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鬼故事之 我懷了怪嬰

眼前一花,門口出現了一個蝴蝶般的少女,有些怯生生地朝裡面張望。

  終於來生意了!我本能地放下手中那份翻來覆去看了兩遍的電視週報,熱情地招呼她進來坐下。

  先來自我介紹一下,我姓荊,叫美麗,用我們浙東的方言讀起來,跟“真美麗”基本上是同一個發音,所以,朋友們都喜歡叫我“真美麗”。

  我在當地一家小醫院擔任婦科醫生,這個醫生當得其實挺沒勁,因為近幾年醫療行業不景氣,像我們這種小醫院普遍效益不好,我這個科室就我一個醫生,每天只有 三三兩兩的病人,於是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看報紙喝茶上。有時候想著,自己的青春歲月就這樣匆匆流逝,馬上要奔三十了,心裡便生出許多悲嘆來。

  “大夫,我我……”女孩皺著眉頭,欲言又止,一臉痛苦的表情,頰上現出紅暈,來我這兒的年輕女病人大部分都是這種表情。

  “不要慌,慢慢說,你覺得哪兒不舒服?”我緩聲對她說,一邊查看她病歷上的資料。

  羅可可,17歲。應該還是個學生。

  我舒緩的語言對病人來說是一劑撫慰藥,那女孩遲疑了片刻,終於開了口。

  “我,我已經有兩個月沒來那個了,前段時間經常噁心,我怕是不是……”她的臉羞得更紅了。

  我明白了她想要說什麼,心領神會地微笑了一下,給她開出了一張早孕測試申請單。

  十多分鐘後,她有些顫抖地把化驗報告單遞到我手中。

  “你懷孕了。”我對那女孩說,就像給她宣判了一個罪名,那女孩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這孩子?”她有些手足無措,眼睛裡淚汪汪的。

  “你不要怕,你現在只是早孕,可以進行人流,你男朋友呢?”我說。

  女孩告訴我,她的男友是她的學長,聽說可能出了這檔事,這兩天跑得人都沒影了,她只好一個人來看醫生。我替這個女孩惋惜,為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小男生糟蹋自己的身體真有些不值。

  “你的父母知道嗎?”我問。

  女孩慌了,連忙說:“不能讓爸爸媽媽知道,他們會打斷我的腿的。”

  “流產必須要經過家屬簽字,那怎麼辦?”我看著這個可憐兮兮的女孩,說道。

  女孩的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我求求你,大夫,幫幫我的忙,幫我做了吧!”她哀求道。

  我皺了皺眉頭,說道:“不行,沒有家屬的簽字,我是不能做的。”

  “大夫!”女孩拉住我白大褂的袖子,小聲說,“我聽人說,你這兒是有方便的,所以才來找你,請你無論如何幫幫我。”

  “你聽誰說的?”我吃了一驚,冷冷說道。

  那女孩從包裡取出一卷紅紅的人民幣塞到我的手裡,求道:“大夫,就算我跪下求你了,要不然,今後我可怎麼見人啊。”

  “你這是做什麼?”我說,急忙把那錢往外推,但那女孩很乖巧,把錢塞到了我的白大褂口袋裡。

  我緊張地瞅了瞅四周,沒有一個人,沉下心來,朝她嘆了一口氣,搖頭道:“真拿你沒辦法,今後可得珍惜自己的身體。”說完示意她進到裡間的婦科治療室。

  當我把刮匙探進去的時候,女孩突然尖叫起來,那叫聲像玻璃碎片一樣在我的耳膜上划著,但這種慘痛的叫聲對我來說已經麻木。

  紅黃相間的血水順著刮匙像一條條紅色的蚯蚓般爬了下來,滴在我的白膠醫用手套上,有點溫熱的感覺,一股難聞的血腥氣迅速在小房間裡瀰漫開來。

  “再忍一忍,馬上就好了。”我說。

  女孩已經痛得喊不出來了,呻吟著,纖細的手緊緊抓著婦檢床的扶把,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突出起來。

  刮匙在宮壁上的觸感有些瘮人,把那些胚胎組織從宮壁上一點點剝下來,就像生生撕掉一塊塊長在一起的肉,而且必須颳得一乾二淨,如果留下一點點殘餘物,就會使這個女孩在以後的生活中留下無窮無盡的痛苦。

  好不容易清除乾淨,用吸引器把胚胎組織吸出來,手術就基本上完成了。

  兩個月大的胎兒已經成形,頭大身小,像個肉豆芽,靜靜地懸在容器裡,渾身長滿了長長的白色絨毛,在粉紅色的血水中悠悠晃動著毛須。

  這時候,我赫然看到胚胎似乎掙扎了一下,在血水中像只蝦蟆似的彈動抽搐,緊接著又恢復了安靜。這瞬間的幻覺讓我感到一股惡寒,胃中翻騰,趴到洗手檯前嘔吐起來。

  直到把早上下去的東西全都嘔出來,我才舒服一些,這時突然感到背後有一道異樣的詭怪目光注視著,猛然回頭,發現婦檢床上的羅可可正不解地看著我。

  “大夫,你怎麼了?”從疼痛中緩過神來的羅可可問道,聲音虛弱。

  那目光肯定不是她的!但是,治療室裡並沒有第二個人。

  我忍住內心的恐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尷尬地說:“對不起,可能是早上吃壞了肚子。你的手術順利完成了,去外邊的觀察床上躺一下,等會掛瓶消炎藥。”

  病人聽話地躺到了休息床上。我打開真空吸引器的容器,把那怪怪的胚胎倒入洗手槽中,放下水,肉白的胚胎順著漩渦衝入了黑洞洞的下水道,我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種處理方式雖然違反醫療規定,但卻十分方便省力。我用肥皂洗著手,細細地洗刷每一個部位,每次做完手術後,我總有這習慣。

  整理打包好用過的器械,放到供應室護工來收取的角落。我打開紫外線消毒燈,房間里布滿了藍紫色的紫外線光。我輕輕拉上治療室的門,去看了一下躺在觀察床上的羅可可。

  躺了兩個多小時,羅可可的身體有些恢復了,並無其他不適。我給她寫病歷,又開了張處方,交代她注意事項。這個蝴蝶般的可憐女孩走後,科室裡又剩下我一個人。

  我取出她塞在我口袋裡的那捲錢數了數,有三百八十元,這女孩還真知道行情。

  我把錢放到自己的皮包裡,然後取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喂,是你嗎?你這個壞蛋,告訴我,什麼時候跟她離婚?”我小聲地說。

  “美麗,你再等我幾個月好嗎?我怎麼著也得找到一個藉口。”他說。

  “藉口?你少忽悠我,等你找到藉口,中國人都登上火星了。”我嘲諷道,“江峰我告訴你,我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你不對我負責,也該對你的孩子負責吧。你自己好好想想!”

  沒等他回答,我生氣地掛上了手機。

  不一會兒,手機便打了回來。江峰的語氣有些驚慌,他問我是不是真的。

  “你不要忘了我的職業,這種事我最清楚,還會騙你不成。你總不會想這個孩子出生後沒有爸爸吧?”我說。

  “那麼,你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他問,顯然因為邊上有人,他的說話很小聲。

  “我已經都是快三十的女人了,我跟你耗不起知道嗎?我……我……”我突然間覺得很委屈,眼淚唰唰地流了下來。

  我四年的青春歲月都給了這個男人,他是個軟件公司經理,當初我並不知道他是個有家室的人,自以為找到了一個可以寄託終身的男人,但沒想到被他騙了。當我知道他還有個妻子時,我真恨不得殺了他。

  但是,我下不了手,因為我愛他,我已經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情感泥淖中,在他的花言巧語和乞求下,我終於充當起了人們常說的“二奶”。他發誓說,只要給他時間,他一定和那個女人離婚,然後娶我。但是一年多過去了,他始終沒有實質性的動作。這使我失望透了。

  “我們……美麗,我說,我們先不要這個孩子,可以嗎?”手機那頭傳來他猶豫的聲音。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江峰,這孩子我是非要不可了。我告訴你,那個女人她是不會生育的,如果你放棄了這次機會,你會後悔一輩子。”我為他的話感到憤怒,脫口說道。

  “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莉莉她不會生育?”江峰吃驚地問。

  “我當然知道,她來我這兒看過病。”我說,又掛上了手機,不想再跟這個男人說話。

  我 趴在辦公桌上痛哭起來,覺得比起剛才來打胎的女孩羅可可來,我的命運還不如她呢。在我這個崗位上,接觸過許多可憐又可悲的女人,有被人強姦懷孕來打胎的少 女,有被自己的親叔叔誘姦的未成年女孩,還有更多的是受騙上當糊里糊塗就懷上孕的女孩。想不到我竟然比她們的大多數人更可悲。

  哭著哭著,房間裡也似乎陰冷起來,窗外的陽光躲到了烏雲後,風大了,醫院的院子裡飄飛著一片片梧桐落葉,彷彿一切都在凋零。

  這不是一個適合繁殖生長的季節。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治療室裡傳來一聲怪響,像人在吞嚥下一大口冷水時發出的咕嚕聲。那是什麼聲音?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擦乾眼淚,小心地走近治療室,推開關著的門。

  那聲音立刻消失了,房間裡藍紫色的光映著那些醫療器械,顯得格外陰森。

  我關了紫外線,打開日光燈,尋找著可能發出響聲的物體。

  房間裡充滿刺鼻的紫外消毒異味。

  但是我沒有找到任何東西,可正當我滿懷困惑準備離開時,那聲音突然又響了。

  ——下水管道!!是從下水管道里發出來的!那支塑料下水管道就像一支怪物的喉嚨,發出難聽的咕咕聲。

  我靠近了洗手槽,慢慢蹲下去查看。

  那裡面有什麼?我的心劇烈地跳著,伸手去摸管道的表面,忽然間,感覺管道里有什麼東西碰了一下我的手指,雖然隔著一層軟塑料,但那種觸覺是很實實在在的,怪異的溫熱感從我的手指端瀰漫上來。

  我像觸了電似地收回手指,臉色發白,站起來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水轟隆隆地衝了下去。

  剛才那種異樣的觸覺十分不舒服,我又想嘔吐了,我趴在洗水槽上面乾嘔,但卻什麼也嘔不出來。

  該死的男人!

  幾分鐘後,我關了水龍頭,靜立了一刻鐘,那聲音沒有再出現,徹底消失了。我放下心來,也許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對,是幻覺!我安慰自己。

  我又開始洗手,每次都按照繁瑣的程序洗上好幾遍。當我甩幹手指上的水滴,轉身想出去時,赫然看到小米像個幽靈似的站在治療室門口,她的突然出現嚇了我一跳,我竟然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

  小米是個護士,在有病人時,還兼當助產士,也是我的死黨,

  “你想嚇死我啊?一聲不響站在門口。”我生氣道。  小米是個護士,在有病人時,還兼當助產士,也是我的死黨,

  “你想嚇死我啊?一聲不響站在門口。”我生氣道。

  “真美麗,身體不舒服嗎?我看到你剛才好像在嘔吐。”她問。

  “沒事,沒事,昨晚吃壞了東西。”我從她身邊走過,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她走了過來,像個小尾巴似地跟著,坐到診凳上。

  “你的臉色好差哦,是不是男朋友欺負你了?”她追問道。

  等會就要下班了,我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提包,一邊說:“你煩不煩啊,管好自己的男朋友就行了。”

  小米湊了上來,一臉神祕兮兮地說:“真美麗,我跟你說吧,昨天晚上小秦值班,她說,聽見你的治療室裡有小孩哭。”

  我的手顫抖了一下。

  “你那可是全醫院陰氣最重的房間,你想想,不知有多少個小孩子的魂靈附在那條下水管道里呢?”說到這裡,小米自己也打了個顫。

  我不自覺得向治療室的門瞅了一眼,彷彿裡面真的有怪東西。雖然我們是學醫的,不相信鬼怪,但醫院裡往往流行著很多怪談,說起來就像真的一樣。

  比如一個男醫生深夜裡在值班室的值班時,突然看到窗玻璃外貼著一隻蒼白的手,可他所在的地方是在四層樓,根本不可能有人躲在牆外搞惡作劇;護士在走廊碰到 本不應該起床的危重病人走過身邊,到那病人的床前一看,那人已經死了;還有半夜裡出現在急診室外的鮮血,血跡滴了一段路,又神祕消失了,但那一夜卻沒有任 何外傷急診病人。諸如此類的傳說,第二天會說得人心惶惶的。

  我想起了下水管道里的怪聲,嚇得掩著耳朵喊:“你不要說了!”

  小米哈哈笑起來:“還真把你嚇著了?因為瞧你不開心的樣,想跟你開個玩笑,逗你玩呢,喂,不要緊吧?”

  我鬆了一口氣,打了她一下,罵道:“你好無聊!”

  下了班,我回到單身宿舍,心亂如麻,一會兒想到江峰,一會兒想到羅可可打下的兩個月渾身白毛的胚胎,一會兒又想到下水管道里的怪聲,頭痛得厲害,連飯也不想吃,就把自己投入被窩。

  正在迷迷糊糊間,手機突然響了,我從被窩裡鑽出來,急忙拿過手機,原以為是江峰的電話,卻沒想到是B超室的馮月月打來的,我有些失望。

  “喂,什麼事啊?”我無精打采地問。

  “嗨!有生意上門了,我跟你說,我這有個病人,別人介紹過來的,七個月,你安排一下哦。這病人出手可大方了,願意出雙倍的錢,她家只想要一個男孩。”馮月月有些激動地說。

  “就這事啊?你明天跟我說得了,我都在睡了。”我連連打呵欠。

  “你怎麼了?這麼消沉?”馮月月有些奇怪。

  “唔,沒什麼,我知道這事了,明天你叫她來吧。我睡了。”我掛上手機,卻怎麼也睡不著

  小米的話又一聲響在耳邊,她說得沒錯,我那間治療室確實是整個醫院陰氣最重的房間。如果這世界上真有魂靈,除了本不該出生的孩子外,還有很多本來該出生的孩子的魂靈在這兒逗留著,而且它們大多是女嬰。

  小秦該不會真的聽到那房間裡有小孩的哭聲吧?

  我越想越怕,彷彿覺得黑暗裡有很多頭大身小的嬰兒的影子慢慢爬過來,它們在我的床邊圍著,口中模糊地叫著“媽媽媽媽”。

  我像夢魘般坐起身,打開了燈,嬰兒的影子立刻消失了,那只是我的幻覺而已。

  我又一次跑到廁所裡嘔吐起來。

  第二天清晨,江峰終於打電話給我。

  “美麗,我想好了,今天我會跟她正式提出分手,你再耐心等一等,我一定會給你個圓滿的結果。”他說。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最愛我了!”我高興地幾乎要跳了起來,雖然第三者的角色不太光彩,但我相信,我們之間才是真正的愛情,那種名存實亡的婚姻,就是對那個叫朱莉莉的女人來說,早點結束也是件好事。

  因為江峰的這句話,我的心情也變得特別好。到了科室裡,早把昨晚的恐怖幻覺拋到九霄雲外了。

  可是,當我來到治療室時,那種陰鬱的感覺又像霧氣般漫上來。不知道為什麼,昨天聽了小米的胡說八道,我心裡總是很不踏實,總覺得這裡怪怪的。

  我在治療室裡心不在焉地整理著器械,這是每天的例行事務。

  門咚咚敲了兩聲,外面站著個穿著華麗的孕婦,挺著大肚子,旁邊一個穿西裝的男人扶著她。

  “荊大夫,我是馮醫生介紹的。”那孕婦低聲說。

  不用她介紹,我就知道她肯定是馮月月電話裡說的那個“出手大方”的孕婦。

  “先做例行檢查吧!”我走出治療室,看過她的病歷,開給她化驗單B超單什麼的一大堆單子。

  一切程序完畢,她跟我來到治療室。

  “把衣服脫了吧,躺上去。”我示意她躺到檢查床上。

  “我老公是三代單傳,不想在我這裡斷了血脈,所以,只好拿掉這孩子,我真捨不得啊,畢竟是自己身上的一塊肉。”那女人反反覆覆說,好像為她自己的行為尋找理由。

  “這怪不得你,女人有時是沒法自己做主的。”我嘆道,拿起胎心聽診器放在孕婦的肚子上聽著,小生命在不安地騷動,好像預感到即將降臨到自己身上的厄運。

  很健康的胎兒!

  她的媽媽長得很漂亮,再過兩個月,她就出生了,一定會是個十分可愛的女孩兒,可惜,她註定不能來到這世上。

  那胎兒突然重重踢了一腳,肚皮下的震動從胎心聽診器上傳過來,像抽了我一巴掌,我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孕婦奇怪地看著我,我為剛才的失態感到窘迫,儘量掩飾著心中的不安。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配好中止妊娠的藥物,把注射器拿在了手中,注射器裡的藥液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那孕婦的淚水滑落下來,遲疑了一下,終於閉上了眼睛,點了點頭。

  我把注射器的針頭注入了她的體內,在那一刻,忽然間覺得自己有些殘忍,像個行刑的劊子手,以前我從來沒有這種不安的感覺。也許,是因為我肚子裡也開始孕育著一個生命吧。

  在我抽出注射器時,就宣告了那個健康小生命的最後命運,一切都不能逆轉了。

  “行了,我給你開個住院單,需要住上幾天,你不要緊張,就跟自然分娩差不多。”我帶著孕婦回到門診室,等在那兒的男人迫不及待走了上來。

  我突然間有點厭惡起那個男人。

  “這是小意思,請您收下。”那男人偷偷把一個紅包塞給我,我假裝推託了一下,便不再拒絕。

  兩天後,孕婦進行正式引產了,用藥物刺激宮頸擴張,那女人在產床上嚎叫著,我用產鉗探進去,拉住死胎的頭部,把它拖了出來。

  胎兒呈粉紅色,略略有些發青,佈滿了皺紋,像個老人似的,全身都是羊水和粘液,滑溜溜的。它緊閉著雙眼,似乎還沉浸在甜蜜的夢鄉里。

  “要不要看看?”我對那女人說。

  “不必了。”女人輕聲道。

  那女胎仍帶著溫熱的體溫,但我知道,它早已經死了,只是一塊人形的死肉而已。當我提著胎兒的腳,準備把它放入準備好的醫療廢物袋時,赫然發現那胎兒的眼睛不知何時睜開來,正駭人地盯著我。

  我受了一驚,手上一滑,那胎兒啪得掉在了地上。我自衛性地向後退去,手卻扶了個空,打翻了手術器械盤,那些剪刀鑷子什麼的唏哩哐啷散了一地。

  我摔倒在地,吃驚地看到地上那胎兒緩緩轉過了頭,那張皺巴巴的臉朝向我,粘著血絲的黑眼珠一動不動地盯住我,眼神中透著憤怒和淒涼。

  “媽——媽——”我聽到它開口叫道,發出尖細的聲音,好像從地獄裡傳上來的冥冥之音。

  瞬間,巨大的恐怖感令我幾乎窒息。

  “真美麗,真美麗,你怎麼了?”做助手的小米扶起了我,我回過神來,才發現地上的胎兒並沒有動,它以一種怪異的姿式躺在婦科手術室冰涼的瓷磚地面上。

  “小米,你把它處理一下吧,我感到很不舒服。”在她的幫忙下,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卻連再看一眼那胎兒的勇氣都沒有。

  我跑到洗手槽前嘔吐起來,這次嘔吐得更厲害了,幾乎把青黃的膽汁都吐了出來。然後我開始不斷洗手,用刷子使勁刷著,一遍又一遍,直到皮膚髮紅,滲出星星血絲來,但是,我仍然覺得沒有洗乾淨。

  處理完那個病人,小米走了進來,看到我的舉動,大驚失色。

  “真美麗,你瘋了?!”她跑過來拉住了我。

  我突然鼻子發酸,再也忍不住湧上來的淚,撲到她肩上痛哭起來。

  “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小米有些手足失措。

  “小米……我……我懷孕了。”我像個小孩子似的哭道。

  晚上,江峰來看我了,提了一大袋的營養品。

  “你向她提出離婚的事了嗎?”我問。

  他窩在沙發上,嘆了一聲氣,失去了往日意氣風發的模樣,緩緩說道:“提了,但是她不同意,說如果離婚,就死給我看。”

  我一下子又來火了:“那我怎麼辦?你以為我就不敢死給你看?”

  江峰連忙說好話,說再緩緩,反正跟她的分手是必然的事,也用不著急在一天兩天,如果真弄出什麼人命來不好收場。

  我沉默了,後悔當初不該輕信這個男人的話。但既然戰爭已經開始了,我必須要堅持下去,絕對不能放棄,我一定要戰勝那個女人,不然就會變得一無所有,輸掉整個人生。

  房間裡的空氣有些沉悶。

  我無聊地轉著電視的頻道,江峰則一根接一根抽著煙。

  電視上一則新聞引起了我的注意,記者報道說,本市的男女性別比例已經嚴重失衡,達到113:100,因此,市計生部門已經推出舉報電話,希望掌握線索的市民們踴躍舉報,記者還在醫院現場採訪了幾名孕婦。

  這個採訪顯然是前幾天拍的,因為我赫然看到接受採訪的那個孕婦邊上,坐著的正是我早上做完引產手術的那個女人,那女人仍然挺著大肚子,聽著邊上孕婦的回答,表情有些僵硬。

  沒等邊上那名孕婦說完,她便站起身來離開了座位。當她轉身走出攝像機鏡頭時,我赫然看到,她的腳後跟著一個小小的嬰兒,那嬰兒渾身是血,拖著臍帶,像動物一樣爬行著。

  我驚悸地顫了一下。

  那嬰兒好像感覺出電視機前我的反應,停止了前行,緩緩回過身來,然後爬向攝像機所在的位置,消失在屏幕的下方。

  電視的聲音突然消失了,難以承受的寂靜。只有畫面中那孕婦在飛速地張嘴閉嘴,不知說些什麼。

  猛然間,屏幕中冷不防串上一張皺巴巴的青紫色的胎兒臉!擋住了所有的東西。

  是它!是那個死胎!!

  它看著我,像要從屏幕中探出頭來。

  “媽——媽——”它張開嘴,朝我說道。

  一種噁心難聞的血腥氣從電視屏幕裡漫了出來。

  我驚聲尖叫了起來,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美麗,你終於醒了!”白光中出現了江峰的臉。

  “我這是怎麼了?”我虛弱地坐起身,才發現這裡是醫院的病房。

  江峰坐在我床頭,說道:“你昨晚在看電視時,突然大叫一聲就人事不省了,我趕緊打120送你來醫院,醫生說,可能是你最近的思想壓力太大了。”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緊緊抓住江峰的手說:“阿峰,我真的好怕,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江峰安慰著我,他說,無論如何會在孩子出生之前辦妥離婚手續,跟我結婚,讓我不要放在心上。

  我點了點頭,但他不知道,除了因為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這個原因我卻不能對任何人傾訴,只能埋在自己的心底。

  當他因為公司事務繁忙離開後,病房裡只留下我獨自一人,我禁不住深深顫慄起來。

  昨晚那恐怖的一幕仍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中,我知道,也許我得了孕期焦慮症,那些看到和聽到的可怕東西只是潛意識產生的幻覺,但是,我卻不能控制我自己。我害怕有一天我的精神真的會崩潰。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仍然在機械地上班下班,度過難熬的早孕期後,我的思緒變得有些平穩了。現在,我只能穿一些寬鬆的衣褲,但仍然掩飾不了日益增大的肚子。因此,醫院裡開始流傳我的一些閒話,但是我不在乎,我相信,江峰肯定會在孩子出世之前迎娶我。

  但是,朱莉莉的突然出現卻打破了原本日趨平靜的生活。

  “好啊!原來就是你這隻狐狸精勾引了我老公!”那天,朱莉莉突然氣急敗壞地出現在我的診室門口。

  我知道,這一天遲早都會來的。

  她像一條發瘋的母狗似的撲了上來,響亮地給了我一巴掌,然後扯著我的頭髮,一邊狠狠詛咒著,科室裡亂成一團,但是我無法還手,因為我的肚子已經成了最大的障礙,我必須得保護我未出生的小寶寶。

  “你說,兩年前你給我做了什麼?”朱莉莉憤怒地叫道。

  我的頭皮被抓得生疼,身上也被她的拳頭雷雨般砸著,但是,卻沒吭一聲,只死死護住腹部。也許就算償還她吧,因為我確實對不起這個女人。

  兩年前,朱莉莉懷過一次孕,當時她並不知道我和江峰好,剛巧來到我這裡就診,強烈的嫉妒心迫使我利用巧妙的醫學手段結束了她做媽媽的權利,那次被認為是一次自然流產。她做夢也沒想到,在以後的幾次治療中,我更是破壞了她的子宮壁,使她的受孕機率幾乎減到了零。

  想到這,我雖然承認自己是個卑鄙自私的女人,但是,這一切都是為了愛,如果她有了孩子,那我得到江峰的可能性就會大打折扣。我知道江峰喜歡小孩,他一直想要個自己的孩子。

  我必須利用這一點,讓他的心完全向著我,讓他毫無牽掛地離開朱莉莉。而我也要用肚子裡的孩子來牽住他的心,使他沒有第二個選擇。

  醫院裡趕來的男同事拉開了近乎瘋狂狀態的朱莉莉,小米從圍觀的人群中擠進來,扶起我。

  “真美麗,你沒事吧?”她問道。

  “沒,沒什麼大礙。”我整理著凌亂的衣衫和頭髮。

  這次的醜丟大了,我肯定會成為醫院裡最大的新聞和飯後談資,我並不恨朱莉莉,畢竟是我先有虧於她的,只是希望這次事件過後,她不要再來煩我了。

  “你這個賤人,我和你沒完!”可是,臨走前,朱莉莉指著我厲聲說。

  令我沒想到的是,這件事最後吃虧的反而是朱莉莉自己,她越是這樣鬧,江峰對她的感情就越疏遠,因為我畢竟懷著他的孩子,我不禁暗暗感謝起肚子裡的小寶貝。

  但是,我更沒想到,真正的噩夢才剛開始。

  從那以後,我越來越睡不安穩,當我一閉上眼睛,就會覺得黑暗裡有人注視著我,那雙小小的眼睛隱在角落裡,佈滿了蛛網般的血絲。

  “是男孩還是女孩?” 我問,黑漆漆的B超室裡,馮月月盯著B超屏幕,一邊用探頭在我的腹部移動。

  “女孩。”

  “是嗎?”我有點高興,因為江峰說他喜歡女孩兒,這一點他比那些只想要兒子的大男人們強多了。

  “真美麗,你的娃娃好像很特別哦。”

  “哦?”我抬起頭,但卻看不到屏幕。

  “你等下,我選個最好的角度。”她的探頭在我圓圓的肚皮上滑著,有些冰涼。

  B超機滴答一聲輕響,屏幕鎖住了,她把顯示屏朝我轉過來,我禁不住驚駭地張大了嘴巴。

  屏幕上是三維定相的胎兒,雖然模糊不清,但已經能分辨出五官,它朝向我,眯著眼睛,皺皺的臉。

  “你肚子裡的寶寶真有意思,我的探頭划向哪裡,它的頭就轉向哪裡,好像已經有了意識似的。”馮月月說。

  但是,我卻沒注意她的話,因為我發現,我肚子裡的這個寶寶,十分面熟,它竟然,竟然很像那個打掉的胎兒!

  是它? 

  頓時,我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凍住了,毛骨悚然,全身顫抖不已。

  屏幕也開始抖動起來,形成一道道光柵,B超機發出嗞嗞的電流乾擾聲。

  那胎兒動了動,以一種極其古怪的動作晃了一下頭,慢慢張開了眼睛,朝我展露出詭異的笑容。

  “媽——媽——”它叫道,仍然是那種彷彿來自地獄裡的陰森腔調。

  我和馮月月幾乎同時叫了起來,馮月月嚇得扔掉了探頭。

  屏幕上的胎兒立刻消失了,屋裡一片漆黑,我明顯感到子宮裡的胎兒在不安地動著,像在抓著我的宮壁。

  馮月月拉開了燈,詭異的氛圍像潮水般退去。

  “你剛才聽到了嗎?”我顫抖著問。

  “聽到什麼?”

  “它在叫我媽媽。”

  “叫你媽媽?”馮月月不解地反問。

  “你沒聽到?”

  “沒有。”

  “那你為什麼叫起來?”我皺著眉。

  “是因為你叫啊,你突然這樣尖叫,活生生的人也給你嚇死了。”馮月月給我紙巾,讓我擦去肚皮上的潤滑劑。

  “我覺得這孩子好像,好像有點不對勁……”我怯怯地說。

  “你不要想太多了,這孩子一切正常。不過,剛才B超機是好像出現了不穩定的故障,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馮月月調試著機子,一臉困惑。  “你不要想太多了,這孩子一切正常。不過,剛才B超機是好像出現了不穩定的故障,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馮月月調試著機子,一臉困惑。

  “我說月月,以後鑑定胎兒性別的事,還是不要做了,現在上頭查得正嚴呢。”我下了診床。

  從這次以後,我的心裡便蒙上了重重的陰影,似乎總感到肚子裡的孩子不正常,那張皺皺的臉老在面前晃著,讓我遍體生寒。每次看到打擊非法鑑定胎兒性別的報道,我都心驚肉跳,變得神經兮兮。

  肚子越來越大,胎動越來越明顯,江峰也抽出了更多的時間來陪我,他說,已經和朱莉莉辦好了離婚手續,過幾天就去民政局和我登記結婚,並高興地說,他已經做好了當爸爸的準備,我也很高興,因為我終於在這場戰爭中贏得了最後的勝利。

  但是,我卻不敢對他說出內心深處那種令人發瘋的不安感,只希望早點把孩子生下來。

  然而一次深夜的遇襲使我陷入了更深的恐怖中。那天晚上,我突然十分想吃附近一家麵館的芥麥面,孕婦的口味總是很奇怪,有時候想起吃什麼東西就非要吃到不可,不然就會寢食不安。那晚江峰不在,我只好自己出去。

  當我吃完麵條回家時,在家邊的小巷中,遇到了三個凶惡的年輕男人,他們堵住了我的去路。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有人說想要教訓教訓你。”一個染著黃頭髮的流裡流氣的小青年說道。

  一定是朱莉莉指使的,她竟然還不放過我,買通了小流氓來欺負我。

  “你們,你們想要幹什麼?”我驚恐地向後退,但他們包圍了我。

  “你害得別人失去了孩子,現在,也讓你嚐嚐這痛苦。”他們嘿嘿冷笑著。

  這些人什麼都做得出來,可是,這個小巷很少有人經過,喊救命都來不及了,他們朝我逼來,我靠在了冰冷的牆上。

  可就在這時,意料不到的事發生了,他們好像看見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臉色剎間變得慘白,顫抖著指著我的腳後,叫道:“怪嬰!怪嬰!”說完,便爭先恐後落荒而逃了。

  黑幽幽的小巷裡只剩下我一個人,靜悄悄的,我回身,只有我的黑影扭曲地映在牆上,卻沒有發現任何東西。我一下子想起了那次在電視上見到的那女人身後 跟著爬行的怪胎,這樣想著,彷彿真的感覺有一個渾身血汙的胎兒也緊緊跟在我的腳後,巨大的恐怖感讓我不敢在這兒停留一刻,匆匆跑回了家。

  胎兒在我的肚子裡不安地蠕動著,我越來越恐懼,有一個瘋狂的思想總在我的大腦裡作崇——它肯定不是我的孩子,它是一個怪物!它正在吸取著我身體裡的養分,就像一隻要破蛹而出的毛蟲。

  我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夢到許多胎兒在滿世界爬動,有大有小,還有沒成人形的,它們像許多白生生血淋淋的蟲,圍著我,眼睛裡閃著非人類的光芒。

  其中為首的就是那個我最後一次引下來的女胎,它緊緊跟著我,像影子一樣。

  “媽——媽——”它空洞的像老人般的嘴裡擠出這個令我毛骨悚然的詞,而所有的胎兒都跟著叫了起來。

  “媽——媽——媽——媽——……”

  不行!我不能讓它出生!

  我害怕得要死,那怪物就在我的肚子裡啊。可江峰在我身邊熟睡著,像死了一樣。

  我從床上爬下來,打開門,走了出去。

  已經是子夜了,外面下著大雨,可是,我毫無知覺地走向雨中,現在我只有一個意念,那就是殺了它,殺死這個怪物!

  我走向了自己的醫院,打開婦科的門,進了治療室。

  我聽到了哭聲——女嬰的哭聲,還有很多模糊的話語,它們都在喊著媽媽,從下水管道里傳上來,彷彿從洞穴裡湧出來的無數飛蟲。

  我肚子裡的胎兒動得更厲害了,它拼命撞著我的宮壁,像要努力破壁出來。

  我的肚子痛得一陣陣抽搐。

  ——你不要急,我要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我拖著溼漉漉的身體,掙扎著坐到婦檢床上,打開器械包,取出一支明晃晃的手術刀,慢慢劃開了圓滾滾的肚皮……

  小編語:對於這個故事,很多鬼友都說故事戛然而止,好像沒寫完。其實故事就到這裡了。

  她劃開自己的肚子,必死無疑。鬼嬰兒也就消失了,因為鬼嬰兒只出現在她一個人知道的地方。

  其實鬼友們完全可以自己去思考結局,從你們的理解裡思考。看完這篇文章,你們是更痛恨的是她當小三,破壞家庭;還是可憐她和真愛的男人走不到一起;或者是憤怒她的隨便清理流產死嬰;更或者你們只是把這篇當個玩笑的鬼故事......

  其實這篇文章給我的最大的感受是:每個做為父母的,都必須懂得,未出世的孩子也是一個生命。可憐那些未出世就被扼殺的孩子們,希望你們一路走好。

  思考點不同,所想的結局也就不同。小編所希望的結局其實是這樣的:當她拿刀要劃開自己的肚子時候,死嬰一個一個的從下水管道里爬出來。皺巴巴的小臉、緊握的拳頭、流著血的眼睛、用那種似哭似笑的怪聲叫著媽媽、媽媽.........

  “真美麗”現在反而鎮定了下來,她現在越來越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劊子手,扼殺了這些無辜的生命,一行淚水留了下來。

  “我對不起你們!以前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不對,我甚至還認為我是在幫那些人。現在我自己也有了孩子,我能體會孩子和母親心心相連血脈相通的感覺。你們也是有生命的。我忘記了你們也是多想來這個世界看看.......”

  後來,第二天人們發現了昏倒在科房裡的‘真美麗’。當然她的孩子也沒有了,自然也就沒法和那個男人結婚。她辭去了醫院的工作........

  這是小編希望的結局,那你們所希望的結局是怎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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