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庚
國家圖書館典藏閱覽部主任
兼少兒館館長
《尋找有意義的教育》
《湯姆的小妹妹》
《父母的覺醒》
《但得愛書人似我》
粲然的書單
《古韻新刻七輯》
《怪傑佐羅力》
《中國民間傳說》
《騎鯨之旅》
《世界上最好的書》
《怪無霸》
《和爸爸一起讀書》
(上接B02版)
社群的互助
舊觀念。書最大的作用是和內在的潛意識進行自我對話,讓孩子獲得自我決定,再外化到行動上,自己產生要解決問題的力量。所以高明的書是要去和內心對話的。而市場上出現的大量的以解決某某問題為標題的童書就比較膚淺和片面化,失去了和孩子深層次交流、引發孩子自我思考、自我確認的機會。我總在呼籲父母,也在呼籲作為一個焦慮的媽媽的自己,多讓孩子去讀那種讓孩子擁有自己的力量的高明的童書,不要僅著眼於當下問題的解決。
新京報:這些年有沒有推廣過一些可能會對中國家長的觀念產生挑戰的書?堅持推薦的理由是什麼?
粲然:就是《怪傑佐羅力》,這套漫畫書原著有40本,描述的是一隻小狐狸成為搗蛋天王,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調皮的事。大陸只引進了7本,因為賣得不好就不再引進。就像《大衛不可以》,很多家長會擔心孩子看了這個書會不會學著去做搗蛋天王。那麼書都在講述偉人的故事,可作為成年人的我們有沒有因此成為偉人呢?
我們常告訴孩子你不能做這個、你要符合那個規則,他們在種種要求之下去塑造、外化自己,心裡卻充滿想象力和創造力。其實成年人也有這樣的需求,比如我們喜歡看《鹿鼎記》,喜歡韋小寶所有的肆無忌憚。孩子也需要這樣的心靈救贖。這種幽默、詼諧超越現實生活,其實是自由自在人性的另類解藥。通過共讀這本書,孩子會知道父母理解我心裡面有的想要去突破禁忌的那一部分東西。我常推薦這套書,意義不僅是讓孩子找到喜歡的平價好書,在某個層次上,爸爸媽媽也通過它完成了和孩子對於調皮搗蛋的共同理解和互相寬容。
我還推薦過袁珂對中國神話的一套註解。它以學術化的方式對中國神話系列進行了梳理。很多家長問我三五鋤的神話課可不可以放到網上給孩子看,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想這樣的書會讓家長更深入地瞭解中國神話的文本、體系和意義,這之後他們傳遞給孩子的內容一定比隨便拿一本神話書講給孩子的意義更多。還有《古刻新韻》,這是一本影印的古時候的畫譜。今天年輕父母都認同,在這個時代,孩子要成為世界公民也要有本土文化的暈染。但其實新一代的父母對這一方面的學習是缺失的。所以閱讀、育兒和文化暈染不是孩子該承擔的責任,而需要整個家庭的學習。
公私的平衡
公共空間的共讀幫兒童建立社會化經驗
父母首先應該是讀者,然後進行親子共讀,還要和自己的孩子有提問和對話。
新京報:國家圖書館的少年兒童圖書館是國內第一個針對少兒閱讀的童書館。作為推動兒童閱讀的公共空間,它因什麼樣的契機籌建,利用情況怎麼樣?現在國內不少省級、市級圖書館也增設了少兒分館,整體而言兒童閱讀服務的供求情況如何?
王志庚:2010年,國家開始加強針對未成年人的公共文化服務,“全民閱讀,兒童優先”成為口號,當時我們調研了國內外圖書館針對少年兒童服務的情況,發現21世紀以後,韓國、日本、歐美等國家都針對未成年人開展了閱讀服務。2010年“六一”,國家圖書館成立了第一個國家級的、獨立少年兒童圖書館。在數字媒體時代,閱讀呈現出全球性的式微趨勢,我們幾乎和國際上同步增加了針對少年兒童的服務。
0-14歲的少年兒童閱讀差異很大,最初這個館的設計沒有很好地體現分層服務的理念。2015年我們搬了一次家,現在少兒館是兩層建築,一層以繪本為主,二層以文字書閱讀為主,約有16萬冊書,是全國最大的童書館。2010年後,國內省級、市級圖書館也增建了不少玩具室或繪本館。但我們的少兒館設置還不充分。比如國圖少兒館每週末都有2000多人的日流量,孩子的閱讀需求很旺盛,我們的供給並不充分。所以目前有不少民辦圖書館在一起迴應這種需求,我們需要和它們做好合作和共建。
新京報:供求不平衡中還包括城鄉差異?少兒館或親子共讀室是現代城市中發展出的公共空間,但在鄉村尤其是邊緣地區,它們的普及度、利用率和認同度都不及城市。
王志庚:邊緣地區孩子的閱讀得不到滿足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無論經濟條件、生理條件如何,孩子對閱讀都有需求,但實現與否和很多因素有關,比如一個家庭裡有沒有給他讀故事的人,家裡有沒有書架?目前,國內一二線城市的全民閱讀、親子閱讀開展得較好,但邊遠地區,家長的認知、經濟基礎、圖書易得性等方方面面的因素導致農村孩子在獲取好童書時面臨一道鴻溝。
這是公共圖書館應該做好服務的地方,除了地方政府在建設流動圖書館,不少民間公益組織也在農村建立了閱覽室。書的獲得固然重要,更重要的一點是讓家長、老師有對童書正確的認知。他們對於推廣閱讀這件事的用心與否,會切實影響到一個區域兒童的閱讀發展。比如一個成年人如果用心去開展親子閱讀,在給自家孩子讀書的同時,也可以把書借給鄰里的孩子們讀,這都是推動邊遠地區兒童閱讀的實踐。
新京報:在少兒館這種公共空間的兒童閱讀具有開放性,它與私密的家中親子共讀有什麼不同?
王志庚:兒童的閱讀分階段。從閱讀玩具書,到繪本,到橋樑書,再到閱讀文字書。兒童的閱讀場景也分為親子共讀、集體閱讀、自主閱讀。家長在孩子成長早期開展家庭中的親子閱讀,可以幫助兒童建立閱讀習慣;集體閱讀是兒童參與幼兒園等公共空間的閱讀服務,和陌生的孩子或者同學一起聽故事講述人、老師講解;自我閱讀則是當孩子具備了一定的閱讀能力之後,結合圖文自己欣賞(也包括不識字的孩子讀無字書)。親子共讀中,家長帶著孩子演繹故事,通過聲音、形體,讓孩子能夠走進故事,喜歡上書,尤其是在睡前共讀對兒童的發展非常有益。公共空間中的集體共讀則是一種幫助兒童建立社會化經驗的重要方式,因為閱讀本身不僅是輸入、吸收,也有表達,公共空間的共讀會給孩子更多表達的空間。
新京報:說到親子閱讀,你曾翻譯《和爸爸一起讀書》,長期以來國內親子教育中,父親是一個缺失的角色。你對新一代的父親對孩子的成長尤其是閱讀生活的參與有觀察嗎?
王志庚:我翻譯了三十多本童書和兩三本理論書。現在中國很多家庭中父親缺位,他們疲於職場,經常加班、出差,在親子閱讀和其他家庭事務上都參與得很少,更不必說那些常年打工在外的父親。但父親對於孩子的成長是至關重要的。他的聲音、情感表達,對於兒童的人格發展特別是在社會化方面的榜樣作用很重要。
《和爸爸一起讀書》裡的故事適合講給孩子,也適合講給大人。很多父母讀了這本書,改變了和孩子的親子關係、在親子共讀的角色,在不同階段如何帶孩子讀什麼樣的書、如何和孩子討論書、如何讓閱讀成為家庭文化等問題上都有收穫和反思。
其實親子閱讀這件事情是可以遺傳的。父母首先應該是讀者,然後進行親子共讀,還要和自己的孩子有提問和對話。這對家長的要求很高,所以現在做好父母很不容易。目前我正在翻譯的另一本書,《和孩子一起讀書》,是一本0-2歲孩子的家庭閱讀指南。很多家長會問,這樣小的孩子需要讀書嗎?他們能懂嗎?兒童閱讀的啟蒙在家長中還是很有必要的,所以我會多翻譯理論書,改變國內家長關於親子閱讀的一些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