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傾世皇妃 你就像尖酸刻薄的自己

慈祥 故事 樂觀途積極人生 2017-04-06

楚清清自踏入房門後,腦海裡與父親暫別的光陰方漸漸逝去。他皺紋裡的慈祥與目光中的意味深長,總讓她覺得有什麼事情被矇在鼓裡,且事情太子知道,父親明白,只有她一個人糊塗著。

小姐又在魂遊太虛了,筱筱送上一盞香茗,輕言:“小姐,奴婢說得不錯吧,這閨房裡的一物一景,老爺都原封不動的保持著,每日亦都有府中的下人打理,對了,你還說什麼花來著,指的那一盆室景呀?”

抿了一口茶水,熱氳的溼意撲面,清潤的香氣直撲鼻裡。楚清清略微抬眸,柔和的目色看向書案,說:“就是那盆,現在不用你說了,我已經見到她好好的,沒有調落枯萎。”只是不見了根部原橢圓形的葉子。

順著小姐望去的方向看去,筱筱釋然的笑道:“原來是這盆墨青呀,奴婢記得您說過,這墨青矜貴無比,它的花期分為三個階段,這三個階段又各自為一旬月為限。”

“那是那三個階段呢?”

楚清清問出來就後悔了,卻徒然見筱筱討巧的笑道:“小姐休要考奴婢,奴婢的記性可不是那麼差的,第一階段是長葉滋花苞,第二階段時綻放的同時便散子,第三階段葉枯花落。”

原來如此,目今這墨青已到最後階段,料想根部的葉子已敗枯,讓打理這室中之人清理出去了罷,還想搬回梧惠宮去,罷了,還是留在這裡讓它花開於此,花落於此吧。

“我想去院子裡坐坐。”楚清清邊說邊起身,邁過門檻的的身影在陽光下流淌了一地的愜意。

這種真實的感觸的確奇妙得很,想著入宮前她常常躺在榻椅裡,微微的笑著遠望天際,或是閤眼休憩,或是聆聽雀鳴,或是沉眉傷嘆,或是盈淚感悲。如今感觸良多,重新躺在這裡,楚清清不知該喜還是該憂,身不由己,無能為力,也惟有報以命運一抹淺笑。那未知的未來,是悲是幸,此刻她還活著,還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那麼,就讓一切撲過來罷。

楚峰的壽辰雖無人道賀,但有楚清清的陪伴與太子的賀禮,這個壽辰他已是心滿意足。

傍晚十分,楚清清啟程回宮,臨行前楚峰自是一陣千叮萬囑,楚清清都聽入耳中,卻不知能記得多少,惟一記深刻的,是楚父親的蒼老模樣。

回宮途中,楚清清的心情似乎受到傍晚時天際落漠悵然的感染,變得有些悒鬱愁傷。纖指輕撥帷簾,從窗口透入車室裡的風沉重中又添了絲清涼,似乎要落雨了。

從告別老爺伊始,小姐的情緒好像一直處於低落狀態。想到來時路上小姐交待的話,筱筱掩下了張口的心思,討厭自己怎麼如此笨拙,能替小姐分擔一絲一毫都好呀。

馬車停在東宮外,楚清清搭著筱筱下了馬車。站在高擴的門庭前,卻沒有要立即進去的意思,螓首略抬,沉色凝視著‘東宮’那三個燙金大字。這三個字代表的不僅僅是未來至高無尚的皇權,更隱藏了永無止盡的爭奪之戰。

隱約間,似乎能見到東宮的上空,擰轉著層層血色陰霾,整個東宮,全然籠罩在那層詭異的腥紅薄光下,看起來是那麼的晦暗目旋。楚清清蹌踉的後退一步,眼中的驚恐愈發凝重難忍。

“小姐。”倏然見小姐臉色慘白如紙,緊擰的眉宇更彰顯著恐懼,筱筱不禁也跟著緊張起來,“小姐,你怎麼了?看到什麼了?”

楚清清回過神來,滯愣了數許,方似跑了路似的喘息道:“沒事,可能有些累了,走,進去吧。”

“哦。”筱筱似信非信的扶住楚清清邁步,心中赫然一激靈,小姐的手好冰,就似隆冬的天氣。

進入東宮後,楚清清在曲廊下改了主意,吩咐筱筱帶她去另一個地方——德澤宮。

在經歷了冬瑩宮遭竊事件後,更是濮陽瑾下令茗妃讓人大收一番梧惠宮後,幾宮娘娘便甚少在梧惠宮現身,也正是如此,楚清清方得以幾日安生。

蕭後應是樂意見到自己安分守己,不刻意出頭的樣子。本來嘛,她讓自己這樣的身體狀況入宮,不就是當擺設的麼?如果她能本份的呆在梧惠宮,相信這樣的安生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是她或是太子不需要梧惠宮中存在傀儡為止。

晴妃乃是柳貴妃身邊一侍婢,想她既是入宮為婢,身後自然沒什麼靠山依附,於茗妃和婉妃謙卑小心也在情理之中。若是與自己交情好了,定會惹上一身麻煩。那苡妃據說是太子從北晉帶回來的,一直寵幸至今,有太子這層庇護,相信茗妃與婉妃也不敢太過為她。

而讓楚清清想不透的,是茗妃與婉妃這對姐妹花,難道她們除了聽候蕭後的旨意下嫁太子外,就一點兒也不將太子這個夫君放在心上嗎?要知道就算濮陽瑾最後當不了璠陽王朝下一任帝君,對她倆而言也沒什麼好處呀?

德澤宮門口,楚清清駐下步子,方想讓筱筱前去張羅回報,徒見一身材魁梧,面容正凜的年輕男子踏出門來。筱筱輕聲對楚清清說:“小姐,這位是東宮的親衛統領,羅貴羅統領。”

看他的年紀不過二十六七,能做到統領的位置應該有些能耐,楚清清衝著他微微笑著一點頭。

“臣羅貴見過太子妃娘娘。”羅貴躬身行禮,他早聽說過這位太子妃,她甚少出梧惠宮,偶爾帶隊巡邏東宮,也只是遠遠的見過一回,印象中只有那一襲瘦小的背影。

“羅統領請起。”所謂親衛,就是指那些專屬皇族之人的侍衛,濮陽慕華曾給她解釋過,也就是說現如今的璠陽王朝,也只有這支軍隊聽從濮陽瑾的號令與指揮。

“謝太子妃。”她的聲音柔柔的,毫無一絲力氣,比從他處聽來的更弱上一分。

“太子殿下可在宮中,我想見見他。”

想這東宮,何等的爾虞我詐,是個主子皆會因自己的身份自恃尊貴,不將人放在眼裡。而這太子妃與他一介臣子談話,居然不用尊稱,直接稱‘我’。羅貴的心聽防備煞時間少了一層,“回娘娘的話,臣方從殿下那裡匯事出來,臣這就命人替娘娘代為通報。”

這算是入宮以來對她最尊敬的人了罷,楚清清心裡感嘆著,“有勞。”

一會兒就有德澤宮一宮侍出來,楚清清斜眸向羅貴頜首示別後,隨著那宮侍踏入了德澤宮的大門內。而此時羅貴卻在忖悔,是否該告訴太子妃,苡妃娘娘正陪著太子用晚膳?

沿著曲廊拐了好一陣,才聽見引路宮侍躬腰細聲言道:“太子妃娘娘,殿下就在裡面,太子殿下有令,您直接進去就是。”

那扇硃紅漆的門大開,廊簷下的燈光與殿中的燈光渾在一起,濃濃淺淺,透著朦朧與溫馨。楚清清步履微頓,也臆測不清自己何以要用這個詞來形容此刻的心境,搖了搖頭,攜裙踏上石階。

示意筱筱在門外候等。楚清清深吸口氣,踏出一步後,佇立在了德澤宮的寢殿門檻邊。而那一抬眸的瞬間,殿中所見所聞,皆讓她的心揪擰得緊,且後悔不已。

苡妃羞澀的坐在濮陽瑾腿上,頰邊泛起的紅暈婉若兩片桃紅的花瓣,媚眸如廝,流轉間皆是透露著數之不盡的纏綿與愛戀。而濮陽瑾所表現出來的笑意與溫柔,是楚清清前所未有的視見。他似乎將苡妃疼到心坎上了,周圍的一切皆可充耳不聞,甚至連自己站在門口處,他亦可視而不見。

如果知道苡妃在此,她就不來了,楚清清如是想著。可既是後悔無路,惟有硬著頭皮向前,踏過門檻,朝著那似坐似臥在榻椅上的人盈身,“臣妾見過太子殿下。”

幾步開外的桌臺上,擺著令人食指大動的佳餚美酒,雖已善畢,仍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你來找本殿幹什麼?”

清涼的聲音與所見的溫柔完全就若毫不相干的兩人,有那麼一刻楚清清怪責自己沒事找事。按照他們兩人接觸的態度,濮陽瑾完全可以拒絕見她,然他同意相見,不是真認真,便是刻意使她難堪。此刻軟香在懷,再見那輕漫不屑的態度,定是後者之理了。

楚清清直起身子,卻並未立即作答。流淌在地面的影子,正隨著照明的光亮輕晃搖曳,似深夜裡枝頭隨風左右的樹葉。

“殿下,臣妾先行告退了,有臣妾在,太子妃娘娘不好開口。”

這是楚清清第一回聽見苡妃開口,她的語氣中聽不出其他意味,只有淺淺的得意和嬌羞。又聽見濮陽瑾不耐煩的言道:“你就當她不存在好了。”

“殿下,你想讓太子妃娘娘怪責臣妾不懂事麼?”苡妃邊說邊脫離濮陽瑾的懷抱,起身朝著他盈禮告退。

在路過楚清清跟前時,她對楚清清欠身一笑,這一笑竟讓楚清清覺得尷尬不已。那笑顏很乾淨且得體,讓人找不出一絲雜質。在宮裡甚至整個皇城,太子偏寵從北晉來的苡妃,為了她甚至不惜與皇后僵持。閒暇無聊之際,她有想過那苡妃何等本事能虜獲濮陽瑾的心?方才彼此視線接洽的瞬間,她似乎明白了,她不是皇后與太子任何一方的棋子,更不是像茗妃等留在東宮存有目的,也絕不像自己這般攜著什麼原因與不得已留下。她是真正的想和太子在一起,用她所有的溫柔和情將濮陽瑾留在身邊,她的確值得太子偏寵她,這樣真心全意的女子,誰會不稀罕?方才感覺到的‘得意’是她誤會了。

“你到底是來見本殿的還是來看苡妃的背影的?”苡妃早已消失在門口,可楚清清的視線仍在那裡停留,苡妃的確是很吸引人的,只是沒想到這回吸引的居然是個女人。

楚清清收回目光將視線看向濮陽瑾,儘管他的輪廓依然如初始般冷酷無情,可這一刻,楚清清不想再卑微,“臣妾好歹也是你的太子妃,就算您寵愛苡妃,難道連看也不讓人看麼?如此何不把她藏進荷包裡,省得讓人覬覦。”

他怎麼聽著這話有酸味,是錯覺嗎?還是他方才喝了點兒酒,分不清嘲笑與譏意?抑或是他的酒量嚴重下降?濮陽瑾起身走向楚清清,在她兩步開外站定,揚起一抹讓人窒息的邪魅,略微俯身靠近楚清清說:“你在吃味嗎?”

這樣的濮陽瑾楚清清記得見過一次,不同於先前在苡妃眼前的溫柔,這絕對是令人恐懼且忐忑的詭異,她寧願濮陽瑾對她冷淡,對她嚴詞諷譏,也不要在這樣的表情和眼神裡永無止境的沉溺。後退一步,拉開彼此間有些曖昧的距離,而周圍徒然盪開的旖旎並未因著楚清清的退步而有所退減。

本來是消遣濮陽瑾的,怎麼到頭來卻是她難堪不已?楚清清愈是懊惱,愈是悔不當初,“誰——誰會吃你的醋?你這張臉只會讓我想起那封你未簽訂的休書。”

腦海裡閃過那一片片如雪花飄落的紙雨,濮陽瑾狹眸半斂,冷冽的眸色直逼著楚清清閃爍的眼神。他知道楚清清是特別的,可她再鎮定與能耐,也不過是個女人罷了,而且還是頭一個令他起了一絲興趣的女人,頭一個令他清醒無比的神智感到迷茫,頭一個令他連隱藏的情緒變得易怒易燥的女人。

他是不是真的該動手殺了她?讓這樣的人存在世間,於他而言是種威脅不是嗎?管她能為他做什麼?他不相信自己這樣的忍辱負重到頭來會竹籃打水。可是,就算他負在背後的拳頭捏碎了,也拎不起一絲力氣伸向她的喉嚨。

憤怒的邁步向前,直逼得楚清清感覺到接近她的不是人,而是一個隨時可要人性命的巨大危險。

那眸中跳動的冰火與緊逼的步子,直逼得楚清清退到內殿抵到桌臺,牴觸帶來的疼痛讓她從濮陽瑾幽深的眸光中回過神來。心中一個激靈,迅速側移兩步,道:“你想讓我死還不容易,方法何其繁多,何必非得選擇將我嚇死呢?”

“哼。”濮陽瑾瞧著她側斜的身廓,冷冷的言道:“你來找本殿做什麼?”

“據說就要有狩獵之事,我想讓你帶我前去。”她不是來說這件事的,可濮陽瑾冷情的態度讓她到嘴邊的話自然轉峰。

“你果然是想死得快點兒。”以楚清清的身體狀況,只是去到狩獵圍場的一路顛簸便可讓她筋疲力勁,她去幹什麼?不過是換個地方躺著罷了。

楚清清轉過身來,平視著濮陽瑾傲慢的俊顏,“我是不是想死得快點兒那是我的事,你是不是想讓我死得快點兒那是你的事,咱們各想各的,互不相干,你既是沒有拒絕,我便當你答應了。”

說完,楚清清攜步快速離去,一是怕濮陽瑾出聲反悔,二是真不願再見到那張全天下皆負他的臉,她楚清清並不欠他濮陽瑾什麼。然再走到內殿門下時,楚清清倏然停了下來,頭也不回的嘆息道:“今日謝謝你的賀禮。”雖然他對外宣稱與實送之物不符,至少全朝上下的人知道他還記得楚峰是他的其中一位泰山之翁。這好像才是到此的目的。

濮陽瑾在楚清清音落時與之同踏出一步,區別卻在楚清清走了出去,而濮陽瑾只在那一步後便沒在繼續……。

很累,楚清清感覺前些日子所有的悠閒中該有的疲憊今日齊齊襲擊她。回到梧惠宮時,珠子恭敬的迎她入內,筱筱打理著從太傅府帶回來的物件,楚清清倚癱在榻上,袖英則沏了盞溫茶遞上前來。

這茶水似甘露一般,煞時讓楚清清從德澤宮帶回來的忐忑餘韻盡除。少少的躺了一會兒,沐浴後便躺下歇息了。這一夜——無夢。

這日請了脈後,袖娟解下系在她手腕的絲線時,便聽見兩位御醫請辭之聲,楚清清允後,方讓袖娟掀開墜簾。

午膳前,筱筱端來了今日的藥汁,讓楚清清意外的是其中一位御醫也跟了過來。

“臣見過太子妃娘娘。”御醫跪倒在地,請太子妃安。

楚清清納悶的看了看筱筱,對御醫說:“起來吧。”

“謝娘娘。”

“御醫不是已為我請過脈了麼?怎麼這會兒又回返的?”楚清清隨意笑問,眸光偏向一旁,看著筱筱過濾藥汁。

御醫拱手言道:“回娘娘,近日見娘娘氣色大好,臣等倍感欣慰,想請示娘娘今日服下藥湯後,是否改換回先前的藥膳服用?”

筱筱拿著匙勺輕攪藥碗,遞到楚清清面前說:“小姐,藥好了,可以服下了。”

楚清清小飲了一口,覺得有些燙嘴,便說:“先擱一下吧,還有些燙。”

筱筱正欲接過藥碗時,徒然聽聞御醫言道:“啟稟娘娘,這藥汁就這個溫度服下正好,可將藥效發揮到極致。”

藥效怎麼發揮還和溫度有關嗎?楚清清斂眉疑惑,又聽見筱筱帶著笑意說:“是啊,小姐,你就聽御醫的吧,今日這藥可是他親自煎的,連奴婢想幫忙都不知從何幫起。”

“是嗎?”輕吐二字,楚清清更覺訝異,又因這些日子吃他開的藥的確有效,也不作多想,便忍著苦澀仰首將藥汁服下了,道:“不用改作藥膳了,還是照常藥汁服用罷。”

“是,臣記下了,臣告退。”

那御醫離去,筱筱發覺小姐喝藥的時間比平常久了點兒,笑問:“是不是御醫親自熬的藥比較難喝呀,瞧小姐你的眉頭都擰成一股繩了。”

用繡帕拭拭脣邊的藥汁,楚清清這才舒眉展笑。沒與筱筱打趣,心下卻納悶方才服下的藥汁與昨日服的略微不同,雖是同樣的苦澀難嚥,這碗藥卻平故多出一味酸意,那酸意的滋味很淡,如果不是楚清清討厭吃酸的東西,或許根本察覺不到。

“小姐,御醫是按著平常的藥方抓藥的嗎?”

“是啊,和平常一樣,奴婢都在旁邊看著呢,一點兒也沒錯,小姐,那兩位御醫可真厲害,要比先前兩位御醫的醫術高多了,用了他們的藥小姐的身子可真是一天天見好呀,奴婢看著真高興。”

筱筱的確是發自內心的為自己高興,可楚清清始終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可又說不出來,內心深處有個地方,正著提醒著她保持警惕。

晚上的藥也是如此,與中午的藥滋味完全相同,又與昨日的大同小異。

偏偏第二天,那藥汁又回到了前日,那一味酸意沒有了,盡是楚清清印象中的苦澀難嚥。楚清清回憶難道是自己產生了錯覺?

今鳳宇告訴過,雪蓉丸不可再吃了,他新留下的藥是在最壞的情況下服用的。當時楚清清想問他,為何你不在我情況最壞的時候陪在我身邊呢?

狩獵那日早晨,楚清清的心情猶如窗外無垠碧空。雖然隨著濮陽瑾外出並非本意,可到頭來感覺卻也不錯,想想今鳳宇,若是知道她還有膽子外出狩獵,定會搖頭興嘆吧。

而筱筱似乎不安與擔憂佔多,並未見半分喜悅。珠子方才來稟告,說隊伍要在一個時辰後出發,讓太子妃作好準備儘快前往與太子殿下處彙集。筱筱之所有擔憂加鬱悶,乃是因為她不能陪小姐一同前往。

“小姐,要不您去求求殿下帶讓奴婢一起去吧。”此去要三日光陰,所以她得有三日沒有小姐的消息,儘管知道要求任性逾矩,可由不得不她放肆。

如果楚清清沒記錯的話,這是筱筱第八次在她面前提要求了,她應該知道這樣的要求不可行,雖理解她的執意與擔憂,卻聒噪她的話太多。再一次仔細保證,“筱筱,你放心,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你一直陪著我看著我,我的身體真的好很多了不是嗎?這樣出去呆個三兩日完全不成問題。”

“可是,小姐……。”

“好啦。”出聲打斷筱筱的話,壞壞的捏著她的小臉蛋,說:“你再羅嗦就會變成七老八十的老奶奶了。”

筱筱無奈的嘆口氣,發覺入宮後的小姐不身子恢復得不錯,連性情與心態也變得活躍難以猜測,“那你得答應筱筱好好照顧自己。”

終於妥協了麼?若早些如此,她的耳邊要清靜很多。“我保證。”

出了梧惠宮,楚清清直覺整個身心都雀躍起來,自嘲有種被關得太久出去放風的感覺。難得如此愉快放鬆,若這身子允許,亦不是她想保留些體力,真想蹦著跑著去到濮陽瑾處匯合。

跟著珠子到達東宮門口時,那輛外觀奢華的輦車似乎等候已久,濮陽瑾正站在車外冷著寒顏直瞪著楚清清難以抑忍的興奮,好鮮明的對比呀,就如同光與暗。楚清清螓首垂下,在眾下人與侍衛面前給足濮陽瑾身份的面子,請安道:“臣妾見過太子殿下。”

濮陽瑾不是看不出來楚清清隱忍的興味,臆測著這趟出宮有那麼值得期待麼?然而又是那張發自內心的喜悅與歡愉,才讓他本想移開的眸又停了瞬間。儘管知道這一路會有多少麻煩,可她還是跟來了,而自己卻不忍拒絕她的要求。

侍衛掀開帷簾,濮陽瑾先踏上了車室,不禁讓楚清清岔嘲他沒有紳士風度,更不懂得憐香惜玉。又反過來一想,他不拒絕讓自己今日去已是反常,若是再對她憐香惜玉不是更加不可思議麼?擠擠眉上車,這才發現苡妃也同往,此刻她正端坐在最裡邊望著自己面容含笑。

“娘娘身上大好,竟能前去同觀狩獵,臣妾真替您感到高興。”

不卑不亢的話入耳,滿是敬意與周到,可楚清清就是聽不出一絲情緒。倒是她像個傻子似的乾笑一聲,“多謝苡妃娘娘惦念。”

楚清清的話是這一路的結束語。不能怪責她覺得車室裡的氛圍尷尬,那濮陽瑾攬著苡妃在懷,下頜抵著苡妃的額眉,眼眸闔上,看似淺眠。苡妃則小鳥依人般靠在濮陽瑾的胸膛上,許是覺著楚清清見到這一幕會顯得難堪,索性閉起了眼。

車室外軲轆聲延綿不斷,車室內卻無聲悄然,斜眸瞥著左上方相擁之男女,你儂我儂的情景直叫她覺得自己是多餘的,若是有得選擇,她真想立即叫停下車。深深的吸口氣,努力平復胸口逐漸凝集的不適與煩亂。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聲入耳,片刻後,楚清清終於熬得輦車駐停。急著落車舒緩內心的抑悶,佯裝一不知禮規之人在濮陽瑾下車前先撩開了帷簾。楚清清的反應看得濮陽瑾面色平靜,心緒卻一沉。

輕搖搖懷中之人,濮陽瑾溫柔的言道:“愛妃,到了,下車了。”

苡妃緩緩睜開水盈盈的眸子,略微拉開兩人的間距,垂眸自責道:“都是臣妾的錯,居然靠在懷中睡著了,請殿下原諒臣妾失儀。”

她是真沒看見楚清清的舉動還是裝的?濮陽瑾不知道,這會兒也只好當作她沒看見。“本殿怎麼會捨得怪你。”

“咦,太子妃呢?”苡妃甜美的笑著輕問,言詞間滿是疑惑。

濮陽瑾復攬她入懷,無情的冷笑道:“管那個不懂規矩的女人做什麼,愛妃要陪著本殿出行,一路要好生將息才好,省得本殿見了心疼。”

“呵呵——。”苡妃滿臉的羞澀滿溢,嗔怒濮陽瑾戲她,眼中卻是黯然不已,“殿下豈能如此說太子妃呢?若是要讓太子妃聽見了,還不得傷心難過。”

“她傷心也好難過也罷,與我何干?”伸手輕輕的捋著苡妃額前的青絲。

苡妃優雅的攜著絲帕掩脣笑道:“殿下就是刀子脣豆腐心,您若是真不將她放在眼裡,又怎會答應讓她與我們同行呢?”

“這個本殿可就冤枉了,本殿這麼做還不是都因為你麼?”

“因為臣妾?”苡妃抬眸,笑望著太子殿下一臉的溫柔。

復攬著苡妃入懷,讓苡妃看不清他的表情,“那是自然,以她那副要死不知的身子居然膽敢隨我們同去,這一路的顛簸就有夠她折騰了,既然她想死在外面,本殿豈有不成全之理?她一死,那梧惠宮自然就歸愛妃你了。”

楚清清雖下了輦車,卻沒到處行走,車室裡兩人動人心扉的對話全然湧入她的耳中。這一刻她不記得自己急忙下車的原因,連彙集在胸口的抑悶與煩亂都消失了,彷彿只是瞬間的事情,她只覺得渾身發顫,發軟,就這樣無力的傾向一邊。

她沒有倒在地上,只是跌入一個懷裡,那懷中的溫暖似乎是她找回知覺的源泉,抬眸看著這胸膛的主人好一會兒,才緩緩的開口喚了一聲,“皇叔。”

楚清清的聲音細夠低,濮陽慕華微緊眉盯著她一臉的蒼白,“你這個樣子怎麼去狩獵圍場,還是趁早回梧惠宮去休息罷。”

楚清清還來不及開口,就見濮陽瑾掀開帷簾,四眸相對時,彼此眼中的冷冰足以讓周圍的空氣降下一個冰點。楚清清已恢復了些意識,拉開與濮陽慕華的距離,無視濮陽瑾的存在,說:“皇叔,一會兒換車出城時,侄媳可否與您同車?”

濮陽慕華正欲問及原因時,又見苡妃搭著濮陽瑾的手落下馬車,內心的疑惑釋然,笑道:“這個當然沒問題。”

“皇叔,怎麼還不出發?”濮陽瑾攬著苡妃狀若無骨的腰枝問著,眸角的餘光卻在打量楚清清,先前那般柔弱的靠在皇叔懷裡,他的胸口騰然竄出一團怒火,伴隨而來的思慮便是得不到解釋的困惑與矛盾。

濮陽慕華太瞭解這個侄子,徒然見他攬香望韻,心頭也跟著警惕起來。然此刻也惟是內心猜測,不敢妄下斷論,惟有靜觀其變,道:“大隊人馬已準備妥當,只待太子殿下一下號令即可出發。”

邊說,邊邁開了步子。在類似一小城門處,停著幾車馬車,匹匹馬身姿矯健,氣勢不凡,一見便知是宮中御駕。

楚清清走在濮陽慕華的左邊,聽著濮陽瑾說:“雲王他們在哪兒?”

“他們已出發在宮外候等了。”

濮陽瑾凌眉微蹙,沒在言語什麼,直到楚清清上了馬車,方聽到帷簾外響起濮陽瑾的聲音:“吩咐下去,整隊出發。”

“是,遵命。”

不知何人應了一聲,又聽見前面那輛馬車駛行起來。而此刻,濮陽慕華才入得車室,迎上楚清清淺淺的笑意,言道:“怎麼了?你的興致好像降低不少,是不是真要將今日之行作罷,回去梧惠宮好生休息?”

楚清清的興頭的確降了不少,她勇敢的承認是因為聽到方才濮陽瑾與苡妃的談話。略略的搖了搖頭,“沒有的事情,我只是現在不想太浪廢力氣,怕是一會兒就得累了。”

“哈哈哈,有道理,說話也算是個力氣活兒,那你就閉上眼睡會兒吧,這會兒出發要到日落時才能到呢。”

楚清清淡淡的笑了笑,緘了其口,很聽話的閉上了眼。

對於楚清清而言,她並不瞭解濮陽瑾,而對於自己這種類似吃味的反應也頗為驚訝。濮陽瑾給她的印象,除了脾性怪異、冷漠乖張外,沒一點兒值得她看上的,真搞不懂自己怎麼會因為他的舉止言談困惑難耐。

她深深的知道濮陽慕華之所以容忍她的放肆與不敬,完全是看在自己於他和濮陽瑾有用的份上。有時候她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真能滿意他的期待,不讓他失望?或許在他眼中,成功與否都無關緊要,他要的不過是個做事的人、得到回報的機會罷了,至於那人是誰,會怎麼做?都與他沒有關係。

濮陽慕華眉眸半闔,悄然無意的打量著楚清清。十支蔥指纖長似玉,許是因著身子的原故,她的青絲尖有些泛黃,些些許許,散散落落的疊在淡紫色的衣袂之上,髻上斜入的珠釵墜著流蘇,隨著馬車的行進而搖搖曳曳,清雅典致的乾淨臉頰,細膩的肌理似晨起的朝霧,潤意淡韻,合上的眉眼如畫,小巧的櫻脣略微下斂,好似透著些許傷愁。

一件綃花衫打底,套著一件籠紗輕衣,合攏的雙膝上覆著梨白色的花邊繡裙,坐在那裡端莊嫻靜,似一幅纖塵不染的美人圖。濮陽慕華心下感嘆,是否女子薄弱命暫,上蒼還會賦予她另類的厚賜,才會讓世人道其美哉?

楚清清並未睡去,雖然與濮陽慕華在一起自在得多,可她依舊享受這份閉眼的寧靜。聽著車窗外輪子輾轉之聲,馬蹄隊伍繁亂的踩踏之聲,的確似支煩燥的催眠曲。

中午,整隊停下歇息,溜馬吃食。楚清清沒有下車,濮陽慕華雖對她不懷好意,可倒是比濮陽瑾周到,又是送點心又是遞水的,想著濮陽瑾這會兒應該在前面的車室裡與苡妃你儂我儂罷。

忽然聽到一陣清脆的笑聲,乾淨純真,婉如山間叮咚的泉水,楚清清起了絲好奇之心,輕撩窗帷。見著人堆裡跑出一輕盈少女,約莫十三四歲年紀,一臉的稚氣與頑皮,身形婀娜漸致,水靈靈的眉眸靈動,說不出的朝氣蓬勃,精神奕奕。

“她是誰?”楚清清的目光依舊在那少女身上流連,頭也不移的問著濮陽慕華。

而濮陽慕華不曾傾身去探究竟,只聽聞這笑聲便篤定的言道:“她是蕭後最寶貝的惜寧公主。”

蕭後的女兒?怎麼她從來沒聽說蕭後有這麼個女兒,擱下撩簾的手,偏過頭來卻見濮陽慕華一臉的冷嘲表情,楚清清不禁笑道:“皇叔,這麼個小女孩兒也礙著你了?”

濮陽慕華抿脣一笑,卻不作言語,這讓楚清清更加糊塗也更加好奇,“皇叔是不是覺得咱們現在不是在同一條船上的?”

濮陽慕華仰起脖頸喝了口水說:“事情知道得太多對你可沒什麼好處。”

楚清清聞言,便不在繼續相問了,能掩下好奇之心,卻掩不下臆測之意。不過是個還不黯世事的小女孩,值得濮陽慕華用這樣的態度警告自己麼?還是她的存在會耽誤什麼事情?罷了,濮陽慕華既是不願她知道,她滋生再多的答案無非枉然。

正如同濮陽慕華所預言那般,整個狩獵的隊伍在斜陽初落時到達了圍場。楚清清一直乖乖呆在車室裡,只透過車窗看著外頭人影來回顫動,駐紮蓬扎打理馬匹。

加上隨行保護安全的士兵,那一片黑壓壓的人頭怎麼也得有個近千人,想來朝廷裡的那些文武大臣應該都到齊了罷,這麼多人響應雲王的號召,果真有些令人頭痛。

顛簸了一日,楚清清很累卻捨不得回蓬帳內休憩,望著眼前那一片望不到邊的林子,樹葉的清香氣息似乎能喚醒她的每一個疲乏細胞。

6.傾世皇妃 你就像尖酸刻薄的自己

-----轉載自柳風拂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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