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容失敗後,我把閨蜜也帶入坑

整容失敗後,我把閨蜜也帶入坑


怡安

林娟是整形醫院的醫美分期人員,耐不住誘惑也去割了雙眼皮,卻遭遇手術失敗。本該找醫院索賠的她,竟把自己最好的閨蜜也推入了火坑……本文為作者採訪所得,以第一人稱寫成。

2015年,我從廣西壯族自治區一所二本院校畢業,誤打誤撞進了醫美行業,專門負責做分期業務,也就是給那些沒太多錢又想整容的客戶,辦理分期還款業務。

我駐點在南寧市的一傢俬人整形醫院。醫院與我所在的金融公司簽訂合作協議:公司負責給醫院做渠道和分期,醫院負責給客戶進行整容相關的手術。

每天,都會有形形色色的人出入整形醫院。有次,我撞見一個男孩捧著兩個假體號啕大哭。原來他想做女孩,本來做了隆胸手術,可他母親無法接受,逼著他來醫院取出假體。類似這樣的情況,常常都會上演,我已經見怪不怪。

還有全職媽媽因為不漂亮,遭子女嫌棄而來整容。在如今這個愛美的時代裡,似乎誰都想讓自己變得更完美一些。

當然,整形群體還是以年輕女性為主。那次,我遇到了一個做房地產銷售的姑娘。她要做鼻綜合和眼綜合整形,手術費3萬,我給她辦理了分期手續。

當時,南寧的房市正火,這姑娘業務出眾,工資很不錯。我納悶她為何還要辦分期,姑娘不好意思地回答道:“主要我一有錢就會花在美容整形上,比如打玻尿酸、除皺針、水光針等等,賺的錢也就剛剛夠投入到這上面。”

說完,她還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一臉驕傲地對我笑了笑。

“我可以接受窮,但決不能接受醜。”這樣的觀點,我聽了太多太多。在醫院耳濡目染下來,我漸漸也認定了:美貌是女人一輩子都值得花錢追求的事情。

在醫院駐點工作半年後,一位姓林的諮詢師總隔三岔五地誇我:“小娟,你五官長得很不錯呢,要是把眼睛或者鼻子再微整一下,就簡直太完美了。”

剛開始,我還會委婉地拒絕,但作為一個年輕姑娘,聽得越多,我就想得越多。平日沒事的時候,我喜歡拿著小鏡子打量自己的容貌,幻想自己要是雙眼皮或者高鼻樑會是什麼樣子。越想,就越按捺不住那顆要整容的心。

正在這時,高中群裡的同學們正在商量同學聚會的事情。以前在班上,我只是個小透明。這次,我忽然希望能借聚會之際,在老同學們面前好好出個風頭。

第二天上班,我去林諮詢師的辦公室寒暄幾句後,詢問道:“林醫師,如果我來醫院割雙眼皮,需要多少錢?”

他眯眼笑答:“你知道咱醫院割雙眼皮要一萬,但你既是醫院的熟人,也是合作伙伴,憑咱這層關係,只收你友情價3000元,夠意思吧?”

3000元,對我來說不算小數目。畢竟我才步入社會,工資也不過這個數,男友的經濟亦是入不敷出。為了改變生活,我還貸了五萬元款,開了家紋繡工作室。

可林醫師反覆跟我描繪,我割了雙眼皮後的氣質提升,他還承諾由院長親自操刀給我做手術,我瞬間心動,立馬交了錢。

一切準備就緒後,我被推進了手術室。護士給我打的是局部麻藥,所以我的大腦一直還挺清醒。躺在手術檯上,看著院長給我割刀的時候,我發現他握刀的手竟然在抖,當時心裡咯噔了一下。但我還是咬咬牙,想著畢竟是院長,就沒有喊停。

手術後,我請了幾天假在家,等待看到雙眼恢復正常,見證驚人蛻變的一幕。結果我驚呆了!我的眼皮不僅有疤痕,而且疤痕就像心電圖一樣,上下曲折一點也不平滑,不化妝根本無法見人。

我當即氣急敗壞地跑去醫院。院方檢查後,解釋說是我的眼皮組織薄於常人,所以不易恢復,還說主要原因是我屬於“特殊體質”所致。

院方給的解決方案是,免費給我做修復。至於賠償,連提都不提。我心想:我在這兒失敗過一次,哪敢再做一次?要是再次失敗,花再多錢都修復不了了。

儘管我據理力爭,可院方言之鑿鑿,說他們無責。加上我是醫院分期人員,以後業績還是得靠醫院,否則我開工作室的貸款都還不上。我只能忍氣吞聲。

隨後,我又諮詢了其他醫院,得知我的雙眼皮修復好,大概需要1萬元。我出不起。為了掩飾雙眼的疤痕,每次出門,我只好給自己化濃一點的眼妝。

雪上加霜的是,男友在這時提出了分手。他不僅悄悄帶走了工作室的收入,還給我留下了五萬餘元的負債。

院長得知我的遭遇後,找我去了他辦公室。談話間,他對我表現出了關心與問候,竟讓我鬼使神差感受到一絲溫暖。

他建議我從分期轉渠道,給醫院拉顧客去做整容,說這樣收入能提高好幾倍,也不用再為生活苦苦發愁。除此之外,他還承諾每單給我50%的返點。

據我瞭解,50%的返點在南寧地區算是很高的了。我眼前一亮。

2016年7月,我關掉了紋繡工作室,一心一意由分期轉去做了渠道。

起初,由於各種關係還沒有打通,所以幾乎沒有客戶。那段時間,我特別沮喪,整個人如同廢了一樣,眼見其他渠道人員掙了一筆又一筆錢,只能乾著急。

後來,我把目標鎖定在我周圍的朋友或同學身上。往常一兩週才發一條朋友圈動態的我,現在幾乎天天都發一些自己精修過的美照,以及跟女性相關的心靈雞湯,同時還給一些女性朋友點贊評論拉近關係。

好一段時間過去,依舊沒有人找上門來。倒是大學閨蜜吳莉莉與我重新熱絡起來。

原本在象牙塔時,我們就是形影不離的好姐妹。吳莉莉是典型的學霸。雖然我們是社會管理專業,但她卻從英語專四一路考到專八。畢業後,她順利進入一家外企大公司做翻譯,月薪是我的2、3倍,實在讓我羨慕嫉妒恨。

只是如此優秀的她,長相確實一般,小眼睛、塌鼻樑,臉上還有些許雀斑。也不知道是因為相貌普通,還是太忙於工作,她一直單著,聽說不久前才找了男友。而畢業後,我沉浸在與男友的熱戀中,加上我們各自工作忙,漸漸疏於了聯繫。

吳加莉聽說我分了手,怕我心情不好,一有時間就約我去吃飯、做SPA。不知怎麼的,我像是被什麼迷惑了一般,越來越認定,吳加莉就是一個很好的目標客戶。

“莉莉有一份高薪工作,平日也捨得花錢打扮自己,再加上她長相普通,只要我多給她普及下整容的好處,她說不定就能來。”我在心裡暗自掂量著。

一個聲音說:可她畢竟是最好的閨蜜,又真心待我,萬一我把她說動了,她跟我一樣整形失敗怎麼辦?

另一個聲音反駁:不不不!那麼多人做雙眼皮都成功了,說明大概率是OK的。誰叫我體質特殊倒黴呢?何況莉莉也是個愛美之人,我這是在成全她呢。

漸漸的,後一種聲音佔據了上風。因為,越來越大的經濟和工作壓力,已經快讓我喘不過來氣了。

於是,我開始頻繁約吳加莉聊天、吃飯,用諮詢師當初用過的那些招式,有意無意地誇她五官的優點,在她開心之餘又委婉提出她臉上的缺點,緊接著給她灌輸了很多整容的成功案例。

吳加莉越聽越上道,直接問我:“小娟,你說我是不是去整一下比較好呢?”

我立刻趁鐵打熱,推薦她去做鼻綜合和眼綜合的手術。很快,我拿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位渠道顧客。

做渠道的人都知道,在醫美整容這一塊兒,如果你是自己去門面諮詢的相關整容手術,諮詢師一般不會給你開高價,因為擔心會流失顧客。但如果是渠道帶來的,一般會按照原價格的一倍給你開價,因為渠道要拿返點。

這已經成為醫美行業的一個潛規則。

所以,吳加莉要做眼綜合加鼻綜合,本來3萬左右就能搞定,但因為她是我介紹來的顧客,所以醫院給她報的價格是6萬。

醫院給她講了各種優惠,表示會介紹專家給她做手術。這樣一來,愈發顯得這次合作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會給她這麼大的福利。吳加莉對我感謝再三。

而在吳加莉交錢辦完相關手續後,3萬的返點收入很快打到了我賬戶上。我頓時又對生活感到希望滿滿,繼續投入到了工作中。

謝天謝地,吳加莉的手術很成功。恢復期過後,她果然變得漂亮起來,整個人更加自信,也為我在好友當中做了一個不錯的宣傳廣告。

那一刻我真的很開心,心裡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與此同時,吳加莉也成了我的長期顧客,有事沒事就被我“誘惑”著來醫院微整形或者打美容針。

2016年11月,我又通過自己的各種宣傳和引導,帶了一位女同學來做雙眼皮。她的手術費用2萬,我能從中得到1萬的返點。

正當女同學要與院方簽訂合約時,我突然接到了吳加莉的電話。接通後,她帶著濃濃哭腔,憤怒地對我吼道:“我毀容了,怎麼辦?我的鼻子垮掉了啊!”

我所有的僥倖心理瞬間崩塌了。在電話裡,我不斷安慰吳加莉,讓她不要著急。轉過身,我跟女同學說,我有要緊事處理,讓她下回再來籤合同。

事實上,不止是我自己,顧客整容失敗這種事情,我基本上每天都能在醫院看到,而且是不同的醫院。

如果醫生覺得不是大問題,他們一般會選擇不停地拖。只有確實是像雙眼皮這種做垮掉或者是鼻部做歪了的案例,很明顯拖不過去了,他們才會提出免費給顧客修復,但絕不會賠償費用。除非嚴重到惹出人命,賠償才會提上日程。

來到吳加莉的住處,我果然發現,她的鼻樑有些變形,而且兩邊變得不對稱。面對吳加莉憤怒的目光,我連連道歉,慚愧地低下頭去。

很快,我硬著頭皮,陪吳加莉返回醫院討說法。

起初,醫院是置之不理的態度。我出面後,他們才提出免費修復的方案。吳加莉跟我一樣,拒絕了這個方案。醫院開始拖著不解決,而我夾在雙方中間進退兩難。

吳加莉的性子十分要強。經過幾次與院方商談無果後,決定將醫院告上法庭。被逼到這個份上後,醫院才有所妥協,同意賠償吳加莉兩萬元修復費用。

原本,吳加莉也不想再鬧,打算接受該方案。可就在此時,她無意中從林醫師那裡,獲知了我割雙眼皮手術失敗的消息。頓時,她原地爆炸了:“虧我把你當最好的閨蜜,你呢,明知是火坑,卻把我往火坑裡推!你真卑鄙!”

我百口難辯,也無從可辨,只能任由她對我推搡怒斥。

經此一鬧,吳加莉整容失敗的消息傳播開來。我在同學朋友中的評價一落千丈,不僅沒人再敢來我所在的醫院做整容手術,很多朋友更是直接把我拉黑。

2017年大年三十的下午,我意外收到大學室友的微信消息:“吳加莉割腕自殺了,你趕緊去醫院看看吧!”

我一看到消息,整個人都在發抖,立馬穿上衣服,急匆匆地往區醫院趕去。一路上,我不禁痛哭失聲:“莉莉,你可不要出事啊!你出事了,我該拿什麼贖罪啊!”

見到病房門口的室友,我才獲知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她拿著醫院賠付的錢去做修復,但怎麼都沒有修復好鼻子。由於整容失敗,她整個人狀態極差,上班出錯遭到領導批評,讓她覺得領導也在挑剔和嘲笑她,於是主動選擇辭職。而男友覺得她的種種舉動太不成熟,對她大失所望,一氣之下又提出了分手。

吳加莉家庭條件不錯,又是獨生子女,從小就是父母手心裡的寶。這樣的重重打擊,讓她難以承受,衝動之下選擇了割脈輕生,好在父母發現及時並無生命危險。

此刻,我心裡五味雜陳。如果不是我,她還過著自如的生活,有一份不錯的工作,有一個愛自己的男朋友,雖然長相普通了點,但那又有什麼關係!

我剛剛踏進病房,就被吳媽媽趕了出去。

“誰叫你來的?我們這兒不歡迎你,你給我滾!”吳媽媽怒氣沖天。

“阿姨,我對不起你們,更對不起莉莉,我只想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我給阿姨道歉,懺悔我的過錯,可她完全聽不進去。

她再次給了我嚴厲的警告:“你記住,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出現在這兒,看見一次我罵一次。還有,我要讓你吃官司,讓你這輩子都抬不起頭做人!”

失魂落魄的我,一個人在街頭漫無目的地走。

以前我覺得,只要有了錢,生活就一定會越來越好。但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歷,卻讓我幡然醒悟,有些虧心錢,賺得越多,良心越不安。

後來,我找父母借錢,往吳佳莉的賬戶上打了3萬元錢。事後,我也多次借室友的QQ號,輾轉給吳加莉發消息道歉和溝通,還託朋友幫我找了一些業內整形專家,把相關資料都用朋友手機給她發了過去,希望能陪她一起去做修復手術。

剛開始,吳加莉的態度很堅硬,對我不理不睬。在我一次又一次嘗試與努力溝通下,她終於有所心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把我電話直接拉黑,也不會讓她父母將我攔在門外。我慢慢開始和她面對面溝通,商量好的解決方案。

漸漸的,她主動和我一起去正規公立醫院的醫美,諮詢相關專家,選擇最靠譜的修復方案。我親自陪著她進手術室,出手術室,整個過程都是提心吊膽的。

幸好,這一次修復手術做得很成功。

吳加莉看著鏡中的自己很是滿意,她平淡地對我說了一聲“謝謝”。

那一瞬間,我很想流淚,但又特別開心。我突然發現,自從我做了醫美渠道後,已經再沒有像這麼輕鬆地笑過了。原來一個人的快樂,不是錢就能買來的。

不久,我辭去了渠道的工作,在南寧找了一份人事專員的活兒。每月拿著3000左右的工資,雖然沒有醫美商務經理的工資高,但是穩定,最重要的是心安。

而吳加莉也正準備重回職場奮鬥。我相信以她的能力,一定能勝任更好的工作。

不過,我也知道,我和她的友誼也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我從心底欠她一句“對不起”。這份歉意,我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慢慢償還給她。

編輯:魯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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