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傾世皇妃 你是我的勇氣和堅強

柳樹 故事 樂觀途積極人生 2017-04-06

筱筱已經離開一個月了,也不知返鄉的情況如何?穆之彥如何了?自己就那樣不負責任的離開,他的病可能緩解?楚清清有些擔心,卻也是有心無力。

想了個難以反駁的藉口,將晴妃從牢裡放了出來。她依舊是晴妃,是秋芙宮的主子。冬瑩宮的情況楚清清有些模糊,只知道羅貴天天守在那裡。

某一日,應柳貴妃之邀,前去御花園散步。

春天真是個充滿生機的季節。瞧著滿園的百花爭妍,緋色連連,都不禁讓人一掃心頭陰霾,變得好心情起來。

可當她穿過儀門看到迎面閒散而至的男子裡,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身子更若置身冰窟。

“太子妃。”他不帶溫度的喚著,半闔的眼眸中盡是輕蔑與嘲弄。

楚清清施了一禮,告訴自己她不會像某人那樣沒素質,“三皇子還在璠陽啊,本妃還以為三皇子早離開了呢。”

“太子妃可是在下逐客令?”莫子灝似笑似笑,脣角掀著冷蔑的危險,“相信若是本殿說留戀這裡的風光,太子妃也不會相信吧。”

“怎麼會?”楚清清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這個男人很危險,總是讓她感到一陣陣悚寒,愛上這樣的,和被這樣的人愛,也不知該說是苡妃的福氣還是該說是她的命不好。“本妃當然相信了,若是璠陽的風光能令三皇子留戀,本妃身為東道主自然也是高興的。”

“呵呵——。”莫子灝扯起一方脣角,“翡淵都快打到家門口了,太子妃還能因為這種膚淺的事情高興,還真是教本殿刮目相看呀。”

順著他說話,給他臺階下,這並不代表自己沒有脾氣。又問自己幹嘛要和這樣一個人客氣?在一個沒有必要的人面前低聲下氣,那不是她楚清清的處事風格。於是,楚清清亦跟著冷笑起來,“本妃哪能跟三皇子相較?您留在璠陽看主人家的笑話,這樣清高的事也能做得出來,這才教本妃佩服呢。”

莫子灝危險的盯著楚清清,直盯得楚清清心裡發毛。移步與莫子灝擦肩而過,走了好遠,心中的忐忑仍是無法安寧下來。他為何還不走?真的是為了苡妃才留下來的嗎?

一時,遠遠見柳貴妃坐在湖邊小這裡,看著湖岸綠柳隨風飛揚。她趕緊掩下滿心的異樣疑惑攜笑靠近。

“母妃。”

柳貴妃應聲回頭,伸出手去將楚清清拉到身邊坐下。她的發間添了幾絲白,滿眼的憔悴彰顯著她是夜便難以入眠,她更加削瘦了。

“我剛去鳳翔宮了,皇后姐姐還是不肯讓我見皇上,她不是說皇上未醒,便是說皇上不想被人打擾。”柳貴妃眼中盈淚,滿臉感傷,“我比皇后晚三年入宮,剛開始皇上很寵我,我與皇后的感情也很好。有一天我發現自己懷了身孕,皇上卻不准我將這個消息告訴皇后,更不能公開。直到我的肚子出懷,皇后對我的態度就完全變了。後來我才知道,她對我的態度從來都沒好過,只是掩飾與不掩飾的區別罷了。回想皇上為何子嗣單薄?後宮嬪妃一旦有孕就逃不開滑胎的命運,這一切都是皇后在搞鬼。等我知道這些後,拼了命的保護太子,不敢隨便吃喝東西,不敢隨便出門,這才終於將太子平安的生了出來。”

楚清清頹然嘆息一笑,斜眸看向柳絛掠過湖面,復又隨風蕩回,那淺顯的波紋層層疊疊,似乎永不止歇。“自古皇宮的血腥便隱藏在光鮮之下,一入宮門深如海,箇中辛酸有誰知。”

“能看到你平安,母妃有種說不出的高興,清兒,如果楚太傅離開了你,我與太子便是你最親的人。若是那一日母妃有何不測,希望你能陪著太子走到最後。他的身上背後的太多東西,有些事情就算違背本人的意願,卻也不得不為之,你要諒解他知道嗎?”

柳貴妃的告誡也不過是出於對兒子的關心,這無可厚非。“母妃怎麼說這種話,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柳貴妃眼角彎起些許笑紋,神情卻看似很無奈,“誰又能真正長命百歲成為人瑞呢?說句不吉利的話,你父皇怕是不中用了,我們一場夫妻,我斷不會丟下他獨自離開人世,黃泉路上有人作伴,這一世人才不會遺憾孤單。”

遺憾孤單麼?楚清清傷感的笑笑,並不置言。聽著柳貴妃突然轉變話題,“你知道蕭大將軍又吃敗仗的事麼?”

蕭林吃敗仗的消息,楚清清僅限於從那日蕭後的懿旨中得知。此時聽聞,真是有些奇怪,“母妃,蕭大將軍怎麼總是吃敗仗呢?他不是鎮守邊關數年的大將軍麼?難道還敵不過翡淵?”

聽出楚清清詞裡行間的疑惑,柳貴妃也不禁訝異的垂眸,“你這樣說的確很奇怪,蕭林可是武狀元出身,又熟讀兵書,怎麼可能一直吃敗仗呢?”

“那如今朝廷有何決策嗎?再這樣下去,翡淵可真的要直取璠陽了。”濮陽瑾幾乎夜夜落宿梧惠宮,卻不曾聽他言及半分朝廷中事。

柳貴妃輕輕的搖了搖頭,“這些事情我怎會知曉,現在璠陽還沒有動靜,應該還沒有什麼決策罷。不過先前我去鳳翔宮的時候看到北晉的三皇子從宮裡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和這件事情有關係?”

莫子灝去了鳳翔宮?對楚清清而言,鳳翔宮就是個危險的代名詞,而莫子灝的危險程度一點兒也不壓於蕭後,這危險加危險,還真是讓人在恐懼中忐忑且捉摸不透。

“我覺得蕭林吃敗仗之事有蹊蹺。”夜已深沉,楚清清半闔著睡眸,她真的很困了,然回想起今日與柳貴妃的一翻,強逞著不睡去。

濮陽瑾執筆的手微頓,眸角的餘到掃過去,小榻上倚榻的楚清清,映著透落窗櫺的薄弱月光,清雅的身姿添了幾分飄縹的味道。“你聽誰說了什麼是嗎?”

的確在意柳貴妃的話,更在意莫子灝為何會去鳳翔宮。“今日陪母妃時,聽她隨口談起。”

良久,濮陽瑾都沒有作聲,楚清清似乎就要堅持不住睡去時,他才語不帶起伏的言道:“今日又收到塘報,據蕭林說他不熟悉戰場周邊的環境與地形,戰事吃緊,他沒時間去多做了解,所以要讓我拿出璠陽的軍事圖,這樣省事還以借住周邊的軍事力量,擊退翡淵奪回城池指日可待。”

她記得那個軍事圖。因為軍事圖所以苡妃來到了璠陽,也是因為那張圖,莫子灝也來到了璠陽。“原來他在打這張圖的主意。”忍不住冷然勾脣,朦朧的眼簾變得清晰。“誠如他所言,如今戰事吃緊,整個璠陽都得靠著蕭林,你會把圖給他嗎?”

濮陽瑾擱下筆,瞥見一旁那張畫著一圈一圈墨跡的圖。這是楚清清畫的,然他至今也沒弄懂是什麼意思,就如同牆上貼的那張白紙一樣。“就算我答應給,皇后也不會答應,蕭林有多危險,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過這都是拜她所賜,若非她一味的縱容,蕭林又豈會功高蓋主?”

“如此下去對璠陽的情勢來說很不利。”半撐著身子,楚清清的眉宇間添了些許急色,“你打算怎麼辦?”

將紫金提煉出來溶入冰兵很需要時間,目今才在暗中進行到第一階段,離成功製造的時間遠比他想像中要長,對於戰事他根本無能為力。他也不想管那麼多,想完全將事情甩給皇后去打算,畢竟為了濮陽洵,蕭後是決不會將整個江山都交到蕭林面前,他只要在一旁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即可。至此現在這禍是她自己闖出來的,得由她自己收拾殘局。

“今日在正大光明殿,她有提說向北晉借兵,緩解翡淵帶來的壓力。”

向北晉借兵?這個消息有些讓楚清清無措。想來蕭後這樣提議也正是別無他法了罷,或許尹湘鶴在世時還能替她拿拿主意,如今受到哥哥要脅,再失去左膀右臂的緊況下,她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無可厚非。難道今日莫子灝去鳳翔宮就是因為這個?“那北晉同意了麼?”

依舊坐在椅子上,只是調換個方向,面對著楚清清,“莫子灝說考慮。”

唉——,幽長的一聲嘆息,楚清清莫名的湧上一股痛心和委屈,她知道這是為誰而嘆。“瑾,你說莫子灝會是因為苡妃才留在璠陽的麼?”

聽出楚清清語氣裡的期待,濮陽瑾有些訝笑,他的太子妃又在濫用憐憫之心了。不論如何,苡妃的事情早已有了決定,她是牽扯莫子灝不敢放肆的棋子,這點在當初苡妃事敗後就應該明白的道理。起身又落坐在榻沿上,抬手描繪著她的臉龐,“何必為這種於己不相干的事情難為自己,我只要你想著我,便是莫大的堅強與勇氣。”

盪開脣邊失落的笑,楚清清輕輕的靠在他的胸膛上,還記得第一次見他產生的心痛,此時想來,那應是心意不通所造成的。“嗯,你也是我的勇氣和堅強。”

步入五月的節候愈發溫暖,燕子一時樑子細語,一時湖岸飛轉。那和風的溫柔,如同濮陽瑾的手,帶給她不懼萬物的安全。

自那日聽柳貴妃說過戰事後,楚清清便留意起來。蕭林塘報的請求果真如濮陽瑾所料,他還未作聲,便讓蕭後一口回絕。而翡淵的軍隊天天示威,蕭林就是不作應戰。於四月二十三那日,決定讓雲王濮陽洵帶兵前去增援蕭林。

從濮陽瑾處聽到這個消息時,他露出了從未有過的複雜神情,楚清清很是不懂。而於濮陽洵,楚清清對他的感覺向來是那種亦敵亦友。她不願意看到他與濮陽瑾作對,不願意看到濮陽瑾受傷,也不願意看到濮陽洵受傷。

所以,她等在濮陽洵下朝出宮的途中,遠遠的看著他穿著朝服邁著強健的步履走來。

“天氣愈來愈熱了,太子妃晒久了太陽可是會暈倒的。”

他還是那副讓人看不透通的表情,楚清清應該是討厭這樣的濮陽洵吧。不過回想起他認真是帶給她的錯愕,這樣沒正經她還能接受些。“我是在等皇兄。”

濮陽洵一愣,不是裝的,而是真正的一愣。看著楚清清的目光變得深幽起來,隨即脣邊的弧度大添,笑道,“那還真是難得,太子妃居然會專程等我?”

這副嬉皮笑臉果真很讓人生氣,楚清清搖了搖頭,斜過身去,伸手輕憚**一旁綻開的小花,“我是聽說明日皇兄就要帶兵出征,清清近日身體不適,明日不便相送,故在此等候皇兄,預祝皇兄大捷。”

“大捷?哼!”濮陽洵赫然轉變的冷漠讓楚清清疑惑不已,自然引得她復看向他,聽著他說:“你可知若是我若大捷而歸,太子便保不住在朝中的地位,罷黜他便成一件輕而易舉之事?你來祝我大捷豈不是在扯太子的後腿。”

濮陽洵說得沒錯,這些事情她也有想過。可預想是一回事,被人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說預想是一縷輕雲,那麼被人道破便是一粒雨滴。待她細慮到底要不要來見濮陽洵時,已經在這兒等著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良久,楚清清喃喃的嘆息,聲音不大,可她知道濮陽洵聽清楚了。

“你要跟我說的只是這句話麼?”

淡淡的眸色偏向天際,正好看到一群鳥雀撲翅飛離,“男兒志在四方固然沒錯,可這其中揹負的過程委實讓人很難釋解,皇權是什麼?地位又是什麼?在相互爭奪之中,受到傷害的多數為親朋。我不希望太子出事,也不想你有事。”最後再看了一眼濮陽洵,楚清清攜裙款步而去。

望著那抹淡弱的背影,濮陽洵臉上的笑容早已空離,迷離的眸色,依舊讓人看不懂,看不清。

翌日,楚清清倚著窗櫺,聽著空氣中飄來的號角聲,知道濮陽洵出發了。日頭懸掛在皇宮上方,將宮頂的琉璃瓦照得鮮豔極了,連牆角不起眼的小草,都顯得特別的翠綠精神。

倚著窗櫺算著行程,筱筱這個時間也該起程回來了罷。想到她曾說過茗妃將她趕出宮外去,查了宮規,宮中的確有條不留殘缺之人的典例,這可該如何是好呢?

輾眼濮陽洵離開已近二十天了,這段日子的璠陽帝宮出奇平靜,平靜得讓人心中難安。上次她私自去見離開的濮陽洵,她知道濮陽瑾知情,當時他只是深深的看著她,什麼話都不說。自此過後,她沒再收到戰事的任何消息,她懂的,是濮陽瑾作了交待。

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美好的天氣,空氣卻愈發的稀薄壓抑。整個帝宮似乎像個有待爆發的火山,只要某個契機一旦形成,便一發不可收拾的湧出熾熱的溶漿,將一切覆蓋甚至燃至毀。

近日有些精神恍惚,總是時不時喘不過氣來。想離開梧惠宮出去走走,想到好幾日不見柳貴妃,到達柳貴妃的宮所時,卻被告之柳貴妃身體不適,拒不見客。

楚清清疑惑的看著緊扣的宮門,方覺來時途中,誰人不是步履匆匆?神情嚴肅至極?出事了,心頭倏然冒出的強烈念頭,如何也掩飾消散不去。回想每每與濮陽瑾相處,他臉上的凝重不是沒有發現,只是不曾料到事情已嚴重至廝。可——他什麼都沒跟自己說過。

回去東宮的途中,楚清清滿子都是濮陽瑾瞞著她的理由,她感動卻也無力。

“太子妃。”

袖英在輦車外輕喚,那語聲聽來有些異樣。忙撩開車帷,不用袖英再說什麼,她也知曉異樣所謂何來。此事東宮的門口,進出最多的是御林衛,心頭莫名一擰,出了什麼事?

趕緊吩咐輦車快行,落車後迅速抓住一宮侍尋問:“出什麼事了?”

那宮侍見太子妃拽著他,嚇得立即屈膝跪地,“太子妃娘娘恕罪,奴才不清楚,只知道好像是冬瑩宮的主子出事了。”

冬瑩宮,苡妃?疾行的步履帶得楚清清喘息聲連連,恨不能一步邁到冬瑩宮門口。何處猛然起飛一群鳥,驚得楚清清冷汗冷涔。

羅貴守在冬瑩宮門口,為難的神色全溢在臉上,擋在楚清清身前,多番欲言又止後,“娘娘,您還是別進去的好。”

冬瑩宮出事,她做不出置身事外。想到那個可憐的女子,楚清清便不由自主的油升同情。“讓我進去。”

太子妃的聲音很輕,卻驚得讓羅貴七尺男兒心中頓如冷凌。然他依舊沒挪步,楚清清趁他凝神之際別身進了冬瑩宮。

似乎許久不曾踏進這裡,可這裡的一切都沒變,淡雅如廝,卻悽美得就若苡妃一般。

緊步至殿內,無人。然一股清晰的腥鏽之氣湧入鼻息,她知道這個味道,這是血的味道。心中打了個突,緩緩將目光看向寢殿中,渾身不停的顫粟。沉重的腳步慢慢的向門口處挪去。

寢殿之中,有三個人。兩人站著,一人側身躺著。

站在門口不遠處的人是莫子灝,他背對著楚清清,所以看不見他此刻是何表情,然他負背的手緊握微顫的拳頭,卻透露出一個重要信息,他在發怒,他在抑忍。苡妃躺在血泊裡,詭異的鮮血染紅繡著複雜紋理的青褐色地毯,合眸沉靜的模樣,宛若湖面綻開的紅色與白色相間的蓮花。濮陽瑾站在苡妃一步處,他的手中握著一柄帶血的匕首,那匕首讓血染紅至柄處,不知道匕首尖部的血滴落了多久,凝著一滴,似乎不願隨波逐流般墜地。

所見的一幕楚清清懂,莫子灝又豈會不明。可——她不相信濮陽瑾會殺苡妃,絕不相信。如此一來,那便是有人陷害。是誰呢?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做出這種事情?

殺氣和著血腥氣,整個寢殿內森冷得猶如閻羅地獄。倚靠著門稜,身子就這樣軟癱下去。

“太子妃。”袖英趕忙著攙著楚清清,讓她倚著自己。

楚清清的眼中,只有苡妃迷散不清的身影,淚順著腮旁盈落,喃喃自語,“她死了麼?她怎麼可以就這麼死了,怎麼可……。”

“太子妃……。”

濮陽瑾一鬆手,手中的匕首落地後發出一聲沉悶的悲鳴。箭步走到袖英跟前,橫抱起楚清清離開。

微風輕拍窗櫺,那離窗最近的花架上擺放的一盆綠蔭草,纖長柔軟的葉子如夢幻般飄飄搖搖。莫子灝緩緩的靠近苡妃,隨即蹲下身子,伸出手去,在她逐漸冷卻的臉頰上輕撫徘徊,“你為何要這麼傻呢?就算你不再是從前的苡兒,我也同樣要你。”

窗外那樹桃花落敗了,些許殘花紅在月光裡。那些原來如畫般灼紅的花瓣也不知去了哪兒,總知就是再想細看時已無蹤可尋。徒然想起了曾經去何處郊遊時遇到的一片油菜花地,那整片的黃色儼如一世外桃源。

緩緩的睜開眼睛,濮陽瑾正坐在榻沿上。搶在他前頭,楚清清疲憊的細聲問:“是誰殺了苡妃?”

“你沒看到我手中的匕首麼?”濮陽瑾好笑的望著平躺之人的一臉蒼白,心疼的回問。

“是誰殺了苡妃?”楚清清復又問了一回,此刻她相信濮陽瑾懂得她心中的疑惑。“是蕭後,對嗎?不,不對。”

是啊,的確不對。莫說楚清清不信,連他和皇叔也是不信的。要知道苡妃的身份與重要可是個公開的祕密,如今莫說對濮陽瑾要脅莫子灝重要,就算是蕭後,她也不可能在這個多事之秋與北晉為敵。除非她想讓北晉與翡淵一起連合進攻璠陽,但如此一來,她為濮陽洵爭了一輩子的璠陽江山,豈不是在為他人作嫁衣裳麼?就算濮陽洵與蕭林大勝翡淵大軍,如此重創的璠陽近期內也經不起再大戰一場,更何況對手是北晉。那個陷害之人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讓璠陽覆滅才是他真正的目的麼?

“是羅貴發現苡妃的,當我趕過去時,她已經斷氣了。身體躺在血泊裡,一把帶血的匕首躺在她身邊,我拿起來正想查看時,莫子灝便出現在了身後。”濮陽瑾敘述著事實,眼神凝緊,似乎回憶的過程中不願放過任何細節,其中找出破綻。

莫子灝渾身散發的殺氣不正彰顯著他中計了麼?站在他的角度,他絕對相信自己所見,更相信濮陽瑾會殺了苡妃。想不透的,只是誰會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就若此時璠陽的局勢還不夠緊張不夠亂,他還要添上一筆糊塗帳似的。

“冬芳呢?”想起還有這麼個人,楚清清抬眸問:“她不是一直負責照顧苡妃的麼?”自從冬瑩被濮陽瑾‘保護’起來後,宮裡的宮婢宮侍都被遣了出去,只餘下一個冬芳照顧苡妃的起居,這是上次前去與苡妃見面後回來聽筱筱說起的。

“傍晚的時候,在冬瑩宮後園的井裡發現了她的屍體。”

楚清清聞言,闔上眼,久久都不願再開口。人命真的就如此唏噓,這麼不值錢麼?

翌日下了一整日驟雨,灰暗重重的天空劃過的閃電,宛如給整個皇宮撒下了白色陰森的網,轟隆隆的雷聲,敲鑼打鼓般響徹在耳邊。

苡妃的後事據說濮陽瑾交給茗妃去辦了,人都死了,相信茗妃也不會不規矩到哪兒去,倒是莫子灝的平靜,太過讓人在意。

“柳貴妃還是不見客麼?”躺在小榻上望著窗外的天空發呆,袖英入來,她也不曾移眸絲毫。

袖英頜首說:“這幾日奴婢幾乎每日都去,可貴妃娘娘的宮所始終是大門緊扣,今日前去也是一樣,不過倒是拉住一個宮裡正巧出來的宮娥,打聽了下,據說柳貴妃一直在佛堂裡唸經,每日除了用膳休息,其餘時間皆是在佛堂裡渡過的。”

這也與上次前去請安時說的理由不一樣呀,不是說她身體不適不見外客麼?如此誠心的祈求,她到底要菩薩為她做些什麼呢?

眼簾好沉,似乎壓得腦子昏昏迷迷的不清醒。

是夜,大雨過後的夜空分外清明,連星星都比平常要耀眼清亮,無月的夜,點點繁星便是主角。

沐浴過後,吩咐袖英熄了寢殿內多餘的燈盞,只餘上桌臺上那盞風燈,散發著它光榮的使命。落坐在榻沿上,一手支撐著傾斜的身子,青絲垂下,與手臂靠齊。

忽然間,殿外響起重重沉沉的腳步聲。偏首之際殿門讓人推開,楚清清心頭一顫,慌亂的揪著胸前褻襟,蹙眉間害怕的朝湘簾處看去。待看清來者何人,本欲掩下滿心忐忑,又見來人鮮明的輪廓在薄弱的燈光中展露出從未有過的焦慮,才說要掩下的不安,迅速倍加擔憂。

濮陽瑾站在湘簾前,慌亂的眼神終於搜尋到神情莫名佇立在榻前的楚清清。赫然衝跑過去,一個呼吸間,便將楚清清緊緊的攬入懷裡,狠狠的扣在懷裡。

如此驚慌的濮陽瑾楚清清從未見過,也被嚇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應付。頸項處讓他的喘息聲灼得熾燙,在他擁環之下,她的呼吸變得艱難不順,“瑾,怎麼了?”

濮陽瑾失去分寸的理智在聽到楚清清異樣的語聲中醒悟過來,忙鬆開她。這一鬆,楚清清本能的向後傾去,濮陽瑾復又將她攬入懷裡,用自己的身子充當她的支點,“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嚇著你了是不是?**你了是不是?”

聽著這孩子氣似的擔憂,楚清清無可奈何的在他懷中抬眸,微微的笑道:“你的確是嚇到我了,不過若是你告訴我能讓你如此驚慌的理由,或許我就不會害怕了。”

濮陽瑾的瞳孔驟然一緊,攬著楚清清腰間的手臂略顫,隨即脣角淺顯弧度,“沒事,我只是突然間好想好想見你,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她是何等的專注於他,他的所有反應都說明這是假話,他在騙她。心裡有些難過,卻不忍拆穿,他會騙她,總有個善意的體貼。轉念一想,能讓濮陽瑾說出如此孩子氣的甜言蜜語,楚清清還覺得滿心歡喜。頭輕輕地壓在他寬闊的胸膛,聽著彼此頻率相同的心跳,這一刻,她願恆古的依靠下去。

“我也好想好想你。”如果你不是太子該有多好,如果你不身在皇宮該有多好,如果你不用背後那麼多責任該有多好。我好想要那種採菊東蘺下,斜陽映竹舍的生活,你知道嗎?

湘簾已恢復了平靜,桌臺上的風燈悄然拉伸著榻前那對相擁之人的薄淡身影。靜謐的夜,仍在繼續,蘊含著無法抹滅羈絆的悲情,在這樣更深夜靜的序幕裡繼續上演著。

濮陽瑾昨夜的反常在楚清清的腦海裡揮之不去,果然還是該拆穿他無措的原因。站在庭院中那株桃樹下,看著枝敏葉茂子滿枝,淺綠色的衣袂隨風淺掀不停。

袖娟有些擔心太子妃的身子。筱筱自被茗妃娘娘趕出東宮後便沒在出現,也不知去了哪裡?太子妃應是清楚筱筱的去處罷,她的不動聲色定是在等她回來。她已盯著那一株桃樹很久了,陽光下的臉龐有些透明。如果是筱筱應該會不顧身份懸殊,喝叱她又不愛惜自己,站在這裡想吃藥。

“娘娘,您回寢殿中休息休息罷。”小心的建議著,些許落葉翩飛至腳畔,空氣中不知何處送來陣陣清涼的花香。

也不知是不是聽到有人說話的原故,那邊語聲一落,楚清清便覺著頭一陣暈眩,腿腳難穩。袖英忙上前攙著,朝著小廚房的方向朗喊,“袖英,袖英,你快來。”

袖英正在小廚房裡做點心,聽到袖娟急喚她,趕忙停下手中活計,大步走了出來。見狀,急急的上前扶著,“怎麼了這是,袖娟,你快去把御醫叫來。”

“不必了。”楚清清搖了搖頭,想讓腦子清醒清醒,“你們不用擔心,可能是昨夜休息不好。”

“太子妃。”袖英因為過於擔心,不免將聲色提了些許,“自從回宮後,您就沒讓御醫來請過脈,奴婢著實瞧著這些天你的身子愈發的莫測,若是再不讓御醫瞧瞧,若是有個什麼好歹,您讓奴婢如何是好?”又對讓太子妃示意不必前去喚御醫而停步的袖英說:“你還站著做什麼,快去呀。”

“哦——哦——。”袖娟應聲轉身,匆忙之下,險虛撞到院中石臺。

回到寢殿裡靠在榻頭,袖英掖好被角,又去倒了杯水過來喂著楚清清服下。這才說:“方才奴婢著急,語氣衝了些,太子妃恕罪。”

楚清清微微的笑了笑,“你為我好,何罪之有?若是筱筱,語氣只怕還要重過你百倍。”

袖英無奈的嘆了口氣,只怕也只有她家的太子妃能在這個時候開玩笑。

片刻後,袖娟領著御醫走了進來。這個年邁的老御醫,是楚清清第一次清楚記得讓他不用玩懸絲診脈的其中一位。說起來,他們也算是老相識了。

“老臣見過太子妃娘娘,娘娘吉祥。”

“樑御醫快請起,袖英看座。”她實在受不了可以當她爺爺的人向她行禮,深信這會是她會短命的原因,呵呵。

“謝太子妃。”

看著老御醫坐在了床邊,楚清清並未立即讓他診脈,而是微笑著與他聊了起來,“好久不見了,樑御醫身子可好?”

這個太子妃很特別,她不拘常規為人處事,卻不會讓人覺得突兀或是難以理解。樑御醫笑笑道:“拖娘娘的福,老臣的身子骨還算硬朗,不過離告老還鄉之日也不久了。”

楚清清保持著得體的笑容,抬起手來,袖英為她略挽絲袖,又在腕處搭了條薄絲帕,這才讓樑御醫診起脈來。

少頃,樑御醫臉上的表情愈來愈豐富,抽回手拱手笑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娘娘身子不適乃是因為有了胎氣。”

胎氣?她懷孕了?她又懷孕了。她怎麼這麼糊塗,先前不是有過一次經驗麼?為何此次不曾意識到?定是因為這些日子多事瑣心,讓她忽略了那種感覺。時隔小半年後,她以為這輩子都無法再有濮陽瑾的孩子,可是沒想到御醫告訴她她懷孕了。太好了,太好了,輕撫著小腹,楚清清高興得眸中盈淚,“御醫,你沒騙我是不是?你沒騙我是不是?快,快重新給我診斷一下。”

樑御醫很懂太子妃的反應,以她的身體條件莫說受孕不易,因著先前那是落胎,受孕的情況更是飄渺。該是老天垂憐這個可憐的太子妃,這才又厚恩一次,讓她懷上子嗣。重新搭脈後,他依舊那麼說:“太子妃,老臣還是要恭喜您,這斷是喜脈無疑。”

楚清清一掃多日心頭緊聚的陰霾與不快,她想趕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濮陽瑾。他說他們不止一個孩子,他們會有很多個孩子,這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此刻,她似乎有使不完的勁,忙掀被欲下榻,袖英和袖娟忙上前,“娘娘,您這是做什麼?”

“我要去見太子,我要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楚清清掩飾不住滿臉愉悅,推開袖英曲身穿鞋,可那花絲鞋似要跟她作對一般,總是不上腳。

好久不見太子妃如此高興了,袖英與袖娟都沒有斷了太子妃這個念頭,袖娟說:“娘娘,您別急,奴婢陪您去德澤宮。”

“去吧去吧。”袖英說:“奴婢在小廚房的點心還沒做好呢,等你們回來就可以吃了。”

才走到湘簾處,楚清清突然佇足,回眸望著御醫說:“我想這事先不必聲張。”

樑御醫會意的拱手施禮,“老臣明白。”

這個時候的濮陽瑾,應該在德澤宮處理政事。所以只要去德澤宮,便可同他一起分享這讓人措手不及的意外喜悅。

“娘娘,慢點走。”

袖娟已經提醒過好幾次了,然每是緩下步履不久,又變得似趕一般。楚清清說:“無妨,我心裡有數。”

穿過儀門,空氣裡飄來些許竹子的清新。眼見著德澤宮轉個彎就到了,卻在這時看到濮陽慕華從回廓下來,走進了德澤宮。想著若是濮陽慕華,也應該會為此事高興罷,而且濮陽瑾與她的事情根本就無在他面前有隱瞞的必要。

緊了步子,楚清清又突然止步對袖英說:“昨日晴妃來看我時說秋芙宮中會有從宮外讓人捎入宮的新茶,袖英這會子沒空,你去幫我拿吧,晚上我想讓太子陪我一起喝。”

“是,太子妃,奴婢這就去。”袖英笑著轉身離去,楚清清復又朝著德澤宮移步。

宮門口站著兩個御林衛的崗,羅貴剛巧握著腰間斜挎的佩刀走來,似乎也正要進到德澤宮裡去。見著太子妃的身影,拱手施禮,“見過太子妃。”

楚清清的心情好極了,她給羅貴一個燦爛無比的笑,“羅統領是去找太子嗎?”

面對太子妃異常的笑容,羅貴心頭突然打了個冷顫,回說:“是的,慕親王過來了,太子殿下讓人吩咐屬下過來一趟。”

“正巧,我也去找太子,一起吧。”

羅貴曲身退後一步,恭敬的讓太子妃走在前頭。

正殿在望時,楚清清的心情愉悅如脫離牢籠的鳥雀。她想像著濮陽瑾得到她復又懷了身孕時的興奮與喜悅,那是他們的孩子,他們終於再有孩子了。

錦忠端著茶托邁出正殿,見到羅貴與太子妃時,輕聲說:“慕親王正與太子在裡面談話,請稍等片刻。”說著,便朝著太子妃躬身離開。

站在正殿門口,楚清清的心情因為愉快而變得緊張。她能預見濮陽瑾知道事情後會有多麼的高興,有著那份喜悅,什麼都變得不重要了。

不承想‘哐——’的一聲,驚得楚清清赫然回神,那該是茶盞掉地的碎裂聲,隨即又聽到濮陽瑾提高聲音說:“不可能,我決不可能同意,這樣做莫說對我,對她而言太不公平了。”

怎麼了?怎麼吵起來了?楚清清捂著胸口,愉悅的心情似乎有了道淺顯的裂痕。

殿中,茶盞碎了一地,白色的瓷片和著茶葉沉默般躺在漢白玉的地面上,茶溫不在,茶香卻依舊四溢。濮陽瑾站在書案後,滿桌的奏冊時而打開,時而斜傾,還有幾本散亂的掉在地上。此時他怒視著不遠處與他嚴肅對恃之人,眼中不曾有半分妥協的意味。

“你任性也該有個程度。”濮陽慕華冰冷的聲音也跟著提了起來,“她本來就是一個棋子,能活到現在是她的造化,是棋子就該履行棋子的職責。你如此護著她,難道是想將軍事圖交給濮陽洵或是蕭林,讓他們戰勝翡淵後,再迎戰北晉?太子,你應該清楚自己的肩膀上挑著什麼責任,這些事情相信你在北晉想得很清楚,否則也不會想著逃回璠陽。如今難道你要因為兒女私情,就將從前受的苦,遭受到的恥辱一起抹滅麼?還要將濮陽家的江山拱手交給別人?”

“皇叔,我能在北晉熬下去,是因為我有仇恨支撐著,可是清兒不同,一旦離開皇宮,她的安危便會受到危脅。上次從護國寺出來,便立即遭遇歹人迫害。皇叔,你真的願意看到清兒以身犯險麼?”濮陽瑾試圖說服濮陽慕華不要對楚清清那麼冷血。

“你住口。”這樣的濮陽慕華相信誰也不曾見過,連濮陽瑾都覺得陌生。寬袖著緊握拳頭,腦海裡閃過楚清清的模樣,瞬時而來剎時而去。此刻,他決不能心軟,“現在這種情形還能顧及多少?自從那夜你父皇醒來跟皇后擺牌後,便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氣若游絲,很可能永遠都不能醒過來了。你卻在這裡瞻前顧後,因為一個太子妃處事猶豫不決,他的希望可都在你的身上啊,你真想讓你父皇死不瞑目嗎?不管莫子灝出於什麼目的要楚清清隨他回北晉,可只要能在不拿出軍事圖交給濮陽洵或是蕭林,北晉又不來犯的前提下,犧牲一個楚清清根本就微不足道。當初苡妃死的時候,你就該有這個覺悟,莫子灝又豈會是那麼容易打發的。”

濮陽瑾頓時癱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言,因為無言可對,皇叔所說的一切,都是不可更改鐵定的事實。

殿外聞言的楚清清,心若寒冰。濮陽瑾的沉默更令她心碎不已。回想昨夜他的反常,原來竟是因為此事。她不知莫子灝用了個什麼理由,居然生出讓她隨他去北晉的心思?然有一點可以確定,如果一切成了定局,她便是第二個苡妃。曾經她說她和苡妃一樣可憐,可總有一點兒幸運,可——其實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羅貴為難的看著太子妃,想不到居然讓太子妃親耳聽到這樣的對話。他很可憐這個女子,想要為她做些什麼,正欲開口,卻讓太子妃含淚示意噤聲。

先前還覺渾身是勁的自己,此刻彷彿全身的骨頭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堆皮肉無力的支撐著自己。緩緩轉身,倏然間聽到濮陽瑾出聲了,還帶著讓人無法質疑的篤定,“對不起,皇叔,我不能沒有清兒,我不能失去她,如今除了該奪回的一切,支撐我不倒下去的信念還有就是如何強大到能夠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清兒的身子已經不可能再有孩子,至少這一生要有我陪在她的身邊。我好想告訴她我要給她最大的幸福,讓她成為這個塵世間最幸福的人,可是我還不夠強大,還是讓她在不經意間受到大大小小的傷害,所以,我從來不敢向他承諾什麼?那怕感受著她濃冽情的感情,我也膽小的不敢做出任何承諾。一旦讓莫子灝的意願得逞,這一離別便是永生,皇叔,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濮陽慕華怔愕的盯著濮陽瑾,他臉上的自責和心痛表情更彰顯了他自身有多麼的殘忍與卑鄙。那個女子潺弱的身影再次湧入腦海,濮陽慕華帶著些許苦澀的笑意,“濮陽洵曾跟我說你不夠殘忍不夠狠,根本成不了大事,不論你再如何的爭取,都逃不了這個後果,這璠陽的天下一早就註定是他的囊中之物。對於他這翻評價,難道你聽了很甘心麼?”

濮陽瑾眸中一寒,隨即渾身迸散著森冷的殺氣,“皇叔放心,我知道自己想要得到的是什麼,事實會證明他大放的厥詞不過是空話一場罷了,笑到最後那個才是真正的贏家。但是,我決不會放棄清兒,除了追求的至尊皇權,我只剩下她了。所以皇叔,請別在提這件事情。”

“當初我就提醒過你,她會毀了你。可目今的狀況,你必須先保住璠陽的江山,內亂可治,若是北晉真聯合翡淵起來進攻,屆時你照樣保護不了她。二選一,你必須立即做出決定,與其說莫子灝只給了蕭後三天時間考慮,還不如說那是直接針對於你。咱們手裡兵馬不多,兵器打造之事亦進展不快需要時間,這個時候必須得依靠蕭林與濮陽洵,要麼你將重要的璠陽軍事圖交給濮陽洵或是蕭林,讓他們打敗翡淵後再迎戰北晉,只不過一旦軍事圖落入那二人手裡,這就等於你將璠陽的江山交了出去,剩下的就是看濮陽洵和蕭林誰更有本事了;要麼你就讓莫子灝帶走楚清清,與外憂相比,內患還是比較好處理的。”

濮陽瑾闔上眼,彷彿不想再繼續傷害楚清清的話題。“皇叔,別逼我,清兒看似堅強,實則脆弱。我已經不記得沒有清兒之前堅持下去的動力是什麼了,現在有了清兒,她的存在便是我的動力。江山固然重要,可是沒清兒的江山,那根本毫無意義。”

濮陽慕華被濮陽瑾這番幼稚的話堵得氣結。

楚清清溫溫的笑著,回眸細聲對羅貴說:“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來過。”說完,移步離開。

“羅統領,進來吧。”

一邊深深的望著太子妃離去的背影,一邊應著慕親王:“是,王爺。”

……

她該怎麼辦呢?此刻楚清清的內心海海浪浪翻騰不已。方才濮陽慕華叔侄的對話清晰的迴盪在腦海裡。皇帝果真是大難將至,在劫難逃。然而濮陽慕華所說大攤牌‘那夜’到底是那夜呢?回想這段時間柳貴妃閉而不見,整日求神拜佛,想必知情此事無疑,不知道的人恐怕就只有她一個吧。

父親也死了,她連個打商量的人都沒有,如此心亂如麻的感覺彷彿將她纏得死死的,再如何的掙扎亦是徒勞無功。本以為她和苡妃的命運無甚區別,可濮陽瑾沒讓她失望,讓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多麼的重要。他果然是個傻瓜,居然說沒有她的江山毫無意義這樣的話。可是在笑話他傻氣的同時,自己的心卻被溫暖得如被七月的太陽烘晒。

她還記得自己當初許下的誓言,她要和他在一起。

他笑,她陪著他一起笑;

他恨,她陪著他一起恨;

手撐著廊柱,楚清清落坐在廊椅上,笑自己方才亂什麼分寸?不是早就做好決定的麼?這會兒還徘徊什麼?他想得到的一切,她都會幫他爭取,那怕是犧牲自己。

“太子妃,你怎麼坐在這裡?”袖英拿著一漂亮小盒子慢步跑來,“奴婢正準備去德澤宮找您呢?”

楚清清斜眸,看著袖英歡喜的模樣起身不言話,又聽說她問:“見過太子殿下了罷,太子殿下高興不?”

楚清清脣邊的弧度大添,似水如柳眉眼如一對笑彎的明月,“當然高興了,高興得想丟下公事不做陪我呢,好不容易被我勸著,才讓他晚上早點兒回宮,好喝著新茶一起說話。”

袖英沒看到太子妃笑顏裡的悲傷與苦澀,將手裡的小盒子往太子妃跟前送送,“真是太好了,晴妃娘娘給了奴婢好多呢,咱們快回宮罷。”

“嗯。”

回到梧惠宮,樑御醫自然已回御醫院。

袖英將做好的點心擺上桌臺,說:“太子妃,樑御醫問安胎藥愈早服用愈好,讓奴婢問問您何時方便開處箋?他好私下處理。”

此刻的楚清清滿腦子皆是濮陽瑾,拿起一塊點心吃著,以此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痛苦與掙扎。強顏歡笑,“沒事,先不著急,太子說了,此事近期不宜公開,就算是配安胎藥也得小心冀冀,孩子重要,出不得任何紕漏。只要我安心在宮裡休息,服不服用安胎藥都沒有關係。”

彷彿也懂得事態的嚴重性,回想起前一次太子妃滑胎,如今還後怕時渾身打顫。“嗯,也是,那以後奴婢天天做些好吃的讓娘娘和小皇子吃。”

楚清清臉上的笑容堅持不住了,擱下只咬了小口的點心起身說:“我乏了,想睡一會兒,你們都出去吧。”

袖英與袖娟都頜首盈禮,準備退下,可剛走到湘簾處時,又讓太子妃叫住,回身看著她溫婉的笑道:“太子這些日子很忙,這件事情也不宜多提,所以我希望你們也不要再太子面前說起這件事情以防萬一,懂嗎?”

“奴婢遵命。”因為宮裡實在複雜,所以太子妃的話她們沒有任何懷疑,小心為上,總是正確的。

當聽到門稜扣合之聲時,楚清清再也支撐不住了。她像個古稀老人一樣蹣跚著步履走向床榻,趴在床榻上,閉上眼,淚珠兒浸溼了枕著頭的紗袖。濮陽慕華說還有三天,那三天開始算的時間應該是今天是第一天吧。因為濮陽瑾的異常反應是昨夜開始的,也就是還有兩天的期限。

還有兩天麼……。

傍晚時候,楚清清沒有等到濮陽瑾回宮一同用晚膳。夜幕降臨後,也寅夜方回。楚清清側立著身子朝裡,當有人輕輕將她抱入懷裡時,她微微睜眼,隨即又不動聲色的閤眼,一切——安然無疑。

翌日清早,兩人一同用早膳,再送濮陽瑾出門時,楚清清微笑著喚住他,“瑾,早點兒回來。”

濮陽瑾回眸,望著那佇立在門檻處令他心動的女子,她一襲白衣,宛若素仙,正對著自己露出溫柔似水的笑顏。回身疾步走到她跟前,凝視著那雙只映著自己的澈目,緊緊將她扣在懷裡,“嗯,哪兒也不許去,乖乖等我回來。”隨即在她額上印上一吻,再轉身健步離開。

那雙寬闊的肩膀值得她依靠,可是,她不願見到他眉宇間極力隱忍的煩惱。復又站在桃樹下,那枝頭青澀的果實又在悄然無息間長大了不少。

“袖英。”楚清清覷視著桃樹下為孔雀搭建的小蓬子輕喚。

“娘娘有何吩咐?”袖英本離她不遠,應聲時又上前一步。

“將這小蓬子拆了吧。”孔雀不會再飛回來了,它果真是璠陽的神鳥,或許一早就預知到這梧惠宮必空,再飛來守著一座空屋,到底是毫無意義。

“娘娘,孔雀還會飛回來呢,若是將這蓬子拆了,豈不是沒了落腳之處。”袖英知道那個傳說,更清楚孔雀在璠陽的歷史上存在著什麼意義。

所有事情都是註定的,就似濮陽瑾說她的,她其實很脆弱,根本無力與命運抗爭。與其掙扎讓命運停頓,不如是她妥協,讓命運繼續前進。為了濮陽瑾,她不會後悔。“拆了吧,它不會再飛回來了。”

“是。”

“讓袖英算著下朝的時間,去將慕親王爺請來,就說本妃請他喝新茶。”

“是。”

袖英回身去傳話,楚清清回寢殿裡小憩,孕期的人總是容易犯困。握著碧玦,直睡到袖英輕輕將她搖醒,說:“太子妃,慕親王爺到了。”

楚清清的腦子有些濁,睡眼惺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濮陽慕華是她讓袖娟請來的。“袖英可有將新茶給慕親王爺泡上?”

扶著太子妃起身,袖英說:“泡上了,慕親王爺直說那茶好香。”

稍微整理妝素,袖英撩開湘簾,楚清清託著素影走了出去。濮陽慕華朝服未退,只是端坐在那裡,便是一身尊貴與威嚴。她覺得柳貴妃說得很對,如今的皇帝不快是皇帝,若是一早讓濮陽慕華登基,或許璠陽如今又是另一番世態。

“茶可合皇叔的口味?”

說話之人攜著歡愉的笑意款款而來,就若身姿潺弱,也掩飾不了她的雍容風華。楚清清,璠陽的太子妃,她當之無愧。“味道不錯,是從晴妃那裡拿的罷,改日本王也向她討要些去。”

楚清清揮了揮手,斜眸對袖英說:“我想讓皇叔嚐嚐你做的雙色糕,你和袖英下去準備罷。”

“是,娘娘。”

待袖英一退下,濮陽慕華便佯作興致濃濃的期待道:“雙色糕,御膳房好像沒這道點心,想不到你這梧惠宮裡還藏著一個大師傅呢。”

楚清清含笑落坐在濮陽慕華對面,擎起茶具與他滿杯,又給自己倒了一盞,“這個大點心師傅我可是不會讓的哦,皇叔若是想吃雙色糕,可讓府上的廚子來前拜師學藝。”

“哈哈哈——。”濮陽慕華大笑起來,“本王府上的廚子可都是上了年紀的,讓他們前來跟個小姑娘學藝,量他們也拉不下來那張老臉。算了,若是味道不會讓本王失望,貪嘴了,再到梧惠宮來讓太子妃孝敬好了。”

優雅的掩脣一笑,“皇叔可真會佔便宜。”

濮陽慕華笑意不減,然那笑意不再純粹,添了些許意味不明,“俗說話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太子妃又給吃又給喝,本王可是手短嘴也軟了。”

緩下掩脣的手,楚清清眼中的笑意亦逐漸淡去,“昨日我去德澤宮了。”

濮陽慕華聞言,胸口一滯。又想去了又如何,不見得就聽見了他與濮陽瑾那番對話,再者若是她去過,就算他不知道濮陽瑾也不可能不知道,今日早朝上,他並無異常舉動。“哦——?可是去給太子送雙色糕的?”

他的不自在,楚清清深知原因。“皇叔不必揣思,是我吩咐羅統領不要將我去過德澤宮的事情告訴你們。”

濮陽慕華臉上的情緒盡散,與他的此刻徘徊不定的心緒相比,楚清清淡然自若的鎮定倒真叫他刮目。“你想跟本王說什麼?是向本王示威麼?高調的炫耀太子鄭重承認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已超過了一切,還是嘲笑本王自不量力,所有的努力就要敗在你的手裡。”

他竟是如此想她的,楚清清心中有些難過。從一開始他就申明她是他的一顆棋子,她活著就是在等棋子要用在該用處方有意義。想不到她與濮陽瑾的感情昇華,卻讓她在濮陽慕華心中的原始模樣逝去,這何曾不是一種悲哀與傷嘆?

“皇叔對太子用心良苦,清清又何嘗不知?”指腹輕輕徘徊在杯盞沿上,淡薄的氣蘊繞在指尖,“自打入宮,不說將這皇宮所有一切看透,只是那幾番生死掙扎,已讓我清楚的意識到這宮裡的氣息有多麼的綾亂與醜惡。”

她想要表達些什麼呢?濮陽慕華略蹙的眉宇愈發疑惑,忍不住一聲冷笑,“你可是在褒獎本王?”

楚清清答非所問,“苡妃到底是怎麼死的?”

他很想嘲笑她一聲‘太子沒告訴你麼’,可是如今知道太子豈會拿這些事情讓楚清清心頭添堵?“太子既不曾告訴你,便是為你著想,你又何苦非得知曉自尋煩惱呢?”

或許是她的煩惱,可更是濮陽瑾的麻煩不是麼?否則……,“皇叔隱瞞著也不是多有意義,說出來為清清解惑又有何妨?”

她總是有辦法讓人無法忽略一種堅持,一旦讓人與那種堅持對恃,若是不將實情吐出,便會於心難忍。他不是個心軟的人,也會因為某些原因在楚清清面前敗下陣來,“據本王安插在鳳翔宮的探子回報,有一夜蕭後思念尹湘鶴,口中喃喃之詞不巧被突然甦醒的皇上聽到。皇上動怒指責蕭後不閒,而皇后也在悲憤之餘將一切攤開。”

“她不是很怕父皇的麼?”回想那僅僅兩次的印象,蕭後雖然暗中行事乖覺,可明裡對皇帝還是懼怕的呀。

“你是說明裡吧。”濮陽慕華頗為不屑的輕嗤,“她愛了一輩子的情郎死了,如今可謂是心無所繫,還有什麼可怕的。”

心無所繫?不對吧。楚清清搖了搖頭,說:“皇叔此話有疑,怎會心無所繫呢?不是還有皇兄和惜寧麼?”

“哼——。”濮陽慕華好笑的瞅著對面的人兒,似乎在嘲弄她還不夠精明,看不透世事,“惜寧從小嬌生慣養,皇后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心裡怕摔了。經上次被劫風波,惜寧早就被嚇得精神恍惚,目今仍神智糊塗,聽說連蕭後都不認識了,整天躲在牆躲裡,聽到一點兒風吹草動就亂喊有人來殺她了。至於濮陽洵,你可別忘了他雖然是她的兒子,可流的卻不是尹湘鶴的血。就算先前她想讓濮陽洵登上皇位以此來報復皇室對她的傷害,可現在尹湘鶴死了,她的期待和動力也都跟著消失了。最後贏了讓濮陽洵登上皇位又如何?她的世界裡一旦沒了尹湘鶴存在,所爭取的一切根本毫無意義,何況濮陽洵流著皇室的血,他有一切皇室的尊嚴與驕傲,可那些都是蕭後不稀罕的。如今,她將報復的劍尖換了個方向,她想讓整個璠陽為尹湘鶴陪葬,如果她成功了,我們倒是會死得很容易。可是你不同,在她的心裡你是害死尹湘鶴的罪魁禍首,她絕不可能輕易放過你。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是比任何人都敏感的女人,所以她知道怎麼樣做可以讓你得到生不如死的下場。”

“她瘋了麼?”先前還覺得濮陽惜寧可憐,為她難過,此刻楚清清不得不顧著自己不寒而粟。

“她的確瘋了。”濮陽慕華說:“否則也不會想出這麼個法子來懲罰天下人,殺死苡妃,設計當太子在場時讓莫子灝正巧出現,很爛的手法是不?可比任何讓莫子灝恨濮陽瑾的法子都管用,所有人都被她牽著鼻子走,按著她的安排的步驟一步一步達到報復的效果。結局不論是什麼,都會滿足她報復的快感。”

這才是真正的蕭後,腦海裡驀然閃過那日她求蕭後讓她陪太子一同閉門思過的情形。她答應得太輕易,還有臨行前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或許從那雙杏目流轉的瞬間,今時今日的局面便已在她的掌控之中了。不論濮陽慕華叔侄如何的本事,都逃不過她安排的戲碼。

不論是道聽途說,還是真有的切身體會和領教,她從來都不曾掉以輕心。她知道蕭後是可怕的,可事到如今才知道,她遠比自己想像中的可怕還要來得令人悚寒。“你說莫子灝只給了你們三天時間考慮,今天是第幾天了?”

濮陽慕華直直的盯著楚清清,彷彿不想放過她身上的任何表情,那怕是剎那間的眨眼,都想知道那閤眼的瞬間她在想些什麼?“第二天,北晉使臣報上來的回國時間是後日午後。”

楚清清徒然揚起了脣角的孤度,似在談一件清風送雲般自然的事,“能告訴我莫子灝是如何開口的麼?”

28.傾世皇妃 你是我的勇氣和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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