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送爽挖紅薯/劉志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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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暑一過,風便一天天涼爽起來。翻開季節的日曆,又到了紅薯成熟的時候。站在紅薯地邊,紅薯的芬芳不時撥弄我的心絃。打開記憶的閘門,那些記憶深處的片斷又在回味中一一鮮明起來。

兒時的秋季,是紅薯豐收的季節。山坡地頭河畔田間,處處是村民忙忙碌碌挖紅薯的身影。一片片一團團碧綠的紅薯藤被割掉,再被一把把地捆好堆在旁邊。紅薯土中,一蔸蔸一行行的紅薯根整整齊齊亮在村民眼前。沿紅薯根的旁邊,一鋤挖下去,肥碩的紅薯便破土而出。碰到特別大的紅薯,村民往往會發出驚喜的叫聲。我們小孩子跟在父母后面,把紅薯上的泥抹掉,把紅薯的根鬚扯掉,然後把紅薯放進籮筐。趁父母休息時,我也舉起鋤頭。但我挖出的紅薯往往體無完膚,受盡剝皮刮肉斬腰斷頭之苦。就在村民抬頭抹汗時,月亮已在山尖上露出了銀盤似的臉。“回家嘍!”隨著一聲聲響亮的呼喊,田野上那被沉甸甸的紅薯壓彎了腰的身影,便逐漸消失在月色中。

兒時糧食不夠吃,我們經常以薯代飯。吃久了,父母對紅薯的做法也就有不同的花樣。一是把紅薯洗乾淨,蒸熟吃。但吃多了,就膩,看見紅薯,就想跑。二是把紅薯切成手指樣的條狀,和米而煮。熟後,米飯的清香、紅薯的甘甜融在一起。初吃起來別有風味,但不久之後,白白的米飯總堆在我碗中,紅薯條總擠在父母的碗中。還有一種,我們百吃不厭,就是把新鮮的紅薯洗淨切成丁,投入鍋內,放油加水而煮。半熟,揭鍋,放醬、鹽、醋、蔥等佐料。如要起個名字,就叫“活水煮鮮薯”吧。鮮薯熟後香味繚繞,其汁如奶,其味鮮、甜、鹹。一大鍋紅薯,我往往能吃三大碗。紅薯養活了我們,也成就了三叔。三叔是上世紀80年代家鄉第一個吃著紅薯考上大學的人。我經常把三叔送給我的“湘潭大學”的校徽系在胸前。玩耍時,我們也常用嘹亮的童聲大聲唱著三叔教我們的歌:“挖紅薯的小姑娘,光著一雙小腳丫。她挖的紅薯最大,她挖的紅薯最多……”

待初冬一晴天,把洗淨的紅薯放入鐵鍋,蒸熟。然後拿出,放入木桶,用木槌搗爛如泥漿。用菜刀挑上一團放進長方形木框中,再均勻一刮,便成了一塊紅薯片。父母心靈手巧,總會在裡面摻入白糖、芝麻、碎桔皮。把做好的紅薯片鋪在稻草上晒乾後吃,又香又甜。那時,我帶的紅薯片是同學們搶著吃的香餑餑。有時,還不翼而飛。回家說給母親聽,母親笑而不答。還可以做牛筋薯。把熟紅薯切成薄薄的片,晾在房前簷下。幹後,薄片晶瑩發亮、香甜柔韌、嚼勁十足。勞作之餘,大人們坐在田埂上休息時,總會從口袋中掏出幾塊,津津有味地嚼著。家鄉的紅薯有三種:紅心薯,黃心薯,白心薯。紅心薯欠甜,幹後硬邦邦。黃心薯澱粉多,幹後粉渣渣。白心薯甜、脆、汁多,最好吃,有香梨的味道,煮熟晾乾,鬆軟可口。故做牛筋薯,用白心薯最佳。我們平時也愛吃白心薯。每天放學回家,我準能在柴火灰裡扒出個香噴噴的煨白心薯。勞作歸來,父母也會在屋角的紅薯堆裡挑出個白心薯,洗淨、削皮,就著煤油燈津津有味地吃著。

紅薯藤是餵豬的最好飼料。家鄉農民一年到頭可能就只喂一頭大肥豬,用來過年。父母終日勞作,割紅薯藤的任務就落在我身上。每天放學後,我就割兩捆,剁碎餵豬。有時天氣好,我便與小夥伴去掏樹上的鳥窩、去稻田中挖泥鰍、去河邊捉螃蟹。最終,還是母親乘著夜色把紅薯藤割回。當時,農家的走廊上,會用木板隔出一層空間。下面空間做行人通道,上面空間就堆滿了成捆的紅薯藤。冬季,便用刀鍘碎餵豬。春爺家那把鍘刀鋒利無比,大家都喜歡去他家鍘紅薯藤。碰上陰雨天,春爺家一整天都是鍘刀鍘紅薯藤的聲音。有時,在微亮的煤油燈光裡,還有忙忙碌碌鍘紅薯藤的身影。

紅薯葉也陪我們度過了愉快的童年。採一把鮮嫩的紅薯葉,用紅毛繩把葉柄紮緊,就是一個綠色的“毽子”。男孩女孩都會踢毽子。往往一整天,我們樂此不疲。在金色的陽光下,大家一字排開,雙腳翻飛。綠色的毽子在腳旁宛如小鳥翩翩,不離左右。有個夥伴叫黑皮,缺了兩顆門牙。大夥兒逗他,邊跳邊唱:“缺牙子,扒豬屎。扒到那邊河,討個花老婆……”在黑皮的哭聲中,在黑皮孃的責怪聲中,我們拿著毽子一鬨而散。

當涼爽的秋風把我的思緒從回憶深處拉回時,我有點淚眼婆娑。兒時的生活中有貧窮的苦澀,但因為有紅薯的陪伴,也湧出了很多快樂的浪花。素樸無華的紅薯,應該佔據了幾代人的記憶。挖出一個紅薯,擦了擦泥土,我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嗯,好香,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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