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傾世皇妃 我心在疼,你聽見了沒有

鳳凰 施禮 孔雀 故事 樂觀途積極人生 2017-04-05

蕭後頭一昂,讓自己看起來依舊雍榮風華,“太子妃怠慢鳳凰郡主,讓郡主受傷了,本宮已略施薄懲,王爺將她帶下去療傷罷。”

“謝皇后娘娘。”濮陽慕華轉身將趴在長凳上奄奄一息的楚清清橫抱起來,轉離才邁開兩步,又徒然駐足回眸,看向坐在床榻上一臉淚痕的鳳凰,勾起一抹冷血卻看上去溫和的笑意,說:“鳳凰郡主既是在璠陽做客,還希望玩得高興,本王會派人好好保護你的安全,以防你再遇不測連累他人。”

鳳凰被人如此警告,早已嚇得失神失魄,突然宿到床角,扯過絨被捂住全身,籟籟的顫抖。蕭林看了一眼鳳凰,再看濮陽慕華時,見他冷然一笑,似乎很滿意的轉身離開。

一出了惜寧的寢宮,濮陽慕華臉色的神情緊接著嚴肅起來,吩咐屬下快速回東宮去叫御醫做好準備,一邊又告訴柳貴妃先行一步,她可後續趕去梧惠宮。

一上輦車,便直奔東宮而去。

“小姐,你要堅持住啊,你別嚇奴婢呀。”筱筱緊緊的握著楚清清手,害怕那雙眼睛一閉後再也不會睜開。

楚清清艱難的扯起一抹笑,見到濮陽慕華眼中掠過的擔憂,“皇叔也並不無情,也會替清清擔心。”

“什麼時候了,你還開這種玩笑,別以為本王是真的想救命,本王只是不想看到太子因為你耽擱事情。”濮陽慕華認真的說著,讓人聽得亦真亦假。

楚清清緘了口,長長的疏了口氣。她早已做好隨時離去的準備,可這會兒雖然身心受創,神智卻異常清醒。她還不能死,至少這一刻要活著,輕扯濮陽慕華胸前的衣襟,讓他的目光與自己對視,楚清清的聲音聽來虛弱細小,“將此事散播出去,就說皇后厚待北晉鳳凰郡主,為她不惜重罰太子妃,更是將身懷有孕的太子妃打得胎落公主寢殿,血染絲毯。”

赫然間明白了楚清清的用意,她想讓蕭後受到謠言攻擊,讓她的民心渙失,讓依附她的朝臣心存疑慮,為太子贏得人心和時機。楚清清,太子沒看錯你,你的付出遠比他多。“你是早有預謀還是事到如今方生此念?”

“有什麼關係呢?”楚清清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濮陽瑾胸襟上的複雜花紋在她眼中無數倍的放大加寬,“我不能讓我的孩子白死。”

她再也撐不住了,她其實一直想撐到看到濮陽瑾,她想要在他懷裡放聲大哭。可是她再也撐不住了,無盡的黑暗延綿而至,她看到光明離她愈來愈遠,遠得她的視線裡只有黑暗。

宮娥端著血水進進出出,梧惠宮裡人少,卻仍能讓人感到忙亂不已。御醫已顧不得君臣之禮,淨手搭在太子妃浩腕上診脈。

柳貴妃一直在旁邊拭淚,濮陽慕華則是在外殿等候御醫的消息。如果她真這樣離去,他該高興的不是嗎?再不會有人左右濮陽瑾的心緒,他更是少了一重負擔,如此兩全其美之事,為何他想想會覺得難過?她死了是種解脫不是嗎?這個皇宮束縛不住她了,也不用拖著怏怏的身子辛苦的活著。

手畔的茶已放涼,清韻的茶香由濃轉淡,自始自終濮陽慕華都沒碰過。他靜靜的坐在那裡,神情俱無,連椅褡的色彩也隨他的靜謐變得晦暗。

“御醫……。”瞧著御醫時散時鬆的眉,筱筱也跟著緊張的鬆散,忍不住開口想問問情況,卻讓柳貴妃示意噤聲。她知道,柳貴妃也是一樣擔心小姐的安危,可她更不想打擾御醫以防誤斷。

偏此刻楚清清有醒的跡象,筱筱欣喜的輕喚,“小姐,你怎麼樣?”

楚清清感受不到任何力氣。腦海深處只若在何處沉浮,模糊中察覺到有說話聲。她想依著那說話之聲的方向掙扎而去,方欲動彈,何處傳來一絲扯痛讓她存了絲意識。對了,那聲音是筱筱的,她的孩子沒了,眸仁聚集著一束凝光,直直的朝御醫看去,聲如雨細,“我的孩子還在嗎?”

御醫斷定是迴光返照之跡,聽著柳貴妃抑忍難已的哭聲,想著要走也讓太子妃走得明白吧,“太子妃,可惜……。”

聽著老御醫沉重的聲音,楚清清的整顆心頓時無休無止的下沉,隨即便什麼都聽不見了。

柳貴妃不忍見著楚清清毫無血色的顏容,含淚別過頭走出寢殿。身後響起湘簾輕垂的動靜,她徑直站在濮陽慕華跟前,啜泣之聲又起,“王爺,你讓人去催催瑾兒吧,清清變成這樣,若有何不測讓他見著最後一面也不往夫妻一場。”

濮陽慕華眼眸微抬看了一瞬柳貴妃,隨即又垂回原處,無聲的嘆息在周圍盪開。如今的皇城雖是一片繁華和平景象,可這其中隱溺的暗湧卻波波置人死地。那日尹湘鶴出現在正大光明殿,狀告太子私自擁兵意欲造反,他若不是接到一封不知誰人送來的密信,早尹湘鶴等人一刻行動,太子只怕早已被打入死牢永不翻身了。

然那寄信之人幾經查找,至今仍未有消息。這個對蕭後一派的行動知之甚詳,又對他們的計劃瞭如指掌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他敢斷定此人身在朝堂,且定是身居要位,不然又怎會解救太子於千勻一發?

如今此事仍未有答案,太子已派人在暗中搜尋,雖得到些情報都無用,可這個人若不找出來,便若那在喉之梗。昨日傍晚又得到有類似情況的消息,太子今早借陪同他國使臣遊覽皇城的藉口離開皇宮暗中行事,此刻要是將他叫回,若真有那人的線索,豈不誤事?

可是楚清清……

她果然是個麻煩。

“本王並不曾讓人通知太子此事,所以他至今還不知道太子妃的情況。”聽著柳貴妃明顯訝異的氣息,他也不知是放任還是無可奈何的嘆息道:“放心吧,他很快就會知道了。”他的確不曾派人專程去通知太子此事,可卻有按著楚清清的意思專程派人到皇城各處去散播謠言,相信滿城風雨的力量,很快就會傳來太子的耳中了。謠言散播要及時,否則便沒了意義。然這都是命麼?還是上蒼的安排,要用這樣的方式讓太子知道楚清清的消息。

柳貴妃又忍不住雨水滂沱,她知道濮陽慕華的安排定有他的用意,可這樣做對太子妃來說太殘忍了。兩腿微顫,有宮娥扶著她落坐在一旁,正巧御醫走了出來。濮陽慕華頓然而起,倉促間方悟原來他不擔心是假的,“怎麼樣?”

“回王爺,貴妃娘娘。”御醫拱手施禮,皺著眉頭疑惑的稟道:“娘娘脈象芤澀,血氣俱損,說句犯上之言,娘娘離大去之期不遠矣,可奇怪的是娘娘始終有一脈氣息存餘,老臣已用人蔘入口提氣加之金針刺穴之法為太子妃診治,能不能大福就得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她還不想死吧,因為捨不得。濮陽慕華復落坐,揮揮手示意御醫下去。柳貴妃轉身回了寢殿裡,見著筱筱雙眼澀紅,卻突然出奇平靜的為太子妃掖著被角,柳貴妃上前輕聲言道:“筱筱,你想哭就哭吧,憋著難受不是嗎?”

方才王爺的話她聽見了,御醫的話她也聽見了,誰也不會心疼她的小姐,就由她來心疼好了,反正自從嫁進東宮開始,她和小姐始終都是兩人相依為命的。“貴妃娘娘,奴婢不哭了,沒什麼好哭的,你放心罷,小姐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她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呢。奴婢雖然只是個卑賤的下人,可奴婢與小姐相依為命,小姐從不將奴婢作奴婢看,她是奴婢的姐姐,奴婢是她的妹妹,這個時候奴婢要勇敢給小姐看,讓小姐堅強起來。”

此刻的她也需要人安慰,更不知要如何安慰筱筱了。然而筱筱的話則更讓她難過,她說得不錯,雖然她懂得太子對楚清清的情,可他身負重任,總有東西重要過楚清清。所以一開始就只得太子妃與筱筱相依為命。

“貴妃娘娘放心,奴婢會好好照顧小姐的,您先回宮去吧,小姐醒來奴婢會第一時間派人通知您。”接過小宮娥傳過來的溼巾帕,筱筱繼續說:“也請您告訴慕親王爺,不用急著告訴太子小姐出事的消息,小姐不會有事的,太子回來一定可以見到一個活著的小姐。”

柳貴妃心裡一咯噔,知道筱筱定是聽到方才她與慕親王爺之間的對話。她會生氣也是應該的,他們欠楚清清太多了,永遠都還不清。“那本宮就先回宮了,有什麼消息你要第一時間通知過來,知道嗎?”

筱筱起身朝著柳貴妃盈了一禮,“奴婢遵命,恭送貴妃娘娘。”

約莫著柳貴妃出了門口,一側的小宮娥方壯著膽子問,“筱筱姐,你剛才用那種不敬的語氣跟貴妃娘娘說話,你不怕她責罰麼?”

筱筱手裡的動作微頓,隨即苦澀的笑意爬上腮旁,吩咐道:“別多問了,快去小廚房看看袖英熬的藥熬得如何了?”小姐都成了這樣,她還怕什麼?

“是。”

窗外落雪了,洋洋灑灑的讓寒風吹進了窗櫺,筱筱趕緊前去將窗扉扣緊,回眸望著床榻上了無生息的容顏,才收緊的淚頓時潸然而下。用袖口拭乾淚滴,走去洗架邊重新將帛巾沾水擰乾,又回身走到床榻邊坐下,輕揉的擦拭著幾乎沒有體溫的手心,兀自念著:“小姐,奴婢知道你想離開這裡,可是又捨不得太子殿下。奴婢也捨不得你呀,可是如果小姐活在這裡受罪,奴婢倒寧願小姐離開的好。他們都那麼狠心,不論是皇后還是慕親王爺,都不顧小姐的死活,太子又不在您身邊,小姐,奴婢好難過,好難過……。”

殿外有了聲音,筱筱立即噤聲看去,見袖娟撩簾走了進來,“筱筱,有位今公子求見。”

今公子?筱筱心頭一急竟想不起那今公子是誰,又在赫然間回過神來,慌亂的喊著:“快請,快請進來。”

今鳳宇今日才回到宮裡,就聽到妹妹在抱怨此事,沒想到楚清清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青天白日他又不能翻牆進院,只好敲門請見,當然能瞞過眾人的眼睛最好。匆匆來到寢殿,還沒走到榻前,便見筱筱撲跪在他面前,“今公子,你快救救小姐吧,奴婢將你留下的最後一粒丹藥已喂小姐服下了,可是小姐還不見醒過來。”

扶起筱筱,今鳳宇邊走邊說:“你彆著急,讓我看看再說。”

落坐在榻沿上,只見楚清清雙眼合閉。她的呼吸且薄且弱,好在還順暢。容顏上的蒼白儼然若霜,四肢亦寒亦涼。把了脈,今鳳宇的眉宇是越擰越緊了。

今公子的臉色讓筱筱越來越不安,偏偏在此刻,袖娟又進來說:“筱筱,楚府來人了。”

“是楚太傅來了嗎?”心擰得痛,若是讓老爺見到小姐這副樣子,那還得了?該怎麼辦?若是擋著不讓見又太不近人情。

“不是,他拿著楚太傅的令信,他說他是太傅府的管家。”

好在是楚管家,筱筱鬆了口氣,“請管家等等,我這就去。”

袖娟點頭離開。筱筱看了一眼小姐,又稍稍對著菱花鏡收拾收拾自己的妝容,她不能讓管家看到她傷心垂淚過度過模樣,要是傳到老爺耳中那也是件禍事,便是間接告訴他小姐的情況很不妙。

楚管家站在牆根下,望著漫天飛舞的落雪發愣,他的肩頭,冰頂都頂起了些許白色,連眉都讓雪染成了白色。聽到有人喊他,頓時一激靈朝聲源處看去,衝入雪中迎上筱筱,“筱筱,你來啦,小姐怎麼樣?”

筱筱拉著楚管家走到宮簷下,看著親切的楚家人,她才收拾的心情又潰塌得一塌糊塗,淚水就這樣噙在眼中,“小姐沒事,御醫說醒過來就好了。”這是騙人的,可她不能容忍小姐和老爺同時出事。

楚管家懷疑的看著筱筱,總覺得不對勁,他看著小姐從小到大,小姐的身體他還不瞭解嗎?“你別誆我,我要聽實話。”

“我說的是實話。”筱筱害怕自己忍不住會據實相告,趕緊錯開話題,“楚管家,是老爺讓你來的嗎?老爺還好吧。”

楚管家聞言,竟也跟著筱筱眼紅起來,“老爺聽到外間傳言,說皇娘娘因為一個外邦郡主,將小姐打得滑了胎,立即就暈厥過去了,好不容易才醒過來,第一句話便是讓我拿著他的令信進宮來看看情況,筱筱,能不能讓我看看小姐,我回去也好向老爺交待呀。”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聽到老爺暈厥的消息,筱筱直覺得楚家的天要塌了,她不能這個天都的塌下來。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你別進去了,這是皇宮比不得咱們楚府大院,我都說沒事了,御醫說小姐只是失血過多,開了好多補血的藥,柳貴妃也拿了好多補藥過來,小姐怎麼會有事嘛。”

“當真,你沒騙我?”這話楚管家問得是很沒底氣,小姐和筱筱是他看著長大的,筱筱不說,他似乎能明白她的苦心。也真的希望小姐真如她所言的那樣只是‘失血過多。’

筱筱使勁勁頜首,讓她的態度看起來很有說服力。終於見到楚管家鬆了口氣似的,說:“那我就放心了,我要趕著回去向老爺報信,我先走了呀。”說著就要轉身。

筱筱連忙拽著楚管家轉身時飄起的衣袖,眼神閃爍了一會兒,“楚管家,你回去見著老爺,就說……就說見過小姐了。”

楚管家眼簾微睜,張了張口,終是什麼也沒問,只點頭,“好,我知道了。”

楚管家走了,筱筱再也抑忍不住淚水。她明白楚管家的疑惑,祈求著他什麼都別問,也明白他根本什麼都不用問,因為他懂。

回身進殿時,筱筱徒然停步,斜眸看了一眼庭院中那空空如也的孔雀小窩,好像,有幾天不見它飛來了,難道它也要那麼狠心那麼絕情嗎?

復回到寢殿裡,但見今公子將蓋在小姐玉體上的被子掀開,正對著她施針。筱筱不敢驚動什麼,輕聲輕腳的靠近。約莫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她看到小姐的眉宇皺了皺,正待欣喜,然小姐始終不曾醒過來。

又過了些時候,今公子拔出了一根本細若髮絲的銀針,復將被子為小姐蓋好,說:“我已經為她施了針,亦喂她服了續命的丹藥,你去將不曾喂太子妃服完的湯藥拿來。”

“哦,好。”

筱筱趕緊去將那剩下的半碗藥端了過來,今鳳宇拿在手裡聞了聞,說:“這藥沒問題,但以後只喂她服半碗就好了。”

筱筱終於鬆了口氣,激動得淚水直下。“多謝今公子救命之恩。”

“不用謝我,我走了。”此非久留之地,若是傳揚出去,定會給梧惠宮招來麻煩。

今公子就那樣走了,筱筱只顧著高興,卻忘了要是小姐再有個不妥,她該去那裡找他?

傍晚時候,誰也無心晚膳,除了守在殿外的奴才,都守在內殿守著太子妃。

濮陽瑾一踏入東宮,便朝著梧惠宮的方向而去。起先是邁步,接著是步履添急,再而奔跑起來,最後演變成衝刺一般,他的心跳頻率也跟著驟增。想見她,又害怕。

“太子殿下。”

殿外響起呼喊,殿內所有人都起身跪迎。濮陽瑾站在湘簾處,厭惡那請安聲過後的寂靜,為什麼,為什麼要讓他感受這種頓時宛如挖心的痛處?“都滾出去。”

待到所人都離去後,他方一步一步走向榻前,害怕面對的一幕終於在眼中呈現。瞳孔一緊一鬆,隨即癱坐在榻沿上,抬起顫抖的手描繪她蒼白細膩的顏線。這閉著眼簾的人兒,總會對著他的面無表情溫柔攜笑,絲絲縷縷大方毫不掩飾她的感情。此刻,她躺著這裡,恬靜的模樣就若夜間熟睡過去似的,待到明日清早,她便會在第一次睜開眼時對他說:‘早上好,我的太子殿下。’她以為他不知道,其實他沒有錯過每次她的清晨問候。

楚清清,心中呼喊著這個名字,濮陽瑾眼前一片朦朧後,兩行熱流溢出眼簾,滴在衣袖間影出一塊晦暗色的斑痕。執起她的手握在胸前,靠近心臟的地方,“我的心在痛,你聽到了嗎?”

俯身而下,親吻她的額,親吻她的脣,好冷,她的額好冷,她的脣也好冷,手也好冷。不,他不能讓她這樣冷下去。解開披衣的線緞,解開衣衫,掀開被褥進入被褥。他將楚清清的身子圈在胸前,想用自身的體溫溫暖她,掌心一次又一次在她冰冷蒼白的肌膚上緩過,想讓她恢復溫暖的生機。

散亂的發烏黑如墨,赫然而發現她的一動不動的眼睛就若再也不會流動似的,那兩彎峨眉似遮閉皎月的烏雲,他再也見不到那雙清澈的潤目朝他深情凝望了。濮陽瑾心驟然一擰,趕緊合上眼簾,恐懼這一刻的觸目驚心。

好想大聲祈求你要活著,可若你活著是因為要為我無休無止的受傷害,我寧願你離去。然而我又捨不得,捨不得放手,捨不得沒有你的生命會再恢復到先前的日子。我知道你會捨不得,我也捨不得。楚清清,我該拿你怎麼辦?你又該拿我怎麼辦?如果你沒嫁入東宮,如果你不認識我,如果……。認識你,我是幸運的,可我卻帶給你數之不盡的不幸,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只想讓你活著,好好的活在我身後,讓我好好看著你,如此一生,足矣。

你聽見我的話了嗎?你一定會覺得我很自私吧。現在不能保護你,卻想將你留在身邊。我也覺得我自私,可我捨不得放開你。

收緊她的身子,感受著那層出不窮的心痛敲擊自己的神智。原來說要失去你,我根本不做到坦然。

謠言風速流傳,一時間皇城內外無人不談,甚至連在皇城裡作客的各方使臣也在私下言語。言談蕭後如何偏坦外邦郡主,竟狠心將自己的親孫子打得落胎,她不是想讓皇家斷嗣,便是想獨攬大權總理朝政,想讓她的兒子云王做太子。她將太子妃的孩子打掉了,怎麼還能在皇后的位子上不動聲色,怎麼沒人管管她?她是不是真的想要改朝換代呀?……

當那些謠言流傳到蕭後耳中時,她氣得渾身直顫。就太子妃身懷有孕一事,她事先根本就毫不知情,若是知道,讓她滑胎也是暗中進行之事,怎會當眾讓她落子,可這些事情謠言並不知道。事情過去已經兩天了,朝中的動向明顯受到謠言左右,已經有人偏向到太子那邊去了,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關係網絡,眼看就如此潰不成軍。

時間一長,換念一想,回憶當日杖罰楚清清前一刻,她跪地求饒,她求她不要打她,她認錯模樣極盡誠懇,然當時為解對她由來的氣惱,根本無暇顧及。她若求饒的理由是懷有身孕,她斷不會再打她,頓時心頭一驚,莫不是她早有預謀?她要讓所有人知道她的孩子是自己下令打掉的,她要讓她揹負一個欺壓皇家子嗣的罪名,她要讓她陷入輿論中無法抽身,她要讓她苦心的經營有所偏移。

天啊,如果這一切臆想都是真的,那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喘了兩口重氣,蕭後朝著門口喚道:“李嬤嬤。”

李嬤嬤邁過門檻,盈身一禮,“皇后有何吩咐?”

“東宮那邊情況如何?太子妃到底有沒有落氣?”她預備的下一任太子妃人選可是已經準備進宮受訓了。

李嬤嬤看了一眼皇后,隨即恭敬言道:“回稟皇后娘娘,太子妃還不曾清醒過來,但聽探子回報說是隻吊著一口氣了,隨時都有可能大去。”

“隨時都有可能大去?”蕭後摒息問著:“隨時是什麼時候?本宮不聽這些沒影兒的話,給太子診治的御醫呢?是御醫院中我們的人嗎?”

“那是東宮剛進宮時為她診斷的御醫,聽說太子讓他與另兩名御醫暫住在了梧惠宮,隨時隨地聽候差遣。”

如此一來,若讓人前去喚來倒要遭人話柄,惹人嫌疑了。又想到什麼,突然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示意李嬤嬤上前,隨即在她耳邊輕聲細語一番。

熱氣騰騰的香茗已冷卻多時,清瓷茶盞根根蔥綠沉澱在杯底,說不出的靜謐,道不出的悽情。

窗外的天色已暗,殿內卻只亮著一盞風燈,昏黃的光芒於根本亮不透這陰沉壓抑的塵世。晴妃躺倚在小榻上,面無情緒的將眸色看向窗外,從日落直到暮落。右手看似緊捏著一精緻花紋七彩小瓶,實則沒用一絲力氣。

蕭後遣人來讓她去了鳳翔宮,恩威並施的作著吩咐,此刻手中的藥正是由她所賜。太子妃還未醒來,皇后根本就不願意讓她醒來,更讓她意想不到的,居然得到她已另為太子備好一位太子妃的消息。如今的梧惠宮雖然警備鬆懈,可能進出的又有幾人?

皇后想讓太子妃死,卻苦無良策。於是,找到她這個可進出梧惠宮幾人中的一人,讓她成為她的行凶工具。

腦海裡盤旋著皇后似笑非笑的態度,還有那冷情的語氣,“本宮已替你找到你失散多年的親人,本來你是可以與雙親團聚的,孰知去年你家鄉旱災頻頻,你的父母又家到中落,也就雙雙離世,只剩下個弟弟流落異鄉,本宮可是費了好些心思才將他找到,這會子他還殷殷的盼著與你這失散多年的姐姐重逢呢?”

“臣妾謝皇后娘娘體恤。”她不過是個奴婢,那堪皇后費盡心思為她尋親?故意要將自己的身世查個清楚,若是說做到這份上,委實讓人懷疑,可她又的確是有個弟弟,且失散多年。

“別把話說得這麼好聽,本宮憑什麼要體恤你?太子雖然不寵你,更不曾臨幸於你,然你到東宮後可謂享盡榮華富貴。想想一個賤婢榮升主子是件多麼榮耀的事,可你卻只貪圖享受忘記了本宮給你的交待,你自己說自你到東宮後,給過本宮什麼回報?”

聽著那令人膽顫的聲音,晴妃的心緒崩得猶如琴絃,“臣妾知罪。”

“哼——。”蕭後一聲沉吟,聽得晴妃心頭又突,聽著她繼續說:“本宮從來不養沒牙的狗,雖然你還沒辦成事本宮就替你找到了弟弟,這本末巔倒的事情既已成定局,本宮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皇后娘娘……。”晴妃細聲的輕呼,緊張的抬眸,見著皇后示意一旁的李嬤嬤走到跟前,從袖口中掏出一七彩小瓶遞到她跟前。

皇后邊呷著茶水,邊道:“這裡面有一粒藥,不管什麼水,當遇即溶。你也知道太子妃身子本來就不大爽快,這會子又滑了胎,醒過來的機會不大了,本宮不想看著她這樣半生不死下去,賜她死罪也是善意替她解脫,明日你去梧惠宮時,該怎麼做就不用本宮教你了罷。”

晴妃怔怔的盯著那七彩小瓶,李嬤嬤扯過她的手捏住。她的心在接到那一刻便直落不升,她不能忤逆皇后娘娘,如今為了弟弟她更不可以違背。

秋琪攜著擔憂的神色撩開垂簾,先是去桌臺邊剪了剪燭芯,方來到小榻前,她的主子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娘娘,您還沒用晚膳呢,奴婢下去張羅張羅。”秋琪身曲著身子,輕聲問著雙眼不起波瀾的主子。

晴妃終於有了絲動靜,捏緊了手中的七彩小瓶,那裡面有一顆藥,卻裝盛了太子妃的性命。“秋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不想傷害太子妃,可我又不能讓弟弟出事。”

秋琪明白主子心裡的苦,在她的位置的確夠難為她了,可是她一個奴婢又有什麼法子可想?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幾句來,“娘娘……。”

“我覺得自己好壞,根本不配做人,太子妃待我不薄,幾次三番解圍相救,而現在我卻要想辦法去害她的性命。此刻,我多想躺在床榻上生死未卜的人是我而非太子妃。”淚水順著滑落,晴妃且說且激動起來,“弟弟是我家三脈單傳,不救是不孝祖宗父母;太子妃更是於我有救命之恩,害她便是不忠不義,秋琪,我好難啊,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想救弟弟,可是我也不想傷害太子妃。”

緊緊的抱著主子,秋琪懂她的難過與掙扎,“娘娘,奴婢也不知道要怎麼辦?如果娘娘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人,那奴婢倒是有個法子。”

晴妃聞言,頓時止了泣聲,拽著秋琪的衣袖緊張的問,“什麼辦法?你快說。”

“自太子妃昏睡以來,進出梧惠宮除了御醫便是咱們,若是太子妃中毒而亡,御醫無礙,頂罪的便是咱們了。皇后也定是知道情況如是,這才將主意打在娘娘身上,其實皇后娘娘說得不錯,太子妃這樣子活著還不如死了強。”將晴妃手裡的七彩小瓶奪過拿在手裡,秋琪繼續說:“這個罪名就讓奴婢去擔吧,奴婢可以趁著幫筱筱忙時下藥,屆時事發,奴婢一力承擔,到了陰槽地府,奴婢去向太子妃陪罪。”

“不行,不行。”晴妃拼命的搖搖頭,搶回秋琪手裡的七彩小瓶,哭著說:“我怎麼可以獨善其身,讓你去背這個罪名,秋琪,萬萬使不得呀。”

秋琪跪在地上,帶著哭腔說:“那娘娘就不要救弟弟了嗎?奴婢跟隨娘娘這麼久,深知皇后娘娘是個言出必行之人,若是娘娘違背了她的意思,娘娘的弟弟真的會凶多吉少呀。”

晴妃心頭一痛,更是掙扎不已,拉下秋琪抱著,“不行,不行,秋琪,不可以。”

“娘娘……。”

更深夜靜的寒夜,連風都吹得特別小聲,偶爾透過窗櫺縫,撩起落帷輕泛波痕。

楚清清再一次清醒過來,當有了意識後,痛心疾首的悲傷如氾濫的洪水洶湧澎湃。揪著柳眉,乾涸的眼角溢出淚痕,她拼命的拽著黑暗不放,想要繼續沉睡下去,逃避著這個令人心願碎的傷心塵世。

“你醒了是不是?你醒了是不是?”

耳畔響起一聲清冷卻攜含焦急的音色,好熟悉好熟悉,是誰的聲音?好痛,好痛,她的心好痛,她的身子好乏,乏得讓痛覆蓋了她所有的力氣。

“楚清清,把眼睛睜開,本殿命令你把眼醒睜開。”

楚清清搜尋著所有記憶,搜尋著這聲音的主人。有人在拭著她的眼角,他又說話了,此次卻放低了聲調,變得柔和,充滿祈求之意,“清兒,我知道你醒了,勇敢一點兒,我在你身邊,把你的眼睛睜開好不好?”

有關聲音的記憶徒然變得清晰,這聲音是——濮陽瑾。那個她想和他站在一起,她想為他付出一切的人。

楚清清半張了眼簾,微弱的光亮讓她又閉上了,復又睜開,朦朧模糊過後,她終於見到了那張看似鎮靜,實中焦慮即將溢出眼眶的俊顏。痛過之後的酸澀,讓楚清清的淚水潸落不止。濮陽瑾細心的抱著她,安慰著,“沒事了,什麼都過去了,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呢。”

“瑾,抱緊我,抱緊我。”喉嚨有些乾澀,在艱難說出這句話後,楚清清幹癢得咳嗽起來,“咳咳——咳——咳——。”

而在外間守夜的筱筱,一聽到咳嗽聲,立即披衣衝進了寢殿,當她反應過來太子殿下還在,自己這樣沒規後再要回身整理衣衫,但已為時晚矣,濮陽瑾叫住她,“快倒杯水過來。”

筱筱應聲趕忙倒了杯水行至榻前,因為有些激動,水略微灑了些出來。趁著太子喂小姐喝水,筱筱輕聲問:“小姐感覺如何?要不要奴婢去喚御醫?”

“不必了,筱筱,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楚清清邊說連黯然了眼色,筱筱一見,忍不住淚流滿面。

將杯盞遞還到筱筱手中,濮陽瑾沉色吩咐,“你下去吧,有事本殿會吩咐你。”先前如廝莽撞,也不知該說是懷中之人縱容,還是她憂心主子心切。

深知自己方行舉止有失檢點,筱筱應了聲‘是’,便搖身離開了。

“感覺好些了嗎?”輕柔的拭著她的淚痕,濮陽瑾問。

他的溫柔是她的堅強後盾,她可以因為這份體貼與關懷忘卻一切,不能不忘,得強迫自己忘。“我們的孩子沒了。”

簡單一句話,讓她泣不成聲,虛弱的身子猶如寒風中將要飄凜的落葉,顫粟不已。“沒事,孩子沒了,我們還可以再有。”他怎麼做才好?要怎麼做才能讓她從這份悲慟中緩過神來?楚清清緊要這孩子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的身子本就潰弱,受孕一次純屬難得,‘可以再有’的情況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他在安慰她,可這樣的安慰只會讓她更加難過,不想負了他的用意,可她控制不住啊!她更明白只要站在蕭後面前,不論出於何種情況,孩子都不可能保得住,“我好難過,好遺憾。”

“我說過孩子我們還會有的,我們還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到時候承歡膝下,你一定會後悔怎麼生那麼多孩子。”他不知自己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說著這番根本不可能的話,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楚清清一起痛苦得難以招架。

無力的拽著他胸前衣襟,楚清清抿著蒼白的脣葉逼著自己憧憬美好未來,就若真的看到一幕夫妻幸福,子女圍繞膝邊的畫面。

“幫我們以後的第一個孩子,取個名字吧。”給她希望,不忍她如此沮頹無力。

“名字?”楚清清低聲呢喃,仰眸望著濮陽瑾淺笑的眸子,還有充滿柔情的臉龐,這些都不在是她的錯覺。分明知道他給的希望渺茫,可她還是願意期待。垂眸忖奪片刻,楚清清終於扯了一絲笑意,“叫‘恆’好不好?永恆的‘恆’。”

她給了太多的承諾,而自己卻只能像個懦夫一樣聽著,不敢給她片言篤定。濮陽瑾恨這樣無能的自己,更恨那份還有等待才能保護楚清清的心。將她的頭輕輕釦在懷裡,不願讓她看到自己眼中溢散的脆弱,他該給她的堅強與安定,而不是讓她替自己擔心,“好,就叫‘恆’,濮陽恆。”

“我困了,好想睡覺。”楚清清的眼簾已經下斂,虛弱的聲音近似無。

濮陽瑾攬著她,低頭在她額上親吻一聲,“睡吧,不過你要答應我,明天一定要醒過來。”

“嗯。”沒人聽到這聲低吟,楚清清徑直睡去。

翌日醒來,濮陽瑾已不在身邊了,楚清清知道這段時間他很忙,然還是抑忍不住失落。濮陽瑾,已在她的心裡生根發芽了。

御醫來了又走了,說她的脈象已有了生氣,只是虛弱不齊,略加休養不可操心勞力。楚清清心頭苦笑,什麼亂七八糟的官話,她的身子她還不清楚麼?

“昨夜下雪了麼?”她太虛弱,無力下床,靠在筱筱方整理的軟枕上,楚清清望著窗外讓雪雜白的樹枝說。

筱筱搖了搖頭,含笑走到床邊,“昨夜沒落雪,這雪是前夜落的,天冷,溶得慢。”

“孔雀飛來了嗎?”楚清清又問。

筱筱又搖了搖頭,掖著被子,“小姐昏睡的這幾天,孔雀都沒有飛過來。”

楚清清輕輕的笑了,沒飛過來才好,皇宮固然美不可言,可那有自己的窩舒服。又見筱筱徒然笑開了,那笑又似乎夾雜著太多的無奈與悲傷,“小姐,那日太子殿下回到這裡,奴婢見到他看著小姐哭了。”

楚清清脣邊的淺笑微滯,隨即溫柔的垂下眼簾,那駐停在窗外枝頭的飛鳥,鳴叫一聲騰空而去。

筱筱突然跪在楚清清面前,帶著泣聲道:“都是奴婢的錯,若奴婢那日早些拿著慕親王的小墜子前去找他救小姐的話,小姐也不會受這樣的苦了,真是奴婢的錯。”

楚清清合上眼簾,很久才示意筱筱起身,“罷了,事已至此,再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對了,小姐暈睡的時候今公子來過了,是她替小姐施針後小姐才好轉的。”

“是嗎?”楚清清仍然合著眼,只是脣角微微的掀起一絲笑意,回想那日在連廊裡的話,她又欠他了。

筱筱正欲問小姐吃不吃東西,袖英領著柳貴妃走了進來,“奴婢見過柳貴妃。”

“免禮。”柳貴妃的匆匆神色,無視筱筱眼淚懸腮,一見到楚清清方鬆了口氣,落坐在床榻前,擔著她不似有溫暖的手,含淚說:“我苦命的孩子,可苦了你了,要是你醒不過來,你叫瑾兒怎麼辦喲。”這話不是隨口說的,她今晨在宮中遇到慕親王時,他居然告訴她蕭後就等楚清清一死,便又要給太子另立一位太子妃。

“都是兒媳不孝,讓母妃您如此操心。”楚清清真心客氣著。

“說什麼孝與不孝的,母妃只希望你們個個都平平安安的,這就是對母妃進孝了。”柳貴妃攜帕拭淚,揮手示意筱筱不必捧茶上來。

楚清清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母妃,兒媳許久不曾前去給父皇請安了,不知他的龍體可安好?”

柳貴妃聞言,緩緩的鬆開楚清清的手,略略的偏過頭去,嘆息道:“你父皇自從染病開始,便讓皇后留在鳳翔宮養病,前段時日御醫說病情加重,需要靜心安養,便不再準人探視,誰去都不行。我也是擔心了好些日子了,想去看看每次都被擋在宮外。”

如此一來,父皇分明就是生死未卜。楚清清心下泛起狐疑,正欲開口之際,又聽袖英進來回稟,“娘娘,晴妃娘娘過來了。”

“讓她進來吧。”輕聲吩咐,楚清清有些喘。

少頃,晴妃帶著秋琪兩人入內,施禮請安,“臣妾參見貴妃娘娘,太子妃。”

“晴妃免禮,謝謝你過來看我。”楚清清想要往上挪挪身子,可惜動彈不得。

落坐在一邊,晴妃垂著頭說:“這是臣妾應該的,娘娘嚴重了。”

“看著你們姐妹如此和睦,我也安心些,至少比在東宮內烏煙瘴氣的好。”柳貴妃笑著說。

晴妃不語,抿脣含笑。

“太子妃,晴妃娘娘拿了新茶過來,奴婢去衝來給您和柳貴妃嚐嚐罷。”秋琪站在晴妃身邊,手中果然捧著一精緻小匣。

晴妃一愣,神情瞬間僵硬起來。柳貴妃說:“你以前在我宮裡時,也時常喝到你家鄉的茶,我還真是好久都沒有喝到了呢,你去吧。”

“是。”

待到秋琪離開後,柳貴妃又突然言道:“我倒忘了,現在太子妃的身子不益吃茶。”

“無妨,兒媳陪母妃小飲一口亦可。”楚清清語中含笑,眸色卻隱約間瞟向了晴妃,一杯茶罷了,她何以看起來有了緊張之色?不是她多心,而是目今的環境她不能不提防,畢竟這個禁宮,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又說了會兒話,這其間一直是楚清清與柳貴妃在攀談,晴妃不置一言。直到秋琪與筱筱端著茶具與點心入內,她的神色方有了絲轉變,那是焦急,擔心,害怕的表現。

“小姐,這可是奴婢今晨去梅花瓣上採的香雪煮的茶,梅香加上茶香,只可惜你只能小喝一口。”筱筱邊倒茶邊介紹,言詞間頗有些得意與自滿。

“要不把剩下的茶都賞你吃了罷。”

“還是罷了,奴婢可沒那麼大的福氣。”說話間,茶已倒好,筱筱端著茶盤,秋琪走上來端著一杯茶遞到楚清清面前。

眾人一愣,楚清清自是不接。筱筱低聲提醒,“秋琪,柳貴妃在此,你怎能先將第一盞茶送到太子妃手裡?”

秋琪驚得心顫,溢出茶盞的茶水直燙得她的手泛紅,她連忙將手中的茶盞擱回茶盤裡,捧起另一盞茶遞到柳貴妃跟前,“奴婢該死,貴妃娘娘恕罪。”

柳貴妃若有所思的接過茶盞,忖渡著這個秋琪不是平常很有分寸的麼?怎麼這會子竟忘了規矩。

秋琪復又將另一盞茶重新捧到楚清清跟前,說:“太子妃請用茶。”

楚清清微微的笑了笑,看向晴妃說:“好香的茶呀,還是拿香雪煮的,真是可惜我只能吃一口,不過還是感謝你有心了。”

“真是挺香的。”柳貴妃擱到鼻前也嗅了一下,跟著楚清清讚歎。

晴妃拎著心看著太子妃接過茶盞,看著她執起茶蓋捋著水面,就在茶盞杯沿靠近脣邊時,晴妃猛然起身失態開口,“太子妃。”

這一呼驚得柳貴妃險些燙著,她意外的盯著晴妃痛苦的欲言又止的顏容,而楚清清合上茶盞,沉色言道:“晴妃,你知罪麼?”

晴妃與秋琪立即跪在地上,晴妃垂著眸,不敢直視太子妃的眼睛。她沒想到楚清清會在今天醒過來,又問自己如果太子妃沒醒,難道她就不會喊停了嗎?

“本妃向來可有薄待過你。”

“臣妾自知有罪,求太子妃賜死罪。”她真的不想活了,如果不能讓弟弟活,太子妃又不能死,那麼,就由她自己來承受這罪孽罷。

秋琪還呆愣在那裡,沒想到太子妃居然看透了一切,“太子妃恕罪,這一切都是奴婢錯,這毒是奴婢下的,與娘娘無干,求太子妃賜死奴婢。”

毒?柳貴妃手聽茶盞終是砸在地上,四濺的茶水溼了她的花鞋。“這茶裡你們下了毒,晴妃,這到底怎麼回事?”

“母妃放心,有毒的是兒媳這一杯而已。”

筱筱趕緊跑到榻前,將小姐手裡的茶盞奪過來摔到地上,那茶水遇冷立即化成一灘黑水,嚇得筱筱心驚肉跳,驚恐不已。

“都是臣妾一個人的錯,秋琪只是一個奴婢,她做的事情不過都是但憑臣妾的吩咐,貴妃娘娘,太子妃,錯在臣妾,如今臣妾只有速死。”晴妃糾結的說著,淚水源源不斷的從眼中溢落。

“哪有那麼容易說死就死的,你為什麼要害太子妃?”柳貴妃不解的看著晴妃,那個溫柔善孃的女婢子怎麼可以做出此等喪心病狂的事,真是太令人痛心了。

“母妃。”楚清清伸過去手,拉著柳貴妃在榻沿上坐下,安慰的緊緊的她的手,轉過頭對筱筱說,“你去叫羅貴過來。”

筱筱與秋琪雖不是極好,可平日裡總會有份交情,此刻雖有不忍,可她居然敢下毒傷害小姐,她不能維護她。“是。”

“晴妃,別說什麼死不死的,你知道我現在有多麼渴望活著嗎?”

晴妃抬起淚眸,欲語還休,終是悲哀的道出這句話來,“臣妾不能活著呀。”

“如果這世間之事用死能解決,此次我便不會再醒過來了。”

“太子妃,臣妾對不起你,枉顧您先前解圍相救之恩,臣妾死不足惜,求您成全。”

她真是一心求死,看來她的背後一定是發生什麼讓她為難之事了。少頃,羅貴匆匆趕來,朝柳貴妃與太子妃請案,“屬下見過柳貴妃,太子妃。”

“羅貴,晴妃這妒婦以下犯上,竟敢生謀害本妃之心,若不是筱筱手滑打翻了茶盞,還不知她竟讓奴婢在茶水裡下毒要加害本妃,將她押入大牢,讓太子殿下擇日重罰。”楚清清如此做著吩咐,卻見室中除了羅貴外,皆疑惑的盯著她看。

羅貴本覺不妥,但見地上一灘烏黑的茶水,便知事情真有不妙,領命後朗聲響來御林衛,將晴妃與秋琪一併帶了下去。

待到羅貴走到湘簾旁時,楚清清又叫住他,“羅統領,若是有人問,就將本妃的原話據實說。”

“屬下知道,屬下告退。”

湘簾輕輕搖搖拽,寢殿裡徒然的靜謐彷彿方才一切都不曾發生。柳貴妃緊拉著楚清清的手,含淚盯著她,“那孩子以前不是這樣的,她雖膽小卻心地善良,想不到做了主子竟然會變得這般心狠,方才見她懂得敬你,我還替你高興,想著你在這東宮還有個真心人作伴,沒想到竟是我一廂情願。”

“小姐,明明不是奴婢手滑打翻的茶盞,你為何這麼說?”筱筱捏來一條溫熱的溼帕,替小姐拭著方才拿過茶盞的手。

楚清清嘆息道:“你們都別怪她了,她也不過是受制於人罷了,剛才在我就要碰到茶水時她出聲制止,不說明她根本無心害我麼?只是礙於情勢,被逼無奈罷了。我剛才刻意那麼說,只是想太子殿下知道這事時,能餘下她一命罷了。且有了我話面上的意思,相信她會多活些時候。”

“你是說那孩子有苦衷。”她能有什麼苦衷?柳貴妃實在想不明白。筱筱也跟著搖了搖頭。

“母妃的眼光沒錯,晴妃是善良的,她不可能想著害我。”她已讓她夠擔心的了,不能再將晴妃是皇后細作這樣的事情說出來。

“可是……。”

“太子妃,皇后娘娘遣李嬤嬤帶有補品前來探視。”袖英入內打斷柳貴妃的話,恭敬的稟報。

是來看她是死是活罷,楚清清心下冷吟,“你讓她進來罷。”一邊又吩咐筱筱,遣來人收拾滿地的茶漬與殘杯盞。

說話時,柳貴妃遞去擔憂的眼色,楚清清讀到了,只是淺顯安慰勾脣,片息後,聞聲:“奴婢參見柳貴妃,參見太子妃。”

“李嬤嬤快請免禮。”或許是柳貴妃自身在蕭後跟前卑微慣了,覺得連個蕭後身邊的奴才她都得罪不起。看著這樣的柳貴妃,楚清清心裡很難過。

“謝貴妃娘娘。”

“聽袖英說母后遣你帶了補品前來探我,請李嬤嬤代為回稟母后,就說兒媳愧受。”這話裡楚清清頗為逐客的意味,就是不知道李嬤嬤前來的目的容不容許她察覺。

李嬤嬤抬眸覷視一瞬那斜躺在雕花梨木榻頭的女子,容顏憔悴,蒼白無色,然偏偏這樣一副身姿造就出另一番病懨的美態,堪比西子。曲身一盈,“奴婢遵命。”

柳貴妃且說且起身,先是上前一步,拉著楚清清的手說:“今日你也乏了,好生歇息,母妃擇日再來探你。”楚清清的確懶怠作聲,微笑頜首,又見柳貴妃鬆了她手回身道:“李嬤嬤反正都要回鳳翔宮交旨,不若同本宮同行罷。”

李嬤嬤此行本就只為來探虛實,今見太子妃雖鳳體違和,卻遊著一絲性命,料是那晴妃膽小或是因著別的原因未能成事,罷了,且回鳳翔宮回稟皇后再作打算。“是,太子妃,奴婢告退。”

楚清清輕揮柔弱無力的手,“袖英,替本妃送送貴妃娘娘和李嬤嬤。”

袖英施一禮,立即引著柳貴妃與李嬤嬤離去。

在落地帷幄半搖的那一剎那,楚清清沉沉合上眼簾,心中積聚一股強烈的傷情與恐懼。

筱筱從另一側撩簾而來,見著楚清清闔眸,也不知她到底有沒有睡去。細聲細腳走到榻前,掖被時徒然聞聲,“楚府可有派人前來?父親可還安好?”

小姐仍舊闔眼不曾睜開,知道她未睡去,筱筱手下的動作也不在輕微,如實回聲,“小姐讓皇后娘娘打得滑胎一事,很快在皇城裡傳開,老爺聽到這消息時急得暈厥,其間遣管家進宮一次,那時小姐未醒,奴婢也不敢據實相告,只跟管家說小姐失血過多,其他無礙。昨夜小姐醒來,奴婢今日一早就令人放話出去了,相信老爺這會子得到消息也該寬心了才是。”

筱筱做事有分寸,楚清清很是欣慰,若是爹爹真有個好歹,她覺得自己萬死都不能贖一罪孽。不過濮陽慕華的手段也不容小覷,雖然她不知道外界是如何傳揚這件事情,但她相信一定流傳得非常精彩,而且她的目的也一定達到預期的效果,或者效果更好。否則聰明如蕭後,也不會著急對自己動殺念。

晴妃,許是有什麼把柄落在蕭後手中了罷。那日去秋芙宮,她便將自己的身份如實相告,若非不得已,在自己深知她底細的情況下,她怎會還聽從行事於自己不利?

“筱筱。”楚清清聲色虛弱的說:“你備些厚禮送到公主的寢宮去給鳳凰郡主,記得要多備些,最好招搖得整個皇宮都知道,告訴鳳凰郡主,說本妃向她陪罪。”

“小姐,都是她把你害成這樣了,你怎麼還要給她送禮,向她陪罪,奴婢現在恨不能將那個什麼鳳凰郡主狠狠的打一頓。”筱筱不解,更是為小姐抱不平和委屈。

楚清清微微睜開眼簾,見著筱筱那一張氣得近似七竅生煙的秀顏,微微的笑道:“傻筱筱,這樣安排自然有我的用意。還有,如果你遇到了父親,或是他再遣人過來,告訴他就說我想見見父親。”

她就是要讓所有人都覺得她這個璠陽的太子妃如何的委曲求全,換言之讓所有人都曉得她識大體,就算因為鳳凰一個外邦郡主,皇后將她打得滑胎,她得克盡本邦國體,不曾失禮於北晉。然她最終的目的更是樂意見到所有人暗地中指責蕭後,將她的專權與獨裁猛然提到桌面上。將她該有的野心或者還不曾動過的妄圖都作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那怕有人鎮壓,可誰又有本人殺得盡天下人,堵得盡天下嘴,何況如此皇城裡多數存在著前來恭賀璠陽與翡淵聯姻的他國使臣,除非蕭後想與天下為敵,否則她也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吞。其他人就算明著不說,背地裡也會如同一把利刃,會擾得她心緒不寧。會亂,就會讓人找到破綻,就會讓人找到契機。

筱筱應下,轉身下去準備。楚清清覺得今日想得太多,說得也太多,故乏得緊,筱筱離去不久,便沉沉的睡去。

天色尚藍,時爾輾轉而過一陣寒風,直浸到人骨子裡去。

李嬤嬤與柳貴妃道別後,又繞過別處去了趟秋芙宮附近遊轉,不承想秋芙宮大門緊扣,讓她在寒風中久待一個時辰都不曾打開過一次。又因著自己是鳳翔宮中之人,此時更值避嫌要緊,不得隨意使人打探,只得轉身回鳳翔宮向皇后覆命。

才要邁步入殿中,就聽到一陣‘哐啷——’瓷器聲作響,現身門口時,見到滿殿跪著奴婢,場中更是碎了一地狼籍。何事令皇后如此失措?李嬤嬤不禁訝然,想她跟在皇后身邊多少寒秋,嫁入宮前夜的痛哭後,何時見過她動這麼大怒的?

“好你個楚清清,居然敢如此挑釁本宮的威嚴,你想讓本宮眾叛親離,你想將本宮推開風口浪尖上,本宮告訴你,你休想,你都這樣了還不想讓本宮消停,那本宮也絕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蕭後憤恨的眼眸處突,風韻猶在的臉龐霎時間變得扭曲異常。

李嬤嬤向前施了一禮,立即吩咐嚇得跪在地上的奴婢們快速收拾離去。待眾人離開殿中安靜後,李嬤嬤方近身言道:“皇后娘娘,奴婢去見過太子妃了,雖是九死一生,命懸一線,可奴婢見她根本不想這麼早死。”

“她當然會想活著,那怕是活得掙扎她也要活著。”蕭後顫抖著聲音說著,“本宮好歹活了大半輩子,這期間連強勢的男人本宮都不放在眼裡,想不到一個小小的楚清清,居然能將本宮逼到這個份上,不錯,作為女人,她的確算得上個難得的對手,可是薑還是老的辣,本宮就要看她還能挺多久。”

“娘娘,太子妃還活著,那晴妃便不曾下手,奴婢剛從東宮出來,繞道去了趟秋芙宮附近轉轉,可見秋芙宮宮門緊鎖,似乎……。”

“誰還會打開秋芙宮的大門?”倏然打斷李嬤嬤的聲音,蕭後似想到什麼,又頓時眸中燃燒起怒火,“那個沒用的東西已經讓人打進大牢了。”

“打進大牢?”李嬤嬤一怔,“難道……。”

“沒什麼難道,據說是因妒生恨,下毒毒害太子妃未遂。”又打斷李嬤嬤的聲音,蕭後半闔了眼眸危險的言道。

“娘娘,要不要奴婢讓人將她滅口。”

看了一眼李嬤嬤,蕭後固然知曉她的用意不過是擔心自己,然她卻說:“怎麼,本宮被楚清清氣得亂了半會子分寸,你也站不穩腿腳了麼?既然有人說是因妒生恨,下毒殘害太子妃,若你這會兒去將人滅口,豈不是和外間的傳言背道而馳?這樣會讓人捏到短處,捉到把柄。”

李嬤嬤心頭一咯噔,隨即恭敬的頜首,“是奴婢忖想不夠周到,可如果晴妃活著,對娘娘來說是種威脅。”

“你放心好了,她弟弟還在咱們手裡,她是不會亂說話的,當然,如果不用咱們動手,她自己死在牢裡就更好了。”蕭後陰冷的笑著,殘忍的目光變得令人發怵。

“娘娘,奴婢剛才聽你說太子妃欲將你推開風口浪尖上去,不知所謂何事?”

李嬤嬤音落,彷彿在同一時間將蕭後方壓制下去的怒火重新點燃。難怪李嬤嬤不知情,雖然她人在東宮,卻去秋芙宮那裡去轉游了,“太子妃讓人給鳳凰郡主送了份厚禮陪罪,還招搖過市,弄個整個皇宮都知道了。她分明就是在召告天下,說她有多麼的寬宏大亮,她要用她以德抱怨的姿態來彰顯本宮的陰險不賢,她不止想影響本宮在眾朝臣心裡的地位,更想影響本宮在天下人面前的威嚴。她是吃準了本宮如今不敢與天下為敵,只能打掉牙和血吞。她預想得一點兒都沒錯,她的目的得逞了,本宮目今的確是有苦難言,不過本宮的一世英明豈會敗在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手上,等著吧,本宮會讓你楚清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嬤嬤看著幾近瘋狂的蕭後,沉默著回想那躺在病榻上要死不活的太子妃,如此一個小女子,如此一副殘軀,她竟何德何能能讓皇后為之附出那麼大的心計防備與對付?人不可貌相,此話用在太子妃身上,則最為貼切不過了。

這幾日楚清清似個木偶,休息與吃藥成為生活日的主要部份。她沒時間矯情,她要活著就得有個好的身體。在她勉強可以在庭院中站一會兒時,筱筱引著楚峰邁步進了梧惠宮。

當見到父親一頭白髮更勝從前,楚清清心底的難過再也抑制不止,撲到他的懷裡放聲大哭。父親給她安慰和鼓勵,而她除了落淚之外,根本不知如何表達滿腔激動的情緒,只因她並非真正的楚清清。見到楚峰會哭,完全是因愧疚和勾起她想念自己的親生父親,還有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都讓她在楚峰面前放鬆下來,這一鬆懈,崩潰便一發不可收拾。

在殿中落坐後,她從父親口中得到了外間濮陽瑾閉口不言的情勢,很好,一切都向著她所要看到的方向發展。然而卻又不能提妨,畢竟蕭後等人又豈會是軟柿子。

“老爺,喝茶。”筱筱歡喜的遞上一杯茶送到楚峰手裡。

楚峰抬頭看了一眼筱筱,說道:“筱筱,這些日子可辛苦你了,小姐在這宮裡比不得在家,你得多費些心思替我好好照顧她。”

老爺這樣客氣,好叫筱筱不好意,“老爺那裡話,奴婢照顧小姐是天經地義的,您這樣說奴婢可怎麼受得起。”

楚清清看著這對真正意義上的主僕,笑道:“好了,你們倆就別客氣了,總虧都是我的不是,害爹擔心,又害筱筱操心。”

“小姐……。”筱筱無奈的輕喚,怎麼還停不下來了,再說下去還要不要她活呀。

楚清清心知筱筱害臊了,連示意她下去。

“看到你精神恢復得不可,為父也就放心些。”筱筱離去後,楚峰呷了口氣,神色卻攜了些遺憾與不捨,“只可惜了,我那未見過面的孫兒,唉——。”

楚清清聞言,心頭又是一緊,想到濮陽瑾安慰她的話,“爹別嘆氣了,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看著女兒,楚峰何曾不知此乃安慰?一想到蕭後將他的孫兒打得滑了胎,楚峰便痛心憤慨不已。“說得對,孩子以後會有的。”

“爹,不說這個了。”趕緊轉換話題,否則楚清清不敢保證自己的心情會一直悲傷下去,“如今的情勢於太子很有利,不知爹可有何良策將蕭後及其黨羽一舉殲滅?”

她何以如此心急?然又想到她的身子,便也一切釋然,“清兒,你如今不該操心這些事情。”

“爹。”楚清清嘆息輕喚,“相信你也清楚女兒何以著急?自從入宮後,我一直努力讓自己健康,努力活著,可是這個皇宮並不是我努力一切就會實現的。你也看到女兒如今的模樣了,雖是恢復了幾分力氣,可誰能保證下次還會僥倖逃脫死亡的命運?目今我只想在我有生之年,看著太子成就大業。”

“太子成就大業,那你呢?清兒,你就沒為你自己想過麼?”

“女兒沒什麼好想的,這輩子愧對父親您了,既然太子給了我一份情,女兒便要還個徹底,只要是太子想要的,女兒就會想方設法為他達到目的,那怕是要女兒這條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那個虛弱卑微的女兒,何時變得如此意志堅定?只怕這看似好事的心緒,到頭來會變成她的催命符。罷了,事已至此,他還能說什麼?“方才在朝堂上,見著了經久不上朝的皇帝陛下,陛下的龍體看上去比往夕更加潰弱,只怕是時日無多了。這會子蕭後允他上朝,說得好聽是為重視公主出嫁之事,只怕是想壓制這段時間以來的四處流竄的謠言。陛下在位置上一句話也不能說,全憑皇后一人做主。眼見公主出閣在即,偏偏蕭林今日在朝堂上當眾提出欲意太子護送公主出閣,沿途護送至璠陽與翡淵的邊界。”

楚清清一聽,眸簾很睜,“這怎麼可以?太子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離宮?皇帝同意了麼?”

楚峰並未立即作答,而是搖頭嘆息道:“陛下說話的聲音很小,只有在他身邊的皇后聽清了,皇后代為傳話,說陛下‘准奏。’”

皇帝怎麼可能同意蕭林的提議?從皇后口中傳出的話分明有異。“爹,慕親王怎麼說?”

“慕親王自始至終一個字也沒說,結果便是太子領命。”楚峰又呷了口茶水,“為父也深知這其中有問題,無奈那種場合容不得為父多加忖慮。”若是在平時,太子一定會強烈反對,今日雖也是強烈反對了,可卻沒堅持到最後,這其中之事似乎很是懸妙,所以他並未在正大光明殿幫著太子說話。

“女兒明白。”

“清兒,為父還是那幾句話,望你好自為之。”

她早已為濮陽瑾迷失了方向,如今亦是無怨無悔的朝著那個方向進發,就若途中滿是荊棘,那亦是她的‘好自為之’。但楚峰的提醒,她懂是為她好,“女兒知道。”

是夜,更深雪濃,飄揚綢落,舞出一段寅夜之曲,和風糾纏繾綣。

偶爾透過窗縫隙的風聲,細弱,卻足以將淺眠的楚清清驚醒。殿中風燈影薄,昏黃了斜掛的幔帳。楚清清眸簾半睜,澀得緊,徒然聽到外間有細微的動靜。是筱筱麼?輾轉些些時候,委實難以入眠,而那外間的動靜亦未停歇。歇了口氣,起身下榻。

殿中有梅花根燒製的暖炭,所以並不極冷。腳下雖未著鞋,也只是感受到涼意罷了。路過落地帷幄,撩開及地湘簾,見到那落坐在書案後方之人,楚清清有少許訝然。然而她也在此時被發現了。

濮陽瑾瞧著楚清清一襲**單薄,不禁色沉責備,“怎麼起來了。”隨即起身來到跟前,將披在自己身上的披衣披到她的肩頭。

看了一眼書案上的宣紙,連想著方才的細微動靜應是紙張作出的。“你呢,深夜不眠,在為何事傷神?”且說已來到書案邊,拾起紙張細看起來,這是一張地圖,墨跡未乾,顯然是濮陽瑾才繪製不久。

23.傾世皇妃 我心在疼,你聽見了沒有

------轉載自柳風拂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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