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傾世皇妃 你就是個大傻瓜

盆景 含笑花 故事 樂觀途積極人生 2017-04-05

這是半塊碧玦,那另外半塊在那裡?這些疑問頓生,楚清清的思緒似乎變得繁亂起來,緊接著牽引著絲絲縷縷的傷感。輕輕的搖了搖頭,眼中流露著可溶冰雪的笑意,脣邊,則是如風送暖的溫柔,“什麼也想不起來,不過,好懷念。”懷念到她捂著碧玦擱在心口,觸碰著心跳的頻率淚溼腮邊。

瓊兒沒有再作聲,覺得這樣的姑娘好讓人心疼,也讓人奇怪。她什麼都記不得了,卻讓這半塊碧玦引得淚流滿面,這半塊碧玦對她來說一定很重要吧。

又過了幾日,楚清清臉上的傷已落了痂,只餘下一點兒淡淡的痕跡,也許是她的肌色本就偏白,硬是將那點痕跡隱了進去,看上去完美無缺,竟不似受過傷的。

而她亦可下榻走動了。去拜望過穆夫人了,感激她的救命之恩。那位瓊兒口中新入府的大少奶奶,楚清清也見識過了,是位不可多得的溫柔美人,與穆府的大少爺穆之文簡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也說不清當時相識時是種什麼心情,本該認為幸福的事情,她卻自覺莫名悲哀。

一日,楚清清站在一樹待開的桃樹下望著天際發呆,雲捲雲舒,羨慕它們的自在。

“姑娘,回房吧,天還涼呢。”

楚清清斜身回眸,恍惚間她看到另一張女子的臉,嗔怒的教訓她:“小姐,回房吧,天還涼呢。”待她摒吸認真再看時,那——只是瓊兒的臉。而先前她恍惚間看到的已經不記得是何種模樣了,有些難過的斂下眼去,衣袂正隨風淺掀。

她總是這樣安靜的站在庭院裡,似乎看不厭藍天白雲的交差變幻。那雙清潤的眸,時常帶著說明清道不明的感傷,幽幽的似乎能遙望到很遠很遠。瓊兒有些洩氣,眼前之人沒有動靜,表示她不願意回房去歇息,於是言道:“既是不願回房,那就去花園裡看看吧,今早大少爺從城裡帶回兩盆極好的盆栽,二少爺正在花園裡侍候,不然咱們去瞧瞧吧。”

穆府的二少爺穆彥。那日在曲廊裡遠遠望著對面拐角處走著一位行動十分不便的人,瓊兒面露遺憾之色告訴她,那是穆府的二少爺穆彥。一次意外讓他患上癱症,至今仍時不時發作病情,大夫說他活不過十六,可他偏偏活到了二十。夫人不敢大意,求神拜佛保佑他平安。

楚清清饒記得穆彥的模樣,他的身上有一股很濃的書卷之氣,樣貌俊秀,舉止溫文有禮。可惜了那癱症,將他毀得如此。

任由瓊兒拽著,很快就來到花園。穆彥果然對揹著她侍弄著一盆栽,而大少爺穆之文與新夫人林芷芬正坐在圓石桌邊品茶。這只是穆府花園的一角,這裡的花木據說都是穆彥一人打理,從不假他人之手。一棵高大的梨樹歪在屋簷邊,略帶綠點的枝頭上停佇著一群麻雀,歡實的叫囔不停。

這的確是所僻靜的好去處。款身下了曲廊,瓊兒歡聲的打起招呼,“大少爺、大少奶奶、二少爺。”

林芷芬擱下茶盞,含笑迎了上來,“碧玦姑娘,快過來坐。”

她什麼都忘了,包括自己的名字。她的一切平靜只有在看到那半枚碧玦是方有所悸動,於是,她喚自己碧玦,若是一生都記不得她是誰,那麼,碧玦這個名字將伴隨她終生。楚清清盈了一禮,“大少爺、大少奶奶、二少爺有禮。”

穆彥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很快復又搗弄起他手下忙活。穆之文頜首回禮,林芷芬則拉著楚清清的手坐下。見到這碧玦姑娘,她心裡頭有說不出來的高興,可她一慣保持著適宜的微笑,弄得她太熱情將彰顯了她更加疏離。

“怎麼樣,這兩日可好?本來我想過去陪你說說話,可是瓊兒說你喜歡一個人待著,這才不便前去打擾。”

“謝大少奶奶關心,碧玦很好。”只是如此打擾在府裡,她很過意不去,她想離開,卻不知該去哪裡?

“別大少奶奶的稱呼,顯得生分。”穆之文揚了揚眉,“你不必客氣,我們可根本不把你當外人。”

楚清清心頭油升一股暖流,含笑不語。斜眸看向了穆彥,他仍然忙活著那盆看上去很名貴的盆栽,墨絲隨著微風從他頸項裡緩緩飄起,很快與肩頭的烏黑重疊。

“這盆栽叫玉樹,可是很難得的佳品。”穆之文說著,頗有幾分神采飛揚的味道,“早年我就一直尋找,想不到昨日皇城裡傳出來消息,說有位大官辭官歸故,她的夫人乃是位雅興中人,欲將這盆玉樹轉贈。我一得到消息就趕了過去,想不到為求此盆栽之人不在少數,我還費了些力才將盆栽弄了回來。”

楚清清靜靜的聽著。見林芷芬搖了搖頭,似乎並不贊同夫君的看法,“我倒是覺得那位夫人不見得清雅,若是中愛,怎麼不一併帶離去,難道轉贈就不心疼了麼?”

“人家可是辭官引退,能帶走的自然是些細軟之類的,怎麼會將兩盆盆栽帶著走的?”穆之彥堅持己見,然又話峰一轉,“說起來也真是的,這一打仗,朝廷中那些貪生怕死的就紛紛請辭告官,我看這璠陽的朝廷也真太經不起磨難了。”

“要打仗了麼?”楚清清只聽到‘打仗’一詞,再還不曾弄清楚為何將這兩個字聞聲沉色時,話已問出了口,且莫名的帶著一分焦急。

穆之文只當她害怕,怔了一下很快笑道:“碧玦姑娘不必慌張,暫時還打不到這裡來。朝廷已派了大將軍蕭林前往璠陽與翡淵邊墜,咱們這兒不會有危險的。”

“唉——。”林芷芬微微的嘆息道:“聽說送去與翡淵聯姻的公主下落不明,護衛公主安全的太子也不知所蹤,連翡淵的請婚使臣都全死在璠陽境內,這仗打不起來才怪,根本就無可避免。現在城裡到處都在傳,皇后娘娘因為這件事情,氣得大發雷霆之怒,下旨尋找太子下落,還要賜他護力不周之罪。”

“為何是皇后娘娘雷霆鎮怒?皇上呢?”楚清清這會兒覺得很奇怪,腦海裡徒然讓什麼漲得滿滿的,有什麼在掙扎著欲要迸發出來。

“呵呵——。”她似乎對此刻的話題很感興趣,穆之文疑惑的笑道:“我們只是商人,更是小老百姓,你問的問題我們豈會得知?”

楚清清聞言,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要說些什麼。手不經意間觸碰到腰間所繫的那半枚碧玦,她感受到自己的掌心正冒著這個天氣不該有的汗意。

從不遠處的**走來一名僕侍,他曲著身子對穆之文說:“大少爺,帳房那邊出了點兒事,管家吩咐小的來請您過去一趟。”

穆之文點了點頭,再看向楚清清示意告別,隨即起身著來人走了。他這一離開,林芷芬便笑道:“你真的不必害怕,若是真的打到皇都了,咱們就搬家回故里去。”

楚清清淡淡一笑,緘口不言,卻搖了搖頭,無聲的告訴林芷芬,她並不害怕,她只是奇怪為何自己對這件事情那麼上心?

“哐——咚——”一聲,突然有一聲重響劃破話語停頓下的靜謐。緊接著聽到瓊兒驚呼:“二少爺,二少爺。”

兩人的目光看過去時,正是穆彥手中的剪子墜地,而他正似抽蓄般傾身倒地。瓊兒扶不起他,焦急萬分。林芷芬頓時大聲喊著:“快來人,二少爺發病了。”

楚清清也跟上前去,卻不知要如何幫忙。只見穆彥四肢亂顫,腿腳彎曲,十指不正常的握拳,口張奇大,拼命的與按著他林芷芬與瓊兒掙扎。林芷芬又迅速說道:“瓊兒,快去叫人,再趕緊拿過什麼東西過來,別讓二少爺咬傷了舌頭。”

“是,是,是。”瓊兒說著,快速的跑開了,這花園的角落,二少爺不喜人來,想突然叫個人幫忙自然很難。

“碧玦,請你幫著和我一起按著二少爺,千萬別讓他動作太大,不則會抽斷勁。”

楚清清也驚了一跳,嚇得不知所措。聽著林芷芬的話,趕忙蹲下身子使出全力幫忙著著穆彥。可是依她的力量根本幫不上多少忙,眼見著林芷芬也按他不住了。她著急的說:“二弟,你在堅持一下,很快就有人來了,你千萬別咬傷舌頭呀。”

眼看情勢危急,穆彥的雙眼已瞪得大如銅鈴,楚清清倏然騰出一隻手來,伸出一指塞進了穆彥的嘴裡,頓時一脈血肉分離之痛襲遍全體,她想抽出手指已然不可能了。

林芷芬驚訝楚清清的反應,但又很快回過神來,再回頭時,瓊兒已帶著人跑了過來。

接下來的如何慌亂,楚清清根本無暇顧忌,她只覺得她的指骨就快被穆彥咬碎了。記得的,只有穆彥先前先瞪的眼睛,在她將手指伸入他口中時,便一直盯在她的身上,牢牢的盯在她的身上。楚清清覺得很可怕,讓穆彥那樣的眼神盯著,盯得她心顫不已。

當被人擁著進了穆彥的臥室,一硬物終取代她的手指讓穆彥咬住時,楚清清虛脫似的癱倒下去,瓊兒趕緊扶著她,將她扶到一旁坐著歇息,復又跑去幫大夫的忙,幫著按住穆彥仍掙扎亂動的身子。

穆夫人手拿佛珠匆匆而至,一臉的焦慮在穆彥的情緒穩定下來後方鬆和些。而此時參於先前動亂之人,皆是大汗淋漓,說不出來的艱難費力。

“夫人安心,二少爺的病情已經暫時穩定下來了,等醒過來就好了。”大夫是這樣說的,直看著念‘阿彌陀佛’的穆夫人。

“唉呀——。”瓊兒突然一聲大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見她疾步走到楚清清跟前,拿起她血淋淋的手指,看著看著,忍不住哭了起來,“姑娘,你的手,大夫,快過來瞧瞧。”

“她的手這是怎麼了?”穆夫人疑惑的望著楚清清虛弱蒼白的臉,也不知該問誰?

林芷芬走上前來,難過的言道:“方才二弟突然發病,是碧玦姑娘危急之下伸出手指讓二弟咬著,這才讓二弟沒傷了舌頭。”

穆夫人意外的看著此時斜倚著花架邊的女子,皺了皺眉,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為好。只看著大夫上前,為她處理傷口,敷藥包紮。

不二日,楚清清呆在室中看書。說是看,不如說是拿著,她的心緒早不知隨著無垠的天空上飄浮的白雲掠到何去。那變化萬千的姿態,一點一點兒的遠走,後續的雲絮又不斷的接上,似周而復始,又似另一個起點。

瓊兒說晚間二少爺就醒過來了,卻頭一回若犯了痴症似的不言不語,竟似發呆,還笑話與姑娘一樣。楚清清不言語,對瓊兒的言論置之一笑。

手指還有些刺疼。擱下書冊,拾起碧玦,這個時候,顏容上婉如理所當然般溢露著溫柔。她不知這代表著什麼?卻道心會隱隱作痛,酸澀的感覺又讓她似中了毒一般思念。

瓊兒引著林芷芬走了進來,瞧著姑娘坐在離窗櫺不遠發呆,細聲對林芷芬說:“她又在發呆了,也不知那半枚碧玦有什麼好看的,姑娘每日定要來複看個好幾遍。有一夜我為給掖被角,竟見她手握著碧玦在睡夢中落淚。”

林芷芬脣角的笑意微減,復又提上些許,看了一眼瓊兒,作聲打擾那人的專注眼神,“碧玦姑娘。”

楚清清聞聲偏過頭去,見是林芷芬,將書冊擱至一旁,起身笑迎,“大少奶奶。”

“都讓你別這樣招呼,顯得生分。”林芷芬語氣帶著些許責備,在楚清清的示意下落坐在桌臺旁,瓊兒懂事的倒了杯茶水後,轉身離開。

“可不可以將那半枚碧玦給我看看?”林芷芬眉眼含笑,打著商量。

楚清清解下腰間所繫,遞到林芷芬手裡,聽著她說:“這碧玦可真特別,一看就價值不斐,只可惜只有半枚。”林芷芬惋惜道:“也不知那半枚如今在誰人手裡,這應該是一對情人玦才對。”

“大少奶奶也這樣認為麼?”楚清清也有想過,類式這種東西,應該所以訂情物之內的。

豈料林芷芬又搖頭否認,“這也說不定呢,或許這是你父母傳於你佩帶也說不定。”這樣說,林芷芬心裡有些內疚,因為不在經意間她開始了偏袒。

心徒然有些失落,林芷芬的話也不無可能。“若是這是塊情人玦又該如何呢?”

“姑娘希望它是麼?”應該是希望的吧,否則她也不會稍作爭辯。

楚清清微垂的眼簾飄向窗外,雪早已在她有意前溶盡了,復甦的枝頭正悄然的掛著點點翠綠。她也不知自己希不希望這是對情人玦,她失去了所有記憶,無可奈何。

她的沉默應該是希望‘是’吧。林芷芬將碧玦遞了回去,端起茶盞呷了口茶,今日前來,她是有目的的。“若這是對情人玦,姑娘應當如何?”

“等。”

她如此直接的答話,卻讓林芷芬有了瞬間的滯神。她可真是不知要如何開口,“就算什麼都不記得了,你也要等麼?”

楚清清收回放遠的眸光,重新打量著手中的碧玦。她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這碧玦很重要,就算她丟了性命,也不能丟了它。它就像一個就算失去記憶也無法抹滅的存在,只要看著它,便會驚起她所有的感覺。

“等。”

林芷芬擱下杯盞,含笑的顏容添了幾分嚴肅,“實不相瞞,碧玦姑娘,今日我前來是有件事情想聽聽你的意思。”

淡淡的眸色瞟了過去,楚清清疑惑的看著林芷芬,她的表情告訴自己她很難為。而她則更不明白的是如今寄人蘺下的她,有什麼事值得與她商榷,“大少奶奶想說什麼?”

林芷芬深吸了口氣,直逼著楚清清澄清的眼神,“姑娘,可願意與我做妯娌?”

握著碧玦的手不知不覺間添了分力道。楚清清斂下眼來,她聽明白了林芷芬的意思,更明白先前她所表露的為難之色所謂何來。而她卻不知要如何作答,這個問題對她來說似乎太過複雜,她要顧忌穆夫人的救命之恩,又得考慮手中的碧玦是否真是一對?

“我也清楚二弟的身體狀況,若是他身體健全,不曾得這癱症,你二人可謂是天作之合。”其實她又如何看不出來這姑娘的身體也弱,還記得那日讓婆母帶回來時,那大夫曾這樣說:“傷成這樣還有口氣,這女子還真是命大,縱然下了藥,情況樂觀與否,還得看天意。結果天意讓她醒了過來,再昏迷了旬月之後。婆母說她命大,若是能與二弟成婚,或許能帶來福氣,二弟的病也能好得快些。

楚清清依舊沉默不言,林芷芬不知她在思忖著什麼?那略蹙的雲眉分明在糾結,只得又說:“你不必現在就答覆於我,畢竟此乃終生大事馬虎不得,等姑娘心中有數了,就差瓊兒來告訴我。”

送走林芷芬,楚清清斜臥在榻椅上,及腰的青絲搖曳在椅沿上,絲絲縷縷,猶如她此刻的心飄浮難定。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只是覺得很難過,很難過……。

傍晚的時候,楚清清少少的用了些晚飯。夕陽最後一抹餘輝散盡,如勾寒月懸空,無星相伴,甚是淒涼。

見姑娘晚間用飯很少,瓊兒在曲廊裡遇到夫人時就順口作了回稟。穆夫人捻著佛珠嘆息,跟著瓊兒來到楚清清的臥房。

“姑娘,夫人來看你啦。”還在房門口,瓊兒就大聲張喝。楚清清迎了出來,正見穆夫人作勢嗔怒的瞪著瓊兒,歉然的對楚清清說:“這丫頭自小就讓我寵壞了,讓姑娘你見笑了。”

楚清清微微一笑,大概猜到穆夫人的來意,此番不過是開場白罷了。扶著穆夫人坐下,親自沏了杯茶遞到她面前,“夫人請喝茶。”

穆夫人含笑呷了口,示意楚清清坐在身旁,和藹的笑問:“這些日子住得可還習慣?房裡可有短什麼?我吩咐瓊兒去取。”

楚清清忙搖首,“謝夫人關心,碧玦很好,這些日子叨擾,碧玦很是過意不去。”

叨擾?穆夫人微驚,停下了手中慢捻的拂珠,“姑娘怎麼說起叨擾,莫不是姑娘打算離開穆府?”

楚清清垂眸,抿起一絲淺薄的笑意,“不瞞夫人,碧玦確有此意,夫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以後碧玦定會記得穆夫人您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聞得此言,穆夫人閤眼沉嘆,那一頭染雪青絲在燭火的映耀下添了幾分光澤。“姑娘定是因為下午老身讓媳婦前來相說之事難為了,這才生了離去之心罷。”

楚清清不反駁,因為穆夫人說得不錯,正是因為不知如何是好,方決定離開。

“姑娘可有想過,如今你記憶全失,連姓甚名誰都憶之不起,一旦離開穆府你又要到那裡去呢?”睜開眼簾,溫和的眼色瞟向一旁沉默的女子,“你身上除了那半枚碧玦外,毫無尋根的線索,茫然尋找親人,又要談何找起?若是上天垂憐,你找到還好,若是找不見呢?你又要在何處棲身?老身知道我的彥兒是個待命之人,他的身子大夫一早就有言明,能活到現在實屬老天降恩。拿你去配他的確是委屈了你。老身也並不是想仗著救你一命讓你以身相報,只是想求你可憐可憐我這個老太婆,讓我那苦命的兒子成個家吧。”

“夫人,你……。”她只是一味的想離開,穆夫人所說的這些她並未想過。此時聽著穆夫人帶著哭腔的祈求,楚清清張了張口,卻不知從何拒絕。

讓媳婦過來尋問意見時,她已悄然問過自己兒子的意願,他不說話,作孃的只好當他是默認。“這樣可好,只要姑娘肯下嫁我兒為妻,他日若是姑娘恢復記憶,待我兒……待我兒大去之後,姑娘要走,老身絕不阻攔。”他是老爺生前最疼愛的孩子,她捨得不他輕易離開,盼望著這女子大難不死的福氣,好給他沖喜解難,或許真有一生一世也說不定。

出了穆府,她該去哪兒?該去那裡尋找曾經的自己?她記得瓊兒說過,穆夫人是在一輛軒車的狼籍中將她救下來的。好好的,她為何會傷成那般?腦海裡疑問太多,心又開始了緊繃作痛。如此難過的感覺,難道就是她對恢復記憶的期待和嚮往嗎?

她拒絕不了穆夫人祈求的眼神,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楚清清終是——螓首一點。

穆夫人頓時心下大鬆口氣,拉過楚清清的手,歡喜不已。楚清清眸中淚光閃閃,卻似有什麼吸引一般,如何也掉不下來。

穆府要辦喜事了,日子訂在三月初九。黃曆上說,那日大吉,宜動土嫁娶。

自那日過後,楚清清更安靜過從前,極少出院門了。她幾乎是數著院子裡葉綠,看著枝頭花開。除了林芷芬常過來走動外,她沒在見過穆之彥,此刻手指傷已癒合,卻留下了屬於他的印跡。

鳥雀騰飛時,憚落了些許花葉,散散灑灑,隨風繾綣而去。瓊兒歡喜的叫著楚清清二少奶奶,楚清甭窘迫的示意她不要這樣稱呼,她卻說遲早都是,不過是提前罷了。楚清清無法,也只得隨她。

“二少奶奶,二少爺常整理的花園一角那樹梨花今年早開,雪白雪白的,好漂亮,你要不要去看看?”

瓊兒的嗓子特別清脆動聽,或許這是她喜歡大聲說話的原因罷。梨花早開呀,一定很漂亮。楚清清還不待做出反應,瓊兒又拽著她出了月牙門。楚清清輕笑道:“你呀總是心急,那樹梨花又不會跑了,瓊兒,你慢點兒。”

輾轉靠近花園時,便見著腳下許多飄落的白色花瓣。當站在廊簷下,入目的梨花白似雪,簇似雲,春風送來清香,沁人心脾,異常讓人心靜。而那樹下,還有一人正坐著侍弄花草。楚清清心下釋色,原來瓊兒著急是有原因的。

穆之彥抬頭望了一眼廓下的姿影,隨即又垂眸繼續手中活計。那是四目盯對的瞬間,相較於穆之彥毫無起伏的神色,坦蕩之下倒教楚清清的從容有了怯步之意。不過,略略抬眸,那一樹皎白的梨花,綻放得如火如荼。

“奴婢去送壺新茶過來。”

瓊兒以此為由,計謀得逞似的笑著小跑離開,餘下園角的兩人,沉默悄然無聲的溢開。攜裙邁步,溫暖的陽光灑在肩頭,髮絲的斜入的那枝素釵,正閃著晶瑩的光芒。微笑的脣畔,掀著如此時的風一般輕柔,如水的眸子,澈潤似泉。

站在桌形石桌旁,幾許花瓣飄落在頭頂,抬起手來,讓花瓣墜入掌心。

“為什麼要答應和我的婚事?”一時,穆之彥手下略頓,平靜的聲音聽不見任何情緒。

楚清清斂眸,脣邊的笑意略添。除了穆夫人的救命之恩,她似乎找不到理由答應許穆之彥為妻。與穆之彥統共見過四次,四次便訂終身,如此決斷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不可思議。穆之彥問她為什麼?她根本就說不清。“答應了就答應了。”

是啊,答應了就答應了,他自己在聽到母親這個提議時,不也是沉默無言不曾拒絕麼?想他的身體,自知時日無多,母親為他來這樣一出真讓他覺得是害人害己。可他記得那日發病,是她毫不猶豫將手指塞進他的口中以為自己咬傷自己。如此女子,他想要更多的瞭解她,想要更多的知道她,就算知道自己來日不長,他也想擁有百年之好的契約不留遺憾。

她答應了,那怕是為了報母親的救命之恩,他也心滿意足,頭一次覺得自己活著有了意義。可是他內心的不安又該向誰去訴?他怕這是夢,人生惟一一場美夢,將會在未知的時間裡轟然破粹化為微塵,徒留一場悲傷成為他人的談資。

“娘許了你什麼承諾?”剪下小花枝,花枝掉進盆裡。

原來他知道。楚清清斜眸,看著穆之彥陽光下略微透明的輪線,“穆夫人是個好母親。”

穆之彥的手一頓,剪錯一待綻花蕾。他不知是可惜的蹙眉,還是因楚清清的話小受震盪,少傾,一聲輕嘆後便不在言語。而楚清清,更願意這一刻的寧靜,沉默,有多種不可言談的傳遞。

婚期愈來愈近,楚清清將碧玦擱在手裡發呆的時間愈來愈少,心也跟著愈來愈靜。這些天,她最樂意做的事,便是躺在臨窗最近的地方,看著無垠天際,展現它變幻無窮的魔法。或者是落坐在那棵大梨樹下,聽著落花的聲音伴著鳥雀鳴唱歡愉。那個時候穆之彥多數時候也在的,只是他們極少說話,常常是沉默自始至終。

瓊兒說她與二少爺,是一對不說話的冤家。

這一夜,楚清清很早就睡下。寅夜時分半夢半醒,她感覺自己在做夢,卻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夢時,那夢依舊持續下去。

夢裡有一隻手,溫柔無比的描繪她的臉頰,看著她的目光是那麼的深情與專注。印在額頭的吻很冰冷,卻教她有種落淚的衝動。那雙深遂如潭、冷酷無情的眼睛為何她那麼熟悉?似乎熟悉到骨髓裡去了。她想看清楚他長什麼模樣,想知道那雙眼睛的主人為何以令她心絃緊崩?

不願睜開眼簾,既是清楚在做夢,那麼一睜開,一切都會消失無蹤。如此就讓她繼續睡去,繼續夢下去罷。昏暗中,眼角劃過一滴淚珠痕,讓人溫柔的拭去。

“姑娘,你現在要起嗎?”瓊兒方才端著洗具進來,收拾完室中一切後,仍見那人一聲不響的坐在榻上,眼神空洞,將她嚇了一嚇。

片刻之後,楚清清方一點螓首。

梳洗完畢。瓊兒侍候楚清清用早餐,楚清清攪著碗裡的稀飯,卻沒有要吃食的意思。瓊兒就當她昨夜休息不好。該說些什麼帶破壞掉如此沉悶的氣氛。

於是,她將茶盞往前一推,笑道:“這幾日穆家的親戚已經陸續到府了,幾位表少爺表小姐都吵著要見見姑娘你呢,夫人說新娘子成親前不給他們看,可把他們愁壞了。”其實她還想說二少爺這些日子的精神越發的好了,連大夫都說不必將藥服得過勤,夫人說這一切都是這場婚事的功勞,搞不好二少爺真的能長命百歲呢。

見楚清清沒反應,瓊兒又說:“昨兒夜裡府裡來了兩位陌生的男客,說是來投宿的。也是,咱們穆府坐落郊外,方園百里無人無煙,進城還得三四個時辰呢,他們不來咱這投宿就得露宿野外了。這天夜間還是會冷,要是生病了可不好。不過那兩人看上去身體很好,應該不至於弱至感染風寒,只是看他們的神色很疲憊,像是趕了很久很久的路一樣。”

這個瓊兒,話真是太多了。她的任何一件事楚清清都沒興趣,此時她的正為昨夜的夢攪得頭昏腦脹,讓瓊兒如此一鬧,腦子便有些昏了。隨即問她句什麼吧,好讓她結束這個話題,“那兩位男客今日走了嗎?”

“唔——。”瓊兒搖了搖頭,“沒呢,大少爺說進門就是客,況且咱們府裡還有喜事,還問人家可有急事,如果沒有留下來喝喜酒呢。”

“碧玦。”瓊兒這廂話一結束,門外便響起大少奶奶林芷芬的聲音。楚清清擱下湯勺,抬眸時便見林芷芬衣著淺春色碎花羅裙含笑而至,“還在吃早飯呢?”

“我吃好了,大少奶奶有事嗎?”她真的很想安靜一會兒。

林芷芬似乎並未聽出她言詞間的疏離感,依舊近身言道:“還不是那些表親,非得託我讓你去見見他們,此刻都在花廳坐著,咱們快去吧。”

楚清清不想去,手卻不由分說讓林芷芬拉著往向走。楚清清無奈的皺皺眉,林芷芬卻只當沒看見。她算是清楚這碧玦姑娘的性子了,與她家二少爺真是登對,都是不愛說話的主兒,成婚後整日不說話,這日子到底還要不要過下去?

路過角門時,林芷芬突然佇步,驚訝的說道:“哎呀,糟了,二表妹讓我給她帶去的手帕還忘在房裡,碧玦,你在這兒等等我,我很快就來。”說完,林芷芬便疾步離開了。

楚清清輕輕的搖首,記得瓊兒才說老夫人說新娘子成婚前不宜見客,這會子林芷芬來找她,八成是被那幫親戚拜託到不能拒絕了罷。其實想想,站在她的角度也不容易,要適應一大家子人,未來的穆家當家夫人,不思慮周到些,有誰會信服?

至於自己,如果這一生都生活在只有穆府的記憶裡,那麼她倒也樂意每每坐在梨花樹下,欣賞花開花落,秋冬變化。

“太……。”

耳畔倏然響起一個字,是誰在說話麼?可這裡似乎除了她再無旁人。楚清清眸簾四顧,在微偏的首時,見到兩位陌生男子站在角門一側,似乎是正準備走上游廊的。

這二位男子明顯是一主一僕。那似主的男子手著,明顯示意方才作聲之人噤聲。然在眸光接觸的剎那之間,楚清清忍不住渾身怔然,隨即一種莫名的悸動似要將那緊繃的琴絃沖斷。那樣一張俊美的輪廓,疲憊怎忍傾然宣染!

那雙狹長的眼睛,似曾相識,宛若子夜的大海般深不可測,遂扯人心。周圍溢散著一種薄冷的氣息,在他迎上自己的目光時,猶顯濃冽。楚清清問自己,她到底在那裡見過呢?一時之間,她內心的平靜早已讓慌亂替代。更嘲笑自己怎麼會因個不認識的人變得如此敏感。

可是,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連他身後站的那位看似孔武有力的僕人也不曾說完方才那個字以後的話。就這樣沉默的,楚清清再不樂意承認,也否認不了她移不開停在他身上的視線。

“楊公子。”林芷芬回來了。朝著與楚清清對視的人施了一禮。

那姓楊的公子拱手回禮,隨即轉身離去。那人影淡逝在轉角外,楚清清的心也跟著平穩下來,諷刺這自己一定是瘋了,怎麼會對一對夢裡的眼睛如此執著。

“那二位是昨夜借宿之人,本來今早便要離去,可婆婆說來者客,想請留下吃杯喜酒。可那姓楊的公子說有急事得趕回皇城,不過趕了些日子的路,到是可以在府裡多休息兩天。”

楚清清很敷衍的反應,點點頭,“走吧。”

去到花廳裡。楚清清認識了穆府暫到府恭賀的親戚。在得知她失憶一事時,穆府的親戚都表現出了自己就是她的親人般的胸懷。楚清清雖有些嫌鬧,但內心卻很感動,這一層感動,將先前原本莫名悸動的心情,沖淡到了極致。

再斂眉一想,似乎那姓楊的公子的模樣,她都記不起來了。她的記性,真的好差。

婚期的腳步更近了。瓊兒一大早便去忙活喜服之事,那喜服楚清清試過了,很喜慶也很漂亮,可就是不合適,所以瓊兒去看改得可妥貼。

微風送來陣陣春日的氣息,楚清清今日沒在梨花樹下見到穆之彥修剪花枝的身影,也許是因為習慣,這一沒見著,倒覺得少了些東西,或許人家遲到也說不定。

獨自坐在石桌旁,新沏的茶麵已漂了一兩片春風吹揚的花瓣,很美,很悽美。青絲拂過脣邊,癢癢的,忍不住抬手掠至耳後。衣袂讓風淺掀,泛起的漣漪如波浪一般。

腰間的碧玦左右擺動。楚清清扯下來仔細觀看,也不知看了多久,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漸漸拉回她不知遊離到何處的思緒。本以為是穆之彥過來了,抬眸,竟是那楊姓公子。楚清清愕然、意外,卻並未在臉上呈露分毫。

“我可以坐下麼?”楊姓公子的眼神不知為何躲閃瞬間,瞥著滿目的梨花不冷不熱的開口。

楚清清一愣。聽著他淡淡的語氣,似乎透著冷冽和疏離,那無情的目光彷彿要讓滿樹的梨花都為之凋零、漂落下來。很難想像如此一人,竟會問她‘可以’坐下麼?

楚清清略微攜笑,捋袖作勢請,又將碧玦擱在桌面,為他沏了杯茶,熱氳的茶香立即隱入空氣中去。

楊姓公子收回目光,落坐在楚清清對面,不曾捧茶細飲,卻是看著桌面上的碧玦露出不合時宜的溫柔笑意,“這碧玦很漂亮。”

復又將碧玦拿回手上,誰也不曾注意到,此刻間的兩人,臉上洋溢著同樣的溫柔。

“聽人說你失憶了。”

楊姓公子問得很坦然,似乎一點兒也不在乎對面的女子是否介意。楚清清微微斂目,茶盞裡多了幾些花瓣彌浮。楚清清依舊不說話,只是又抬起眼,直視著楊姓公子的眼睛,這一望,彷彿意欲看進去。

“我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他笑了,在說這話時他居然笑了。楚清清有些意外,他不想了解這人在想什麼,卻又控制不住自己被他笑容裡淡淡的傷感所牽染。這似乎比不能拒絕穆夫人的要求還要深刻得多,且不可同一而論。

“你也失去過曾經的記憶麼?”也許是那份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心情,楚清清迫切需要一個有同樣經歷的人來分享此時她內心那些說清道不明的情感。就若那人看上去冷情至廝,也毫不影響她對他的好感。

豈料楊姓公子搖了頭,楚清清微動的心瞬間又恢復了平靜。聽著他說:“我只是遇到這樣的情況,失憶的那個人卻不是我。”

先前在他眼中讀到一抹傷痕,既不是他,應該也是他很重要的人。“她是你的親人麼?”這樣一問,楚清清是否能感受到對面之人的難過,那種深刻的體會若非經歷過,常人絕不會表露出來。

那楊姓公子又搖了頭。楚清清暗歎自己胡亂瞎猜有些失禮,正在道歉時,聽到一聲堅定不移,“她是我的妻子,是我此生最愛的女子。”他以往多想說出這句話啊!多想讓她知道他的心有多麼的堅定,可是,連保護她都不做到,說出這樣的誓言不是讓人當作笑話麼?

耳邊是風吹花落的聲音,“你的妻子有你如此愛著,她一定很幸福吧。”

那楊姓公子再次搖頭,“不,她一點兒都不幸福。因為我的無能,帶給她的,只能是永無止境的傷害。”

心中有那麼一絲期待,在楊姓公子語落時,楚清清脣邊的笑意略作斂,“她恢復記憶了麼?”她祈禱著他不要再搖頭了。

然這陌生似作對似的,再次讓她失望。楊姓公子搖了搖頭,脣邊的笑意卻悲傷的添了些許,“在她失去記憶時,遇到一位很好的男子,她愛上了他,於是我放她走,讓他們喜結連裡。”清兒,你可有愛上穆之彥?就算你愛上了,也請別讓我知道,那是個我承受不起的打擊。我寧願意你失去記憶,帶著報恩的心思嫁給他,享受平民百姓的夫妻和諧,青絲至華髮。還記得你說過你想過什麼樣的日子,不必等來生,今世你亦可如願。與你作伴之人是不是我,你的記憶裡還有沒有我,只要你開心快樂,便都無所謂了。

楚清清平靜的聽著,體會著楊姓男子帶給她的悲傷感受。“你不像個無能之人。”

楊姓公子徒然溫和的笑道:“我也以為我不是,可我曾經的確讓她傷痕累累。我怕了,我怕哪日因為我的沒用導致她失去性命。她曾經說過她要過平淡的日子,策馬揚鞭,縱游塵世美景,可那是我給不了的,放她走,讓另一個男子帶給她,她的人生不會有影響,更不會有遺憾。”

他可以露出如此溫暖的表情麼?楚清清怔然的盯著那張俊美的輪廓,他臉上的疲憊已然逝去,只是如此溫暖的笑容讓她感動,讓她想哭。“你真的很愛你妻子,可是你妻子既是沒有恢復記憶,你如此為她做著決定,可清楚你妻子的想法,她願意你這樣做嗎?”

不愧是清兒,就算沒了記憶,也能偶然丟出句讓他無言以對的話。“如今說這些已經沒意義了,她失去記憶是事實,我也放她走了。”這一回皇城,定是風險重重,也不知皇叔情況處理如何,可有按奈住朝中局勢?若是失敗,此番相見,與對面之人便是永別罷。想看她,想深深的將她刻入眼裡,日日思念,夜夜相隨。

楚清清心頭一沉,他說得不錯,事情已是定局,再言亦不過是後話,有何意義?此刻,她該說些什麼來安慰這個深愛妻子卻失去妻子的男子?想了很久,卻仍舊聽風吹花,沉默至廝。

“我今日便要離開了。”他說:“既然我妻子都可以在失憶後找到歸宿,我相信清……信你也可以。”

看著他起身,看著他轉身,看著他邁步,再看著他離自己愈來愈遠。桌臺上的茶盞早已涼透,說話期間誰也不曾飲過一小口。漫天飛舞的梨花,繾綣掠過屋頂,似乎隨風相伴天涯。胡亂飛揚的青絲在眼前徘徊難測,直到那人的身影讓花風送去,楚清清依舊望著消失處,久久的留連,回不過神。心——好難過。

穆之彥與楊姓公子擦肩而過,他注意到楚清清雖是看來同一個方向,她的眼中卻沒有他半分影子。相互施了一禮,頜首示意時,他清楚的看到楊姓公子腰間繫佩著一物,正隨著他轉身時的衣襬隱沒。

震呆後移步,靠近那梨樹下思緒飄散的女子,摒著呼吸問:“他跟你說了些什麼?”這是這麼多次相見,惟一一次疑問。

抬眸望著來晚的穆之彥,楚清清難掩傷色,卻仍舊笑道:“他給我講了一個很淒涼的故事,可是,那故事很美很美。”

“他今日就要走了。”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不想錯過她的任何表情。他知道他貪心了,這樣不應該,可是就若他的痛一樣,他抗拒不了。

楚清清覺得今日的穆之彥有些奇怪,卻又不知異常在那裡?只當時對他不瞭解,或許這很正常。正待要說什麼,瓊兒小跑著過來,喘息道:“姑娘,喜服改好了,走,咱們快去試試,不行就再改。”

楚清清就這樣讓瓊兒拖走了。穆之彥沒有若平日一般坐下來修剪花木,而是落坐在石凳上,腦海裡回想著楊姓公子所佩帶的隨身之物,沮頹惱火的心緒讓他的病再一次發作……。

傍晚的時候,楚清清回到自己的居住處。想不到她與瓊兒才離開不久,穆之彥的癱症便發作,若不是上次事情讓穆夫人有了顧忌,讓人時常去花園那裡看看,此次後果真是非同小可。

來府中恭賀的親戚圍了一臥室,個個神色皆擔憂不已,顯然很在意穆之彥的病情如何,還有人在問穆夫人婚期是否要更改。穆夫人說等孩子醒來後再說。

楚清清匆匆趕過去時,大夫已經在為穆之彥診治了。當她出現在臥室裡時,眾人自然而然的為她讓開了一條路。穆夫人更是告訴她,以後若是二公子的病發作需要注意些什麼,儼然她已經將楚清清視作穆之彥屋子裡的了。只是有些親戚見到這樣情況,不免有些同情這未來穆家二少奶奶的命運,多半是得守寡罷。

“瓊兒,今早你說由此去皇城得三、四個時辰,是嗎?”倚在窗邊,望著天際深沉的顏色,楚清清不經意間問著,出口後方想為何要問。

瓊兒正布著晚飯,看了一眼倚在窗櫺處的女子,又垂眸擺弄起來,“是啊,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楚清清垂眸看著掌中的碧玦,用近不可聞的聲音說:“沒什麼。”如果說先前是心靜,那麼此刻,竟是一種空落落。

穆之彥醒來了,穆夫人問他身子可頂得住?婚期可要改?穆之彥搖頭。於是——穆府愈來愈熱鬧了,參加喜宴的賓客幾近將客房住滿。當楚清清安靜時,瓊兒總在她耳邊似雀鳥般叫喳個不停。偶爾散步走出庭院,總有聽說璠陽的情勢如何緊驟,又如何鬆馳。

有一次,楚清清聽說太子似乎被軟禁在東宮了。那時步履微頓,不懂自己怎麼上心國家大事,便不再注意,攜裙邁步移去。

新娘喜服就掛在衣屏後,繡工上乘,可見穆府對這門婚事的注重。除了對著那塊碧玦發呆,這些日子楚清清就數對著那新娘喜服發呆的次數多了。明明那喜歡就在眼前,偶爾產生錯覺,竟似天涯般遙不可及。

今日乃三月初七,離大喜之日還有一日。過了三月初八,她的人生就得改寫意義,不過罷了,對於失去記憶的自己,人生改與不改,有什麼無謂呢?

“二少爺這兩天天天呆在屋子裡,連門都不出。”瓊兒抱著新洗好的衣裳邊走向邊櫃邊說:“下人們都暗中笑話二少爺是在養精蓄銳,等到大喜那日不失禮於人呢。”

自從那日在梨花樹下聽完楊姓公子的故事,楚清清便不再去那裡閒坐了。彷彿那日飄落的花雨,每一些每一許依舊帶著傷感的別離,那個故事深深的感染了她的心緒,憶之難過,念之難過。

姑娘沒理她。瓊兒已習慣被她冷落,有時甚至覺得,穆府再佈置得如何喜慶,來的賓客再多再熱鬧,也讓眼前之人無法提起任何興趣。那怕是作為新娘子該有的羞澀與窘迫,可在姑娘身上卻不曾有半分影子。就若這場婚事——與她無干。

“姑娘,你已經在這裡坐了一下午了,要不要出去走走,不然咱們去找表小姐表公子她們玩罷。”瓊兒勉強笑著曲身建議。

楚清清嘆息著搖首,“我哪兒也不想去,瓊兒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姑娘靜得還少嗎?瓊兒心想,“那好吧,那奴婢去廚房看看,晚上給小姐做什麼好吃的。”

自顧自的說著轉身離開,楚清清將淡淡的眸色投向窗外,正值夕陽西落,彩霞光芒萬千,入眼的屋簷輪廓,沿伸了一條很深很長的影線。

瓊兒剛打開簾子,一小丫頭猛然撞了進來,險些將瓊兒撞倒。彼此相扶起,瓊兒嗔怒道:“燕兒,你急什麼,火燒眉毛啦?”

燕兒看了一眼楚清清,又看著瓊兒說:“瓊兒姐姐,老夫人吩咐我來叫碧玦前去花廳。”

穆夫人喚她?楚清清的視線落在燕兒身上,聽著瓊兒說:“夫人請姑娘前去花廳你也不必那麼著急吧,知道是什麼事情麼?”

燕兒眼神閃躲的搖了搖頭,“燕兒不知道要怎麼說,請姑娘快隨奴婢前去,一去便知了。”

這其中有問題,楚清清肯定自己的猜測。可燕兒既是不願說,她也廢事去想,等到了花廳便知了。吩咐瓊兒為她換了件衣裳。出門時,在門口微佇,抬眸看了一眼天邊火紅的雲彩,似血般殘忍,卻美得耀眼。

此時的花廳裡,主位上坐著捻動佛珠的穆夫人,身邊一侍婢垂手侍立;左下方坐著穆之文,挨著他的是林芷芬。右下方是穆之彥,此時,他與眾人一起,看著站在花廳中那一臉憔悴且淚痕滿布的女子。

她的髮絲有些綾亂,衣衫也有些錯位,一雙繡花鞋沾滿的塵土,很顯然她來得有多匆忙與倉促。她說她叫筱筱,是來找她家小姐的,問她家小姐是誰叫什麼名字?她卻只說她就是穆府即可與二少爺成婚的失憶女子,再問她什麼,她除了流淚之外,再不多言語一聲。

“你是怎麼知道穆府裡的失憶女子是你家小姐的?你又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穆夫人顯然並不放棄需要釋惑的心,再一次重複著穆之文問過三遍的問題,只不過她還是頭一次開口罷了。

筱筱張了張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抬眸看了一眼主位上那位看似嚴肅的老夫人,怯弱的低下頭去。

“我看你腿腳不便,能找到這裡來實屬不已。”穆夫人不曾停下捻轉佛珠的手,徒然嘆息道:“老身不想相信你的話,可老身府上的確有位失憶的姑娘要嫁進穆府。老身已讓人去將碧玦姑娘找來,若她真是你家小姐,老身不阻止你們相認,若不是,你就在府裡歇息一晚,明日再離開吧。”

她是個好人,筱筱感激的看了過去。此時,門口響起了腳步聲。“夫人,碧玦姑娘來了。”

筱筱聞言,忐忑的轉身,再見來者的身影時,摒住的呼吸終於鬆馳下來,隨即淚水重新在臉頰上蔓延,她笑,她哭,是欣喜,亦是難過,她的小姐,為什麼要受這麼多的苦?

“夫人,你叫我麼?”穆府的主子全在這兒了,說明事情大件。楚清清盈了一禮,輕問。

穆夫人沒說話,只是將眼睛看到一旁。楚清清會意,也隨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這入眼的清秀女子,怎麼哭得如此傷心?再盯著她看時,發覺自己忍不住蹙起了眉,她為何要用那般複雜的眼神盯著自己看?楚清清蹌踉退後一步,這雙淚眼,叮咚一聲,在腦海裡炸開……。

“小姐,小姐,小姐……。”筱筱移步向前,她的腿步一深一淺。

這一聲呼喚,叫得楚清清體內的某個地方,似要撕裂般疼痛。她怔怔的站著,一動不動的睜大眼簾看著越來越近,跪倒在她跟前的人。

筱筱抱住楚清清,似要將這些日子所受的一切委屈都痛喊出來,“小姐,奴婢是筱筱呀,你怎麼可以不記得奴婢了。”

頭好痛,耳邊響起轟隆的聲音,那是什麼?是軒車奔跑的聲音。身體向一旁傾去,讓穆之彥手快的攬進懷裡,他怒視著那哭泣不止的女子,“你住口,不準再說了,不准你刺擊她。”

由來沒見過穆之彥動怒,此時都將眾人嚇了一跳。穆夫人趕緊上前安慰,“彥兒,你別激動,別忘了,你還有病在身,大夫說過讓你別激動呀。”

“娘,把這個人趕出去,快把這個人趕出去。”他好怕,真的好怕,好怕懷裡的人恢復記憶,然後絕然而去。

“好好好,娘把她趕出去,你別激動呀。”穆夫人擔心兒子,此時已經亂了。

“等等。”楚清清無力的靠著穆之彥,揪著胸口的衣襟,看向筱筱說:“你知道我是誰是嗎?”

她怎會不知她是誰,這輩子小姐的波折人生她們是一起經歷的。點點頭,筱筱淚花的眼睛,“小姐,奴婢是筱筱呀,奴婢是來接您回府的,老爺——老爺他過逝了。”

這一消息,讓在場的人都措手不及。楚清清的雙腿再也承受不住力量,完全靠穆之彥做著支撐,似本能的問:“你……你說什麼?”

“那日小姐將奴婢從軒車上推下去,奴婢就昏倒了,待奴婢找到小姐所駕駛的軒車時,那裡只剩下一堆殘駭,再也找不到小姐的影子。”筱筱哽咽著,回憶著當日的情形,“奴婢趕緊回去報信,讓人四處尋找,可還是找不到小姐,老爺擔心小姐的安危,一病不起。半個月天前,老爺喊著小姐的名字病逝,奴婢沒有立即將老爺的遺體發喪,仍舊等著派出去尋找的人帶回小姐的消息,直到今天中午,羅統領才將小姐的下落告訴奴婢,奴婢才匆匆趕過來。小姐,趕緊回去看看吧,不管你還記不記得老爺,他始終是最疼您最記掛您的父親呀。”

楚清清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詞彙來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只覺得她周圍的光明逐漸遠去,那擁有著覆蓋一切力量的黑暗,瞬間湧入她的世界。耳邊,是越來越遠的聲音,還有穆之彥的聲音,好吵,好吵——。

“楚清清,好好活著吧。”

“本王果然是捨不得這個皇宮沒有你,楚清清,本王發現遇到你之後,本王居然變得慈悲起來了,導致這一結果的你可是功不可沒呀。”

“很高興醒來第一眼能看到你,瑾,抱緊我,抱緊我。”

“你要好好活著知道嗎?那怕有一日失去了我,你也要好好活著。”

“我們一起活著。”

……

“她是你的親人麼?”

“她是我的妻子,是我此生最愛的女子。”

“在她失去記憶時,遇到一位很好的男子,她愛上了他,於是我放她走,讓他們喜結連裡。”

“我也以為我不是,可我曾經的確讓她傷痕累累。我怕了,我怕哪日因為我的沒用導致她失去性命。她曾經說過她要過平淡的日子,策馬揚鞭,縱游塵世美景,可那是我給不了的,放她走,讓另一個男子帶給她,她的人生不會有影響,更不會有遺憾。”

……

亂轟轟的世界再睜眼的剎那安靜下來。窗外天幕漆黑,宛如她夢裡的世界。室中昏黃,燭火在燈罩中滋啦作響。斜眸但見那坐在桌臺邊拭淚之人,楚清清坐起身。

見床榻上的女子醒了,筱筱欣喜的跛著腳靠近。楚清清蹙緊雲眉,直盯著筱筱的腿腳,“你的腳怎麼了?”

這聲音,是小姐不高興時的口吻。筱筱緊緊的握著小姐的手,“小姐,你記得我了是不是?你記得奴婢了是不是?”

與筱筱的歡喜神色不同,楚清清則是將質疑的難過盡寫臉上,“筱筱,告訴我,你的腳怎麼了?”突然想到什麼,掌著她的雙肩,楚清清掩飾不住自責,“是我對不對?是我那天把你推下車時撞傷的對不對?”

“小姐。”抱著楚清清,筱筱安慰著她,“沒事的,奴婢已經不疼了,與丟了性命相比,跛了一隻腳那是奴婢賺了。”

“對不起,對不起。”楚清清不停的道著歉,仍然無法釋去內心的愧疚一點點。

“奴婢不怪您,真的不怪。”拉開兩人的距離,筱筱伸去手輕拭著小姐的眼角。

楚清清突然眼簾一抬,“太子呢?我聽說太子被軟禁了?是皇后軟禁他的是嗎?”

小姐的語速很快很急,只是她在這兒擔心根本就於是無補,“送親的隊伍在離璠陽邊境最近的邊涼城遇襲,翡淵的使臣全部都死了,惜寧公主也失了蹤。太子殿下護送不力,引起了兩國兵戎相見,朝中大臣紛紛上奏罷黜太子殿下儲君身份,拒皇后娘娘說此事一發,皇上氣得龍顏震怒,後因龍體欠安一直昏迷不醒,諸事便由皇后娘娘作主。可失蹤的太子突然還朝,皇后娘娘就要在正大光明殿罷黜太子殿下儲君的身份,結果慕親王爺啟奏說太子殿下是去尋找惜寧公主的下落,這才遲了還朝的時間。惜寧公主真的回到了宮裡,可是她早已嚇得神智不清,據宮裡謠傳問她什麼她都說不清楚。慕親王爺說太子的確護親不利,但尋回惜寧公主亦有功,罷黜儲君之位非同小可,且待查明一切事情真相後再做決斷。於是,皇后娘娘就將太子殿下軟禁在了東宮思過,再未查明真相前,免去太子殿下一切儲君之責與權,改由雲王殿下接替。”

楚清清聞言,癱靠在榻頭皺眉緊思。如此一來,濮陽瑾就是一個被架空的太子,他沒有權力沒有責任,這和一個傀儡有何分別?不過濮陽慕華既是有辦法保住濮陽瑾的身份,那他們應該還有別的什麼計劃才對,畢竟濮陽瑾絕不會甘於如今這樣的狀態。更重要的,是那一百萬兩紫金落入誰人的手裡了?

“你可有聽說翡淵送來璠陽的聘金如何了?”

“小姐是說那一百萬兩紫金麼?”筱筱輕問,見小姐頜首,她說:“奴婢聽說像是被人劫了,如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麼?楚清清記得那日穆之文說過,與翡淵的戰爭已開戰,且派了蕭林前去應戰。“目下翡淵與璠陽的戰事如何了?”

筱筱搖了搖頭,垂下眼去,哭聲又起,“奴婢回到東宮時,被茗妃娘娘趕出來了,她說奴婢是個殘廢,宮裡用不著這樣殘缺的人。回到楚府後,一直照顧著老爺,直到不久前老爺去逝。”

楚清清難過的擁著筱筱,“別傷心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咱們這就走。”

“嗯。”筱筱說:“奴婢讓軒車一定停在穆府外,小姐,咱們快回去吧,老爺還在府裡等著咱們回去呢。”

她的確沒什麼好收拾的,身上穿的用的,吃的住的都是穆府的。想到這裡,楚清清邁過門檻時頓了一下,她該去向穆夫人道別,她欠她的恩,將來有機會再報。至於穆之彥,只能跟他說聲對不起了。

“姑娘。”才和筱筱穿過月牙門,看見瓊兒迎面走來,“二少爺醒了,夫人讓您過去見見。”

“醒了?”楚清清面露疑惑的看過去,“二少爺又發病了麼?”

瓊兒點點頭,“是大夫看過姑娘以後的事情,這位姑娘沒向您說起過麼?”邊說邊看向筱筱。

筱筱的眼裡只有她,那有穆府的二少爺?“走吧,去看看。”

“小姐,奴婢去將軒車讓人駛至門口,小姐,你要快點兒出來呀。”筱筱說。

瓊兒驚訝的看著小跑離去的筱筱,她在說什麼?難道姑娘要離開穆府?若是她離開了,那二少爺怎麼辦?回過神來,跟上姑娘前去二少爺起居室的步履。

廊簷下的燈籠,將夜照得了青白色,猶猶豫豫般隨著夜風輕輕搖擺。

楚清清邁上穆之彥屋外的石階,冷眼看著那兩扇敝開的雕花木門中貼著的喜字,歉然的垂眸嘆息,跨過門檻來到內室。

早前花廳那些人又都在一起,楚清清想著若是皇家也能如此和睦,是不是她和濮陽瑾就不必受這些坎坷與波折?呵呵,又兀自搖首,嘲笑自己異想天開,不切實際也得有個限度。

“穆夫人。”

楚清清盈身輕喚,穆夫人聞聲站了起來。她本是坐在榻沿上的,這一起身讓開一步,似乎是示意楚清清坐到榻沿上去,照顧靠在榻頭腦穆之彥。

她的一聲‘穆夫人’喚得充滿疏離,不再迷茫,沉穩中透著肯定。穆夫人手中的佛珠不再捻動,而楚清清亦沒過去坐在榻沿上,只是走近了兩步罷了。穆夫人說:“我現在該如何稱呼你呢?”

一進來就與穆之彥相望,他眼中的平靜似乎不再,有了動盪。世間沒有絕對笨的人,只要一點兒苗頭,誰都能猜出個所以然來。將目光移向穆夫人,於她的救命之恩甚是感激,因為她真的想活著,“我姓楚。”

“楚姑娘。”穆夫人輕念。

而楚清清迫切的想離開,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更想早些見到那個笨蛋。所以,她不繞彎子,直言:“穆夫人,於您的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今日家人尋來,家中之事且待,小女子這廂便要告辭了。”

穆夫人點點頭,隨即微微的笑道,“你回家盡孝道無可厚非,且彥兒的身體也不是很好,我看你們的婚事就往後再拖拖罷。”她聽出楚清清一去不回的意思了,可是她想給兒子一個希望。

“對不起,穆夫人,我不能與二少爺成親。”楚清清知道不應該,可還是直言以對。

“為什麼?”林芷芬靠前一步,說:“楚姑娘,你回家盡孝是應該的,只要令尊的喪期一過,你與二弟的婚事依然可以進行。”

“大少奶奶,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這不是婚事可不可以持續的問題,而是因為——我已經成過親了。”楚清清坦然的說著,手不由自主的握著腰間的懸掛的碧玦。

所有人都訝然的張大了口,卻發不出聲,明白作聲也不知該說什麼好。穆之彥長長一聲苦笑,果然對他來說她是奢侈,自己更是笑話。“是那位姓楊的公子罷。”

“你……。”楚清清半斂了眉表示疑惑,他不應該會知道的。

穆之彥垂眸說:“他離開的那日,我見到他的腰間佩帶著與你常細看的碧玦,如果你們不認識,你不曾送於他,他還擁有和你相同之物,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了。”他一早就發現了不是嗎?還自欺欺人的騙自己這麼久,夢真的會粹,且在他還不曾清醒時。

“是他。”楚清清含笑承認,也許她此時表露的溫柔笑意,對穆之彥來說很殘忍。可她知道從今以後再談到濮陽瑾時,她都會這樣毫不猶豫的展露她的心意。

26.傾世皇妃 你就是個大傻瓜

-----轉載自柳風拂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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