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道錄:盧崇漢與劉力紅臨床問症對話

【編者注】慎莫不經辯證,沿用本平臺轉發的方子,否則引起的一切不良後果,概由當事人自行承擔。

傳道錄是師徒之間的對話,“師”就是本書的作者盧崇漢,徒就是著名中醫教授劉力紅。劉力紅從拜盧崇漢為師以來,何其師傅開始了不間斷的學術對話,全部對話錄音,記錄了“師承實況”的全部過程和每一個細節。這項“師徒學術對話完全記錄”的工作是“師承教育”之記錄與傳播的嶄新形式。

劉力紅《徒》:師傅,今天想問呢兩個病人,一個是你這次來南寧看到過的一個食道癌病人,男性,55歲,這例病人術後已經五年了,三年前轉移到←左鎖骨上及縱隔,左鎖骨上的轉移灶形成了惡性的潰爛,潰爛出有雞蛋大的一個洞,惡臭不堪。潰處連及左肩臂疼痛,活動受限。精力漸差,飲食及睡眠還不錯,大便要一週左右方解,但無所苦。納後胃脘略脹。他這次是4月17號入院,入院時舌很淡,胎中根白厚膩,脈右滑尺浮,重取關寸全無,左脈無根。當時考慮他是元氣衰敗之象已露,唯有保固元氣,方有挽回的希望,所以為他處了以下處方(單位為克,下同):

制附片75 (先煎) 生白朮15 砂仁20 陳皮15 法半夏20 硃茯神20 黃芪60 當歸15 黨蔘30 乾薑45 炙甘草10

這個方服了13付後,又在上方的基礎上加了白芷15G,加白芷主要是考慮到他的局部潰爛的情況,加減前後一共服了18付,總的情況還是有明顯好轉,一方面表現在精神體力比過去強了,納後脘脹的情況基本消除,大便的情況也有改善,尤其是潰爛處較原來小了一些,流膿也明顯減少。你這次看過以後,在上方的基礎上做了改動,用了:

制附片75 (先煎) 生白朮15 砂仁15 陳皮15 黃芪50 生晒參10 杭巴戟20 菟絲子20 生薑60 炙甘草5

這個方用了7付,潰爛處又有明顯的好轉,膿進一步減少。現在的問題是,疼痛沒有改善。原來他每天吃兩粒止痛片,最近增加到三粒。對於腫瘤的疼痛,應該如何看待,如何處理,也似乎今天很想問的一個問題,另外很是希望師傅點評一下上面的方藥是否恰當。

盧崇漢《師》:你這次的處理基本上是正確的,而且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因為效果出來了嘛。病人發病到現在已經五年,而且後三年出現轉移,左鎖骨上看潰爛長期不愈,加上脈氣無根,這說明什麼呢?說明病人的精氣已經衰敗,肌體已經沒有能力來修復破損之處。你初診號脈,右尺已現浮象,這說明不但元精衰敗,且有脫越之象,我看你初診案中寫了“唯保固元氣,以圖萬一”,這是很貼切的,這說明呢抓住了根本。根本抓住了,才有可能言及其他。而根本是什麼呢?就是保命!現在不是治病的時候,是保命的時候。怎麼保命呢?就是要顧護住精氣,顧護住陽氣,你的處方是在四逆法上做了擴充,路子是對的,但顯得雜了一些,方子一雜,納下的力量就會變弱。法半夏、硃茯神、黨蔘這些藥現階段完全可以不用,方子精純一些好,古人說,力宏效專,就是這個意思。另外,方里面一加當歸,就變成從氣血上走了。從氣血上走可不可以呢?補益氣血對這個病人當然也有幫助,但是明顯覺得淺了一個層次,對於這一類病人,我們的著眼點如果淺了一個層次,挽回的希望就會少很多,所以應該深一層考慮,應該從精氣上去著眼。我把當歸去掉,換成巴戟、菟絲子就是處於這個考慮。

接下來是你提到的疼痛問題,腫瘤的疼痛與其他的疼痛有共同的地方,當然也有區別,區別一個是它有一個腫物在那裡壓迫,另外一個就是腫瘤的病人陽氣普遍很差,有的甚至達到了衰敗的程度。那麼共同點呢?就是氣機阻滯不通暢,這就是大家所熟知的“不通則痛”。是什麼因素導致了氣機阻滯呢?腫物的壓迫顯然不是唯一因素,因為有相當多的腫瘤病人,儘管腫瘤很大,但並不疼痛,這說明還有更重要更直接的因素。

對疼痛的認識上,我們最好迴歸到經典上,《內經》專門有一篇討論疼痛的文章,叫《舉痛論》,裡面列舉了14種疼痛做例子,其中13種都是因為寒引起的,這說明什麼問題呢?說明疼痛的主因是寒!所以對治療疼痛就應該始終抓住“寒”這個主因。為什麼腫瘤病人的晚期,很多都會出現疼痛呢?因為到了晚期陽氣大都衰敗了陽氣一衰,內寒即生,加之又有一個腫物在那裡,疼痛的因緣也就具足了。但是同時疼痛,為什麼腫瘤的疼痛就這麼難弄呢?這關鍵還是陽氣的問題,由於陽氣衰敗,內寒不斷地產生,內寒不斷,疼痛的主因也就不斷,痛因不除,痛果當然就難止了。

劉力紅《徒》:那是不是意味著腫瘤的疼痛仍然以扶陽為主?

盧崇漢《師》:是以扶陽為主,但不是那麼簡單,標證的問題也還是要考慮,所謂標證也就是如何直接消除氣機阻滯。氣機不暢,比如可以用臺烏、元胡,更進一步還可以用乳香、沒藥,當然使用這些藥物一定要注意它有耗氣的一面,這就需要我們去斟酌病情,看該不該用,什麼時候用。象這一例病人,元氣很差,脈都無根了,如果再去耗散,那病情就有可能急轉直下。所以呢開始的時候沒有去顧及他的疼痛,沒有用耗氣的藥物,這是對的。現在扶陽固本一段時間後,病情有所好轉,可以稍微考慮一下這個問題。但是在選藥方面還是應該慎重,儘量選用耗散比較小的,以臺烏和元胡這兩味藥來論,可以選用臺烏,因為臺烏耗氣的作用比元胡小一些。

疼痛雖然是個標證,但是一旦這個標證的情況上升到主要的地位,例如疼痛非常嚴重,影響到病人的正常生活,以至心神不安,起臥不安,這樣的情況下,這樣的情況下,元陽就無法安住本位,也就有脫陽的危險,為什麼西醫有痛性休克呢?其實就是這個道理。這個時候疼痛就是個致命的問題,那麼解決疼痛就是等於在保命,所以臨床的問題一定要靈活來看,要園機活法,不能生搬硬套,這就需要我們在理上搞清楚。

劉力紅《徒》:這次看到師傅用四逆優勢用的生薑,這個問題是師傅多次談到,但我還覺得不太明晰,這樣去用生薑確實很少見,是否是盧門的一大特色呢?那麼要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用乾薑呢?

盧崇漢《師》:這個問題是曾經談到過,四逆用乾薑那是正四逆,就是真正地用來回陽救逆。病人已經出現四肢厥冷,脈微欲絕的情況就非用正四逆不可,這個時候用乾薑,主要是用它溫守的作用,而其它更多的時候是用四逆的意,我們稱之為四逆法,四逆法的運用那就太廣了,它的作用不在於回陽救逆,而在於溫腎納下, 臨床上大多數慢性病人和危重病人最後都要從這個法上去收工,也可以說這個法才是治療的真正目的,而其它的法都只是手段,手段是為了達成這個目的,達不到目的,要想真正愈病,真正收工,是很困難的。

生薑是非常活潑的一味藥,它既溫中散寒,又具暖下之功,且能通神明而除臭氣,可謂是一專多能,相比之下,乾薑沒有這樣全面。像這一例病人,陽氣很差,已經有浮越之勢,所以病人怕熱,我們去看他的時候還開著風扇, 像這樣的怕熱是不是陽盛呢?絕對不是!所以像這一類的病人,除了陽虛內寒以外,感受外寒是隨時有可能的,可謂防不勝防。如果這個問題不好好處理,也是會影響內裡的治療。但是如果用了生薑情況就不同了,像這一例病人,生薑用到60克,即便兼感外寒,也是完全可以解決了。而如果用乾薑,這層作用是沒有辦法實現的。

四逆法中不但用乾薑,更多的時候是用生薑,甚或炮姜,煨姜,有的時候還諸姜同用,以四逆法作為諸病收功之法,可以說是很重要的一個心法,也是盧氏在欽安思想指導下的一個大的跨越。

劉力紅《徒》:這例病人開始的時候,我用了法半夏、硃茯神,也是用二陳的意思在裡面,因為病人的舌苔白膩,痰溼之象是很明顯的,可是師傅看這例病人以後,去掉了法夏、茯神,當然,這是為了使法更精純一些,但是這個溼怎麼解決呢?

盧崇漢《師》:這關係到認識問題的層面,層面不同,所以採取的法也不同。對於溼濁我們首先要清楚它是怎麼產生的,它是脾陽不振的產物,只有脾陽不振了,溼濁才會停聚。我們用蒼朮、法夏這一類燥溼的藥可以化溼,其實都是通過鼓盪脾陽來實現的。既然是鼓盪脾陽,那就要有陽氣可借鼓盪,如果陽氣很弱了,再一鼓盪,就有可能連根拔起。這例病人我為什麼要去掉法半夏,就是基於這樣的考慮。

對於溼和溼熱,很多時候用一些溫燥或清理的藥,是或溼熱很快就會下去,但是不久又會起來了,以至反反覆覆,難有逾期。這是什麼原因呢?這就是因為我們只考慮了溼的去路,而沒有從分認識溼的來路,來路沒有斷住,你想它怎麼會有了期呢?而這個來路就是臟腑功能不足,也就是陽氣的不足。

劉力紅《徒》:我明白了師傅所說的層面問題,層面問題確實不是一朝能解決的問題,它也牽扯到許多因素。比如文化。比如閱歷,還有心性都會影響我們的層面。文化可以藉著各種方式來提高,閱歷也可以慢慢地增長,但是如果我們的心性不能潛沉,總盼著能有吹糠見米的事,那要想提升層面一會很困難的。《老子》講:“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其實這也是個層面問題,你站在“三”的層面或者是萬物的層面,與你站在“二”的層面,甚或“一”與道的層面來看問題,是完全不同的。站在“三”的層面或者是萬物的層面,事物是五花八門的,所以對治療的方法也是千差萬別,但若回到一個層面,走到“二”上來,問題就變得簡約了,完全變成了兩個因素(陰陽)的對待關係。再若回到一個層面,走到“一”的層面上來,那就更簡約了,古人說,“至道不繁”,正是指此而言。但話又說回來,越是至簡至約的東西越是不容易把握,也越不容易讓人生信。現代的中醫能走到“二”的層面的人已經很少了,而盧門的心法似乎更近了一層,已經到了“一”的層面了。師傅始終強調的陽氣,實際上已經不是“二”的層面上的陽,而是能夠化生“二”的真陽。入門以來,一方面是親自感受到,另一方面,也是時常聽師傅談到,師傅的處方來來去去用到的也就那麼三五味藥,很多處方基本雷同,差比如就在那麼一二味上,但是所治的疾病譜,用現代的眼光來看,卻是非常廣泛的,其實這正是在“一”的層面上處理問題的風範,這與在“三”的層面上處理問題是截然不同的,一二味藥的差別如何把握,也正是“一”的艱難之處。不知道我的這個理解對不對?

盧崇漢《師》:對!你能這麼理解,我非常高興,但這只是在理論上過了,還要在事上印證。這個過程急不得,慢慢積累吧。

劉力紅《徒》:今天還有一位病人要問師傅。這位病人是蘭州的一位醫師,男性,44歲,1990年就開始病,右肋脹悶不舒,1992年起,經常出現感冒症狀,表現為微惡風寒,周身不適,惡寒以背為甚。天寒及後半夜,易患顛頂頭痛,乾嘔、吐涎沫、呃逆。

病人從2001年至今,以反覆發作四次黃疸,第一次是2001年球發,以茵陳五苓散化裁退黃。第二次是2002年初冬,服用過茵陳五苓散、柴胡桂枝幹薑湯、小柴胡湯、藿香正氣散等方。第三次是2003年冬至前後發病,按第二次的治療方藥無效,後遇一民間中醫,用疏解風寒之法治之,諸證得到緩解。用得藥是:荊芥24 防風24 桔梗24 川斷9 蒼朮9 陳皮9 小茴香9 肉桂9 炮姜9 茵陳10。

那次發病期間,曾今到北京的大醫院檢查治療。肝穿刺提示為藥物性肝炎,反覆核查肝炎病毒及相關病毒結果,皆為陰性。核磁共振發現肝右葉萎縮。最後這次發病是今年四月份,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月了,繼服上面的疏解藥,效果不大,目前的主要表現是:疲乏、納差、四肢酸楚、氣短、前額脹痛、惡風寒、背為甚,口乾苦,不欲飲,便溏,腹隱痛,溲黃,舌體胖大,邊齒痕,胎白膩潤,鞏膜皮膚黃染。脈沉細無力,滑數。黃疸指數100,丙谷1225,草谷1280.我根據他以上的情況,認為病情已經纏綿了十年,雖然三陰的情況都有,但是太陽之邪一直未解,所以還是先行解表,在此之前,黃敬醫生給他用了兩付桂枝法,還有一些作用,我這次給他開的還是桂枝法化裁,藥用:桂枝15 廣藿香15 陳皮15 法半夏20 雲苓20 生山楂20 茵陳30 白寇仁15 生薑30 蒼朮15

不知道中醫處理對不對,還請師傅指點。

盧崇漢《師》:你的處理應該是對的。病人的表象始終都很明顯,雖然三陰的陽氣都已經不足了,但是太陽的問題長期得不到解決,這樣以來勢必內寒外寒交織,所以病情反反覆覆。象惡風寒,背為甚,這些都是典型的太陽症候,所以前面第三次發病的時候,用荊芥、防風、桔梗這些疏風散寒的藥能起作用,但是關鍵還在於他後面的幾樣藥。

劉力紅《徒》:是不是小茴香、肉桂和炮姜?

盧崇漢《師》:對!如果沒有這幾樣藥,他就起不了這個作用。因為溫了三陰的陽氣,尤其是肝脾的陽氣,這對於上面的藥發生作用是很重要的。這次 你們用了桂枝法兩付以後,沒有出現不好的反應,而且還有一些效果出來,者也應證了上面的判斷。只是他的這個脈象表述的有問題,沉細滑數的脈,就不應該用桂枝法,用了也可能解決不了問題。他應該有緊象在裡面,現在很多人把脈,把滑象和緊象區分不開,把很多緊脈當成滑脈了。所以他的脈象很可能是沉細略緊的脈。你後來用的方子,大法是對的,應該開表,只有表打開了,體內的邪氣才能從表出來。但是,在具體的用藥上,你為什麼要去掉白芷、菖蒲呢?應該加上去,加上去以後開表的力量才夠,竅道才能打開,這樣體內的溼邪才能有去路,體內的淤濁才能有出路。

劉力紅《徒》:這個問題沒有充分考慮到。當初只是認為他的病程太長,少陰的底氣應該不足,在開表的同時要不要顧忌到少陰不足的一面呢?這個問題就拿不準了。所以在方中就去掉了上面的兩味藥,目的是不想讓表的力量太大,害怕影響到少陰的不足。

盧崇漢《師》:現在表像是很明顯的,可以暫時不考慮這個問題,而且你的方中用了白寇,白寇這味藥用的很好,白寇一用,方的格局已經有所改變,可以照顧到上面的問題了。

劉力紅《徒》:白寇不是辛溫藥嗎?用辛溫應該克壓加強表散的作用,為什麼師傅說反而改變了方的格局呢?這一點好像不是太能理解。

盧崇漢《師》:白寇辛溫沒有錯,但它的主要作用是在中焦,它能夠溫中、散寒、和胃,中焦的寒一散,溼就容易得到化解。溼一化解,中焦的道路也就能夠暢通,而只有中路無阻,上下才能交通,陽氣才能納下。在用菖蒲這一類藥就能夠真正潛入海底,啟動微陽。所以白寇這麼一用,方的格局也就發生了變化,你所顧忌的問題也會自然而然地解決。

劉力紅《徒》:師傅過去曾今談到菖蒲的作用是入海底、啟微陽,桂枝也是能升也能降的藥,所謂降就是要把氣歸到下元,而所謂升,也必須是從這裡升。只有從這裡升,才是有本之木,有源之水。但不管是升還是降,中焦的路都必須首先打開,是這樣理解嗎?

盧崇漢《師》:可以這樣理解。不過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就是用白寇以後,就等於把中氣固住了,中氣固住之後,也就等於把後天之本固住了,這樣以來,先天就不至於很快出現耗散。而且,我們把這條路打開之後,下一步的治療就更好辦了,因為他的飲食會慢慢改善,那麼對藥物的吸收也會進一步增強。當然他的舌苔也會想好的方向轉化。

劉力紅《徒》:也就是說,如果這個方沒有用白寇,那它的療效就會大打折扣?

盧崇漢《師》:可以這麼說。因為不用白寇,化溼的力度就會差一些,溼化不了,加上那麼大量的茵陳下去,中陽就會更損了,中陽一損,它的胎,它的溼,又怎麼化呢?他吃東西就會更糟糕,飲食差,化源就不足,連帶的東西就出來了,這樣解表的力度也會受到影響。這個病不是單純的外感,不是一般的表證,這個問題必須認識到。他還有虛損的一面,既然有虛損就要設法增加補充,增加化源。

劉力紅《徒》:從這一例病人可以看出,我們對藥物的認識還很不夠,尤其是藥物個性化的認識還很欠缺。在我們看來,既然是化溼,半夏、陳皮、蒼朮這些溫燥的藥物都可以,現在才知道,這些藥都不能代替白寇。

過去看武俠小說,常有一句話叫做“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現在來看,醫道也是如此。一張方子開出來,家底就抖出來了,回想過去自己開的方子,不禁汗顏。真是應驗了江湖上的那句話:“獻醜、獻醜”

盧崇漢《師》:這一點確實要加強用功。醫家與武家確有相同之處,高手過招往往就在一兩招之間決勝負,不像現在的武打片,那純粹是在演戲。醫家也是如此,往往一兩味藥的差別上,整個格局就改變了,有時候甚至完全不改變藥,只在一兩味藥的量上做了改變,方的格局、方的走向也就完全不同,仲景的桂枝加桂湯不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嗎?

回到這例病人,溼是一個很重要的矛盾,這個溼怎麼化掉呢?前面我們曾今談到,溼必須在中陽振奮的情況下,才能夠化掉。當然中陽振奮這是最基本的條件,這個條件具備之後還要考慮溼的出路,這個出路,可以從下走,也可以從外走。究竟是從下走多一些,還是從外走多一些呢?這是要考水平的地方,張仲景講辯某某病脈證並治,其實辯的就是這個問題,以這例病人的情況而言,他明顯是應該偏外走的多一些,我們的法,我們的方,都不能偏離這一點。

劉力紅《徒》:師傅,我們這一路下來,用到桂枝法的案例是非常多的,在參學《傷寒論》的過程當中,我明顯的感覺到,作為傷寒論立論的第一方,後世稱為群方之祖的桂枝湯,是非比尋常的一個方子。就以傷寒論本身而言,運用最多,變化最多的一個方子就是桂枝湯。但是後世對這個方子的研究運用卻顯得不夠,不如對柴胡劑的運用非常廣泛,乃至開創出了所謂的柴胡派,而與之相比,桂枝湯的運用就顯得相形見拙了。我在研究桂枝湯的時候,覺得很體現了中庸的思想,對於儒家來講,中庸是王道,體現了最高的境界。而對於中醫來所,桂枝湯所反映的思想也應該有這個味道。所以,一直以來,我是夢想有一個桂枝派出現的。只是在過去的很長時間裡,自己在臨床上很是無從下手。除了中風證,以及個別其他的證以外,在更大的領域還是沒有辦法起作用。直到遇到了師傅,跟師傅臨床以後,才感覺到真正的桂枝派出現了。這對於我來說,是非常欣喜的。

盧崇漢《師》:桂枝法的確是了不起的一個法,如果能夠在應用上活法圓通,也可以解決臨床上很多問題。首先是臨床上的很多症候、臨床表現能夠得到緩解,更重要的是它能夠為進一步治療撥開道路,這一點優勢盧氏的一大法門。

因為桂枝法已經不是單純的解表法。用在外證,他可以起到解表的作用,用在內證,他可以協調陰陽。《傷寒論》談到桂枝湯的一個主要作用是調和營衛,那麼這個營衛是廣義的營衛,病在表的時候,可以說是營衛不和,他可以調和營衛,那麼病在裡呢?它又可以調和陰陽。

象這一例病人,就是表裡同病,在表他有惡寒的情況,在裡呢?他又有肋脹、納呆、短氣的情況,我們通過用桂枝法把太陽撥開,那整個三陰三陽的道路就有可能打開,我們的治療才會有路可循。他的黃疸,他的肝功能各項異常,就會逐漸得到改善。臨證的時候,千萬不要限於他的各項西醫指標,應該從我們四診的所見去處理問題。

劉力紅《徒》:師傅的意思是,臨床不要讓西醫的各項指標牽著走?

盧崇漢《師》:對!實際上這些指標,對中醫而言,又能說明什麼呢?如果我們都按這些指標去用事,就會無功而返。比如研究這個藥退黃,那個藥降酶,走著一條路就成了西醫了,與中醫基本上沒有多大關係。

臨床上只要我們確實把握住了辯證的這個武器,用藥就能恰如其分,那麼治療的效果也是可以預期的。但是也應該注意,我們治療的目的不但是解決他的臨床表現,他的各項指標,關鍵是他的本要加強,他的正氣要旺。只有本強氣旺,他的臟腑功能才會加強,他的康復能力就會好起來。只有這些問題解決了,他復發的機會才會大大減少。以這一例病人為例,2001年以來,已經復發過四次了,每復發一次,病情就加深一次,這說明什麼呢?這說明默病人的本沒有很好地固住,正氣的問題沒有得到解決。

所以治療疾病的關鍵,一個是當時的臨床效果,另一個是遠期療效,後者尤其重要。我們這次在廣東講學,不是有人提出來,王女士擅用溫法、擅用補法,難道其他的法就不能治病嗎?畢竟常用的法有八個,八法應該都可以治病。這個問題沒有錯,八法確實都能夠治病。但這要看在那個層面上,我覺得關鍵要看元氣的效果。所謂遠期的臨床效果,就是看這個人的體質改變了沒有?他的複發率高不高?這一點很重要。有關這個問題,我早在幾十年前就提出來了,所以才有“以扶陽為綱,保天下眾生,長壽健康”的提法。而要想實現這一點,只有通過扶陽才能達到。這也是我們以陽氣為根本,臨床上處處圍繞這個論點來做事的關鍵所在。我們的整個法都是貫通的,無論是對疾病的治療上,在對病人的保健上,以及養生上,都始終圍繞這個大法,死死地固護陽氣。用孔子的話來說,就是“吾道一以貫之”曰“扶陽也”。所以,在評價一個治法的時候,一定要充分考慮層面的問題,療效不但要看近期的,一定要看遠期的,因為遠期的才是根本。如果光看近期療效,那激素應該是最好的,胰島素打進去血糖馬上就降下來了,可是一餐不打,血糖又上去了。象這一例病人,2001年到現在已經有四次大的復發,這就是沒有很好地解決遠期療效的問題,沒有解決根本的問題。我們倡導扶陽,就是從根本上入手。

劉力紅《徒》:師傅講的這一點確實太重要了,也切中了現在的時弊,現在很多人確實只顧眼前利益,病人如此,醫生也如此。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女孩子長痤瘡,本來不是什麼大問題,可是因為是瘡,因為是紅疙瘩,張醫生用清熱,李醫生用解毒,治來治去,痤瘡沒有治好,體質卻變得一塌糊塗。把一個小問題搞成了一個大問題。所以治病一定要以改善體質為前提,而不應該以損害體質為條件。因為體質是遠期療效的一個根本,如果這個根本損害了,遠期療效就無從談起。

盧崇漢《師》:對!就是這麼一個問題。

劉力紅《徒》:這一例病人,加進去白芷、菖蒲後,大概吃幾付,遲到什麼時候就可以轉法了?

盧崇漢《師》:吃到他的外寒明顯減少了,沒有明顯的外寒症狀了,這個時侯就可以轉法了。估計這個時間不會太長,至於轉什麼法,那要根據病人的具體情況。這個方就先吃五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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