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記憶裡的味道

(榆次北田)

小時候,我們家裡很清貧,雖然沒有到了菜裡沒油沒鹽的地步,但也是清茶淡飯,即使這樣,也絲毫不影響我和妹妹對午飯的期待和眷戀。

我們兩個每天都要早早起來上早自習,從來沒有遲到過一天,別的同學下了早自習是回家吃早飯,而我兩個不一樣,我們是回家梳頭。小學六年,我們吃早飯的日子屈指可數,以至於現在成家了,也覺得早飯這個工程,可有可無。下了自習,要是看見母親還睡在被窩裡,我倆肯定是不高興的,因為又沒人給梳辮子了,飯可以不吃,但辮子絕對不可不梳。母親對長髮走著一種特殊的情節,我和妹妹頭髮上都有寄生蟲了,母親也不給我們剪頭髮,每到週六日是我兩個最痛苦的時候,母親讓村裡會綁篦梳的老人把篦梳綁好,然後開始宰割我們,那時真的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啊!我們任由母親的一雙劊子手在我們頭上行刑,我們的哭聲此起彼伏,母親才不管了,最後我們也麻木了,哎!記憶中的疼痛有兩種:一種是篦梳之痛,另一種便是生病時扎手指,用銅錢刮背的疼痛,這種疼痛卻被現代人崇尚為養生理療,我一度懷疑他們有嚴重的自虐傾向。

上初中卻最期盼週六日了,我們盼著回家,母親盼著我們,我們期盼的不過是一頓不同於學校食堂裡的美味,母親把家裡的土雞蛋打碎,切成絲兒的小日圓,冬日裡珍藏的土豆粉在前天晚上就泡好,還有上好沙甜的西紅柿,再配以各種佐料翻炒,然後配上自家種的黃米糕,那種美味絕對可以在舌尖上的中國打榜。

那時最害怕的事情之一便是考試成績不理想了,拿著試卷不敢進家,不知該怎麼回答母親的那句考得怎麼樣?我們生在窮鄉僻壤,都知道知識改變命運的道理,母親也是碎碎念,生怕我們步她的後塵,一輩子窩在這個窮地方,母親希望我們有出息,考大學,有穩定工作,走出這裡。斟酌了好久也不敢進門,一籌莫展時,母親推開門說幹什麼了不回家吃飯?對考試的事情卻隻字未提,原來那時很多幼稚的焦慮大多敗給了想象,真是庸人自擾。

而如今,我們各自成家立業,母親的鬢角已銀髮斑斑,不得不靠染髮來掩飾自己老去的歲月,我們看到母親的白髮,心裡也是五味雜陳,什麼時候母親已經老了?記憶中的母親不是那個給我們在燈下織毛衣,領我們去苜蓿地裡拔草的年輕人嗎?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們長大,孩子的孩子們長大,傾盡她所能做的,給我們最好的。有一句話說,上帝不能親自到每家,於是就創造了母親。兒時的記憶雖然清貧,但十分快樂,那種快樂是長大以後無法尋找的。

現在,雖然每天可以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時代真的發達到飯來張口的程度,手指一點,外賣送到家門口。但我和妹妹卻常常因為一頓雞蛋蘸糕而調侃彼此。因為經過歲月的洗禮,它早已不再是一頓午飯這麼簡單,它變成了我們對家鄉的思念,變成了一種鄉愁,變成了母親和我們的一種符號,只要一說起來,就彷彿能看到母親站在大路口等著我們各家的汽車,看著汽車漸漸駛來,母親的眼裡就變得明朗起來,因為久別的重逢將又會在一頓雞蛋蘸糕裡慢慢訴說。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