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考古學界為什麼改變了對中國新石器時代的認知

申遺成功,一部分來自國際專家到良渚遺址進行的現場評估,現場確認遺產的真實性、完整性,以及保護的有效性。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依照:申遺文本。

如何贏得國際古蹟遺址理事會(英文名ICOMOS,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中心委託)專家的心,如何讓老外理解中華五千年文明?這是一件有難度的事。

2012年,良渚申遺正式啟動,杭州良渚遺址管理區管理委員會(以下簡稱良管委)委託了一位老朋友——中國建築設計院有限公司建築歷史研究所負責,名譽所長陳同濱主持,與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杭州良渚遺址管理區管理委員會共同編制良渚申遺文本,歷時5年,總頁數5330頁。

從“文明”到“複雜社會”

陳同濱是杭州人,也是2000年《良渚遺址保護總體規劃》的主持人。8年前,西湖申遺本文正是她和團隊打造的。

如何定義良渚,陳同濱曾經有過糾結。

除了“早期國家”,申遺文本中關於良渚古城遺址的價值要素,還有一個關鍵詞:複雜社會。

對陳同濱來說,良渚申遺文本的突破口,也跟這個詞有關。

2017年,國際古蹟遺址保護理事會ICOMOS的三位考古專家——Douglas Comer(D.考莫爾)教授、Michael Pearson(M.皮爾森)教授和 Rima Hooja(莉瑪·胡賈)博士,正在北京參加紅山文化遺址申遺的研討會。良渚管委會邀請三位專家,來杭州良渚遺址看看。

三位專家給陳同濱提了一個建議:不要簡單使用“文明”這個詞來描述良渚。他們的建議是用“複雜社會”這個詞。

按照西方物質文明指徵,文明有三個標誌:城市、金屬、文字。這套已經沿用多年,在中國也一直佔據主導地位。然而,中國的早期文明未必適用於這種標準。劉斌說,這也是國際學術界對中華文明存在的三個誤區。“第一個誤區是將中華文明作為一個整體來對待,而忽視了中華文明形成之前還存在著多個區域文明。第二個誤區是將中原文明作為中國早期文明的唯一代表,而以中原文明的形成作為中國早期文明形成的標誌。第三個誤區是以青銅器、文字作為判斷文明的絕對標準,而將未發現青銅器、未破譯文字的文化摒除出文明之列。”

世界著名考古學家科林·倫福儒教授認為,除了文字和青銅器,良渚文化在各個方面均已到達文明國家的要求。“良渚文明”成為了個例,它挑戰了過去對於國家文明三要素的固有觀念。文明的標準,不應成為判斷一個文化是否進入文明社會的生硬公式。

其實,估計考古學界早已開始反思,開始摒棄這些早年歸納出來的標準,比如提出了“複雜社會”的概念。這是中國第一個使用“複雜社會”這個概念與國際對話的。

在國際語境下講良渚故事

“我們必須從人類文明的高度去解讀我們的文化,你要突破自身文化背景的侷限性。”

“申報世界遺產,講遺產的價值,核心價值,一定是在國際語境下講,而不是用中國自己的傳統表述方式。”

什麼是國際語境?就是“必須從人類文明的高度去解讀我們的文化,你要突破自身文化背景的侷限性。”

“要想成為世界文化遺產,需要具備一個足夠高的視野,藉此才能提出一個對全世界都具有突出普遍意義的價值。假如一座中國宮殿,你跟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說,這是中國某皇帝登基的地方,所以重要,那一定很難入選,因為這隻對中國有意義,對其他國家、對全人類的現在和未來,都沒有任何意義。”

打動評委的,一定是對世界、對人類的今天和未來都有重要意義的價值。

申遺文本中,有這麼一句重要的定論:“良渚古城遺址”可填補《世界遺產名錄》東亞地區新石器時代城市考古遺址的空缺,為中國5000年文明史提供了獨特的見證,具有世界突出普遍價值”。

良渚王國的底氣很足。

普遍價值的關鍵點,是5000年。

我們已經確證,5000年前,中華文明就已經進入了早期國家。

人類社會發展有同步性,古埃及文明、蘇美爾文明、哈拉帕文明都在5000年前進入國家社會。上世紀80年代中期以後,隨著紅山文化、良渚文化隨葬玉器大墓的發現,才開始探索文明起源。良渚遺址的發現,證明中國在5000年前左右也已經進入到早期國家形態。

這就改變了以往國際考古學界對於中國新石器時代的認知。

如今,人們知道良渚文明出現的時期,也正是古埃及、蘇美爾、哈拉帕文明開始出現的年代,在距今5000年這一重要時期。

良渚古城遺址憑藉大量的遺址遺蹟,包括高大宮殿臺基、完整的城牆遺址、古老而龐大的水利工程,以及數以千計象徵權力與信仰的精美玉器,就足以讓人相信,5000年前,良渚王國社會發展程度,已完全可與其他世界古老文明比肩。

這便是良渚對世界文明和人類發展的普遍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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