人叫“空筒梗”的“和氣生財”裝門面。沅江人在消費休閒方面至少有兩大發明創造:一是辦喜事要吃預備餐,且與正餐同樣隆重。二是撲克牌“打千分”。只有沅江人會玩,且樂此不疲。

顧了面子難免失了“裡子”,沅江街頭曾經的豪車一族,有的被抓,有的跑路,偶爾露面的,講話做事“調子”也低了許多。曾經GDP在全省位列第四的水鄉桔城,在縣域經濟排名中已經被一些過去個頭小得多的縣市甩去不止一站路的距離。據沅江政界朋友講,儘管沅江的城區建設比較“有看相”,但財政狀況捉襟見肘,隨時有亮紅燈之虞。


沅江,你怎麼了?


沅江人不出頭。

沅江地處洞庭湖腹地,距周邊中心城市長沙、益陽不屬黃金距離,至少也是白銀距離。縣域資源稟賦至少也是中上水平。在鄉鄉點火、村村冒煙的時代,鄉鎮企業在數量上曾有一定的規模,且形成了有一定優勢的體系,如:機械、造紙、食品、紡織等。有市場、有品牌、有影響。如今,多數不是汲汲無名,就是影響力不可同日而語。今年是改革開放四十週年,又歲逢戊戌,如果把歷史輪迴與變革比作一場高考的話,在擴招、自主招生、分數為王等並行不悖的大背景下,沅江這個考生稍努把力,不奢望上清華北大,考上一個一本應該是大概率事件。可世事弄人,放榜一看,僅以微弱的分數優勢,錄了個二本!在一個競爭的時代,坐在前排才有機會。沅江人不愛坐前排,如果不安排座次表,大小會議,後排座位坐得滿滿當當,而前一二排,如果主持人不三請四催,一定是稀稀拉拉。

沅江人格局不大。

當年拓寬城區瓊湖路,開發商貿街,修建銀光路,沅江居民甚至不少老幹部極力反對,當時的主政者力排眾議,沅江城才有了今天的格局。然而現在沅江市民又深切地感受到路還是窄了,沅江本土一些老闆,企業壯大了,腰包鼓起來了,沒有二次創業的雄心壯志。買豪車,到“葡京”,跳不出“起高樓”,“宴賓客”,“樓塌了”的週期率。無“做大”智慧,更少“靠大”的胸襟。偌大一個沅江,敢於在IPO試水成功的,也只有太陽鳥。不少幾十人的公司,幾百人的廠子,姨妹子管賬房,小舅子搞採購,怎能做大做強?

沅江你快醒來。

亞熱帶的氣候,洞庭湖濱,城區五湖環繞,生活成本不高不低,生活在沅江這個宜居的小城,沅江人民難免有小酒微醺的幸福感和溫水煮青蛙的舒適感。下塞湖案的查處和曝光,使沅江這個小城一時成為了輿論關注的焦點,也使沅江人民猛然警醒,當年主政者強力主推的“幾篇文章”,儘管佈局謀篇堪稱雄偉大氣,遣詞造句也不乏精美華麗,原來是下筆千言,離題太遠。前主政者在眾說紛紜中中箭落馬,一干人等牽涉其中。靠水吃水的生存法則此路不通!


沅江,你怎麼了?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離沅江城區最快都要一兩小時車程的下塞湖給74萬沅江人民補上的不只是一堂環保課。此事也遠未塵埃落定。套用一句比較流行的話,下塞湖案對前主政者,其政治生命可能是個句號;對發展中的沅江,永遠是個逗號;對政商關係、發展與環境、權力運行與監督制約等的拷問,是個大大的問號。

生活還將繼續,太陽每天都是新的。祝願家鄉人民儘快走出陰霾,昂首挺胸,創造新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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