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堂:魯迅之死

魯迅 林語堂 論語 儒家 孔子 讀書人的精神家園 2018-12-16
來源:中華好學者

民廿五年十月十九日魯迅死於上海。時我在紐約,第二天見Herald-Tribune電信,驚愕之下,相與告友,友亦驚愕。若說悲悼,恐又不必,蓋非所以悼魯迅也。魯迅不怕死,何為以死悼之?夫人生在世,所為何事?碌碌終日,而一旦暝目,所可傳者極渺。若投石擊水,皺起一池春水,及其波靜浪過,復平如鏡,了無痕跡。唯聖賢傳言,豪傑傳事,然究其可傳之事之言,亦不過聖賢豪傑所言所為之萬一。

作者簡介

林語堂(1895年10月10日-1976年3月26日),福建龍溪(今漳州)人,原名和樂,後改玉堂,又改語堂 [1] ,中國現代著名作家、學者、翻譯家、語言學家,新道家代表人物。

林語堂:魯迅之死


  民廿五年十月十九日魯迅死於上海。時我在紐約,第二天見Herald-Tribune電信,驚愕之下,相與告友,友亦驚愕。若說悲悼,恐又不必,蓋非所以悼魯迅也。魯迅不怕死,何為以死悼之?夫人生在世,所為何事?碌碌終日,而一旦暝目,所可傳者極渺。若投石擊水,皺起一池春水,及其波靜浪過,復平如鏡,了無痕跡。唯聖賢傳言,豪傑傳事,然究其可傳之事之言,亦不過聖賢豪傑所言所為之萬一。孔子喋喋千萬言,所傳亦不過《論語》二三萬言而已。始皇並六國,統天下,焚書坑儒,築長城,造阿房,登泰山,遊會稽,問仙求神,立碑刻石,固亦欲創萬世之業,流傳千古。然帝王之業中墮,長生之樂不到,阿房焚於楚漢,金人毀於董卓,碑石亦已一字不存,所存一長城舊規而已。魯迅投鞭擊長流,而長流之波復興,其影響所及,翕然有當於人心,魯迅見而喜,斯亦足矣。宇宙之大,滄海之寬,起伏之機甚微,影響所及,何可較量,復何必較量?魯迅來,忽然而言,既畢其所言而去,斯亦足矣。魯迅常謂文人寫作,固不在藏諸名山,此語甚當。處今日之世,說今日之言,目所見,耳所聞,心所思,情所動,縱筆書之而罄其胸中,是以使魯迅復生於後世,目所見後世之人,耳所聞後世之事,亦必不為今日之言。魯迅既生於今世,既說今世之言,所言有為而發,斯足矣。後世之人好其言,聽之;不好其言,亦聽之。或今人所好之言在此,後人所好在彼,魯迅不能知,吾亦不能知。後世或好其言而實厚誣魯迅,或不好其言而實深為所動,繼魯迅而來,激成大波,是文海之波濤起伏,其機甚微,非魯迅所能知,亦非吾所能知。但波使濤之前仆後起,循環起伏,不歸沉寂,便是生命,便是長生,復奚較此波長波短耶?

魯迅與我相得者二次,疏離者二次,其即其離,皆出自然,非吾與魯迅有輊軒於其間也。吾始終敬魯迅;魯迅顧我,我喜其相知,魯迅棄我,我亦無悔。大凡以所見相左相同,而為離合之跡,絕無私人意氣存焉。我請魯迅至廈門大學,遭同事擺佈追逐,至三易其廚,吾嘗見魯迅開罐頭在火酒爐上以火腿煮水度日,是吾失地主之誼,而魯迅對我絕無怨言是魯迅之知我。《人世間》出,左派不諒吾之文學見解,吾亦不願犧牲吾之見解以阿附初聞鴉叫自為得道之左派,魯迅不樂,我亦無可如何。魯迅誠老而愈辣,而吾則嚮慕儒家之明性達理,魯迅黨見愈深,我愈不知黨見為何物,宜其刺刺不相入也。然吾私心終以長輩事之,至於小人之捕風捉影挑撥離間,早已置之度外矣。


林語堂:魯迅之死


魯迅與其稱為文人,不如號為戰士。戰士者何?頂盔披甲,持矛把盾交鋒以為樂。不交鋒則不樂,不披甲則不樂,即使無鋒可交,無矛可持,拾一石子投狗,偶中,亦快然於胸中,此魯迅之一副活形也。德國詩人海涅語人曰,我死時,棺中放一劍,勿放筆。是足以語魯迅。

魯迅所持非丈二長矛,亦非青龍大刀,乃鍊鋼寶劍,名宇宙鋒。是劍也,斬石如棉,其鋒不挫,刺人殺狗,骨骼盡解。於是魯迅把玩不釋,以為嬉樂,東砍西刨,情不自已,與紹興學童得一把洋刀戲刻書案情形,正復相同,故魯迅有時或類魯智深。故魯迅所殺,猛士勁敵有之,僧丐無賴,雞狗牛蛇亦有之。魯迅終不以天下英雄死盡,寶劍無用武之地而悲。路見瘋犬、癩犬、及守家犬,揮劍一砍,提狗頭歸,而飲紹興,名為下酒。此又魯迅之一副活形也。

然魯迅亦有一副大心腸。狗頭煮熟,飲酒爛醉,魯迅乃獨坐燈下而興嘆。此一嘆也,無以名之。無名火發,無名嘆興,乃嘆天地,嘆聖賢,嘆豪傑,嘆司閽,嘆傭婦,嘆書賈,嘆果商,嘆黠者、狡者、愚者、拙者、直諒者、鄉愚者;嘆生人、熟人、雅人、俗人、尷尬人、盤纏人、累贅人、無生趣人、死不開交人,嘆窮鬼、餓鬼、色鬼、讒鬼、牽鑽鬼、串熟鬼、邋遢鬼、白蒙鬼、摸索鬼、豆腐羹飯鬼、青胖大頭鬼。於是魯迅復飲,俄而額筋浮脹,睚眥欲裂,鬚髮盡豎;靈感至,筋更浮,眥更裂,須更豎,乃磨硯濡毫,呵的一聲狂笑,復持寶劍,以刺世人。火發不已,嘆興不已,於是魯迅腸傷,胃傷,肝傷,肺傷,血管傷,而魯迅不起,嗚呼,魯迅以是不起。


廿六年十一月廿二於紐約

——摘自《林語堂文選》

魯迅軼事

△女作家蕭紅一次在魯迅家裡碰到一個瘦高個、短頭髮的陌生客人。魯迅向她介紹說:“這是我的一位同鄉,是做生意的。”飯後,“商人”談起魯迅的作品《偽自由書》、《二心集》等,見解深刻,談吐不凡。“這位儒商是幹什麼的呢?”蕭紅一時很納悶。一天晚上,“商人”身著長衫,手提一隻小箱子,和大家告別而去。魯迅問蕭紅:“你看這位商人是做啥買賣的?”“不知道!”魯迅笑了,幽默地說:“他呀,是一個販賣私貨的‘精神販子’——參加過二萬五千里長徵的文藝評論家馮雪峰同志。”

△魯迅家裡有兩個保姆,不知何故,發生了幾次口角。魯迅受不了整天的吵鬧,竟病倒了,晚上經常失眠。隔壁的俞芳小姑娘問道:“大先生,你為什麼不喝止她們?”魯迅微笑著說:“她們鬧口角是因為彼此心裡都有氣,雖然可以暫時壓下去,但心裡那股‘氣’是壓不下去的,恐怕也要失眠,與其三個人或兩個人失眠,那麼還不如讓我一個人失眠算了。”

△名流免不了被邀請作演講,魯迅也不例外。他演講時旁徵博引,妙趣橫生,常常被掌聲和笑聲包圍。一次,他從上海回到北平,北師大請他去講演,題目是《文學與武力》。有的同學已在報上看到過不少攻擊他的文章,很為他不平。他在講演中說:“有人說我這次到北平,是來搶飯碗的,是‘捲土重來’;但是請放心,我馬上要‘捲土重去’了。”一席話頓時引得會場上充滿了笑聲。

△許廣平是魯迅的夫人,但在她還是魯迅的學生時,魯迅卻稱她為“兄”。“五四”時期,許廣平因領導學生運動而被開除學籍,心中苦悶便給魯迅寫信,訴說個人的遭遇。魯迅給她的第一封回信便函稱她為“廣平兄”。許廣平很奇怪,以為魯迅把她當成男同學了,於是在回信中專門做了如下的“說明”:“當我拆開信封,看見箋面第一行上,賤名之下竟緊接著一個‘兄’字,先生,請原諒我太愚小了,我值得而且敢當為‘兄’麼?不,不,決無此勇氣和斗膽的。先生之意何居?弟子真是無從知道。不曰‘同學’,不曰‘弟’,而曰‘兄’,莫非也就是遊戲嗎?”於是,魯迅就在第二次回信中寫道:“這回要先講‘兄’字的講義了。這是我自己制定,沿用下來的例子,就是:舊日或近來所識的朋友,舊同學而至今還有來往的,直接聽講的學生,寫信的時候我都稱‘兄’;此外如原是前輩,或較為生疏,較需客氣的,就稱先生,老爺,太太,少爺,小姐,大人……之類。總之,我這‘兄’字的意思,不過比直呼其名略勝一籌,並不如許叔重先生所說,真含‘老哥’的意義。蓋無足怪也。”

△魯迅的短篇小說《風波》最初發表在1920年9月的《新青年》上。《風波》中有一處寫小孫女六斤打破一隻碗,第二天,他爸爸七斤拿到城裡去補碗,由於破口大,所以要釘十六個銅釘。小說結尾卻寫成六斤“捧著十八個銅釘的飯碗,在土場上一瘸一拐的往來。”顯然前後不一致。後來,魯迅發現這一筆誤,在給編輯部的信中說:“六斤家只有這一個釘過的碗,釘的是十六或十八,我也記不清了。總之,兩數之一是錯的,請改成一律。”

△有一次,魯迅的侄女在魯迅家作客,吃晚飯時,她問道:“你和爸爸哪兒都象,就是有那麼一點不象。“哪一點不象?”魯迅問道。“爸爸的鼻子又高又直,你的鼻子又扁又平。”侄女說。“你不知道,”魯迅笑了笑,“小時候,我鼻子跟你爸爸的是一樣的,只是後來才變扁變平了的。”“那是為什麼呢?”侄女不解地問。“那是到了後來,我住的環境比較黑暗,到處碰壁,所以把鼻子都碰矮了!”魯迅說。

△廣州的一些進步青年創辦了南中國文學社,希望魯迅為創刊號撰稿。魯迅說:“文章還是你們自己先寫的好,我以後再寫,免得有人說魯迅來到廣州找青年來為自己捧場了。”“我們都是窮學生,如果刊物第一期銷路不好,就不一定有力量出第二期了。”文學社青年說。“要刊物銷路好很容易,”魯迅風趣而又嚴肅地說,“你們可以寫文章罵我,罵我的刊物也是銷路好的!”

△魯迅很喜歡吃糕餅糖果等甜食。有一回,人家送了柿餅給他,他喜歡得不行,藏起來自己偷偷享用,捨不得給別人吃!只有在女士來做客時,才“大方”地拿出來,因為女士們胃口小,只能吃個一兩片而已!他還能吃辣椒。在江南水師學堂讀書時,有一次他期末考試成績優異,學校發給他一枚金質獎章,魯迅沒有把獎章作為自我炫耀的標牌,卻懂得實惠,跑到鼓樓街把它賣了,買一大串紅辣椒回來。每讀書至夜深人靜、天寒人困之時,就摘下一隻辣椒來,分成幾截,放進嘴裡咀嚼,直嚼得額頭冒汗,眼裡流淚,噓唏不已。只覺周身發暖,睡意頓消,於是捧書再讀。他的胃口很特別,喜食蛇肉、龍蝨、黴乾菜,而且從不吝惜錢,經常請友人吃飯,且不看菜單一口氣就能點出“木樨肉”、“酸辣肚絲”、“炸核桃腰”、“三鮮鐵鍋蛋”、“糖醋軟溜鯉魚陪面”等好幾道菜來!

△魯迅不修邊幅,懶得理髮,而且往往一忙起來數月不理。朋友們開他玩笑:“豫才,你的‘地球’怎麼還不削一削?多難看!”魯迅一本正經地說:“噢!我掏腰包,你們好看!”後來實在看不過去了,才勉強去理一回。有一次走進一家理髮店,理髮師不認識他,見他衣著簡樸,心想他肯定沒幾個錢,理髮時一點也不認真。對此,魯迅不僅不生氣,還在理髮結束後極隨意地掏出一大把錢給他。理髮師一數給了三倍的錢,臉上立刻堆滿了笑。過了一段日子,魯迅又來理髮,理髮師見狀立即拿出全部看家本領,“精雕細刻”地做,滿臉寫著謙恭。不料理畢,魯迅並沒有再顯豪爽,而是掏出錢來一個一個地數給理髮師,一個子兒也沒多給。理髮師大惑:“先生,今天咋給這點? 您上回……”魯迅笑笑:“您上回馬馬虎虎地理,我就馬馬虎虎地給,這回認認真真地理,我就認認真真地給。”

△葉永蓁曾問魯迅,為什麼阿Q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卻要取個外國名字呢。魯迅幽默地說:“阿Q光頭,腦後留一條小辮子,這個Q字不正是他的滑稽形象嗎?”

△魯迅49歲時喜得貴子,他在與剛滿週歲的海嬰的合影照片上,寫下了四個大字“五十與一。”

△魯迅曾收到《人世間》雜誌的一封信,要求接待他們的訪問,以書齋為背景照一張相,並與許廣平、周海嬰合拍一張。對此,魯迅回信說:“作家之名頗美,昔不自尊,曾以為不妨濫竽充數,近來稍稍醒悟,已羞言之。況腦裡並無思想,寓中亦無書齋,‘夫人與公子’更與文壇無涉,雅命三種,管不敢承。偏先生他們同另作‘偽作家’,偏先生他們另作‘偽作家小傳’時,當羅列圖書,擺起架子,掃門歡迎會。”

△魯迅1931年到北京師範大學講演,有人問:“先生為何不在北方教書?”他答:“他們排擠我。”有的同學提問時稱魯迅為魯先生,魯迅不答;改稱為周先生,魯迅才答話。

△有個女師大的學生,未經家長允許,竟和別校一男生去逛了公園。她父母知道後,找到學校大吵大鬧,指控校方管教不嚴。那位封建死板的校長“老小姐”,像潑婦一樣斥責女學生:“太不像話了!”魯迅正好經過那裡,得知原委後,詼諧地說:“現在風和日麗,這麼兩位青年學生一塊逛公園,有什麼不好?那些公園青年人都不準去逛,難道都得成了老太婆、老頭子才能去逛嗎?”

△魯迅辭廈門大學教授赴廣州中山大學任教前,廈門大學校長林文慶為魯迅餞行,宴席上有資本家在座。林說:“廈大是私立大學,誰出了錢,誰便可以說話。”魯迅從袋裡掏出一個銅板說:“我捐給廈大一個銅板,我要說話。”林聞之語塞。

△魯迅為了宣揚版畫藝術,擴大傳播,他在《凱綏"珂勒惠支版畫選集》版權頁上特印:“有人翻印,功德無量。”

△1934年,國民黨北平市長袁良下令禁止男女同學同泳。魯迅看不慣,說:“同學同泳,偶爾皮肉相觸,有礙男女大防。不過禁止以後,男女還是同吸著天地間的空氣。空氣從這個男人的鼻孔呼出來,被那個女人的鼻孔吸進去,又從那個女人的鼻孔呼出來,被另一個男人的鼻孔吸進去,簡直淆亂乾坤。還不如下一道命令,規定男女老幼諸色人等,一律戴上防毒面具,既禁空氣流通,又防拋頭露面!”說著還模擬戴著防毒面具走路狀。聽講的人笑得前仰後合。

△魯迅對學生講評《紅樓夢》時,突然問男同學:“你們愛不愛林黛玉?”學生們各抒己見,莫衷一是。有一個學生反戈一擊問魯迅:“先生,你愛不愛呢?”這一問一下子使教室的氣氛緊張了起來。魯迅笑了笑,認真答道:“我不愛她哭哭啼啼。”

△日本佔領東北以後,國民黨反動政權依賴美國,宣傳美國是如何地主持“公道”。魯迅為揭穿這一騙局,說了個小故事:“我們鄉下有個闊佬,許多人都想攀附他,甚至以同他談過話為榮。一天,一個要飯的喜形於色,說是闊佬同他講話了。許多人圍住他,追問究竟。他說:‘我站在門口,闊佬出來了。他對我說:滾開去!’”聽故事的人哈哈大笑。國民黨對美國主子搖尾乞憐的醜態被揭露無遺。

△魯迅為了說明反動派魚肉百姓,把百姓當炮灰,舉了一個寓言,某朝某帝的時候,許多宮女生了病,總是治不好。最後來了一個名醫,開了處神方:“壯漢若干名。”皇帝沒有法,只得照他辦。若干天之後,帝親自去察看時,宮女們果然個個神采煥發了,卻另有許多瘦得不像人樣的男人,拜伏在地上。皇帝吃了一驚,問:“這是什麼?”宮女們囁嚅地答道:“是藥渣!”

△20世紀30年代,一些作家的主觀主義毛病很厲害。一次,有人請魯迅談談這一問題,魯迅沒有多說,只講了兩個故事:其一,有個農民,每天都得挑水,一天,他忽然有所感悟道:“皇帝用什麼挑水吃的呢?”後又自言自語:“一定用金扁擔的!”其二,有個農婦很想吃柿餅,於是她就想:“皇后娘娘是怎麼享福的呢?一定是一覺醒來就下令,快拿一個柿餅來吃吃!”

△蕭伯納在上海見到魯迅說:“他們稱你是中國的高爾基,但是你比高爾基漂亮。”魯迅說:“我更老時,還會更漂亮。”

△魯迅就火藥、羅盤針和鴉片三種物品曾做過中外用法之比較:“外國用火藥製造子彈禦敵,中國卻用它做爆竹敬神;外國用羅盤針航海,中國卻用他看風水;外國用鴉片治病,中國卻拿來當飯吃。”

△許廣平曾寫過一篇題為《羅素的話》的論文,文中引用的羅素的話過多,以致於佔去了論文的大半篇幅。論文寫完後交魯迅先生批閱,先生閱後,寫下這樣幾句評語:“擬給九十分,其中給你五分(抄工三分,末尾的幾句議論二分),其餘的八十五分都給羅素。”這幾句批語又幽默詼諧,批評之意表達得委婉含蓄。

△魯迅的很多文字是犀利幽默的。他寫道:“我家門口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還是棗樹。”真是另類極了!魯迅很討厭蚊子,受不了蚊子的叫聲,於是蚊子在筆下很有笑意。他寫道說:“你只管叮我好了,但請不要叫!然而蚊子仍然嗚嗚地叫。這時倘有人問我‘於蚊子跳蚤孰愛’,我一定毫不遲疑答曰‘愛跳蚤’!這理由很簡單,就因為跳蚤是咬而不嚷的。早上起來,但見三位得勝者拖著鮮紅色的肚子站在帳子上;自己身上有些癢,且搔且數,一共五個疙瘩,是我在生物界裡戰敗的標徵。我於是也便帶了五個疙瘩,出門混飯去了……”

△1936年早春,魯迅的體重降低到37公斤,美國記者史沫特萊請美國醫生為他檢查,醫生驚訝地說,這個人肺病已有20年,早在他10年前寫《臘葉》時就該在劫難逃,能活到現在實在是個“東方奇蹟”。美國醫生不給魯迅開藥,稱他已比上帝規定的死期多活了10多年,現在該休息了,什麼藥都無濟於事。當年八、九月間,魯迅在題為《死》中給妻子許廣平寫下如下遺囑:“(1)不得因為喪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錢——但老朋友的,不在此列。(2)趕快收殮,埋掉,拉倒。(3)不要作任何關於紀念的事情。(4)忘記我,管自己的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塗蟲。(5)孩子長大,倘無才能,可尋點小事過活,萬不可去做空頭文學家或美術家。(6)別人應許給你的事物,不可當真。(7)損著別人的牙眼,卻反對報復,主張寬容的人,萬勿和他接近。”1936年10月19日,魯迅與世長辭。享年5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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