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西南的冬天

自行車 不完美媽媽 滑冰 萬福河 美文 孔孟之鄉網 2019-03-08
魯西南的冬天

我想起那個無助的孩子。他的臉蒼白,頭髮蓬亂,衣衫襤褸,藏在棉襖袖子裡的手烏黑,且已龜裂。他的臉上掛著淚痕,低聲抽泣著,在雪地中蹣跚而行。

魯西南的冬天

屋簷下的冰溜子在列隊看著他,看他的草鞋踩出的一個個雪窩,看他揹著的那個簡單的花布書包。他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只覺得冷得厲害,需要用眼淚來表達。

他走過二分半家的門口,那隻黑狗沒有叫,而且也不見了蹤影。黑狗是他的苦主,每天一早,當他去上學的時候就會叫個不停,他怕極了。他慢慢地走過去,真的沒有狗叫,前面就是他的家了。

魯西南的冬天

這個場景是魯西南八十年代中期一個定格的畫面——冬天一個覆蓋著大雪的早晨。那個孩子——就是我!

其實我最喜歡的季節就是冬天,但這不妨礙我有灰色的記憶,哦,或者說白茫茫的記憶!

那時候的雪下得格外的大,冬天的調色板白色是主色調,然後是下雪時灰濛濛的天空,雪後藍湛湛的天空,記憶也因此有時是灰色的,有時是藍色的。

從家到學校距離很短,拐一個彎,越過五六戶人家,就到了。但那時感覺很長,因為這一路上,有兩條狗,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坑。斜對門養的那隻黑狗是我的噩夢,其實我從來沒有惹過它,但是隻要看到我就嗚嗚得叫,十分的不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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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在我旁邊,你還能看到我穿的那雙誇張的草鞋。草鞋可能是魯西南的特產,因為在其他地方,我沒見過這種草鞋——鞋底是木頭的,鞋幫是用玉米皮編制的,個頭很大,能包得下穿著棉襪子的腳。棉襪是真的棉襪,像現在的雪地靴一樣的感覺,裡面絮著厚厚的棉花。

這樣的草鞋穿著暖和,缺點是行動不便,所以我是蹣跚地走著,而且留下一串大大的腳印。亮臣是不穿這種草鞋的,有一次不知道怎麼說動了我和我後桌的堂兄——也穿著草鞋,相互撞草鞋玩,哐哐哐的挺有意思。

還有一種雨雪天穿的鞋叫泥屐子,其實就是一個木頭的鞋底,像一個小型的板凳,然後用繩子把棉鞋固定在泥屐子上。雖然簡單,但是在泥濘的鄉間小道上行走卻是非常的實用。

冬天是極冷的,那時候的小孩凍手凍腳都是常事,凍耳朵凍臉的也不鮮見。我現在還能記得凍腳後的感覺,木木的,麻麻的,然後腳在被窩裡暖熱了卻又麻癢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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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冬天電影放映隊常來村裡放電影,《過年》、《飛天神鼠》、《三大戰役》之類的影片反覆看了多次了,大家還都樂此不疲地去村裡大隊部去看。露天場地,看上幾個小時,渾身都凍透了,回到家裡,在被窩裡暖上個把鐘頭腳才感覺到熱乎。

魯西南有個我至今也不太理解的習慣——冬天不睡炕,無論多麼冷。條件所限,那時候有沒有其他的取暖設施,所以冬天屋裡的溫度比屋外也強不了多少。屋裡的水缸通常都會結一層厚厚的冰,每天早晨需要先砸冰才能取水做飯。

魯西南的冬天

村頭老河裡結了厚厚的冰,這是我們這幫半大孩子的遊樂場。我們在冰上滑冰、打陀螺、追逐嬉戲,雖然大人三令五申,但是我們依舊玩得樂此不彼。有一回滑冰的時候沒掌握好平衡,重重地摔在冰面上——仰面朝天,後腦勺著地。那次幾乎摔休克了,躺了好一陣子才返過勁來,把旁邊的小夥伴都嚇壞了。好在我皮糙肉厚,終於還是爬了起來繼續玩耍。

村前的萬福河裡也封凍了,一眼望去,彷彿一條蜿蜒的白練,曲折西去。平整的冰面也成了一條高速公路,身手不凡的村民會在上面騎自行車,掌握好平衡的情況下,堪比摩托車的速度。村裡的海爺藝高人膽大,經常玩在冰上騎自行車的遊戲。有一年開春,冰層已經開始化凍了,海爺不幸騎車掉進了冰窟窿。穿著棉衣的海爺很快就被冰涼的河水浸透了,他按住旁邊的冰茬口想翻到冰層上來,結果按碎了一片片的冰,快支撐不住的時候,村裡其他人趕到才救他上來。從那以後,再沒幾個人再敢在冰面上騎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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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的小學就在村子的西北角,七八間房子,一圈四四方方的院牆構成了學校的全部。教室裡也沒有取暖設施,而且窗玻璃通常有幾塊是缺失的,北風經常嗖嗖地吹進來。教室的溫度在冰點以下,堪稱真正的寒窗苦讀了。

現在的小朋友可能沒法理解那時候的環境,譬如當我給我兒子說起這個的時候,他總覺得不可思議。他對老家是非常向往的,每次去我父親都會把最好吃的,最好玩的留給他。除了廁所,他感覺老家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寫了這麼多並不美麗的記憶,甚至有些堪稱悲催,但是那段時光卻是最懷念的,不僅僅因為它們不能再來,而是在那樣的環境下,我們活得特別的開心和快樂,這些,或許真的無法複製了。

魯西南的冬天

作者簡介:

邵新圖,山東金鄉人,資深八零後,現定居青島。熱愛文學,筆耕不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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