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炒米|讀客來稿

原文@稻荷居 載於中讀App

天寒冰凍時暮,窮親戚朋友到門,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醬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溫貧之具。——《板橋家書》

一把炒米|讀客來稿

炒米

我家老屋有個很大的壁櫥,壁櫥裡平常時候擺滿了瓶瓶罐罐。記得玻璃瓶裡裝的是燒酒,有的泡了草藥、果實,顏色變成了金黃色或深紅色。上了白釉的瓦罐裡是浸泡的黴豆腐,灌口用黃泥細細地封好了,藏一年不壞。有個細口大肚的黑釉瓦罐裡面裝的是炒米,是我經常光顧的,記得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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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炒米要用糯米幹,在故鄉,一年到頭每家每戶都會蒸幾缸水酒,那時鄉下很少買啤酒飲料什麼的,村裡小店裡似乎也沒有這些東西賣。家裡來客人了,或是遇上紅白喜事,水酒斷然是不能少的。蒸水酒用的是糯米,糯米頭天晚上清水泡下,第二天早上就泡透了,然後上木甑大火蒸熟。外地人一聽蒸水酒,不懂,水酒怎麼蒸,其實蒸的是糯米,我們那習慣的叫法而已。蒸熟的糯米香氣四溢,粒粒瑩潤飽滿。在物質貧乏的少年時代,吃上兩碗這樣鬆軟溫香的糯米飯,是天下最美不過的事了。家境好點的人家,白瑩瑩的糯米飯上拌上兩匙紅糖,那是再好不過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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甑子蒸糯米飯

小時候,聽婆婆講,鄰村有個木匠,做的活漂亮,而且人也厚道,十里八村的人家有木匠活都請他去做。但他有一個很怪的要求,就是做完木匠活,他要吃一頓有白砂糖拌的糯米飯。那時覺得這個木匠是條饞蟲,比我都饞。現在想來這個木匠很有意思,我猜他是窮孩子,白砂糖拌糯米飯,你想啊,香甜軟糯又充飢的一碗糯米飯對飢腸轆轆的窮孩子來說,是多麼美好的東西。可是這樣的一碗糯米飯對窮孩子來說是很遙遠的事,最後深深地根植在他的記憶裡。現在,他終於可以吃上一碗白砂糖拌糯米飯了,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在吃糯米飯,是在咀嚼兒時的往事。

糯米飯開始很上口,吃下一大碗後,你就不太想吃了,膩人呢,吃不下啊。母親每次蒸水酒都要蒸滿滿一大木甑的糯米,為的是給我們幾個饞蟲解饞,可是我們的肚子裝不了多少。母親就舀出兩大瓢糯米飯,攤到簸箕上,放到日頭下晒乾,晒乾了用來炒炒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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糯米蒸熟後陰乾就可用來炒炒米

家裡有小孩的,都會晒上幾簸箕這樣的糯米幹,閒了炒成炒米,給孩子當零食。炒炒米我們那做母親的都會炒,但要炒好並不容易。火候拿捏很重要,火候大了,糯米幹就全給炒焦了,炒出的炒米黑炭頭似的,不好看,吃起來一股子焦糊味。火候不到呢,容易炒不透,吃起來半生不熟的,砢牙。火候掌握得好的,炒出的炒米金黃透亮,膨鬆酥脆,吃到嘴裡滿口香。故鄉盛產茶油,炒炒米時加幾匙茶油,色澤更亮,口感更酥香。炒好的炒米母親裝在那個小口大肚的黑釉瓦罐裡,瓦罐在我們幾個孩子的經常撫摩下,外壁變得異常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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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米不像糯米飯,吃了膩人,而是越吃越想吃。母親剛炒了一大罐炒米,我們常常把衣兜褲兜都塞滿了,吃完了又回家裝。母親見了說,明天你們不吃啦,一天都吃完?我們說,吃完了再炒唄。母親說,不知飽足,我看吃完了,看別人吃去。等我們再回來裝炒米時,母親不知把瓦罐藏哪裡去了。我們幾個孩子,翻倉揭甕,到處找尋,還是沒找到。在晒坪上玩,我們只能看著別的孩子大把大把地把炒米往嘴裡撮送。只是過了幾天,母親又把那個瓦罐放回了壁櫥,我們高興壞了,有炒米的日子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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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人愛吃擂茶,炒米是拌擂茶的好佐料。幾個婦女坐在一起,說著說著,肯定就說到擂茶上了,大家很快動起手來,燒水的燒水,擂茶泥的擂茶泥,不一會,一大缽擂茶水就衝好了,滿屋子的茶香味。喝擂茶時,茶麵上撒上一把炒米,香噴噴的更有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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