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因何誤會沈從文,對沈從文帶來什麼影響

魯迅因何誤會沈從文,對沈從文帶來什麼影響

魯迅被譽為民族魂。

魯迅因何誤會沈從文,對沈從文帶來什麼影響

劉宜慶

1983年2月上旬,沈從文在給大姐沈嶽錕的信中說:

以為“魯迅曾稱讚過我”。我只覺得十分可笑,事實上我哪會以受魯迅稱讚而自得?他生前稱讚了不少人,也亂罵過不少人,一切都以自己私人愛憎為中心。我倒覺得最幸運處,是一生從不曾和他發生關係,極好。卻絲毫不曾感覺到得到他的稱讚為榮!

劃重點:沈從文對魯迅不滿。魯迅1936年逝世,四五十年的時間如流水,改變了很多東西,但沒有沖刷走沈從文心中對魯迅的怨念。魯迅和沈從文之間發生了什麼?兩人之間真的沒有什麼關係嗎?

回答這個問題,和小編一起穿越到沈從文文學夢開始的地方——1924年的北京。那個時候的沈從文,是北漂青年,在窄而發黴的地下室,在寒風呼嘯的古城北京一隅,蓋著被子,一手捂著流鼻血的鼻子,一手寫作。1924年12月22日,《晨報副刊》發表了休芸芸的散文《一封未曾付郵的信》。你猜對了,休芸芸就是沈從文的筆名。這篇文章是迄今發現的沈從文最早的作品,可視為處女作。這篇散文寫小公寓裡一個無業的青年向某先生尋求生活的方法,卻沒有郵費付郵,無奈之中,只好將寫好的信函撕碎。這可以看作沈從文的生活寫照。寒風捲走撕碎的信函,不知吹向何處。不難體察沈從文心中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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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青年沈從文。

正是在這樣的處境下,沈從文沒有放棄自己的文學夢,一步一步登上文壇。

沈從文在晨報副刊展露頭角。1925年3月10日,沈從文認識了《京報·民眾文藝》的編輯胡崇軒(胡也頻),隨後,通過胡也頻認識了來自湘西的女文青丁玲。那個春天,胡也頻熱烈地追求丁玲。他們三人經常一起切磋文學,探討寫作,研究投稿的心得。三人在一起,是一個奇妙的組合。即使寫稿的方式,也互相模仿。沈從文和胡也頻喜歡用硬筆,在稿紙上寫“用細如蚊蟲的字體”,寫得密密麻麻,連修改和塗抹方式都一樣。丁玲開始寫小說,也學他們。

年輕人覺得這樣寫好玩,還節省紙張。稿子到了編輯手中,一點都不好玩了——傻傻分不清。三個人的稿子,書寫都看上去很秀氣,細密,一看就是女性寫的。丁玲的小說《在黑暗中》郵寄到《小說月報》,編輯葉聖陶看了,對別人說,這篇小說不是沈從文寫的,就是胡也頻寫的。不明就裡的編輯,還以為丁玲是沈從文的筆名呢。

三人字體太像了,造成了魯迅誤會沈從文。這誤會發生前,魯迅遇到一件事情。北大一個男生化名歐陽蘭(用女朋友的名字),就投稿向魯迅先生寫信求助。於是,魯迅熱心幫助,歐陽蘭的稿子在報紙副刊得以發表。在報紙發表一路暢通之後,這個北大的男同學做起了文抄公,賺取稿費。魯迅瞭解真相後,對大男人冒用女性之名之舉很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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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晚年與沈從文鬧翻,兩人的恩怨,小編得空再寫。

丁玲在文學創作道路上遇到困難,茫然困惑,她寫信給魯迅,渴望得到指引。1925年

4月30日,魯迅收到丁玲的來信。魯迅不知丁玲是誰,孫伏園看了丁玲的信,告訴魯迅,筆記很像沈從文。沈從文竟然用一個女生的名字寫信!魯迅很生氣,後果很嚴重。魯迅索性不回信。由此先入為主,對沈從文印象不好。

接下來,又發生一件事。胡也頻到魯迅住宅拜訪,希望得到大師的提攜。胡也頻興沖沖地通過傭工遞進一張名片:胡也頻,《京報·民眾文藝》編輯,丁玲的弟弟。胡也頻心情忐忑地站在門口等候。魯迅看到這張名片,怒不打一處來,大聲對傭工說:“告訴他,說我不在家!”胡也頻一頭霧水,心裡拔涼拔涼的。

那時,胡也頻與丁玲熱戀。有一次丁玲說,她有一個弟弟,她很愛他,可是,他夭折了。熱戀中的人,戲精上身,分分鐘的事兒。胡也頻說,我就是你的弟弟。大丁玲一歲的胡也頻願意當丁玲的弟弟,結果在魯迅這裡觸了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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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也頻:自稱是丁玲的弟弟。

1925年7月12日,《京報·國語週刊》發表了沈從文的歌謠《鄉間的夏》,其中有這樣一段:

六月不吃觀音齋,

打個火把就可以跑到河邊去照螃蟹。

“耶樂耶樂——孥孥哎!”

今天螃蟹真叫多,

怎麼忘記拿籮籮。

當天晚上,魯迅寫信給錢玄同,在信末寫道:“這一期《國語週刊》上的沈從文,就是休芸芸,他現在用了各種名字,玩各種玩意兒。歐陽蘭也常如此。”不屑的口吻顯而易見。

7月20日,魯迅又給錢玄同寫了一封信,在這封信札中,他用“孥孥阿文”指代沈從文:“且夫‘孥孥阿文’確尚無偷文如歐陽公之惡德,而文章亦較為能做做者也。然而敝座之所以惡之者,因其用一女人之名,以細如蚊蟲之字,寫信給我,被我察出為阿文手筆。則又有一人扮作該女人之弟來訪,以證實實有其人。然則亦大有數人‘狼狽而為其奸’之概矣。總之此輩之於著作,大抵意在胡亂鬧鬧,無誠實之意,故我在《莽原》已張起電氣網,與歐陽公歸入一類也耳矣。”

魯迅因何誤會沈從文,對沈從文帶來什麼影響

魯迅與錢玄同是好友,在新文化運動中,叱吒風雲。魯迅定居上海後,與錢玄同也鬧翻了。

信中毫不遮掩對“孥孥阿文”的反感,又透露出對沈從文創作才華的肯定,“文章亦較為能做做”。意思是,沈從文的文章寫的還不錯。但把“孥孥阿文”歸入“歐陽公一類”有失偏頗了。不過這是私人信函,表達對某位作家的反感,自然流露,並無不妥。

後來,與魯迅聯繫密切的編輯荊有麟從胡也頻那裡證實了確有丁玲其人,並不是沈從文的筆名。丁玲在北京無以為生,回湖南老家了。瞭解到真實情況後,魯迅覺得對不住丁玲:“那麼,我又失敗了。既然不是休芸芸的鬼,她又趕著回湖南老家,那一定是在北京生活不下去了。青年人是大半不願回老家的,她竟回老家,可見是抱著痛苦回去的。她那封信,我沒有回她,倒覺得不舒服。”魯迅先生一向熱心幫助年輕作家,比如蕭紅蕭軍。知道真相後,感覺不舒服,也可見其內心的善良。但對被冤枉的沈從文,他沒有放下孤傲,沒有表示一句歉意。

被文壇大咖誤會,對於敏感而自卑的沈從文來說,不難想見其心中的委屈和憤懣。此後,兩人從未見面。雙方心中都有隔閡,自然難以交往。

沈從文躍登文體,得到郁達夫、楊振聲、徐志摩等人的提攜和幫助,徐志摩主持《晨報副刊》後,捧紅了沈從文。沈從文也是“新月派”中的一員。

魯迅因何誤會沈從文,對沈從文帶來什麼影響

沈從文在北平。

1930年魯迅在《“硬譯”與“文學的階級性”》一文中,說沈從文的小說與徐志摩的詩和凌權華的小說一樣,是所謂“讀了會‘落個爽快”的東西”。

1933年10月18日沈從文發表《文學者的態度》一文,譏笑上海作家為“海派”,無意中引發了“京派”和“海派”的爭論。魯迅寫了《“京派”與“海派”》,參與了辯論。沈從文不喜歡魯迅的雜文,譏笑,嘲諷,是魯迅雜文的鋒芒。但沈從文直率地批評其他作家(比如郭沫若,認為郭沒有寫小說的才華),也是帶著鋒芒的。沈從文還無意之間介入了文壇的筆戰。巴金曾勸說沈,不要涉及太多的紛爭。民國時期多數作家是槓精,一言不合就開撕。主義與問題之爭,科學與玄學之辯,沈從文本人引發京派與海派筆戰。

其實,魯迅也為沈從文鳴過不平,對他也有公正的評價。1934年9月,沈從文的《記丁玲》一書出版,國民黨當局進行審查和刪節。中間刪,後邊又截去了許多,“原作簡直是遭毀了”。1936年,1936年,魯迅在與埃德加·斯諾的談話中說:“自新文學運動開始以來,茅盾、丁玲女士郭味若、張天翼、郁達夫、沈從文和田軍(蕭軍)大概是所出現的最好的作家。”

1947年,沈在為紀念魯迅逝世十一週年寫了《學魯迅》一文,文中說,“對工作的勤懇,對人民的誠息。一切素樸無華性格,尤足為後來者示範取法”。

以今天的眼光來見,魯迅和沈從文是走了不同道路、風格迥異的大師。他們的恩怨與糾葛,在世紀長河之中,已激不起浪花。魯迅如不可逾越的高峰,沈從文如靜水深流的長河,斯人不在,山河依舊。一代一代的人們,在他們的作品中,汲取智慧和營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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