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傾世皇妃 幽幽韶華捻落塵,一曲素歌敘為卿

安井仙知 日本 故事 樂觀途積極人生 2017-04-07

筱筱是不願意太子來的,反正他來了梧惠宮與沒來一樣,而且幾乎每次他出現,小姐總會有段時間愁眉難疏,說出來豈不是給她添惱煩麼?“來的也不多,奴婢只遇到過兩回,太子出聲叫不必驚醒小姐,奴婢便不敢抗命。”

“那他都在做些什麼?”楚清清啜飲一口清茶,淡淡的香味縈繞在鼻息裡。

筱筱說:“什麼也不做,只是坐在榻沿上看著小姐睡覺,奴婢也覺著奇怪呢,因為怕說出來嚇到小姐,所以……。”

楚清清笑看著筱筱,筱筱也意識到自己的解釋與先前不符,頓時噤了聲。楚清清說:“只怕這才是你的主意罷,說出來我又不會降責於你,以後如果他不讓你叫醒我,你也別告訴我好了。”

小姐的語氣平和溫潤,若是平常定不會覺得有異,可現在談論的話題迥於平常,筱筱聽不出楚清清話裡的認真情緒有幾分?還是她就是與她玩笑罷了?抑或是說的反話?“小姐,奴婢不喜歡太子殿下到梧惠宮來。”

她老早就看出來了,其實筱筱這樣想也是可以理解的,她向來愛主心切,一顆心完全是在自己身上,她的眼淚幾乎都是為自己流的。拉過她的手靠近自己,楚清清抬眸,露出溫和容顏笑問,“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開始的時候茗妃娘娘她們欺負小姐,奴婢還想太子好歹也是咱家的姑爺,應該幫幫小姐才是,可是小姐每次見他,他不是一副怒勢洶洶的樣子,就是用很嚇人的語氣和小姐講話,奴婢後來覺得他對小姐不好,只會讓小姐難過,這樣的姑爺不要也罷。”

筱筱的話讓楚清清又是好笑又是範愁,那一副哭笑不得的情緒讓筱筱看得莫名其妙,她問,“小姐,奴婢說錯什麼了嗎?”

楚清清握著她的手,雙眉笑彎,螓首偏搖,說:“你什麼也沒說錯,只是有些事情我糊塗,你也不懂,如果你覺得你這樣做是對的,是為我好,那你就繼續做吧。”

有了小姐這句話,筱筱心裡先前的疑惑完全釋然了。又徒然斂下眉來說:“自從小姐做惡夢那夜,袖英去將太子殿下喚來後,今天已是第五天了,也不見他來看小姐一次,小姐不難過麼?”

見了面說什麼呢?既是無話可說總不能大眼瞪小眼吧,“就算他不來咱們也要活得好好的,用不著他可憐。”

筱筱就愛聽到這樣的話,如果能讓小姐開心,她情願太子是透明的,或者根本就不存在。“快中午了,奴婢去煮兩道拿手小菜,小姐還是吃粥麼?”

“嗯,吃粥。”把頭一點,隨即見著筱筱雀躍的轉身而去,而楚清清脣角掀起的笑意,立時斂了下來。

窗外,雀鳴不停,蟬啼不止,叫囔著生機勃勃的夏日。

天際邊垂隱去最後一抹昏黃的霞暈,各房各處也都掌好的籠燈,入夜了。

楚清清沐浴完畢,袖英打開簾子後,一陣清淡的香風飄然而過。落坐在梳妝奩前,楚清清仔細看了看菱花鏡中的模樣,雖然仍是纖弱偏瘦,可好在臉色沒前兩日那麼難看了。如果明日起用藥膳,相信便能將苦澀的湯汁替換掉。

“筱筱哪兒去了?”篦梳捋過髮梢,纖指略微一挑,便翹了起來。

袖英用帛巾輕拭著左邊瀑下的溼青發,垂著眉說:“方才珠子來說太傅府有人傳話進來,娘娘在沐浴,她便前去了。”

太傅府有人傳話進來?不知楚峰會告訴她什麼事情?邊臆測邊回想起那日發生在鳳翔殿中之事,細細一想,總覺得那時蕭後對皇帝處置尹湘鶴的旨意持很大意見,只是礙於情勢,不便多言。如果蕭後真在朝中屯積了那麼多年勢力,就算尹湘鶴多有能力,也不過是個辦事的,她蕭後一派並不是沒有能人,只要蕭後願意,誰都能成為下一個尹湘鶴。而且之後濮陽洵在路上截住她,他似乎只是生氣遭人算計,也並未將尹湘鶴放在眼裡,如此一來,蕭後對尹湘鶴的態度是否有些過激了。

尹湘鶴又是用什麼法子能令堂堂蕭後對他產生保護欲呢?擱下篦梳於妝奩前,楚清清覺得這其中定有貓膩,而這些不同尋常之處,除了她不知情外,有不少人皆看在眼裡。

說起來彷彿好久沒濮陽慕華的消失了,自從自己在鳳翔宮裡多事後,相信這段時間他很忙,不過他應該是忙得樂意的。

身後響起輕快的腳步聲,知是筱筱回來了,楚清清收回泛起波瀾的思緒,回頭時,正巧筱筱滿目盈笑的撩開珠簾進來,“小姐,老爺剛才讓人傳話來了,說夫人的冥壽他已安排人辦了,叫你不要操心,好好在宮裡將養身子。”

她還真是不孝,居然將孃的冥壽給忘了,言道:“我是不是應該出宮去看看?”

“老爺說了讓你好生養著,相信夫人在天之靈也不會怪責於你的。”筱筱邊說邊走向衣屏後,取了件輕煙薄紗出來披在楚清清身上,又說:“奴婢方才一路回來,見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小姐,如果你不困,奴婢去準備些小食在庭院中賞月罷。”

楚清清纖脣微揚,望著菱花鏡中的筱筱,應著她前半句話,“我都不記得今日是十幾了,你說月亮又大又圓,是十五麼?”

“唔——。”筱筱搖搖頭,“今兒才十四呢,明兒十五。”

“那你又說又大又圓的?”攜著滿眼的無奈之色起身,楚清清輕戳筱筱的額頭,說:“去準備罷。”

在筱筱看來,十四的月亮與十五沒什麼差別,不過也明白小姐話裡隱藏的意思。討巧的丟舌,方轉身準備去打理,就見袖娟領著一陌生宮娥到跟前站定。

袖娟請了安,說:“娘娘,這是太子殿下差人來請。”

濮陽瑾?楚清清還不曾反應過來時,就見那宮娥福身言道:“奴婢夏荷見過太子妃娘娘,奴婢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請娘娘前去溪嬈湖邊賞月。”

得,還真有人和筱筱朝一個方向想去了,不過再看筱筱的臉色,已完全失去了先前的鮮活光彩。楚清清知道有個溪嬈湖,那是與五月荷綻的湖相連的一泊水,中間因有一窄道,便作單獨劃開,從此得名溪嬈湖。“都有些什麼人在?”

那宮娥答:“這會子只有惜寧公主與慕親王爺在,還有苡妃娘娘、晴妃娘娘也在。”

“你先回去吧,告訴太子殿下,本妃一會兒就到。”楚清清本不欲前往,可筱筱的提意已勾起了她的興趣,此刻若是拒絕了來人,而她卻和筱筱在梧惠宮的庭院裡熱鬧起來,屆時讓人瞧見,又不知得鬧出什麼樣的花名,人言可畏,她已經深刻的領教過了。

“是,奴婢告退。”

月色如水,淌了滿地的皎潔。略微頓足抬眸,眾星捧月,的確值得欣賞。

袖英在前面提著八角宮燈引路,其中這樣的月夜婉如白晝,袖英此舉雖屬恭敬,卻顯得有些不倫不類起來。楚清清忍著聲音,惟恐自己笑出來引人奇怪。

筱筱雖算於楚清清同行,卻是錯開一步,走在了楚清清後面。當聽說太子相邀前去溪嬈湖賞月時,她心裡便不高興了,嘴上雖不言語,但她相信小姐肯定能看出來。她明白小姐的為難,又為小姐身不由己感到悲哀。

眼前的小姐方沐浴不久,輕盈的步履搖曳著一股子輕靈之氣,看不見她的顏容此刻作何表情,只見那一襲清雅的背影,便足可讓人留連駐步了。猶記得小姐入宮前的模樣,然入宮後的小姐雖歷經艱辛,卻似乎愈發的有韌性,有種讓人望而生畏的高貴。

想來她身為太子妃之尊,璠陽未來的國母,有如此之韻質本屬應該,可小姐突然變得太堅強,她為小姐這樣的堅強感到難過。她不再苦苦煩愁自己纖瘦的身子,不再憂怨命運何以讓她病體纏身,幾近薄命,不再有嘆息聲常存脣邊,不再偶爾拉著自己說兩句類似遺言之類的交待。

小姐變了,她高興,卻硬是猜不通透是什麼讓小姐變的?是太子麼?還是這繁華耐人尋味的禁宮深廷?

隱約間空氣中彌浮著些許絲竹之聲,煞是悅耳動聽。仔細辨別來源處,正是溪嬈湖的方向。輾轉踏過一片姣紅的**,再路過一座別緻的小拱橋,拐過一排形狀各異的假山俊石,及眼處,便是樂聲陣陣,歌舞昇平。

楚清清心中一下子頓了,她沒料到所謂的賞月,還能賞出這樣的排場。袖英偏過頭來,用眼色疑問太子妃何以止步?

楚清清依舊沒邁開步子,腳邊的裙角隨風波浪,素雅的衣袂拂飛過略微一端的手軸。望著不遠處熱鬧得緊的場面,茗妃在,婉妃在,連濮陽洵都不知為何會出現?楚清清開始打退堂鼓了,此刻就算明日傳得她違抗太子之命滿天飛,她也不想湊這個熱鬧給自己心裡添堵。

“回去。”楚清清有了決定,也這樣吩咐了。

筱筱心裡一下子高興起來,而袖英也準備搖身調轉方向,卻有四個端著茶果點心的宮娥迎面而來,朝著楚清清請安,“奴婢見過太子妃。”

楚清清空手虛扶,正欲邁步離去,身後徒然響起一聲沒有規矩的朗喊,“皇嫂,皇嫂,皇嫂——。”

楚清清的腿腳似定住一般,再也邁不開了,感覺到身後有幾雙眼睛都看了過來。深深一個呼吸,調整好內心的情緒,脣角勾起一抹看似沁人心脾的暖笑,回身朝那人群堆裡而去。

那冉冉而至的女子,身子染了一層梨白色的薄暈,月光下含笑的容顏晶瑩如玉,柔眸顧盼,恰似一泓秋水漣漣漪漪。髮絲用一隻青翠色簪子綰住,隨著步履輕移而搖擺的流蘇,泛著些許通透瑩潤的光澤,身著一緲紗衣輕攏,婀娜而至,翩然若來自月宮。

濮陽瑾一飲而盡杯中之物,濮陽慕華手持酒樽,朝由遠而近的女子微舉示意。濮陽洵則拿著一粒剝皮的葡萄擱到脣裡,甜絲絲的笑著,那笑——很滲人。

茗妃高傲的看著楚清清,美目裡的輕蔑之態絲毫沒有掩飾,婉妃根本來看都不看楚清清,只有晴妃朝著楚清清禮貌的點點頭。

楚清清問自己是不是該有點兒不尋常的舉動,因為隨著身子的臨近,她可以清楚的見到濮陽瑾寵惜苡妃的每個細節,心裡有個地方很難過,可這種場合,她不得不選擇無視。

“皇嫂,你怎麼才來呀?我都等你好久了。”濮陽惜寧起身迎了上來,拉著楚清清在她身邊落坐,讓楚清清覺得倒黴催的,是因為濮陽洵正坐在她的旁邊。

“太子妃,這是臣妾老家捎來的清茶,雖是濁物上不得檯面,還是請太子妃嚐嚐。”晴妃親自沏了茶盞擱到楚清清身前的桌臺上。

楚清清感激的衝晴妃笑笑,正欲說什麼,卻有人搶了她的先,“既是濁物,妹妹也有自知之明,怎麼還是擺上了檯面,太子妃的玉體何其矜貴,要是你的茶讓她的身子有個什麼不適,不是姐姐潑你冷水,妹妹你擔當得起麼?”

晴妃才擱下茶不久,連身子還沒來得及站直,就這樣叫茗妃一陣‘提醒’,她尷尬的站在那裡,臉色也變得很不自在。

看來茗妃一定要和她槓上了,楚清清輕笑出聲,姿容上的顏色很是溫婉柔和,她捧起晴妃擱下的茶盞,先是嗅了嗅茶香,隨即小飲了一口,讚道:“果真是好茶,若是你那裡有富餘,本妃倒要向晴妃你討要些來常品,可好?”

晴妃顏容上的窘迫因著楚清清這句話立即散去,輕輕的點頭說:“是,臣妾明日便讓人給太子妃送去。”說完便回步重新落坐。

茗妃那裡見楚清清無視她的存在,連瞧都不瞧她一眼,更連憶及父親遭貶家被抄,雖然姨娘寬慰不用擔心,她會有法子讓父親官復原職,再發還所抄之家物,可心裡的怨氣仍騰然凝在胸口,礙於眾人面前,只得極力隱忍不發。

“茗妃定是多心了,本王也覺得晴妃娘娘的茶實屬好茶,清香撲鼻,回味無窮,怎麼可能會傷及太子妃的玉體呢。再說太子妃的玉體又豈是那麼容易傷及的,那日本王偶遇太子妃,見她正吐了口血出來,如今不也好好的坐在這裡陪我等賞月麼?您說是吧,太子妃娘娘。”

濮陽洵的聲音不大,可坐在她的身旁就顯得刺耳,楚清清斜眸一笑,言道:“那也得多虧母后仁慈,賞給本妃兩位那麼有能耐的御醫,如今本妃仍吃御醫開的藥,身子也愈發好了,上次本妃建議讓這兩位御醫給父皇診治,讓母后謝拒了,清清想若是想讓父皇的身子好快些,不妨試試用母后賞給清清的兩位御醫,皇兄大可本著慈孝之心復向母后提及,她應該會同意的。”

不論是她的神情抑或是說話的口氣,皆是那麼的單純無害,如果不是因為認識她是楚清清,濮陽洵料想自己也許就真的信了。“太子妃所言極是,本王會向母后說說的。”

“好了,今日太子邀來賞月,怎麼說及這麼沉重的話題,太子妃,你來遲了,是不是得罰杯酒?”濮陽慕華作聲,言詞間揚著一脈豪氣。

“對對對,光喝茶不算,得喝酒。”濮陽惜寧不止跟著起鬨,還從宮娥的手裡拿過一隻酒杯吩咐倒上。

“公主,你怎麼也跟著皇叔消遣起我來了,要是將我灌醉了,可是你送我回梧惠宮?”楚清清無可奈何的拒絕著,可濮陽惜寧似乎在興頭上,根本不理會誰人說了什麼。

濮陽惜寧將酒杯擱到楚清清的面前,看了一眼對面的濮陽瑾,說:“怕什麼,太子哥哥會送你回去的。”

呃——?楚清清的神情微怔,那怔然的剎那也情不自禁的朝濮陽瑾看去,他的脣角是一抹沒有感情的笑,而他的身邊,苡妃正溫柔可人的轉過目光。與楚清清四目相對,彼此皆點頭示意。

楚清清想過濮陽瑾為何那麼寵苡妃?可他不是濮陽瑾,不瞭解一個男人長期寵一個女子寵到毫不衰竭的理由。那麼或許就是苡妃身上有種什麼特殊的氣質,她吸引著濮陽瑾為她傾心,甘願將所有的恩寵都給她。而這種特殊的氣質,是同為女子的她所不知情的。

“皇嫂,快喝呀,別以為你不作聲我就會放過你,快喝。”

濮陽惜寧的勸酒方式很特別,也很令楚清清為難,她由來滴酒未沾,這一杯晶瑩的水酒下去,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然盛情難卻,楚清清一摒呼吸,纖頸一仰後,一股甘醇略帶辣意的感覺煞時竄到四肢百骸。偏過頭看向濮陽惜寧說:“滿意了吧?”

濮陽惜寧奪過杯子,說:“這酒可是宮裡幾十年的老貢酒,喝一杯體會不出什麼來,皇嫂需再飲一杯才是。”

如此寶貝,怎不見你喝?楚清清心裡想著,渾身似乎已開始有了熱意,眼見著濮陽惜寧又要倒上,卻聽見濮陽瑾說:“好了,你皇嫂的身子那能承受這貢酒的酒力,一杯就夠了。”

濮陽惜寧本就有些怕她的太子哥哥,他一說話,自然不敢再放肆了。楚清清自然見到濮陽惜寧略顯委屈的噘起小嘴,想來她也是高興,難得這麼熱鬧,便微微的朝濮陽瑾笑道:“公主也是想讓臣妾嚐嚐美酒的滋味,殿下就不要責備了。”又對濮陽惜寧說:“皇嫂的確不勝酒力,這一杯就留著下次好嗎?”

有人緩和氣氛,濮陽惜寧才覺得才丟的面子回來了,復又笑了,衝著濮陽瑾大膽的吐舌,隨即撲到楚清清的懷裡,撒著嬌說:“太子哥哥最凶了,還是皇嫂好。”

濮陽瑾微張了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而正在此時,絲竹之聲畢了,響起一片掌聲,楚清清這才順著所有人的目光朝一處看去,只見那方才蹈舞的女子身形若柳,容顏絕麗,粉面帶笑,輕輕盈盈的走了過來,且在濮陽洵的身邊站定,隨即朝著眾人欠身道:“涔鶯獻醜了。”緊接著挨著濮陽洵坐下。

嬌滴滴的說:“王爺,妾身跳得可好?”

呃——?她不是宮廷御養的舞姬?涔鶯?這個名字怎麼聽著很耳熟?到底在何處聽何人提起過了?楚清清開始滿腦子翻找,可她還沒有找到,又聽見一旁的婉妃說:“不愧是玲濤欣苑的花魁女子,跳得一曲好舞,連臣妾都要自嘆不如呢,雲王殿下可真是娶了位寶回府呀。”

楚清清終於想起誰說過了,筱筱曾告訴過她,玲濤欣苑的花魁姑娘要嫁到雲王府去做妾,原來說的就是她呀。她的聲音真的很柔軟動聽,卻沒有半分矯情做作,若說她的確以清高自居,又何以會委身濮陽洵為妾?還是她有著清高的性子,也會明智的為自己的後半世打算,畢竟再清高再美貌也會隨著年齡逝去而身價大跌,她做出這樣的選擇,不過是為自己找個保障罷了。然而此時婉妃的話好像沒什麼問題,可怎麼聽怎麼覺得逆耳。

“是啊,臣妾也覺得涔鶯姑娘的舞跳得好極了,實在令人歎為觀止。”茗妃一改先前的失落與僵笑,附喝著婉妃的話讚揚起來,似玩笑又似認真的說:“太子妃娘娘,咱們東宮的娘娘們可都要讓涔鶯姑娘給比下去了,晴妃妹妹並不擅舞弄詞,苡妃妹妹近日身子又不適,只剩下的咱們三個,臣妾與婉妃妹妹都不及她,看來只有你能為咱們東宮的后妃們爭口氣了。”

楚清清有些訝然。茗妃居然叫她太子妃娘娘,還在她面前自稱臣妾,如果她沒聽錯,就是茗妃心懷不軌,有所企圖,楚清清邊想邊揣測茗妃的用意。瞧著她那張笑得很虛偽的面孔,楚清清立即知曉她在打的主意。

她拿自己與舞姬相提並論,以此貶低她的身份,她想告訴所有人,她楚清清只配與低賤的舞姬一路。楚清清心中有數了,卻也不曾顯露,只淺淺的笑道:“茗妃娘娘嚴重了,且今日到此皆是因賞月論茶,怎麼言及歌舞了?你可是跑題了。”

眾人都不應話,茗妃更是不鬆口,她說:“不是臣妾嚴重了,是太子妃您謙虛才是,您是璠陽後宮未來最尊貴的人,怎麼可以沒有統領後宮,讓後宮臣服的能力呢?今日難得大家都湊在一起,不如就讓臣妾等開開眼界,請您就不要藏起來了罷,如若不然,大家還會以為堂堂太子妃,連最基本取悅儲君的本事都沒有呢。”她知道楚清清從小體弱多病,能認得字寫得字就不錯了,那有力氣去練舞唱歌?

她的話怎麼越說越遠,越說越不著調,若是一個後宮之主能詞擅舞為的是取悅君主,那君主豈不是昏君麼?茗妃還是將她與舞姬連在一起,就是不知她最後一句話是無意順口,還是有意所指。

“茗姐姐,你胡說,皇嫂怎麼會那麼無能呢,剛才我跟你們講的那個惡婆婆逼兒媳改嫁的故事,就是皇嫂告訴我的呢。”濮陽惜寧聽不慣茗妃用這樣的語氣否則她的皇嫂。

惡婆婆逼稱媳改嫁的故事?楚清清頓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那是上次春狩回宮的途中,她講給濮陽惜寧聽的一個故事,那故事的內容是筱筱不知從那裡聽來說給她聽的,因為不想總是聽濮陽惜寧多話,便將這個故事說給她聽了,沒想到她的興趣那麼大。對濮陽惜寧笑道:“公主也真是的,這種民間小寓怎能登這大雅之堂。”

“沒有什麼呀,大家都聽得很有意思呢。”濮陽惜寧忙說。

“真的是你告訴公主的麼?太子妃,你從那裡得來這麼一個悲劇故事?”濮陽慕華燦燦的笑著,如果不是濮陽惜寧說破,接而楚清清承認,他真會以為這個故事是她杜撰胡編的。

濮陽惜寧單純,隨變找個理由便誆過去了,濮陽慕華來了興趣,倒叫楚清清有些為難,只因所有人盡知她在未嫁入東宮前,呆在楚府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等死,那有機會提觸到外間之事,更何況是這樣的故事。

“你看皇叔也都有興趣了,皇嫂,咱們不和洵哥哥家的小妾比舞,比說故事,她一定說不過你。”濮陽惜寧極力建議。

好在濮陽惜寧解了濮陽慕華的圍,孰料茗妃卻不依不饒起來,“公主,若是太子妃在涔鶯姑娘起擅舞前在這兒,也就罷了,這會兒涔鶯姑娘都跳完了,若只讓太子妃說故事,豈不是對涔鶯姑娘不公平。”

怎麼又繞回來了?楚清清覺得這賞月之事突然變成了一種比賽,而且按茗妃所言,一定得分出個勝負。有了她的話,眾人也不替她解圍,濮陽惜寧雖是好意,可卻幫不了她什麼忙,楚清清已是覺得很難下臺了。

許是方才那杯酒的效用,楚清清此刻覺得特別精神,既然作不作出反應都會遭人話柄,還不如做出反應,讓她知道那話柄別人如何傳說。

“既然茗妃娘娘對本妃抱了那麼大的期待,本妃若是無動於衷便是嬌情了。”楚清清笑看茗妃,邊說邊起身,走了出來,面對著所有人說:“方才你們聽了公主說的故事,這樣可好,本妃就以這段故事為影,配以一曲助興。”

“好——。”

楚清清語聲一落,叫好的只有濮陽惜寧一個人,拍掌也只有濮陽惜寧一個人。楚清清告訴自己,還好有個觀眾,倒是她轉身邁步時,濮陽慕華給了她些許鼓勵。

樂師上前,恭敬的詢問如何配以音樂,楚清清想了想說:“不必了,將箏拿來我自己動手。”少頃後,緩緩的韻律如流水般澗淌在月色裡,夜風路過,吹送得更遠,似乎要拂向天邊。此刻,她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她的身上,好聽歹聽,她都是在為東宮的后妃們爭回顏面。

當指下一個音符似停還停時,楚清清薄脣微開:幽幽韶華捻落塵,一曲素歌敘為卿。湘簾繞風疑是夢,半醒半倦愁浮痕……

指尖還擱在弦上,最後一個音韻似乎還在周圍浮蕩。

眾人都目光都凝聚在楚清清身上,楚清清也直覺自己要讓一波又一波的光湧烘抬起來,抬眸淡笑著回望。茗妃抿著脣,眸子裡透露出些許不甘與憤憤,濮陽洵打量她的目光也變了,似乎想用目光隱藏的銳利直將那人兒看穿看透,迫切之慾讓周圍的氣息憑添了一畢壓抑。

濮陽慕華似乎料到楚清清會帶給大家意外的調劑,故不動聲色,依舊不羈含笑,只是那略挑的眉宇彰顯了些許令人難懂的顏色,他並未將目光停在楚清清身上太久,而是很快移到濮陽瑾身上了,又是瞬間的樣子,緊接著斂下眉頭蹙起,盯著手中的酒盞似乎思量著什麼。

楚清清在起身準備回座時,見到一件令她十分不解與訝然之事。苡妃哭了,雖然她並未表露出太多情緒,可恍然間楚清清似乎見她的痛苦很是壓抑,她為何會哭呢?

濮陽瑾寵她,她享受著東宮裡所有的榮寵,那是連她這個太子妃都望塵莫及的,難道濮陽瑾給的還不夠?她想要的更多?楚清清不懂苡妃,這個女子似一潭清水,透明的水質暴光在所有人的眼中,可細細一嘗,這水裡包含了太多,說不出的澀然貪婪。水清,然一旦味變,也就變得複雜難懂了。

誠實而言,此刻楚清清的心緒被揉成了一團亂麻,她想盡快結束這一切,回到梧惠宮裡靜靜的呆一會兒,她很需要安靜。她承認自己要強不服氣,逞能冒尖卻非她所願。

“茗妃娘娘,本妃可是為東宮的後宮爭回了面子?”站在茗妃跟前,楚清清保持著優雅如月的笑顏說著,淡淡的月暈在她的紗衣裡遊戲,顯得縹緲極了。

不深不淺的笑意,不疾不徐的聲色,茗妃抬眸望著說話之人,驟然間有種讓人俯瞰的感覺,太子妃那麼的高高在上,而她只能以這個姿勢與距離與她望視,她很緲小,小到只要太子妃薄笑的脣角一斂,她便會消失於無形,灰飛煙滅。

心裡打了一個突,茗妃趕緊摒心靜氣,警告自己不能亂了陣腳,說:“太子妃如此才能,自然為東宮的後宮贏回了面子。”

“皇嫂好棒啊,如此動聽唱發奇妙的曲子,惜寧從未聽過,我聽得都快哭了,皇嫂你教教我可好?”濮陽惜寧興致深鬱的扯著楚清清的袖角,撒嬌耍賴。

楚清清方落坐,斜眸回望濮陽惜寧,以對她的瞭解,估計也是三分鐘之熱,應下又如何,屆時學與不學是她的事情。“好,我答應你,不過你得保證做個好學生。”

“是,小妹遵命。”

這裡濮陽惜寧高興的作聲承諾,而她對面卻是另一番情形,苡妃的淚水仍是層出不窮的灑落,梨花淚痕的模樣,實在招人心疼。卻奇怪為何濮陽瑾保持著與她的矩離,亦不作任何安慰,倒是苡妃徒然搭上一隻手在他的膝蓋上,含淚笑道:“太子妃唱得實在太好了,那個故事亦將臣妾感動至此,殿下,是臣妾失態了,請您恕罪。”

濮陽瑾溫柔的俯眸,持起她的手,又拭著她眼角的淚痕,“愛妃有赤子之心,本殿心疼還來不及,怎會有意怪責於你,錯不在你。”

“是啊,苡妃妹妹不要傷心了。”婉妃藉機似玩笑的言道:“太子妃娘娘也真是的,今日大好月色,您卻給我們一首這樣悲傷的曲子,若不是大家都知其原尾,還道您故意破壞氣氛,招人眼淚呢,呵呵——。”

楚清清徒然落了不是,她疑惑苡妃的反應,沒料到婉妃會擢她一下,若是她不給自己臺階下,惹得苡妃落淚之事便不易了了。脣邊的淺笑徒然上掀,她說:“婉妃娘娘說得極是,的確是本妃疏忽了。”楚清清且說且起身,走到濮陽瑾與苡妃的面前,施禮言道:“殿下,是臣妾不識禮數,請殿下莫怪,苡妃娘娘,這只是個故事,你不要太難過了。”

濮陽瑾不曾開口,苡妃緩緩的靠在他的胸膛,看著楚清清說:“這不是太子妃您的錯,是臣妾之過。”

怎麼會不是她的過錯呢?楚清清在心裡自嘲,若不是她的錯,怎會鑄就這樣一幕讓她心底難過卻要保持著一臉笑意的表情,徒然覺得她的兩腮有些僵了,胸口的悶意讓她情不自禁的輕輕捂上。

筱筱眼尖,緊忙迎上來,“小姐,您的病是不是又犯了?”她的聲音很輕,卻能讓所有的人都聽見。

楚清清又朝著眾人一施禮,借勢言道:“清清已出來很久了,晚風緊切浸入肌理,身子已添乏,諸位請便,恕早退之罪。”

楚清清冉冉而來,又冉冉而去,起霧了,她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霧裡,這一刻的沉靜,似乎全是她餘下的。

“那婉妃娘娘真是過份,分明是她與茗妃娘娘先把事情招起的,小姐替後宮爭回面子,她開說小姐的不是,真會難為人。”

梧惠宮已然在望,筱筱已抱怨了好一陣子了。袖英在前方提著宮燈,影影綽綽的影子隨風飄然而行。雖有筱筱憑添的熱鬧,可楚清清仍覺得周圍太靜了,甚至有些令人心寒的——冷情。

“小姐,您別不高興了。”此時,她已隨小姐回到了梧惠宮,小姐一到寢殿便落坐在碎花桌臺邊滯神,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

“筱筱,我的樣子看起來真的那麼不高興麼?”楚清清將眸光一抬,問著筱筱,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筱筱開始的話已給了她答案,不過她還是想再確定一回,她真的有那麼不高興麼?濮陽瑾已經能將她左右到這個地步了?

小姐的臉色麻木蒼白,在昏黃光亮的風燈下,呈現出淒涼的美感。她的確是在不高興,一開始她以為小姐不高興是因為茗妃與婉妃的刻意刁難,此時小姐鄭重一問,她忽然覺得小姐不高興並非因為她所想所料,那是因為什麼?

“小姐,您的臉色不太好,與出梧惠宮前的臉色相較差了很多,是不是真的讓晚風吹著了,奴婢去宣御醫過來給你瞧瞧好麼?”她只能這麼迴應小姐的問題,因為她說不到點子上。

楚清清沉沉的的一聲嘆息,搖手站起,朝榻前走去,“不必了,我有些累了,想睡了。”

小姐的聲音與背影都顯得疲憊了很多,筱筱跟了上去,幫著楚清清做著睡前打理。

楚清清知道自己她跳入了一個無法自拔也無不法不陷的旋渦裡,在她之前已有人比她先跳了,可那些比她先跳的人,不會給予她一絲同情與幫助。

13.傾世皇妃 幽幽韶華捻落塵,一曲素歌敘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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