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故事 | 哲學小小說，寫給所有迷茫中的我們'
“世界上從前有一個人，和一座懸崖。這個人站在懸崖邊上，離得不遠，也不是很近。這個時候烈日當頭，太陽投下黑黢黢的影子，稜角分明。”
“世界上從前有一個人，和一座懸崖。這個人站在懸崖邊上，離得不遠，也不是很近。這個時候烈日當頭，太陽投下黑黢黢的影子，稜角分明。”
“這個人的身後傳來腳步聲。這麼看來，這個人是第一個到達懸崖邊上的人類。”
“我不是，”這個人突然打斷道，“前面有過一些人，也許是很多人；我沒有看清，也記不清楚了。——但我不是第一個。”
這個人頓了片刻，補充道：“你之所以說我是第一個，不過是因為故事是這麼寫的罷了。”
“好吧。這個人說自己不是第一個。但如果算是第一個的話，第二個人接近了懸崖。”
“這個人身上披著奇怪的服飾，肌膚裸露的部分也塗滿了油彩，衣服和油彩混為一體。看來是個藝術家。藝術家在走向懸崖的路途上，腳步輕快，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你要去哪？”“開始的那人試探性地問。”
“我要去到懸崖的另一邊。”
“我知道，我是說，為什麼？”
“藝術家已經走到比那人更靠近懸崖的地方，回頭一笑，同時蓬亂的長髮柔順地散開來，好像在為回答的話語做註解。”
“如果我逃走了，還會有路存在嗎？不，正因為這樣，我不會逃走的。我只是想去看看海，還有海藍色的城市。你知道城市嗎？”
“世界上從前有一個人，和一座懸崖。這個人站在懸崖邊上，離得不遠，也不是很近。這個時候烈日當頭，太陽投下黑黢黢的影子，稜角分明。”
“這個人的身後傳來腳步聲。這麼看來，這個人是第一個到達懸崖邊上的人類。”
“我不是，”這個人突然打斷道，“前面有過一些人，也許是很多人；我沒有看清，也記不清楚了。——但我不是第一個。”
這個人頓了片刻，補充道：“你之所以說我是第一個，不過是因為故事是這麼寫的罷了。”
“好吧。這個人說自己不是第一個。但如果算是第一個的話，第二個人接近了懸崖。”
“這個人身上披著奇怪的服飾，肌膚裸露的部分也塗滿了油彩，衣服和油彩混為一體。看來是個藝術家。藝術家在走向懸崖的路途上，腳步輕快，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你要去哪？”“開始的那人試探性地問。”
“我要去到懸崖的另一邊。”
“我知道，我是說，為什麼？”
“藝術家已經走到比那人更靠近懸崖的地方，回頭一笑，同時蓬亂的長髮柔順地散開來，好像在為回答的話語做註解。”
“如果我逃走了，還會有路存在嗎？不，正因為這樣，我不會逃走的。我只是想去看看海，還有海藍色的城市。你知道城市嗎？”
“那人點點頭。”
“你知道的，但你知道錯了。我說的是海藍色的城市。不過就算看不到也沒有關係，即使只能看到海藍色的血液，也是很好的啊。”
“那人想提醒說血液是鮮紅色的，但是——”
“不是的，我沒想提醒。”那人小聲說，“我知道那大概沒用的。”
“——但是藝術家已經回過頭去，向懸崖邁出了步伐。第一個人捂住眼睛，又捂住耳朵。但是什麼也沒有。再度睜眼時，藝術家不見了。”
“第三個人在這之前已經悄然到達。這是一位冒險家，揹著看起來無比沉重的繁瑣器械，看上去像個簡陋的自制飛行器。”
“真不服氣。要是沒這勞什子，誰也不會落在藝術家後面。喂！”“冒險家衝第一個人努努嘴，語氣不太禮貌，但聽起來沒有敵意，”“你看見藝術家的下場了嗎？”
“第一個人撓撓頭，神情有些尷尬。”
“冒險家於是不再理會，伸開雙臂，飛行器上展開一對木頭骨架的翅膀。冒險家後退幾步，助跑起來，在懸崖邊上十分果決地加速、躍起，時機恰到好處。”
“這一次第一個人向懸崖走近了幾步，看著冒險家的身影飛向遠方。直至消失在雲霧中之前，都沒有出現悲慘事故的前兆跡象。”
“世界上從前有一個人，和一座懸崖。這個人站在懸崖邊上，離得不遠，也不是很近。這個時候烈日當頭，太陽投下黑黢黢的影子，稜角分明。”
“這個人的身後傳來腳步聲。這麼看來，這個人是第一個到達懸崖邊上的人類。”
“我不是，”這個人突然打斷道，“前面有過一些人，也許是很多人；我沒有看清，也記不清楚了。——但我不是第一個。”
這個人頓了片刻，補充道：“你之所以說我是第一個，不過是因為故事是這麼寫的罷了。”
“好吧。這個人說自己不是第一個。但如果算是第一個的話，第二個人接近了懸崖。”
“這個人身上披著奇怪的服飾，肌膚裸露的部分也塗滿了油彩，衣服和油彩混為一體。看來是個藝術家。藝術家在走向懸崖的路途上，腳步輕快，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你要去哪？”“開始的那人試探性地問。”
“我要去到懸崖的另一邊。”
“我知道，我是說，為什麼？”
“藝術家已經走到比那人更靠近懸崖的地方，回頭一笑，同時蓬亂的長髮柔順地散開來，好像在為回答的話語做註解。”
“如果我逃走了，還會有路存在嗎？不，正因為這樣，我不會逃走的。我只是想去看看海，還有海藍色的城市。你知道城市嗎？”
“那人點點頭。”
“你知道的，但你知道錯了。我說的是海藍色的城市。不過就算看不到也沒有關係，即使只能看到海藍色的血液，也是很好的啊。”
“那人想提醒說血液是鮮紅色的，但是——”
“不是的，我沒想提醒。”那人小聲說，“我知道那大概沒用的。”
“——但是藝術家已經回過頭去，向懸崖邁出了步伐。第一個人捂住眼睛，又捂住耳朵。但是什麼也沒有。再度睜眼時，藝術家不見了。”
“第三個人在這之前已經悄然到達。這是一位冒險家，揹著看起來無比沉重的繁瑣器械，看上去像個簡陋的自制飛行器。”
“真不服氣。要是沒這勞什子，誰也不會落在藝術家後面。喂！”“冒險家衝第一個人努努嘴，語氣不太禮貌，但聽起來沒有敵意，”“你看見藝術家的下場了嗎？”
“第一個人撓撓頭，神情有些尷尬。”
“冒險家於是不再理會，伸開雙臂，飛行器上展開一對木頭骨架的翅膀。冒險家後退幾步，助跑起來，在懸崖邊上十分果決地加速、躍起，時機恰到好處。”
“這一次第一個人向懸崖走近了幾步，看著冒險家的身影飛向遠方。直至消失在雲霧中之前，都沒有出現悲慘事故的前兆跡象。”
“冒險家可能會死。”“第四個來人說。”“但我表示無比的敬意。何況如果沒死，那便是很偉大的了。到了那邊一定請喝一杯。我是科學家。花了一些時間核算重要的數據，所以有些晚了。但還在計劃之內。”
“世界上從前有一個人，和一座懸崖。這個人站在懸崖邊上，離得不遠，也不是很近。這個時候烈日當頭，太陽投下黑黢黢的影子，稜角分明。”
“這個人的身後傳來腳步聲。這麼看來，這個人是第一個到達懸崖邊上的人類。”
“我不是，”這個人突然打斷道，“前面有過一些人，也許是很多人；我沒有看清，也記不清楚了。——但我不是第一個。”
這個人頓了片刻，補充道：“你之所以說我是第一個，不過是因為故事是這麼寫的罷了。”
“好吧。這個人說自己不是第一個。但如果算是第一個的話，第二個人接近了懸崖。”
“這個人身上披著奇怪的服飾，肌膚裸露的部分也塗滿了油彩，衣服和油彩混為一體。看來是個藝術家。藝術家在走向懸崖的路途上，腳步輕快，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你要去哪？”“開始的那人試探性地問。”
“我要去到懸崖的另一邊。”
“我知道，我是說，為什麼？”
“藝術家已經走到比那人更靠近懸崖的地方，回頭一笑，同時蓬亂的長髮柔順地散開來，好像在為回答的話語做註解。”
“如果我逃走了，還會有路存在嗎？不，正因為這樣，我不會逃走的。我只是想去看看海，還有海藍色的城市。你知道城市嗎？”
“那人點點頭。”
“你知道的，但你知道錯了。我說的是海藍色的城市。不過就算看不到也沒有關係，即使只能看到海藍色的血液，也是很好的啊。”
“那人想提醒說血液是鮮紅色的，但是——”
“不是的，我沒想提醒。”那人小聲說，“我知道那大概沒用的。”
“——但是藝術家已經回過頭去，向懸崖邁出了步伐。第一個人捂住眼睛，又捂住耳朵。但是什麼也沒有。再度睜眼時，藝術家不見了。”
“第三個人在這之前已經悄然到達。這是一位冒險家，揹著看起來無比沉重的繁瑣器械，看上去像個簡陋的自制飛行器。”
“真不服氣。要是沒這勞什子，誰也不會落在藝術家後面。喂！”“冒險家衝第一個人努努嘴，語氣不太禮貌，但聽起來沒有敵意，”“你看見藝術家的下場了嗎？”
“第一個人撓撓頭，神情有些尷尬。”
“冒險家於是不再理會，伸開雙臂，飛行器上展開一對木頭骨架的翅膀。冒險家後退幾步，助跑起來，在懸崖邊上十分果決地加速、躍起，時機恰到好處。”
“這一次第一個人向懸崖走近了幾步，看著冒險家的身影飛向遠方。直至消失在雲霧中之前，都沒有出現悲慘事故的前兆跡象。”
“冒險家可能會死。”“第四個來人說。”“但我表示無比的敬意。何況如果沒死，那便是很偉大的了。到了那邊一定請喝一杯。我是科學家。花了一些時間核算重要的數據，所以有些晚了。但還在計劃之內。”
“科學家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卷長長的繩子，繩子一端繫著一個飛鏢樣的東西。”
“看起來簡單，也藏了些學問。”“科學家對第一個人解釋說。然後把飛鏢物用力扔出。繩子奇蹟般地抻直，並向懸崖對岸延伸。第一個人瞪大了眼睛，努力想看到雲霧的那一邊去，而後又瞪大著眼睛注視科學家把自己放進一個籃子裡，不知怎地沿繩滑了出去，一會兒也消失不見了。”
“神為你們放著大路不走，你們卻投機取巧，嗚呼哀哉。”“這一個來的是信仰者。”
“第一個人像想起了什麼一般，匆忙發問：”“那你是為了什麼而要跨過懸崖的呢？”
“信仰者投來一言難盡的目光，好像充滿了悲憫，卻也有著不屑的意味。”“這是顯而易見的，神令我一往無前，我便一往無前。懸崖與平地，在神的子民眼中一視同仁。”
“這並不能阻止你會摔死啊，如果你沒有飛行器或者繩子。”
“你是這麼想的，自然。”“這回的話語流露出顯而易見的不屑。信仰者小跑幾步，站定在懸崖的正邊緣，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而後繼續向前邁步，步伐平穩地踩在了虛空中。”
“第一個人張大了嘴巴，而信仰者似乎走在無形的天梯上，一步步升高，直到形貌無法辨認，位置高遠得令人仰望，脖子發酸。”
“世界上從前有一個人，和一座懸崖。這個人站在懸崖邊上，離得不遠，也不是很近。這個時候烈日當頭，太陽投下黑黢黢的影子，稜角分明。”
“這個人的身後傳來腳步聲。這麼看來，這個人是第一個到達懸崖邊上的人類。”
“我不是，”這個人突然打斷道，“前面有過一些人，也許是很多人；我沒有看清，也記不清楚了。——但我不是第一個。”
這個人頓了片刻，補充道：“你之所以說我是第一個，不過是因為故事是這麼寫的罷了。”
“好吧。這個人說自己不是第一個。但如果算是第一個的話，第二個人接近了懸崖。”
“這個人身上披著奇怪的服飾，肌膚裸露的部分也塗滿了油彩，衣服和油彩混為一體。看來是個藝術家。藝術家在走向懸崖的路途上，腳步輕快，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你要去哪？”“開始的那人試探性地問。”
“我要去到懸崖的另一邊。”
“我知道，我是說，為什麼？”
“藝術家已經走到比那人更靠近懸崖的地方，回頭一笑，同時蓬亂的長髮柔順地散開來，好像在為回答的話語做註解。”
“如果我逃走了，還會有路存在嗎？不，正因為這樣，我不會逃走的。我只是想去看看海，還有海藍色的城市。你知道城市嗎？”
“那人點點頭。”
“你知道的，但你知道錯了。我說的是海藍色的城市。不過就算看不到也沒有關係，即使只能看到海藍色的血液，也是很好的啊。”
“那人想提醒說血液是鮮紅色的，但是——”
“不是的，我沒想提醒。”那人小聲說，“我知道那大概沒用的。”
“——但是藝術家已經回過頭去，向懸崖邁出了步伐。第一個人捂住眼睛，又捂住耳朵。但是什麼也沒有。再度睜眼時，藝術家不見了。”
“第三個人在這之前已經悄然到達。這是一位冒險家，揹著看起來無比沉重的繁瑣器械，看上去像個簡陋的自制飛行器。”
“真不服氣。要是沒這勞什子，誰也不會落在藝術家後面。喂！”“冒險家衝第一個人努努嘴，語氣不太禮貌，但聽起來沒有敵意，”“你看見藝術家的下場了嗎？”
“第一個人撓撓頭，神情有些尷尬。”
“冒險家於是不再理會，伸開雙臂，飛行器上展開一對木頭骨架的翅膀。冒險家後退幾步，助跑起來，在懸崖邊上十分果決地加速、躍起，時機恰到好處。”
“這一次第一個人向懸崖走近了幾步，看著冒險家的身影飛向遠方。直至消失在雲霧中之前，都沒有出現悲慘事故的前兆跡象。”
“冒險家可能會死。”“第四個來人說。”“但我表示無比的敬意。何況如果沒死，那便是很偉大的了。到了那邊一定請喝一杯。我是科學家。花了一些時間核算重要的數據，所以有些晚了。但還在計劃之內。”
“科學家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卷長長的繩子，繩子一端繫著一個飛鏢樣的東西。”
“看起來簡單，也藏了些學問。”“科學家對第一個人解釋說。然後把飛鏢物用力扔出。繩子奇蹟般地抻直，並向懸崖對岸延伸。第一個人瞪大了眼睛，努力想看到雲霧的那一邊去，而後又瞪大著眼睛注視科學家把自己放進一個籃子裡，不知怎地沿繩滑了出去，一會兒也消失不見了。”
“神為你們放著大路不走，你們卻投機取巧，嗚呼哀哉。”“這一個來的是信仰者。”
“第一個人像想起了什麼一般，匆忙發問：”“那你是為了什麼而要跨過懸崖的呢？”
“信仰者投來一言難盡的目光，好像充滿了悲憫，卻也有著不屑的意味。”“這是顯而易見的，神令我一往無前，我便一往無前。懸崖與平地，在神的子民眼中一視同仁。”
“這並不能阻止你會摔死啊，如果你沒有飛行器或者繩子。”
“你是這麼想的，自然。”“這回的話語流露出顯而易見的不屑。信仰者小跑幾步，站定在懸崖的正邊緣，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而後繼續向前邁步，步伐平穩地踩在了虛空中。”
“第一個人張大了嘴巴，而信仰者似乎走在無形的天梯上，一步步升高，直到形貌無法辨認，位置高遠得令人仰望，脖子發酸。”
“第一個人仰望到脖子發酸之後，低下頭來，神情沮喪。”
“我沒有沮喪。”第一個人反駁道，聲音有些無力。
“那你來說說看。”
第一個人緩緩地坐下來，一手撐著地。
“第一個人隨即坐下，瀟灑地單手撐地，似乎在思考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有想。”
“不要添油加醋，我一點也不瀟灑，也不懂怎樣又想又不想。”
“那好吧。反正你坐下了，而故事要繼續了。”
“下面來的是兩個人，我們稱之為情侶。”
“怪不得來這麼晚。”“第一個人喃喃道。”
“情侶兩人手牽著手，肩靠著肩，如膠似漆。可能是沒有注意到第一個人的存在吧，情侶徑直走向懸崖，放慢腳步作了一個擁吻，這時候第一個人扭過頭去不想觀看。等第一個人回過頭來，懸崖上已經沒有情侶。”
“世界上從前有一個人，和一座懸崖。這個人站在懸崖邊上，離得不遠，也不是很近。這個時候烈日當頭，太陽投下黑黢黢的影子，稜角分明。”
“這個人的身後傳來腳步聲。這麼看來，這個人是第一個到達懸崖邊上的人類。”
“我不是，”這個人突然打斷道，“前面有過一些人，也許是很多人；我沒有看清，也記不清楚了。——但我不是第一個。”
這個人頓了片刻，補充道：“你之所以說我是第一個，不過是因為故事是這麼寫的罷了。”
“好吧。這個人說自己不是第一個。但如果算是第一個的話，第二個人接近了懸崖。”
“這個人身上披著奇怪的服飾，肌膚裸露的部分也塗滿了油彩，衣服和油彩混為一體。看來是個藝術家。藝術家在走向懸崖的路途上，腳步輕快，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你要去哪？”“開始的那人試探性地問。”
“我要去到懸崖的另一邊。”
“我知道，我是說，為什麼？”
“藝術家已經走到比那人更靠近懸崖的地方，回頭一笑，同時蓬亂的長髮柔順地散開來，好像在為回答的話語做註解。”
“如果我逃走了，還會有路存在嗎？不，正因為這樣，我不會逃走的。我只是想去看看海，還有海藍色的城市。你知道城市嗎？”
“那人點點頭。”
“你知道的，但你知道錯了。我說的是海藍色的城市。不過就算看不到也沒有關係，即使只能看到海藍色的血液，也是很好的啊。”
“那人想提醒說血液是鮮紅色的，但是——”
“不是的，我沒想提醒。”那人小聲說，“我知道那大概沒用的。”
“——但是藝術家已經回過頭去，向懸崖邁出了步伐。第一個人捂住眼睛，又捂住耳朵。但是什麼也沒有。再度睜眼時，藝術家不見了。”
“第三個人在這之前已經悄然到達。這是一位冒險家，揹著看起來無比沉重的繁瑣器械，看上去像個簡陋的自制飛行器。”
“真不服氣。要是沒這勞什子，誰也不會落在藝術家後面。喂！”“冒險家衝第一個人努努嘴，語氣不太禮貌，但聽起來沒有敵意，”“你看見藝術家的下場了嗎？”
“第一個人撓撓頭，神情有些尷尬。”
“冒險家於是不再理會，伸開雙臂，飛行器上展開一對木頭骨架的翅膀。冒險家後退幾步，助跑起來，在懸崖邊上十分果決地加速、躍起，時機恰到好處。”
“這一次第一個人向懸崖走近了幾步，看著冒險家的身影飛向遠方。直至消失在雲霧中之前，都沒有出現悲慘事故的前兆跡象。”
“冒險家可能會死。”“第四個來人說。”“但我表示無比的敬意。何況如果沒死，那便是很偉大的了。到了那邊一定請喝一杯。我是科學家。花了一些時間核算重要的數據，所以有些晚了。但還在計劃之內。”
“科學家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卷長長的繩子，繩子一端繫著一個飛鏢樣的東西。”
“看起來簡單，也藏了些學問。”“科學家對第一個人解釋說。然後把飛鏢物用力扔出。繩子奇蹟般地抻直，並向懸崖對岸延伸。第一個人瞪大了眼睛，努力想看到雲霧的那一邊去，而後又瞪大著眼睛注視科學家把自己放進一個籃子裡，不知怎地沿繩滑了出去，一會兒也消失不見了。”
“神為你們放著大路不走，你們卻投機取巧，嗚呼哀哉。”“這一個來的是信仰者。”
“第一個人像想起了什麼一般，匆忙發問：”“那你是為了什麼而要跨過懸崖的呢？”
“信仰者投來一言難盡的目光，好像充滿了悲憫，卻也有著不屑的意味。”“這是顯而易見的，神令我一往無前，我便一往無前。懸崖與平地，在神的子民眼中一視同仁。”
“這並不能阻止你會摔死啊，如果你沒有飛行器或者繩子。”
“你是這麼想的，自然。”“這回的話語流露出顯而易見的不屑。信仰者小跑幾步，站定在懸崖的正邊緣，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而後繼續向前邁步，步伐平穩地踩在了虛空中。”
“第一個人張大了嘴巴，而信仰者似乎走在無形的天梯上，一步步升高，直到形貌無法辨認，位置高遠得令人仰望，脖子發酸。”
“第一個人仰望到脖子發酸之後，低下頭來，神情沮喪。”
“我沒有沮喪。”第一個人反駁道，聲音有些無力。
“那你來說說看。”
第一個人緩緩地坐下來，一手撐著地。
“第一個人隨即坐下，瀟灑地單手撐地，似乎在思考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有想。”
“不要添油加醋，我一點也不瀟灑，也不懂怎樣又想又不想。”
“那好吧。反正你坐下了，而故事要繼續了。”
“下面來的是兩個人，我們稱之為情侶。”
“怪不得來這麼晚。”“第一個人喃喃道。”
“情侶兩人手牽著手，肩靠著肩，如膠似漆。可能是沒有注意到第一個人的存在吧，情侶徑直走向懸崖，放慢腳步作了一個擁吻，這時候第一個人扭過頭去不想觀看。等第一個人回過頭來，懸崖上已經沒有情侶。”
“情侶怎麼樣了？”第一個人急切地問。
“不要這麼提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這版故事的觀察者。你沒有看的東西，你就沒有辦法知道。”
“那麼作為一個旁白，你有什麼實際的作用嗎？”
“我只能告訴你，情侶無論如何都是和彼此在一起的。不能再多說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應該找個人成為情侶。至少，對自己身處什麼地方、去往什麼地方還能有個瞭解。”“第一個人自言自語道。”
“或許我應該和藝術家在一起。那個人和我有過最長的對話。”“第一個人眼簾垂了下來，彷彿有些難過了。但第一個人也知道這不是自己真實的想法，不過是權且聊以自慰。”
“或許我就是無法成為情侶。嗯？”第一個人衝著空氣說。旁白沒有迴應。
“這時出現了較大的變故，一個人突然猛跑過來，在懸崖邊上猛地急剎站定，猝然放聲大哭，而後邁步跳了下去。可憐的第一個人沒來得及捂住耳朵，就聽見了淒厲的長嘯和那之後骨肉碎裂的聲音。”
“我不可憐。”第一個人大聲說，“這個人也是咎由自取，這個人也不可憐。”
“這個人是自殺者。而第一個人之所以覺得自殺者並不值得同情，或許是出於一種奇異的羨慕。”
這一次第一個人沒有反駁旁白的話。
“好一會兒都沒有人經過了。第一個人在日頭下抱著雙膝坐著，用不了多久就大汗淋漓。但是天氣也是詭譎多變，太陽剛一隱去，傾盆大雨就急急地下下來，第一個人無處可躲，變成了落湯雞。而後天放晴了，這個人打了個噴嚏，禁不住打起冷顫來。突然間，這個人開始啜泣。”
“世界上從前有一個人，和一座懸崖。這個人站在懸崖邊上，離得不遠，也不是很近。這個時候烈日當頭，太陽投下黑黢黢的影子，稜角分明。”
“這個人的身後傳來腳步聲。這麼看來，這個人是第一個到達懸崖邊上的人類。”
“我不是，”這個人突然打斷道，“前面有過一些人，也許是很多人；我沒有看清，也記不清楚了。——但我不是第一個。”
這個人頓了片刻，補充道：“你之所以說我是第一個，不過是因為故事是這麼寫的罷了。”
“好吧。這個人說自己不是第一個。但如果算是第一個的話，第二個人接近了懸崖。”
“這個人身上披著奇怪的服飾，肌膚裸露的部分也塗滿了油彩，衣服和油彩混為一體。看來是個藝術家。藝術家在走向懸崖的路途上，腳步輕快，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你要去哪？”“開始的那人試探性地問。”
“我要去到懸崖的另一邊。”
“我知道，我是說，為什麼？”
“藝術家已經走到比那人更靠近懸崖的地方，回頭一笑，同時蓬亂的長髮柔順地散開來，好像在為回答的話語做註解。”
“如果我逃走了，還會有路存在嗎？不，正因為這樣，我不會逃走的。我只是想去看看海，還有海藍色的城市。你知道城市嗎？”
“那人點點頭。”
“你知道的，但你知道錯了。我說的是海藍色的城市。不過就算看不到也沒有關係，即使只能看到海藍色的血液，也是很好的啊。”
“那人想提醒說血液是鮮紅色的，但是——”
“不是的，我沒想提醒。”那人小聲說，“我知道那大概沒用的。”
“——但是藝術家已經回過頭去，向懸崖邁出了步伐。第一個人捂住眼睛，又捂住耳朵。但是什麼也沒有。再度睜眼時，藝術家不見了。”
“第三個人在這之前已經悄然到達。這是一位冒險家，揹著看起來無比沉重的繁瑣器械，看上去像個簡陋的自制飛行器。”
“真不服氣。要是沒這勞什子，誰也不會落在藝術家後面。喂！”“冒險家衝第一個人努努嘴，語氣不太禮貌，但聽起來沒有敵意，”“你看見藝術家的下場了嗎？”
“第一個人撓撓頭，神情有些尷尬。”
“冒險家於是不再理會，伸開雙臂，飛行器上展開一對木頭骨架的翅膀。冒險家後退幾步，助跑起來，在懸崖邊上十分果決地加速、躍起，時機恰到好處。”
“這一次第一個人向懸崖走近了幾步，看著冒險家的身影飛向遠方。直至消失在雲霧中之前，都沒有出現悲慘事故的前兆跡象。”
“冒險家可能會死。”“第四個來人說。”“但我表示無比的敬意。何況如果沒死，那便是很偉大的了。到了那邊一定請喝一杯。我是科學家。花了一些時間核算重要的數據，所以有些晚了。但還在計劃之內。”
“科學家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卷長長的繩子，繩子一端繫著一個飛鏢樣的東西。”
“看起來簡單，也藏了些學問。”“科學家對第一個人解釋說。然後把飛鏢物用力扔出。繩子奇蹟般地抻直，並向懸崖對岸延伸。第一個人瞪大了眼睛，努力想看到雲霧的那一邊去，而後又瞪大著眼睛注視科學家把自己放進一個籃子裡，不知怎地沿繩滑了出去，一會兒也消失不見了。”
“神為你們放著大路不走，你們卻投機取巧，嗚呼哀哉。”“這一個來的是信仰者。”
“第一個人像想起了什麼一般，匆忙發問：”“那你是為了什麼而要跨過懸崖的呢？”
“信仰者投來一言難盡的目光，好像充滿了悲憫，卻也有著不屑的意味。”“這是顯而易見的，神令我一往無前，我便一往無前。懸崖與平地，在神的子民眼中一視同仁。”
“這並不能阻止你會摔死啊，如果你沒有飛行器或者繩子。”
“你是這麼想的，自然。”“這回的話語流露出顯而易見的不屑。信仰者小跑幾步，站定在懸崖的正邊緣，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而後繼續向前邁步，步伐平穩地踩在了虛空中。”
“第一個人張大了嘴巴，而信仰者似乎走在無形的天梯上，一步步升高，直到形貌無法辨認，位置高遠得令人仰望，脖子發酸。”
“第一個人仰望到脖子發酸之後，低下頭來，神情沮喪。”
“我沒有沮喪。”第一個人反駁道，聲音有些無力。
“那你來說說看。”
第一個人緩緩地坐下來，一手撐著地。
“第一個人隨即坐下，瀟灑地單手撐地，似乎在思考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有想。”
“不要添油加醋，我一點也不瀟灑，也不懂怎樣又想又不想。”
“那好吧。反正你坐下了，而故事要繼續了。”
“下面來的是兩個人，我們稱之為情侶。”
“怪不得來這麼晚。”“第一個人喃喃道。”
“情侶兩人手牽著手，肩靠著肩，如膠似漆。可能是沒有注意到第一個人的存在吧，情侶徑直走向懸崖，放慢腳步作了一個擁吻，這時候第一個人扭過頭去不想觀看。等第一個人回過頭來，懸崖上已經沒有情侶。”
“情侶怎麼樣了？”第一個人急切地問。
“不要這麼提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這版故事的觀察者。你沒有看的東西，你就沒有辦法知道。”
“那麼作為一個旁白，你有什麼實際的作用嗎？”
“我只能告訴你，情侶無論如何都是和彼此在一起的。不能再多說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應該找個人成為情侶。至少，對自己身處什麼地方、去往什麼地方還能有個瞭解。”“第一個人自言自語道。”
“或許我應該和藝術家在一起。那個人和我有過最長的對話。”“第一個人眼簾垂了下來，彷彿有些難過了。但第一個人也知道這不是自己真實的想法，不過是權且聊以自慰。”
“或許我就是無法成為情侶。嗯？”第一個人衝著空氣說。旁白沒有迴應。
“這時出現了較大的變故，一個人突然猛跑過來，在懸崖邊上猛地急剎站定，猝然放聲大哭，而後邁步跳了下去。可憐的第一個人沒來得及捂住耳朵，就聽見了淒厲的長嘯和那之後骨肉碎裂的聲音。”
“我不可憐。”第一個人大聲說，“這個人也是咎由自取，這個人也不可憐。”
“這個人是自殺者。而第一個人之所以覺得自殺者並不值得同情，或許是出於一種奇異的羨慕。”
這一次第一個人沒有反駁旁白的話。
“好一會兒都沒有人經過了。第一個人在日頭下抱著雙膝坐著，用不了多久就大汗淋漓。但是天氣也是詭譎多變，太陽剛一隱去，傾盆大雨就急急地下下來，第一個人無處可躲，變成了落湯雞。而後天放晴了，這個人打了個噴嚏，禁不住打起冷顫來。突然間，這個人開始啜泣。”
“我早就在哭了，只是之前有雨。”這個人說。
“這個人的哭泣，可能是出於孤獨。”
“終於猜對一次了，我親愛的旁白。”
“不要這麼叫我，我可沒有感情。”
“你沒有感情。”
“是的，我沒有感情。”
“接下來還會有人來嗎？”“這個人問。這個問題對這個人來說幾乎是沒有意義的。因為無論誰來這裡，都要從懸崖處匆匆經過，無論死活。這個人的問題，就出在這個人並未對懸崖做出任何舉動。只是呆在這裡。”
“我只是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或許你可以選擇自殺。”
“但我不覺得區區一個懸崖值得自殺。”
“那你就應該想辦法到對面去。或許那裡有你要的東西，或者你要的人。”
“我不知道。或許我只是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也就是說，無聊透頂。”“來的人衣衫襤褸，踏著悠閒的步子，哼著走調的歌。第一個人眼前一亮，激動地站起來，幾乎要向來人衝過去，阻止來人前進的步伐。但來人那慢悠悠的樣子令這個人疑惑了。”
“你要怎麼過去？”“這個人試探著問。”
“我？我不過去。無聊透頂。”
“稱作無聊者好了。這個人想。或許這個人可以成為我的情侶。”
“你願意和我成為情侶嗎？”“這個人渴切地問。”
“情侶？那是用來幹什麼。”
“如果你和我成為情侶，我們可以一起走向懸崖。”“說出話的瞬間這個人就後悔了，因為無聊者流露出興味索然的表情，轉向一邊，在離這個人一段距離的地方席地而坐，雙腿翹起，下巴朝天。”
“不好意思，你當我沒說。”“這個人重新坐下，做出一副攀談的樣子。而無聊者並不回話。為了緩解尷尬，這個人又提了一個問題。”
“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你可以像我一樣無聊。”
“你可以說說無聊是什麼嗎？”
“無聊就是無聊。什麼都很無聊。我已經走到這裡了，夠了，而且煩了。這就是無聊，我所說的就是無聊，其餘的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不，我做不到這麼符號化。我並不能故作清高。”這個人絕望地說。
“無聊者看了這個人一眼，像在說‘我並沒有故作清高’，卻沒有說。或許是懶得說。”
這個人繼續說：“我無法‘故作’任何事情，我也無法‘真的是’任何事情。噢，我知道了！這可能緣於我沒有一個名字。旁白！告訴我，我是誰，我叫什麼名字？”
“你是英雄。”旁白說。
“不，你認錯了。我不是。那也不是我。”說著，這個人站起身來。
“有道理，你可能只是忘記了你的過去。”無聊者難得主動地說。
“但我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這個人走到那邊去，重重地、不易察覺地嘆了一口氣，向前邁步。
夕陽把這個人的背影拉得很長，在那被薄暮弄得有些模糊的影子邊緣，就像是有翅膀的形狀。
“世界上從前有一個人，和一座懸崖。這個人站在懸崖邊上，離得不遠，也不是很近。這個時候烈日當頭，太陽投下黑黢黢的影子，稜角分明。”
“這個人的身後傳來腳步聲。這麼看來，這個人是第一個到達懸崖邊上的人類。”
“我不是，”這個人突然打斷道，“前面有過一些人，也許是很多人；我沒有看清，也記不清楚了。——但我不是第一個。”
這個人頓了片刻，補充道：“你之所以說我是第一個，不過是因為故事是這麼寫的罷了。”
“好吧。這個人說自己不是第一個。但如果算是第一個的話，第二個人接近了懸崖。”
“這個人身上披著奇怪的服飾，肌膚裸露的部分也塗滿了油彩，衣服和油彩混為一體。看來是個藝術家。藝術家在走向懸崖的路途上，腳步輕快，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你要去哪？”“開始的那人試探性地問。”
“我要去到懸崖的另一邊。”
“我知道，我是說，為什麼？”
“藝術家已經走到比那人更靠近懸崖的地方，回頭一笑，同時蓬亂的長髮柔順地散開來，好像在為回答的話語做註解。”
“如果我逃走了，還會有路存在嗎？不，正因為這樣，我不會逃走的。我只是想去看看海，還有海藍色的城市。你知道城市嗎？”
“那人點點頭。”
“你知道的，但你知道錯了。我說的是海藍色的城市。不過就算看不到也沒有關係，即使只能看到海藍色的血液，也是很好的啊。”
“那人想提醒說血液是鮮紅色的，但是——”
“不是的，我沒想提醒。”那人小聲說，“我知道那大概沒用的。”
“——但是藝術家已經回過頭去，向懸崖邁出了步伐。第一個人捂住眼睛，又捂住耳朵。但是什麼也沒有。再度睜眼時，藝術家不見了。”
“第三個人在這之前已經悄然到達。這是一位冒險家，揹著看起來無比沉重的繁瑣器械，看上去像個簡陋的自制飛行器。”
“真不服氣。要是沒這勞什子，誰也不會落在藝術家後面。喂！”“冒險家衝第一個人努努嘴，語氣不太禮貌，但聽起來沒有敵意，”“你看見藝術家的下場了嗎？”
“第一個人撓撓頭，神情有些尷尬。”
“冒險家於是不再理會，伸開雙臂，飛行器上展開一對木頭骨架的翅膀。冒險家後退幾步，助跑起來，在懸崖邊上十分果決地加速、躍起，時機恰到好處。”
“這一次第一個人向懸崖走近了幾步，看著冒險家的身影飛向遠方。直至消失在雲霧中之前，都沒有出現悲慘事故的前兆跡象。”
“冒險家可能會死。”“第四個來人說。”“但我表示無比的敬意。何況如果沒死，那便是很偉大的了。到了那邊一定請喝一杯。我是科學家。花了一些時間核算重要的數據，所以有些晚了。但還在計劃之內。”
“科學家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卷長長的繩子，繩子一端繫著一個飛鏢樣的東西。”
“看起來簡單，也藏了些學問。”“科學家對第一個人解釋說。然後把飛鏢物用力扔出。繩子奇蹟般地抻直，並向懸崖對岸延伸。第一個人瞪大了眼睛，努力想看到雲霧的那一邊去，而後又瞪大著眼睛注視科學家把自己放進一個籃子裡，不知怎地沿繩滑了出去，一會兒也消失不見了。”
“神為你們放著大路不走，你們卻投機取巧，嗚呼哀哉。”“這一個來的是信仰者。”
“第一個人像想起了什麼一般，匆忙發問：”“那你是為了什麼而要跨過懸崖的呢？”
“信仰者投來一言難盡的目光，好像充滿了悲憫，卻也有著不屑的意味。”“這是顯而易見的，神令我一往無前，我便一往無前。懸崖與平地，在神的子民眼中一視同仁。”
“這並不能阻止你會摔死啊，如果你沒有飛行器或者繩子。”
“你是這麼想的，自然。”“這回的話語流露出顯而易見的不屑。信仰者小跑幾步，站定在懸崖的正邊緣，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而後繼續向前邁步，步伐平穩地踩在了虛空中。”
“第一個人張大了嘴巴，而信仰者似乎走在無形的天梯上，一步步升高，直到形貌無法辨認，位置高遠得令人仰望，脖子發酸。”
“第一個人仰望到脖子發酸之後，低下頭來，神情沮喪。”
“我沒有沮喪。”第一個人反駁道，聲音有些無力。
“那你來說說看。”
第一個人緩緩地坐下來，一手撐著地。
“第一個人隨即坐下，瀟灑地單手撐地，似乎在思考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有想。”
“不要添油加醋，我一點也不瀟灑，也不懂怎樣又想又不想。”
“那好吧。反正你坐下了，而故事要繼續了。”
“下面來的是兩個人，我們稱之為情侶。”
“怪不得來這麼晚。”“第一個人喃喃道。”
“情侶兩人手牽著手，肩靠著肩，如膠似漆。可能是沒有注意到第一個人的存在吧，情侶徑直走向懸崖，放慢腳步作了一個擁吻，這時候第一個人扭過頭去不想觀看。等第一個人回過頭來，懸崖上已經沒有情侶。”
“情侶怎麼樣了？”第一個人急切地問。
“不要這麼提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這版故事的觀察者。你沒有看的東西，你就沒有辦法知道。”
“那麼作為一個旁白，你有什麼實際的作用嗎？”
“我只能告訴你，情侶無論如何都是和彼此在一起的。不能再多說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應該找個人成為情侶。至少，對自己身處什麼地方、去往什麼地方還能有個瞭解。”“第一個人自言自語道。”
“或許我應該和藝術家在一起。那個人和我有過最長的對話。”“第一個人眼簾垂了下來，彷彿有些難過了。但第一個人也知道這不是自己真實的想法，不過是權且聊以自慰。”
“或許我就是無法成為情侶。嗯？”第一個人衝著空氣說。旁白沒有迴應。
“這時出現了較大的變故，一個人突然猛跑過來，在懸崖邊上猛地急剎站定，猝然放聲大哭，而後邁步跳了下去。可憐的第一個人沒來得及捂住耳朵，就聽見了淒厲的長嘯和那之後骨肉碎裂的聲音。”
“我不可憐。”第一個人大聲說，“這個人也是咎由自取，這個人也不可憐。”
“這個人是自殺者。而第一個人之所以覺得自殺者並不值得同情，或許是出於一種奇異的羨慕。”
這一次第一個人沒有反駁旁白的話。
“好一會兒都沒有人經過了。第一個人在日頭下抱著雙膝坐著，用不了多久就大汗淋漓。但是天氣也是詭譎多變，太陽剛一隱去，傾盆大雨就急急地下下來，第一個人無處可躲，變成了落湯雞。而後天放晴了，這個人打了個噴嚏，禁不住打起冷顫來。突然間，這個人開始啜泣。”
“我早就在哭了，只是之前有雨。”這個人說。
“這個人的哭泣，可能是出於孤獨。”
“終於猜對一次了，我親愛的旁白。”
“不要這麼叫我，我可沒有感情。”
“你沒有感情。”
“是的，我沒有感情。”
“接下來還會有人來嗎？”“這個人問。這個問題對這個人來說幾乎是沒有意義的。因為無論誰來這裡，都要從懸崖處匆匆經過，無論死活。這個人的問題，就出在這個人並未對懸崖做出任何舉動。只是呆在這裡。”
“我只是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或許你可以選擇自殺。”
“但我不覺得區區一個懸崖值得自殺。”
“那你就應該想辦法到對面去。或許那裡有你要的東西，或者你要的人。”
“我不知道。或許我只是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也就是說，無聊透頂。”“來的人衣衫襤褸，踏著悠閒的步子，哼著走調的歌。第一個人眼前一亮，激動地站起來，幾乎要向來人衝過去，阻止來人前進的步伐。但來人那慢悠悠的樣子令這個人疑惑了。”
“你要怎麼過去？”“這個人試探著問。”
“我？我不過去。無聊透頂。”
“稱作無聊者好了。這個人想。或許這個人可以成為我的情侶。”
“你願意和我成為情侶嗎？”“這個人渴切地問。”
“情侶？那是用來幹什麼。”
“如果你和我成為情侶，我們可以一起走向懸崖。”“說出話的瞬間這個人就後悔了，因為無聊者流露出興味索然的表情，轉向一邊，在離這個人一段距離的地方席地而坐，雙腿翹起，下巴朝天。”
“不好意思，你當我沒說。”“這個人重新坐下，做出一副攀談的樣子。而無聊者並不回話。為了緩解尷尬，這個人又提了一個問題。”
“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你可以像我一樣無聊。”
“你可以說說無聊是什麼嗎？”
“無聊就是無聊。什麼都很無聊。我已經走到這裡了，夠了，而且煩了。這就是無聊，我所說的就是無聊，其餘的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不，我做不到這麼符號化。我並不能故作清高。”這個人絕望地說。
“無聊者看了這個人一眼，像在說‘我並沒有故作清高’，卻沒有說。或許是懶得說。”
這個人繼續說：“我無法‘故作’任何事情，我也無法‘真的是’任何事情。噢，我知道了！這可能緣於我沒有一個名字。旁白！告訴我，我是誰，我叫什麼名字？”
“你是英雄。”旁白說。
“不，你認錯了。我不是。那也不是我。”說著，這個人站起身來。
“有道理，你可能只是忘記了你的過去。”無聊者難得主動地說。
“但我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這個人走到那邊去，重重地、不易察覺地嘆了一口氣，向前邁步。
夕陽把這個人的背影拉得很長，在那被薄暮弄得有些模糊的影子邊緣，就像是有翅膀的形狀。
無聊者深深呼吸了一口傍晚的空氣，連同雨後的露水一起。
“現在變成我孤身一人。但我並不害怕孤獨。”無聊者說。
“現在變成無聊者孤身一人，但無聊者並不害怕孤獨。”旁白說，“這個世界為什麼會有白天和夜晚，為什麼會有平路和懸崖，又為什麼會有這許許多多種類的人們呢？這都不是無聊者所考慮的事情。因為想這些十分無聊，無聊者這麼想。”
“你是個盡職盡責的旁白。”無聊者說。
“我是個盡職盡責的旁白。”旁白說。
“世界上從前有一個人，和一座懸崖。這個人站在懸崖邊上，離得不遠，也不是很近。這個時候烈日當頭，太陽投下黑黢黢的影子，稜角分明。”
“這個人的身後傳來腳步聲。這麼看來，這個人是第一個到達懸崖邊上的人類。”
“我不是，”這個人突然打斷道，“前面有過一些人，也許是很多人；我沒有看清，也記不清楚了。——但我不是第一個。”
這個人頓了片刻，補充道：“你之所以說我是第一個，不過是因為故事是這麼寫的罷了。”
“好吧。這個人說自己不是第一個。但如果算是第一個的話，第二個人接近了懸崖。”
“這個人身上披著奇怪的服飾，肌膚裸露的部分也塗滿了油彩，衣服和油彩混為一體。看來是個藝術家。藝術家在走向懸崖的路途上，腳步輕快，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你要去哪？”“開始的那人試探性地問。”
“我要去到懸崖的另一邊。”
“我知道，我是說，為什麼？”
“藝術家已經走到比那人更靠近懸崖的地方，回頭一笑，同時蓬亂的長髮柔順地散開來，好像在為回答的話語做註解。”
“如果我逃走了，還會有路存在嗎？不，正因為這樣，我不會逃走的。我只是想去看看海，還有海藍色的城市。你知道城市嗎？”
“那人點點頭。”
“你知道的，但你知道錯了。我說的是海藍色的城市。不過就算看不到也沒有關係，即使只能看到海藍色的血液，也是很好的啊。”
“那人想提醒說血液是鮮紅色的，但是——”
“不是的，我沒想提醒。”那人小聲說，“我知道那大概沒用的。”
“——但是藝術家已經回過頭去，向懸崖邁出了步伐。第一個人捂住眼睛，又捂住耳朵。但是什麼也沒有。再度睜眼時，藝術家不見了。”
“第三個人在這之前已經悄然到達。這是一位冒險家，揹著看起來無比沉重的繁瑣器械，看上去像個簡陋的自制飛行器。”
“真不服氣。要是沒這勞什子，誰也不會落在藝術家後面。喂！”“冒險家衝第一個人努努嘴，語氣不太禮貌，但聽起來沒有敵意，”“你看見藝術家的下場了嗎？”
“第一個人撓撓頭，神情有些尷尬。”
“冒險家於是不再理會，伸開雙臂，飛行器上展開一對木頭骨架的翅膀。冒險家後退幾步，助跑起來，在懸崖邊上十分果決地加速、躍起，時機恰到好處。”
“這一次第一個人向懸崖走近了幾步，看著冒險家的身影飛向遠方。直至消失在雲霧中之前，都沒有出現悲慘事故的前兆跡象。”
“冒險家可能會死。”“第四個來人說。”“但我表示無比的敬意。何況如果沒死，那便是很偉大的了。到了那邊一定請喝一杯。我是科學家。花了一些時間核算重要的數據，所以有些晚了。但還在計劃之內。”
“科學家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卷長長的繩子，繩子一端繫著一個飛鏢樣的東西。”
“看起來簡單，也藏了些學問。”“科學家對第一個人解釋說。然後把飛鏢物用力扔出。繩子奇蹟般地抻直，並向懸崖對岸延伸。第一個人瞪大了眼睛，努力想看到雲霧的那一邊去，而後又瞪大著眼睛注視科學家把自己放進一個籃子裡，不知怎地沿繩滑了出去，一會兒也消失不見了。”
“神為你們放著大路不走，你們卻投機取巧，嗚呼哀哉。”“這一個來的是信仰者。”
“第一個人像想起了什麼一般，匆忙發問：”“那你是為了什麼而要跨過懸崖的呢？”
“信仰者投來一言難盡的目光，好像充滿了悲憫，卻也有著不屑的意味。”“這是顯而易見的，神令我一往無前，我便一往無前。懸崖與平地，在神的子民眼中一視同仁。”
“這並不能阻止你會摔死啊，如果你沒有飛行器或者繩子。”
“你是這麼想的，自然。”“這回的話語流露出顯而易見的不屑。信仰者小跑幾步，站定在懸崖的正邊緣，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而後繼續向前邁步，步伐平穩地踩在了虛空中。”
“第一個人張大了嘴巴，而信仰者似乎走在無形的天梯上，一步步升高，直到形貌無法辨認，位置高遠得令人仰望，脖子發酸。”
“第一個人仰望到脖子發酸之後，低下頭來，神情沮喪。”
“我沒有沮喪。”第一個人反駁道，聲音有些無力。
“那你來說說看。”
第一個人緩緩地坐下來，一手撐著地。
“第一個人隨即坐下，瀟灑地單手撐地，似乎在思考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有想。”
“不要添油加醋，我一點也不瀟灑，也不懂怎樣又想又不想。”
“那好吧。反正你坐下了，而故事要繼續了。”
“下面來的是兩個人，我們稱之為情侶。”
“怪不得來這麼晚。”“第一個人喃喃道。”
“情侶兩人手牽著手，肩靠著肩，如膠似漆。可能是沒有注意到第一個人的存在吧，情侶徑直走向懸崖，放慢腳步作了一個擁吻，這時候第一個人扭過頭去不想觀看。等第一個人回過頭來，懸崖上已經沒有情侶。”
“情侶怎麼樣了？”第一個人急切地問。
“不要這麼提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這版故事的觀察者。你沒有看的東西，你就沒有辦法知道。”
“那麼作為一個旁白，你有什麼實際的作用嗎？”
“我只能告訴你，情侶無論如何都是和彼此在一起的。不能再多說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應該找個人成為情侶。至少，對自己身處什麼地方、去往什麼地方還能有個瞭解。”“第一個人自言自語道。”
“或許我應該和藝術家在一起。那個人和我有過最長的對話。”“第一個人眼簾垂了下來，彷彿有些難過了。但第一個人也知道這不是自己真實的想法，不過是權且聊以自慰。”
“或許我就是無法成為情侶。嗯？”第一個人衝著空氣說。旁白沒有迴應。
“這時出現了較大的變故，一個人突然猛跑過來，在懸崖邊上猛地急剎站定，猝然放聲大哭，而後邁步跳了下去。可憐的第一個人沒來得及捂住耳朵，就聽見了淒厲的長嘯和那之後骨肉碎裂的聲音。”
“我不可憐。”第一個人大聲說，“這個人也是咎由自取，這個人也不可憐。”
“這個人是自殺者。而第一個人之所以覺得自殺者並不值得同情，或許是出於一種奇異的羨慕。”
這一次第一個人沒有反駁旁白的話。
“好一會兒都沒有人經過了。第一個人在日頭下抱著雙膝坐著，用不了多久就大汗淋漓。但是天氣也是詭譎多變，太陽剛一隱去，傾盆大雨就急急地下下來，第一個人無處可躲，變成了落湯雞。而後天放晴了，這個人打了個噴嚏，禁不住打起冷顫來。突然間，這個人開始啜泣。”
“我早就在哭了，只是之前有雨。”這個人說。
“這個人的哭泣，可能是出於孤獨。”
“終於猜對一次了，我親愛的旁白。”
“不要這麼叫我，我可沒有感情。”
“你沒有感情。”
“是的，我沒有感情。”
“接下來還會有人來嗎？”“這個人問。這個問題對這個人來說幾乎是沒有意義的。因為無論誰來這裡，都要從懸崖處匆匆經過，無論死活。這個人的問題，就出在這個人並未對懸崖做出任何舉動。只是呆在這裡。”
“我只是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或許你可以選擇自殺。”
“但我不覺得區區一個懸崖值得自殺。”
“那你就應該想辦法到對面去。或許那裡有你要的東西，或者你要的人。”
“我不知道。或許我只是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也就是說，無聊透頂。”“來的人衣衫襤褸，踏著悠閒的步子，哼著走調的歌。第一個人眼前一亮，激動地站起來，幾乎要向來人衝過去，阻止來人前進的步伐。但來人那慢悠悠的樣子令這個人疑惑了。”
“你要怎麼過去？”“這個人試探著問。”
“我？我不過去。無聊透頂。”
“稱作無聊者好了。這個人想。或許這個人可以成為我的情侶。”
“你願意和我成為情侶嗎？”“這個人渴切地問。”
“情侶？那是用來幹什麼。”
“如果你和我成為情侶，我們可以一起走向懸崖。”“說出話的瞬間這個人就後悔了，因為無聊者流露出興味索然的表情，轉向一邊，在離這個人一段距離的地方席地而坐，雙腿翹起，下巴朝天。”
“不好意思，你當我沒說。”“這個人重新坐下，做出一副攀談的樣子。而無聊者並不回話。為了緩解尷尬，這個人又提了一個問題。”
“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你可以像我一樣無聊。”
“你可以說說無聊是什麼嗎？”
“無聊就是無聊。什麼都很無聊。我已經走到這裡了，夠了，而且煩了。這就是無聊，我所說的就是無聊，其餘的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不，我做不到這麼符號化。我並不能故作清高。”這個人絕望地說。
“無聊者看了這個人一眼，像在說‘我並沒有故作清高’，卻沒有說。或許是懶得說。”
這個人繼續說：“我無法‘故作’任何事情，我也無法‘真的是’任何事情。噢，我知道了！這可能緣於我沒有一個名字。旁白！告訴我，我是誰，我叫什麼名字？”
“你是英雄。”旁白說。
“不，你認錯了。我不是。那也不是我。”說著，這個人站起身來。
“有道理，你可能只是忘記了你的過去。”無聊者難得主動地說。
“但我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這個人走到那邊去，重重地、不易察覺地嘆了一口氣，向前邁步。
夕陽把這個人的背影拉得很長，在那被薄暮弄得有些模糊的影子邊緣，就像是有翅膀的形狀。
無聊者深深呼吸了一口傍晚的空氣，連同雨後的露水一起。
“現在變成我孤身一人。但我並不害怕孤獨。”無聊者說。
“現在變成無聊者孤身一人，但無聊者並不害怕孤獨。”旁白說，“這個世界為什麼會有白天和夜晚，為什麼會有平路和懸崖，又為什麼會有這許許多多種類的人們呢？這都不是無聊者所考慮的事情。因為想這些十分無聊，無聊者這麼想。”
“你是個盡職盡責的旁白。”無聊者說。
“我是個盡職盡責的旁白。”旁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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