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緩慢的小城銅川

安靜緩慢的小城銅川

作者:孔雀珠玉

上網查銅川蒸汽機車的相關內容,結果誤進一個博客空間,這裡的城市讓我熟悉,這裡的照片讓我熟悉,於是轉載過來與朋友一起分享,2007年到現在將近五年時間,看看文字,看看圖片,再看看我們周圍發生了什麼變化,從生活到城市,從消費到物價,或許還有很多很多。。。。。


安靜緩慢的小城銅川

到達西安已經是夜裡十二點,哥哥安排一個朋友來接我他領著我去東新街吃了很美味的夜市。他叫了一桌子好吃的,才花了五十來塊錢。他幾乎不吃,抽著煙看著我快活地剝著麻辣小龍蝦,臉上是得意的笑容:"在西安的生活就是舒服吧?"我咬著串在籤簽上邊邊是粉紅色的涮牛肚,對他說:"我從沒吃過這麼嫩的牛肚。"

他把我安頓到酒店時已經是子夜兩點鐘了。放下箱子時他說,明早不能來送我了。床很軟,房間很暖,耳中再也沒有火車的轟鳴聲,我睡得很沉。

我在西安停留了一個上午,去我的母校轉了一圈。高校擴招是我畢業之後的事情,這一次去母校,我真實地感受到擴招帶來的文化大躍進的躁動和浮誇。西安外院和陝西師大的都重新修了校門,都是龐大得不成比例的大門。進了外院,我幾乎認不出來了,到處都是新修的教學樓,新建的學生公寓,走在這個分明是我的母校但我確實又認不出來的地方,我幾乎要哭了。當我終於找到那座已經被塗成粉紅色的曾經的宿舍樓時,我發現它已經變成了男生公寓。樓已經鎖了,我站在那扇窗戶下很久,路過的人三三兩兩,不會有人認識我。

回到銅川前,在尚德門客運站買票時,我再一次體驗了廣州火車站廣場上的擁擠:六個售票窗口硬是排出了十八列,買到票的人們根本無法從那一團粘成一團的人群中殺出來,只好拼了老命的擠,總有一片驚叫和咒罵聲。

安靜緩慢的小城銅川

雖然十多年沒有回家了,小城還是老樣子,車子在筆直的高速路上飛奔,越近銅川,就看到越來越多塵土飛揚的山窩窩。奇怪的是,臨公路的一面牆體和房屋全部被刷成了青藍色和白色,這樣的色彩出現在海邊會非常漂亮,就象突尼斯的一座所有房屋都被刷成白色和藍色的海邊小城,但出現在這個骯髒的煤城,卻產生了巨大的恐怖效果。這是不是又是新一輪的形象工程?

家已經不是我離開時的樣子,六年前家裡大裝修了一場,鋪上了堅硬的地板磚,兩個陽臺都用玻璃封了起來。媽媽在用她經常有些混亂的審美觀佈置著這三間大房子,我非常不喜歡時不時冒出來的塑料花,以及一個房間裡遮滿一大面牆的血紅窗簾,但是這是爸媽的家,只要他們喜歡這樣,就好。

安靜緩慢的小城銅川

第二天一大早,媽媽拉著我去不遠處一個工廠前面的小市場吃早餐,那裡曾經被稱為“二號信箱”,一個曾經的軍工企業,現在已經改名成了機械廠。媽媽得意地說,那裡什麼吃的都有。而我,是多麼想念多少年沒有吃的豆腐腦和油茶啊。

走在路上,我一次次地被媽媽叫停,讓我不停地和學校的老師打著招呼,一面接受著他們從頭到腳目光的掃射。在這個學校,我的身份還是一個已婚人士,媽媽不願意告訴任何人我的婚變,太要面子的她認為這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於是,我只要一回家,就要走進這個巨大的謊言,就要幫助她一遍遍地圓著那個謊:"他啊,他回自己家過年了。"我不願意撒這個謊,這也是我這麼幾年不願意回家的原因之一,但是這一次,為了他們,我不得不。

那個小市場充滿了在寒冷中哈著白氣吃各種食物的人們,許多小攤歪歪扭扭地排過去,果然是賣什麼的都有,豆腐腦,糊辣湯,油茶,油條,油餅,餛飩......我記憶中小時候吃的東西全部擺了出來,我幾乎不知道應該吃什麼。

安靜緩慢的小城銅川

賣豆腐腦的小攤主是一對夫妻,他們都有紅通通的臉袋,八毛錢一碗的豆腐腦生意極好。他們忙不迭地從包著髒髒棉被套的大缸舀出一碗碗嫩生生的豆腐腦。他們笑著,紅紅的臉袋象是剛開的菊花。我和媽媽坐在小矮桌前吃著豆腐腦和油條,一個有大大眼睛的小姑娘不停看著我。我的樣子很奇怪麼?

上午的陽光象水一樣倒滿了房間,我坐在沙發上,光柱裡有輕輕飄動的塵埃,四外很安靜,坐在房間裡聽不到電鋸的聲音讓我還有些詫異。我看著中學和大學時期的近二十本日記。那時的字寫得如此噁心,我幾乎無法讀下去。看著那時幼稚的句子,知道了從1984年前起,我的理想是要成為一個兒童文學作家。時間就這樣慢慢流走,想法太多,一下子竟找不到方向。

從廚房裡飄來媽媽熬的包穀糝的香味,這是我小時候愛吃的食物。暖氣片送出的熱氣讓我有些昏昏欲睡,坐在這裡,幾乎聽不到一點聲音,我突然有些分不清時間和空間了。

安靜緩慢的小城銅川

媽媽說:“這裡坐車很便宜,可以坐五毛錢的蹦蹦車到川口,再從那裡坐一塊錢的大巴到各個地方;或者可以搭的,到哪裡都只要五塊錢。”

我回銅川后的第三天,爸媽安排我的一個重大活動就是去體育場橋吃羊肉泡饃。當然,我們是搭的去的。銅川的出租車和貴州鎮遠的差不多,基本上都是沒有屁股的小夏利,顏色又與凱里的一樣,全部刷成翠綠色。小城灰灰的兩條馬路上機靈地跑著菜青蟲一樣的小夏利。

由於當年有大量的河南人來這裡挖煤,居住在銅川的河南人和河南人後裔極多,漸漸的,銅川人民都是天生的語言專家,這裡的官方語言是陝西話和河南話,二者的重要性就象魁北克的英語和法語一樣,同等重要,每個在街面上混的人都可以在兩種語言中自如切換調頻。我們的出租車司機就操著一口純正的河南話同媽媽聊著天,有時,為了增加語言的表達效果,他會突然轉成字正腔圓的陝西話。很多陝西話用詞是我十多年沒有聽過的,這些詞彙在我的耳中形成了強烈的衝擊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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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跟我說過無數次,銅川的變化極大,這些變化我在從西安到銅川一路的坐車中並沒有感覺到,他們糾正我說,你上了大街就知道了,那裡新開了很多十來層的大商店,用媽媽的話說,就是“漂亮得厲害!”當我聽說百盛也到了這裡時,我著實吃驚了一下。透過出租車的小窗,我看到的是一個遍佈廣告牌和明星大廣告的街道,記憶中那些灰灰的建築基本上都被尺寸大極了的廣告遮住了,一些新的商店果然一個又一個排開去。但我並沒有感到喜悅,我只感到一陣強似一陣的浮躁情緒和小城市快速發展後的迷惘。現在的小城我幾乎不認識了,它新的面貌又不倫不類,失去了從前的寧靜感,但又無法象一個真正的配得上百盛的都市。

大概是兩年前,我在寫《我的城市地圖》那篇文章時,寫到銅川,有這樣的話:"體育場橋是一個美好的地方,那裡有很多的小吃。從三塊一大碗的羊肉泡饃到油旺旺的水煎包,當然還有作為對我考了第一名進行獎勵的燒雞。"。而今天,我們去的就是這個我想念了很久的地方。

我和哥哥對這個地方都極其有感情,哥哥回家的次數比我多,幾乎是一兩年回一次,每次回家,他一定會去體育場橋吃羊肉泡饃。一個月前,先我回家又先我返回南方的哥哥一邊吃羊肉泡一邊給我發短信,告訴我他正在享用這樣的美味,而此時,我終於可以不用只看著短信著急了。

安靜緩慢的小城銅川

體育場橋幾乎沒變,還是那條架在漆水河上的混凝土橋。沿橋兩邊,有銅川最密集的小吃一條街和農副產品一條街。那條漆水河已經幾乎幹了,河岸上滿是勾在乾草上的破塑料袋。而橋兩旁的小吃街卻異乎尋常地熱鬧,真的是賣什麼的都有:羊肉泡,水煎包,砂鍋米飯,炒涼粉,涼皮,刀削麵,餄餎......我穿過一層又一層的人牆,走在中間的空地上,一面看著煙火瀰漫後那些做各種小吃的人們紅光滿面的臉。我喜歡這樣的熱鬧和煙火氣,我喜歡這樣快樂笑著的臉。

為了顯得高級,爸媽這次沒有來到路邊攤吃羊肉泡,他們領我來到一家有兩層樓的飯館,名字是高老大羊肉泡饃。那個寫單的小姑娘的臉上有兩陀陀紫紅的暈,以前我們把這種紅叫“紅二團”,也叫“陝西紅”,後來聽說,它又被改名成了“甘肅紅”,土生土長生活在西北的女孩子臉上經常都有這兩陀陀識別標誌很明顯的紅。那姑娘問我們吃幾兩的,我說二兩,媽說三兩,爸遲疑了一下說五兩。後來媽媽告訴我,你爸一般都是六兩的,那天發現我只吃二兩,他不好意思說六兩了。

這裡的羊肉泡饃果然美味,比深圳最好的韓記還要美味,尤其是混在泡饃裡的粗黑的粉條,非常津道,帶著濃濃的羊肉香。爸爸還要了兩碟泡菜,滿滿兩大碟,一份只要一塊錢。我往碗里加了一大筷頭辣子醬,唏溜溜歡快地喝著帶有小塊泡饃和羊肉的濃湯。陝西人形容吃得很痛快時,用的詞很有力度,這個詞我不知道怎麼寫,發音就是“疊!”,形容那天上午我們吃飯的情景,就可以說,我們一家三口猛“疊”羊肉泡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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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媽媽做的八涼八熱及其他圖片

媽媽說,上次我們和你哥就在那個桌子吃的羊肉泡。她指指靠門的一個位。穿過那道光柱,我看了一眼那張空桌子,彷彿看見我哥和他們一邊吃羊肉泡一面給我發短信的情景。本來很希望一家四口可以在銅川過個團圓年,不想,他的假期無法和我的重疊,只好這樣分別回來陪父母。生活中總有大大小小的遺憾,但還好,這碗羊肉泡與小時候記憶中的幾乎完全重疊了,這樣的快樂也不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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