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想有個家:繼父用他的善良和付出,喚回了我對家的渴望

不完美媽媽 張宇 摩托車 婚禮 知音真實故事 2019-06-19

週三明同意與我媽結婚,並撫養我和妹妹的條件,就是我媽為他生一個孩子。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我媽早已切除了子宮。本文為作者採訪所得,為方便敘事,以第一人稱寫成。

故事:我想有個家:繼父用他的善良和付出,喚回了我對家的渴望

01

我叫趙子琪,1988年出生在重慶。我第一次見到週三明時,是個雨天。

那是1999年的深秋,離外婆家不遠處的理髮店裡,循環播放著張宇的《雨一直下》。週三明兩腳是泥,踩著張宇的哭腔,揹著一隻廉價的帆布迷彩旅行袋,出現在外婆家的門口。

外婆說,他將是我和妹妹的爸爸。十一歲的我,扔了週三明從旅行袋裡掏出的糖果,憤恨地叫道:“我只有一個爸爸,他叫文興華!”這個又老又醜的男人,連爸爸的十分之一都不及,他憑什麼要取代我的爸爸?他也根本配不上我媽媽!

我和週三明的怨,在那時候就結下了。

在我的記憶裡,在鎮上當公務員的爸爸長得帥,穿著新潮,剪著最流行的髮型,風度翩翩。他經常騎著摩托車送我上學,每次從爸爸的摩托車上跳下來,我都無比驕傲。媽媽漂亮能幹,將家和我,都收拾得乾淨體面。

可我所有的驕傲和純真,都隨著妹妹的出生而坍塌。

爸爸一直渴望有個兒子。8歲時,媽媽懷上二胎,隨後就躲藏到了山裡的親戚家。這一去就是一年。等我再見到她時,她懷裡抱著妹妹嬌嬌,站在客廳裡,看著一幫人將爸爸的摩托車和家裡的電器、沙發一件件往外搬。

因為妹妹,爸爸丟了工作,去縣城打工養家,不久後就帶回來一個女人,家裡雞飛狗跳。我是個早熟的孩子,9歲就知道女人沒了子宮生不了孩子,也知道了離婚和外遇的意義。

那時候,奶奶隔三差五從鄉下趕來我家,叉著腰站在媽媽跟前指責她:“你子宮都切了,生不了娃,就別佔著茅坑不拉屎,趕緊離婚!”

妹妹兩歲時,媽媽離婚,帶著我和妹妹回了外婆家。寄人籬下的日子,我們活得小心翼翼,卻依然被舅媽呼來喝去。有人出主意,讓媽媽再婚。

就這樣,週三明出現在了我的生活裡。

02

媒人介紹說,週三明39歲,為人忠厚老實,吃得苦,能賺錢,就是話少。我討厭週三明這個老光棍,渾身上下冒著鄉野之氣,還粗笨,尤其是咧嘴笑的時候。

可不管我怎麼鬧,媽媽還是和週三明結婚了。

婚禮很簡單。週三明在鎮上的酒店裡請了客,媒人、他家的兄弟、外婆和舅舅舅媽,湊了一桌,極為寒酸。婚禮上,媽媽穿了一身紅,即便常年服藥,也是明豔動人。

可旁邊的週三明呢?乾瘦的身子上掛了一件黑色西裝,不知從哪裡借來的,感覺風一吹,他就能鼓成一隻降落傘,隨風飄起,特別可笑。

週三明在鎮上租了房子,媽媽帶著我和妹妹一起搬了過去。路上,週三明對我說了第一句話:“琪琪,我們不回山裡住了。住在鎮上,你上學方便。”他的討好,我不屑一顧。

我特別不懂媽媽為什麼要嫁給週三明。他沒什麼文化,也沒手藝,就靠在工地做小工賺點錢。而媽媽卻把他當個寶,成天伺候他吃飯穿衣。妹妹也是,一天到晚昂著小腦袋脆生生地喊他“爸爸”。好在,他每天早出晚歸,我吃完晚飯就早早回房間,很少跟他碰面。

媽媽結婚一年後,週三明開始天天早起熬藥,弄得滿屋子都是藥味。我都青春期了,猜都猜到了那些藥是用來幹嘛的,也知道週三明的心思。想到我媽媽的身體狀況,只覺得可笑。

但週三明每天雷打不動地熬藥,出門前叮囑媽媽喝藥。媽媽則笑嘻嘻地答應著,目送他出門。媽媽跟了這個週三明,竟然變成這副模樣。解氣的是,每次週三明一走,媽媽就將藥倒進了衛生間,大水一衝,一乾二淨。這個週三明還真是傻,那麼相信媽媽。

有一天,我故意闖進媽媽倒藥的現場,問她:“媽,你幹嘛不直接告訴他,你生不了娃兒?”媽媽白了我一眼:“你一個小姑娘,瞎說什麼?還有,可別告訴你後爸,他也不容易,就這麼點希望。”

我冷笑著回了房間。從前的家,雞飛狗跳,如今的家,到處是欺騙,好沒意思。

週三明煮中藥大概煮了半年後,不煮了,開始帶著我媽去拜佛。2001年8月的一天,他們找了個週末,將妹妹交給我,又帶著一大包香燭紙錢出門了。

四歲的妹妹,一會兒要拉屎拉尿,一會兒哭鬧著找媽媽,把我折騰得夠嗆。媽媽說好了中午就回,可我等了整整一天!那種被拋棄的恐懼感,由然而生。

他們回來時,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媽媽手忙腳亂地做了一頓飯。我扒了一口,飯是夾生的,把碗筷一摔,衝媽媽發火:“你把我和妹妹都丟在家裡,跟他跑出去瞎折騰!”

我還特意陰陽怪氣地將“瞎折騰”三個字重複了一遍。媽媽正欲送到妹妹嘴裡的一筷子青菜,戳到了妹妹的臉上。她趕緊給妹妹擦臉,又緊張地看了我一眼。

我準備繼續發難時,從來都是十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的週三明,竟然拍案而起,衝我吼道:“你一個娃兒,怎麼跟你媽說話的!”

我仰起頭,挑釁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去幹什麼了?我告訴你,我媽根本不想給你生孩子!也就你蠢,什麼都不懂。”話一出口,媽媽臉色大變,呵斥我:“琪琪!你再瞎說?”

週三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媽媽,覺得不對勁,追問我是什麼意思。

憤怒,壓抑,失落,所有的負面情緒一擁而上。我熱血上頭,衝口而出:“我媽根本生不了!”

週三明怔怔地看著媽媽,眼睛瞪得老大。媽媽不知所措,看看我,又看看週三明,欲言又止。

傻子週三明總算是明白點什麼了。他一把將飯桌掀翻在地,摔門而去。飯碗菜碟碎了一地,妹妹嚇得大哭。媽媽看著滿地狼藉,一聲不吭,蹲下將地上的碎碗一點點撿拾起來。

破壞帶來的快感,掩蓋了我內心的恐懼。我甚至期盼著,週三明永遠不要再出現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陣爭吵聲驚醒。我跑出房間一看,週三明揹著他那個帆布迷彩旅行包要走,媽媽拽著他的胳膊,不讓他走。媽媽腳下,散落著些鈔票,一百,五十,十元,一塊……

週三明一走,我們的生活就陷入了困頓。媽媽要長期服藥,加上房租,我和妹妹的學費,每天開銷都不小。週三明走時留下的錢,很快就花光了。看著媽媽愁眉苦臉的樣子,我意識到,我可能做錯了事。

為了賺錢,媽媽將外婆接過來幫忙照顧妹妹,她每天凌晨4點去掃街,中午和晚上再做鐘點工。

03

週三明再次出現時,仍然是個雨天。他還是揹著那個迷彩旅行包,兩腳沾滿了泥,不敢踏進家門,就像當初他出現在我們眼前一樣。

我們正在吃午飯。妹妹看到他,丟下碗筷就朝週三明飛撲了過去,脆生生地喊“爸爸”。外婆連忙將他迎進來,讓出飯桌主位給他。媽媽則一直低頭扒飯。

週三明頓了頓,說:“那天,我和工友看到你在掃街……我想好了,你也是個苦命的人,咱們就這樣湊活過吧。不過,我有個要求,這倆閨女得跟我姓。”

這是我認識週三明以來,他口齒最清晰的一次。媽媽應了一聲,同意了。

我大哭大鬧,絕不改姓,還衝週三明吼道:“你不是我爸!”媽媽丟下碗,抓起我胳膊就開揍,一邊揍一邊哭著罵我:“你爸不要你了!三明對你們姐妹那麼好,你改個姓怎麼了?”外婆過來勸解都不頂用。

最後,週三明開了口:“算了,就讓嬌嬌跟我姓吧。”

我沒想到,媽媽就為了這樣一個齷齪的男人,動手打了我,還改了妹妹的姓。我哭著抓起書包跑去了學校。我想爸爸,有爸爸的那個家,才是我該去的地方。我甚至恨媽媽當初硬從爸爸手上把我要了過去。半路上,我決定離家出走,去找爸爸。

我來到了從前的家,鼓起勇氣敲門。開門的是爸爸的新老婆。爸爸見到我,剛招呼我坐下,房間裡就傳來一個小男孩的哭聲,他轉身就去廚房給孩子泡奶粉。

泡完奶粉出來,又急匆匆地說:“你先坐,我給弟弟餵奶,弟弟餓了。”我在客廳,聽著他們夫妻倆逗孩子的歡笑聲,眼睛發酸。最後,我默默溜了出來。

我從爸爸家一路哭回了媽媽家。門開著,妹妹正坐在週三明和媽媽之間撒嬌,電視機里正播著熱播劇。我踏進門口的半隻腳,又縮了回來。

爸爸媽媽,各自兩個家,都是完整的一家三口,恰好多了一個我。那天,我獨自在外遊蕩,等到學校放學才默默地回去了。

我決定,忍辱負重地活下去,就當暫時借住在週三明這裡,借他的錢用,等我大了,有身份證了,就出去賺錢還給他,還他利息!

04

妹妹也開始上學後,家裡的經濟壓力一下大了許多。週三明也隨著鎮上的年輕人一起,去外地的工地幹活。為了節約路費,他只在過年才回家。平日和家裡的聯繫就是每週和媽媽打一通電話,再跟妹妹說兩句。

至於我,他從未提及過,我也樂得清靜。

2007年冬,媽媽突發疾病,腦內出血被送往醫院搶救。週三明得知後,立即從外地趕了回來。他帶媽媽去了市裡的大醫院,媽媽的命是撿回來了,但左半身卻癱瘓了,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顧。

這些年,我用了週三明多少錢,每一筆都記在了賬本上。我無時無刻不想賺錢連本帶利還給週三明。我幾次試圖輟學,媽媽卻以死相逼,逼我在學校呆著。現在,輟學的機會到了。我主動跟媽媽提,高三第一次摸底考,成績一般,考不上什麼好大學,打算明年開春去廣東。

週三明突然進屋插嘴道:“你別擔心家裡,只管學習。”這些年來,我們之間,說話的次數十個手指都數得過來。他跟我講話,也從不喊我的名叫我的姓。

我嚴詞拒絕了他,媽媽卻哭著懇求我好歹將高三讀完,拿個高中畢業證。

不久,學校通知高三家長開考前動員會,同時聽專家講座,要求家長必須到。我胡亂將通知放到了書包裡,沒跟任何人講。

週末在家,週三明突然敲我的門,笑得比哭還難看,說:“我沒想到你會讓我參加家長會,還聽講座……我是不是要穿西服?”我一下懵了,我什麼時候讓他參加家長會了?

沒等我否認,週三明又說:“我有西服,就是需要去買雙皮鞋。你等著,我這就出去逛一逛。”說完,他就披上外套出了門。週三明一走,妹妹就跳出來說:“姐姐,我在你練習冊裡看到了通知,就順手交給爸爸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趕緊去找媽媽,讓她跟週三明說,不準去我學校。媽媽一見到我,就高興地說:“琪琪,你真的長大了。你後爸知道你讓他去參加家長會,開心得不得了。你看他,連衣服都準備好了,就差一雙鞋子。”

這是媽媽癱瘓後,第一次這麼歡喜。我不想刺激她,惹她煩,只好不做聲。媽媽留我和妹妹在房間裡說話,不一會兒,週三明回來了。

“你買的鞋子呢?”媽媽奇怪地問。週三明搓搓手,又撓撓頭,還是那麼傻地一笑:“沒看見合適的。”說著,他從鞋櫃裡拿出了舊皮鞋,還特意找來媽媽用剩的鞋油,在已經掉了漆的鞋面上來回拖拉,弄了半天,舉起來對媽媽說:“你看,跟新的沒差。”

我看著他那一副愚笨的模樣,再看看棕色鞋子上的黑鞋油,真是哭笑不得。媽媽看著週三明,掉下了眼淚:“難為你了,要不是我們娘仨,你何至於一雙鞋都捨不得買?”

我看不慣媽媽這副模樣,轉身回了房間,還責備妹妹多事。

家長會,週三明是出盡了風頭。大冬天的穿了身西裝,穿就穿了,他還在西裝外面套毛背心!週末回家,我氣得跟媽媽吐槽。

媽媽嘆了口氣,說:“他不是故意折你臉面的。這些年,你們姐妹倆讀書,我長期吃藥,他賺的幾個錢都用在我們身上了,根本沒添置過一件像樣的衣服和鞋子。那天出去了逛了半天打算買雙鞋子,可是看看價格他還是沒買。琪琪,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可說句良心話,你工作了,一定要孝敬他……”

我最煩媽媽跟我說這些,沒等她說完,我就不耐煩地走開了。

05

我使盡了洪荒之力,高考還是名落孫山。週三明得知結果後,將剛發的工錢遞給我:“去復讀,你成績又不差。”我固執地再次拒絕了他,堅決不復讀,要去廣東打工。

週三明不同意我去廣東,還拉媽媽一起勸我:“你去學個手藝,哪怕打工,也不會太吃苦。”第二天,週三明就到處託人幫忙,介紹我去了縣裡最好的美髮店當學徒。

這個木訥粗笨的老男人,居然還能講出一番道理來。我不想繼續欠週三明的人情,但我留在縣城,媽媽還能有個照應。這次,我沒有拒絕週三明的好意。

我有高中學歷,人也勤快,當了學徒兩個月,師傅就開始給我發小工的工資了。一年後,我就能獨立剪髮,掙師傅的工資了。也許我開始上班了,踏入社會,人成熟了些,我和週三明之間,居然偶爾也能聊幾句。

2009年,我和週三明湊錢在縣城買了一套90平的房子。搬家那天,週三明把外婆和舅舅舅媽都接過來一起慶祝。七十多歲的外婆,端著飲料敬週三明,抹著眼淚說:“三明,我們對不住你。”

週三明擺擺手,讓外婆別說了,外婆還一個勁兒的講。

據外婆的講述,當年週三明是唯一一個同意媽媽帶上我和妹妹的男人,條件就是媽媽要給他生個孩子。媽媽就看中週三明老實巴交,又毫無見識,就算知道她不能生也翻不出花兒來。

後來,週三明對媽媽掏心掏肺,媽媽心生愧疚,週三明提出讓我們改姓,媽媽才一口答應的。期間,週三明不是沒有懷疑過,但媽媽說什麼他都信,以至於結婚快兩年,才被我揭穿真相。

這些我所不知道的往事,讓我發現,我對週三明如此橫眉冷對確實不太好。這次家宴後,我跟週三明的關係有所緩和。

買房半年後,週三明帶著妹妹一起來找我,還非要我馬上跟他們出去一趟。我以為是媽媽出事了,趕緊找老闆請了假。誰料,週三明將我帶到城南商業街的一個門面前,拿出了一串鑰匙:“琪琪,我盤了這個門面,你自己開個理髮店吧。”

我愣住了。他是想要討好我,讓我完全接受他嗎?想都別想!但我還是接受了他的店面,因為當了老闆賺了錢,就能快點還他錢,跟他撇清關係。

我店裡的生意非常紅火,回頭客特別多。在這些回頭客中,有個男孩叫張輝。他比我大兩歲,從小沒有媽媽,跟大山裡刨食的老父親相依為命。但他人長得帥,能說會道,還很貼心,是我喜歡的類型。很快,我們相愛了。

我將張輝帶回家見媽媽。媽媽堅決反對,甚至當面羞辱張輝:“男人長得好有什麼用?找老公,就要找老實本分的……”我豬油蒙了心,一心要跟張輝在一起。媽媽見我態度堅決,以死相逼:“你要跟他,我就死給你看!”

場面一度非常難堪。我氣糊塗了,口不擇言道:“爸爸拋棄了你,你就覺得我也會跟你一樣嗎?我就算被張輝拋棄,也絕對不會找週三明這樣的男人!”媽媽氣得大哭,週三明一言不發,只是擺手,讓我和張輝離開。

我和媽媽,好幾個月不往來。最後,還是週三明做通了媽媽的思想工作。2011年4月,週三明讓妹妹把我叫回去,給了我一個存摺:“這裡有2萬元,我攢的,咱風風光光辦個婚禮。”

我如鯁在喉,沒敢伸手接。“拿著,我沒什麼本事,只能給這麼點了。”週三明把存摺交給妹妹,讓妹妹塞給我。我拼命忍住,沒讓眼淚掉下來。怎麼能在週三明面前掉淚,讓他看笑話?

2011年7月6日,我和張輝在縣城一家酒店舉行婚禮。那天,媽媽坐在輪椅上,眼淚嘩嘩。我給爸爸發了請柬,他沒有來。婚禮司儀急得跳腳:“交託儀式很重要啊,不能去掉,趕緊去找人替代!”緊急關頭,週三明救了場。

週三明掛著一件寬大的西服,牽著比他高出大半個頭的我,緩緩走向舞臺中央。短短的一段路,我思緒紛飛:在我人生最重要的時刻,居然是我最討厭的週三明充當著父親的角色。

音樂聲很大,我耳朵裡轟隆隆的,司儀說了什麼,我沒聽清。只記得,在追光下,週三明將我的手交給張輝,鄭重地說:“好好待我女兒……”那一刻,我泣不成聲。

06

婚後,我全身心撲在生意和我的小家上。兩年時間,我在城東和城西各開了兩家分店,還從外地挖人當分店店長。因為工作太忙,我很少回媽媽那裡。即便回去,也就去媽媽房間裡坐一坐就趕回店裡工作。週三明,我很少碰上。

2013年年初,我懷孕,將生意和賬目都交給了張輝後,在家安心養胎。年底,我生下兒子睿睿時,週三明推著媽媽來看過我。沒有婆婆幫忙,我只好全職在家帶孩子,跟媽媽見面的次數更加少了。週三明除了讓妹妹幫我還錢給他,幾乎再無聯繫。

兒子能說能走時,我以為一切都美滿了。不料,命運有雙翻雲覆雨的手,瞬間就把我圓滿的生活戳得漏洞百出。

2015年8月的一天,週三明突然打來電話:“琪琪,你媽出事了。”我抱起兒子趕到醫院,週三明拉著我語無倫次地說:“是我大意了,睡死了,你媽要去廁所,也沒喊我一聲,摔在客廳裡,我早上才發現……”說完,他癱坐在走廊裡,腦袋在牆上撞得脆生生地響。

媽媽搶救了三個小時,最終還是離開了我們。幫媽媽辦完葬禮,我抱著兒子放聲痛哭,我恨過媽媽,還說狠話傷了她,可從今以後,我再也沒有媽媽了,我真是孤兒了。

我還沒從失去媽媽的傷痛中走出來,張輝就殺了我一個措手不及。他出軌了那個我高薪從外地挖過來的分店店長,兩家分店也被他們轉賣,資金也全部轉走了。

回想起媽媽當初說過的話,我心如刀絞。張輝釜底抽薪,徹底將我打倒。我不甘心,找張輝算賬,可勢單力薄,沒有人撐腰。

我想找妹妹,可妹妹還在上學,自顧不暇。舅舅?自從外婆和媽媽相繼離開,我們就沒了往來。我想到了週三明,可如今媽媽去了,我們之間用法律維繫起來的關係,也已經斷了。

全世界,再一次拋棄了我。

我和張輝在家裡開戰時,他明譏暗諷地對我說:“你媽當初那樣羞辱我,她有本事就從墳裡蹦出來找我算賬啊!”我情緒崩潰,萬念俱灰,抱著兒子想跳樓。張輝怕出事,趕緊將我拉住。

正在我們拉扯時,週三明來了,揹著一隻迷彩旅行包,站在我家客廳中央。“琪琪,帶著睿睿跟我回家。快收拾,車在樓下等著。”他打開旅行包,掏出好幾個行李袋,讓我收拾行李。

我抹乾眼淚,將兒子交給週三明,拿起袋子去收拾。張輝跟在我後面,陰陽怪氣地說:“注意點,不是你的東西,一件兒都別想拿走。”週三明“噌”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衝著張輝的臉,揮拳砸了下去:“你說,哪樣東西不是我閨女掙的?你還有臉嗎?”

張輝起身想打週三明,週三明雙目眥裂,那氣勢,恨不得一口吞了他。張輝拳頭揮到半路,縮了回來。

我帶著兒子跟著週三明回去了。週三明將我的行李扛到我原來的房間,囑咐我說:“這個房間還是你的,你帶睿睿安心住下。”晚上,我睡得特別踏實,就像一粒流浪了許久的花生粒,又回到了堅硬的殼裡。

第二天,週三明把房產證遞給我,說:“這房子我要過戶到你名下。你媽媽出事之前,一直在念叨,當初沒錢,害你沒讀大學。這房子,算是你這些年掙錢養家的補償。”

我堅決不要,可週三明一句話將我懟回去了:“你有了房子,才有底氣跟那個混球打官司!”我看著週三明,又哭又笑。他真的老實木訥有點傻嗎?好像也不是。

房子過戶到我名下後,我確實有了底氣。週三明把妹妹叫回來,幫我出謀劃策,讓我跟張輝打官司,拿回應得的財產和兒子的撫養權。在週三明和妹妹的支持下,我到法院起訴張輝,拿回了一部分屬於我的財產,也要到了兒子的撫養權。

打完官司,我又失去了目標。情緒一直不佳。2016年的春節,我們母子跟週三明和妹妹一起過年,週三明一杯酒下肚,遞給我一張銀行卡,說:“我又攢了點錢,你拿去湊一湊,盤個店面開美髮店吧。”

這次,我堅決不要:“嬌嬌還沒嫁呢,留給她做嫁妝。”妹妹白了我一眼,古靈精怪地說:“爸說了,他供我讀了大學,嫁妝讓我自己掙。這錢,是他留給你的。”

我沒再拒絕。

開春後,我找好了門面,裝修一新,也請好了工人,卯足勁要重新出發。3月份開業那天,真是不湊巧,下起了小雨。好在,我的手藝依舊精湛,從前的顧客和朋友,得知新開張,都過來捧場。雖然天公不作美,但依舊很熱鬧。

我和店員在店裡忙著給大家發禮物,一抬眼,卻看見週三明站在門口,咧嘴傻笑,若不是他手裡牽著我的兒子睿睿,我還以為我發生了錯覺,回到了第一次見他的那天。

我猛然想起,認識這個老頭兒17年了,我還從來沒叫過他一聲“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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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王琅 自由職業

編輯 | 阿籬

編後語:

文中的繼父,看似粗笨憨傻,其實大智若愚。自始至終,他都渴望有個家,而他用善良和付出,喚回了他渴望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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