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曾比玉石貴：聊聊古法琉璃的前世今生
引言
古法琉璃又稱琉璃，因成分特殊製作工序繁複而區別於其他種類的琉璃。這個詞對我們來說可能並不陌生。像西遊記裡沙僧在天庭打碎的琉璃盞，古裝劇裡常常出現的“琉璃瓦，紫金牆”等等，包括古代一些詩詞裡也常見它的身影。
白居易曾有詩嘆紅顏之薄命:“世上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天妒紅顏，自古有之。詩中將紅顏比作琉璃，琉璃又何嘗不是紅顏的寫照？而琉璃質脆是因為其硬度之高，恰似剛烈忠貞的女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那麼，出現頻率如此之高的的琉璃究竟是什麼？又有怎樣的魅力能在歷史長河中始終熠熠生輝呢？
● 乾隆年間的琉璃製品
兩個故事
不如先從兩個別有意趣的傳說說起。
在開元年間，長安有個叫王二狗的小販，曾經在淄郡販賣生絲，但賺的錢一直很少，維持生計都成問題。屋漏偏逢連夜雨，有一天恰好被盜賊光顧，之前賺的錢也全打了水漂。二狗體會到深深的惡意，仰天長嘆連老天都不幫我，一時想不開打算懸樑自盡。
● 開元盛世時期的君主唐玄宗
冥冥之中看見一個紅袍老人，錦衣玉帶，頭戴朝冠，白麵長鬚，溫文爾雅。老人左手手執如意，右手握著元寶。原來是高祖賜封的財帛星君李相公。星君恨鐵不成鋼：“你是個大富大貴的人，怎麼能輕生，沒聽說淄州盛產琉璃嗎？”說完給他扔了元寶就消失了。
這暗示實在夠明顯，二狗也反應過來，拿著星君送的元寶到淄州販賣琉璃發了大財，甚至成了長安首富。二狗感念星君，還給自己改了個名叫元寶。
這個故事出自唐代李亢的《獨異志》，是關於琉璃生產最早的記載。
● 《獨異志》
另一個傳說還涉及了兩個著名的歷史人物——西施和范蠡。
傳說范蠡被越王委任督造“王者之劍”時偶然發現(合成)了琉璃，呈給越王，越王念其有功原物奉還，而且把這個玲瓏剔透的物件取范蠡的“蠡”字命名。
范蠡將其雕刻之後贈與西施當做定情信物，西施因越國戰敗被送往吳國和親，情投意合的兩人被迫分離。西施在與范蠡離別之時把它還給了他，因最後泣淚滴落其上，民間稱其為“流蠡”，後傳為“琉璃”。
● “商聖”范蠡
這個傳說的由來其實是有一部分是可信的，古代的確是從青銅器鑄造的時候產生的副產品中得到了琉璃製作材料，經過提煉加工後製成琉璃。
暫不確切考證這個故事是否可信，單從故事本身來看，也的確是“琉璃易碎”這類美好而脆弱的意象，經過藝術加工後趨向悲劇化的具體表現之一。
琉璃的特殊地位
琉璃歷來被封為中國五大名器之首（金銀、玉翠、琉璃、陶瓷、青銅），甚至與佛教也有些關係。
在佛教，琉璃被歸為佛家七寶之一，作為消病避邪之靈物，不僅給人健康福緣，還能給人堅韌之力量和靈感智慧等等。此時的琉璃從佛教意義上說已經變成一種境界，佛教專有名詞叫“淨琉璃世界”，代表一種澄澈自然，明亮純淨，身無掛礙的心境。
道教上傳說財神聚寶盆就是琉璃做成的，招起財來比黃水晶還好用，而不同顏色的琉璃傳說也有不同的功效。
比如綠色琉璃代表健康平安；白色琉璃護身，百病不侵；琥珀色聚福聚財，天青色和藍色靜心凝氣等等。雖然有他人杜撰之嫌，也算是寄託了人們的美好心願。從另一個側面來說，人們對琉璃的推崇也可見一斑。
● 大同市博物館 遼代琉璃棺
說完琉璃異彩紛呈的傳說與含義，不如再聊聊琉璃的歷史。
琉璃無論外表裝飾性還是內在實用性都是媲美水晶的存在，為什麼並沒有在古代被廣泛投入使用呢？
最初的琉璃製品身份相當不一般。雖然在漢代時製作工藝已經成熟，但一直被皇室貴胄壟斷著。又因為其成本太高，工序複雜，產量更是稀少，價格也水漲船高。古代民間的琉璃大到花瓶擺件小到笄簪首飾，珍貴度甚至可與玉器相媲美，那可不是尋常人家消受的起的。
● 洛陽博物館 《琉璃八寶》
雖然貴成奢侈品，單從價值上說琉璃也算是配得起它的價格的。因為其特殊的魅力，歷朝歷代都不缺乏吟詠贊美者，甚至還成為詩歌中的一種特定意象。
唐代李賀曾在《將進酒·琉璃鍾》中描繪“琉璃鍾，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直寫琉璃酒盞的琉雲璃彩，帶給人不同尋常的審美享受。再如宋代歐陽修在《採桑子·輕舟短棹西湖好》裡描述的“無風水面琉璃滑，不覺船移，微動漣漪，驚起沙禽掠岸飛。”將西湖湖面比作琉璃，頓感其流光溢彩，晶瑩剔透之美。
琉璃的製作工藝
古法琉璃製作工序要求很是講究，在1400多度的高溫下燒製而成，經過十多道手工工藝的精修細磨，整個過程為純手工製作，在高溫1000℃以上的火爐上將水晶琉璃母石熔化後而自然凝聚。
品質好的琉璃光華瑩瑩，流光溢彩，瑰麗非凡。不甚通透的琉璃又稱“藥玉”，在當時四品以上官員才配擁有，也是皇帝頒賜給狀元的常見配飾。
● 綠琉璃十二曲長杯 現藏日本奈良
發展到現代，琉璃工藝技術更加純熟，但古法琉璃成本仍然相比較高。於是，與古法琉璃類似的仿造琉璃如臺灣琉璃和水琉璃等，作為替代品紛紛飛入尋常百姓家。但古法琉璃作為一種文化產品，每一件都是孤品，大規模工業化生產的物質產品與之沒有絲毫可比性。
又因為它的特殊性質，與之類似的產品被投入工業生產應用於更廣泛的領域，比如現代社會必不可少的玻璃。經常有人將琉璃與玻璃混為一談，實際上，琉璃跟玻璃還真不是一回事。嚴格意義上，玻璃還算是古法琉璃的親戚呢。
只是古法琉璃多了“琉璃石”“琉璃母”之類的主要成分，工序也比玻璃複雜的多，別的相差無幾。有的說法還把玻璃劃為一個大類，將琉璃歸入玻璃的範疇，從化學成分和物理性質上講也不無道理。
● 古法琉璃的現代製品
後記
古法琉璃光華流轉的高顏值下是古人蘊含千百年的審美智慧，流傳至今不是沒有道理的。用一句聽起來相當耳熟的話來概括之——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深度的靈魂萬里挑一。
如今，琉璃製品主要活躍在工藝品市場和工程市場。曾經流光溢彩的“五色石”不論是與西方美術結合還是在東方藝術特點上再創造，都煥發出新的生機。
● 現代琉璃作品
當今文創市場日益繁榮，傳統工藝之一的古法琉璃也穿越千年史卷盈盈而來。古法琉璃能否解鎖新姿態再一次驚豔世人？這或許成了當下琉璃市場最值得思考的問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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