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15日夜晚,是人類文化史上一個悲痛的夜晚。在這個夜晚,法國當地時間七點,巴黎聖母院發生火災,在大火中,高達90米的尖塔倒塌,大教堂穹頂被毀,支撐穹頂的數以萬記的巨型柱樑化為灰燼——製作這些柱樑的木材,均有300-400年的樹齡,砍伐於1160-1170年期間。

巴黎聖母院由巴黎大主教莫里斯·德·蘇利1160年籌劃修建,法國國王路易7世和教皇亞歷山大3世出席了它1163年3月至4月間的奠基禮。1260年完成了教堂主體建築;全部裝飾完工,已是1345年。作為天主教巴黎大教區的主教座堂,巴黎聖母院是法國宗教精神的中心;作為法國最偉大的哥特建築之一,它是法國文化的象徵,也是法國的象徵。巴黎聖母院遭遇如此毀滅性的浩劫,是法國之痛,也是世界之痛。

作為早期的哥特式大教堂,巴黎聖母院採用了最新的建築技術肋拱(Ribvault)和飛扶壁(Flyingbuttress),用以建築教堂穹頂的主要支撐結構。這兩個技術,不僅使巴黎聖母院可以修建高69米的雙子鐘樓和高90米的尖塔——在324米高的埃菲爾鐵塔建成之前最高的巴黎城標,而且可以大幅度縮減牆體的厚度和自由開設門窗。因此我們看到,這座全部採用石材而昂然高聳的哥特大教堂,卻展現出輕靈剔透的優雅氣度。

在教堂主堂,挺拔的立柱在兩側組成柱廓,並且與穹頂上六角相交的拱肋連續一體,給人升騰迴旋的動勢。在主堂兩側三層上尖圓、下方正的窗戶呼應著柱廊和尖拱。最上層的窗戶以描繪聖經人物故事的彩色玻璃裝飾,將室外自然光線轉化成教堂內炫幻神異的色調。教堂南、北、西三面的巨型玫瑰花窗,精妙奇麗,更引人做異世之思。現在的聖母院主堂祭壇是經過路易十四改造的——聖母悲悼耶穌的雕塑被安置在祭壇中央的高臺上,路易十三和路易十四父子的雕塑則分立左右,並且專注地凝望著聖母。如果循序遊覽,細緻觀賞教堂內景融合建築、雕塑和繪畫為一體,並且配置燭光燈影的裝潢,你會感到自己置身於一座浩大而又精緻的藝術聖典,它向你展示一部震撼人心而又精妙委婉的敘事詩。這是在簡約中顯現神采,沉潛中蘊俊氣。

在教堂的外觀,以西部的雙子鐘塔和中部的尖塔為天際線,標繪出這座哥特式大教堂的高峻和奇麗。然而,與歐洲其他著名的哥特式大教堂(比如德國的科隆大教堂)相比,巴黎聖母院的外觀更具有細緻微妙的均衡和輕靈氣質。作為教堂主入口的西立面,即教堂的正面,從下至上分為四個虛實、繁簡不同的建築層面,每個層面再分為三個中部與左右既相差異、又相呼應的細部。這個立面的細緻劃分和整體結構,遵循了黃金分割比,這決定了69米高的立面如一部協奏曲的和諧演進。在立面上,圓形、尖圓形、矩形、正方形與花紋、雕刻等語彙的協調使用,在一種超人意味的繁複中,營造出了美妙絕倫的空靈和雅緻。法國文豪雨果極其讚賞和推崇這個立面。在《巴黎聖母院》第3卷,雨果細緻地描繪了這個西立面,總結道:“這整體在我們眼前展開,浩浩蕩蕩,有條不紊;牢牢依附其上的眾多雕像、雕刻、鏤刻及其無數細部適增其偉大與鎮定,”“建築史上肯定沒有更輝煌的篇章”。(張新木譯)

巴黎聖母院在1793年遭到的嚴重破壞,並且由天主教堂改為“理性聖殿”(theCultofReason)。1801年拿破崙執政後將其歸還給教會。雨果在19世紀20-30年代看到的是一座破敗的巴黎聖母院,出於痛惜和悲憤,他寫作了《巴黎聖母院》。在該書第3卷,雨果將這座教堂讚美為“一部宏大的石頭交響樂”,是《荷馬史詩》的姐妹篇,並以悲惜的筆調描繪它所遭受的人為毀損和拙劣改造。《巴黎聖母院》1831出版後不僅直接導致了聖母院的復建,而且極大程度促進了哥特建築的復興運動(Goth icRevival)。作為法國浪漫主義的先驅,雨果的文化理想是與當時的法國革命逆流而行的。後世雕塑家羅丹為雨果塑像,將他塑造為一個被幽靈困擾的驚魂之人。

塞納河在巴黎市老城區,以駝峰型的河道,將巴黎分割為南北兩岸(左岸和右岸)。今日的賽納河兩岸是以昔日帝都為背景的歌舞宴樂之地。盧浮宮位於右岸的巴黎一區,在它東南邊的河道中央,是位於巴黎四區的天然島西岱島(?ledelaCité)。巴黎聖母院就座落於西岱島的東南端。850年來,以卓異超然的神聖風儀,巴黎神聖母院是任何一位抵達巴黎的人駐足瞻仰的勝景。

2002年2月和2010年9月,我曾兩度遊歷巴黎,數日流連於巴黎聖母院,瞻仰她絕世的神采和聖儀。作為人類藝術的無與倫比的瑰寶,它給我無限驚喜,並令我衷心崇敬。今天得知它一夜之間的浩劫,痛惜之情無以言表。人類進入文明時代不過數千年。然而,文明的劫難已成為人類不可逃避的歷史鏡鑑。因此,我們更當珍惜一切人類創造的傑作,尤其是我們的心靈更當努力吸取這些傑作所凝聚的人類精神的偉大結晶。(肖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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