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法舫法師與唯識學

佛教 釋太虛 法藏 窺基 法舫文化 2017-05-15

白鶴:法舫法師與唯識學

法舫法師的首版著作《唯識史觀及其哲學》

依照中國佛教研究,派系雖多,要不離十宗,唯識學乃佛學十家之一。唯識學思想理論之成立,雖然是受印度六派治學的影響,而實源於喬達摩佛陀之阿含經教,可以說唯識學是以科學的方法,明晰地解釋阿含經中的佛陀之本意。

一切佛經都偏重於說“因果”,而唯識學中之種子生現行,現行薰種子之說,闡明因果之理論最詳。經雲:“諸法唯識,三界唯心,一切皆心所作。”這裡所謂“唯識無外境”,並不是說唯識學是唯心論的,它並沒有否認一切客觀外境的存在。它以為在萬有諸法的生起上,心識的影響力最大,萬法不是全由識所創造,不過識是生起諸事物最重要的因素而已。所以說:唯識學是心物二元說,或心境合一論,都無不可。

在佛學傳入中國的最初五百年,還沒有唯識學這個學派,因為此類經典,尚未隨佛經以俱來。後玄奘窺基等,將這學派思想傳入中國,在六、七兩世紀中的中國佛教學史上,曾發生過極大的影響。

唐以後,中國佛教以“禪淨教律密”五派為主,寺院僧眾,日以參禪唸佛為事,天台,賢首,三論,唯識四宗,成為“教下”之學,三論唯識,尤無人問津,因為該二宗典籍註疏,已在會昌法難時毀滅無遺了。其中天台賢首學說,接近老莊思想,容易為漢人所接受,而三論唯識由印度初入,未能與中國文化思潮融化合流,且經典一失,傳承乏人,乃成絕學。

唯識學自唐以後,雖成絕學,但宋時亦有高僧曾作闡揚唯識之著,唯註疏喪失,頗難復活,迨民國初年,唐人註疏始從日本取回,翻刻流轉,學者群起研究,所以三論唯識之復興,不過是近三四十年的事。

民國以來,最初倡復唯識宗的是楊仁山居士,乃中國佛學復興最有力的人。唐人的註疏,即楊氏從日本取回的。其後有梅光曦、歐陽竟無、韓清淨、王恩洋、持鬆、會覺、法舫、法尊、默禪、談玄等,都是精研唯識學的。佛教十宗,時至今日,禪、律、成實三宗極衰,俱舍、三論、臺、賢四宗漸微,淨土、密、唯識三宗,乃獨盛之時,上述諸法師居士,乃唯識學宗之主流也。

太虛大師,是四十年來複興中國佛教的領袖,對整個佛教具有獨特之見,著述多發前人所未發者。民十年後,太虛與歐陽竟無韓清淨等,對唯識學宣揚尤力,恢弘絕學,並導研究佛學之新趨勢;所謂新趨勢,即設立佛教藏文學校,考察編譯,作研究藏文巴利文英日文佛學等工作。

法舫法師,乃太虛大師之學術承繼人,對俱舍唯識二宗,特感興趣,早年清心光記寶疏之學,極有心得,民十八年至二十年,在北平世界佛學苑教理院,與女子佛學院,均力為闡揚,且有頌釋之輯,並編有《俱舍論科判》四卷。嗣俱舍之研究漸微,法師對唯識作更深入之探討,佐以巴利文,重在考古溯源,且以科學哲學之觀點,恢弘唯識大意,多有發揮新論。一九四九年夏抵港,慈祥果圓法師請講唯識三十論,七月在東蓮覺苑亦講此學,乃書《唯識史觀及其哲學》以問世,其他著作先後不下十餘種。

《唯識史觀及其哲學》備述中國印度文化思潮及佛教大勢,尤貴能以科學邏輯學眼光,以談佛學原理,作為學術思想之一部,是珍貴的學說。唯識學三十論,是偏重說明相對性諸法的存在,“有”“變”之說。雖學理至深,卻能深入淺出,使人瞭解;故可說:唯識學是“有”的哲學,亦是變的哲學,因“一切有為諸法!宇宙萬有,皆識所變,他說:

“五蘊有為諸位,剎那生滅,變動不停。”

“說有為非常,非常故無自性,無自性故空,空故無我。”

與赫胥黎“察變”之“變”,“變動不居”“不主故常”之說,可以相配合,足稱為以科學方法處理佛學之一部有系統之學術書籍,非玄而又玄之玄學而已。有人說,佛教為印度之淵源,但佛徒人數不若中國之多,而日本是佛教之後進,然佛徒對佛學之研究,卻精於我國。此語誠然,蓋自唐以後,佛學系宗漸繁,而寺院僧眾多重形式——參禪誦經——而不重學理,使後代佛徒,多流為山林隱逸,不治生產,消極頹廢之輩,甚且部分佛徒敗類,進而為怪異荒誕之說,以迷人惑群?使具有學術研究之人,遠而不敢近,此輩人實為佛陀之罪人。故太虛大師倡佛教革命論:主張教理革命,教製革命,教產革命,以革歷代相傳錯誤之佛教觀念。法舫法師踵之以作哲學之探討,闡說人生之真理,作利人濟世之“方便”,主“在家即出家”之說,重學理不重形式。佛學之光彩,得復現於斯時,使佛學之世界化,成為科學邏輯學有體系的一部完整之哲學,於近代者,太虛法舫二法師之力大矣!

民廿七年,筆者緣晤太虛大師於仰光,去年拜會法舫法師於菩提學院,蒙贈《唯識史觀及其哲學》,及《一個修學佛法的程序》二著。太虛大師早歸“人間淨土”,而法舫法師亦已圓寂物故,見書如見其人,檳城佛教團體將於本月十八日舉行追悼大會,並編印特刊。編者索稿於餘,教外俗人,無已,乃夜誦唯識學之作,掇義以作是篇;一以頌是書之傑構,一以悼法師之“大雅雲亡”焉!

1951年11月15日

(原載《法海寶舟》)

圖片來源: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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