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UP君就外來人口在成都落戶的政策做了一些解讀，引起了各界廣泛的討論。
近期，隨著成都 “ 人才公寓 ” 的興建及租賃住房的推出等政策的出臺，成都掀起了一波學歷落戶的浪潮，雖然，大多數落戶成都的 “ 新成都人 ” 是想借此在成都買房，但可以預見的是，成都也將因此迎來新一波 “ 移民潮 ” 。
其實，2000多年來，經歷過無數次戰亂的成都，自古就是一個移民城市，從張儀引發的秦民入蜀到張獻忠屠四川造成的湖廣填四川，外來人口幾乎佔到了成都人口的95%以上。因此，各位Uper不禁想問，現在的成都，到底還有多少資格的 “ 老成都 ” ？
今天，我們就從歷史的維度，穿越古今，帶大家走進成都人口的變遷史！
提及 “ 湖廣填四川 ” 這個詞彙，相信大多數人都感同身份，因為，打小起父母長輩就給我們講述過相關的故事，但大家可能不知道的是，在歷史上，巴蜀大地前後竟經歷了八次大規模的移民潮！ 如今，生活在巴蜀大地上的四川人，早已不是地道的 “ 蜀人 ” ——
第一次，戰國與秦朝間秦民入蜀：
公元前316年，秦惠文王后元九年秋，秦遣大夫張儀、大將軍司馬錯從金牛道伐蜀，將巴蜀大地納入了秦國版圖。此次戰爭殺掉多少蜀人無記載，但結果是 “ 乃移秦民萬家實之 ” （華陽國志･蜀志），此次秦向蜀移民超過四萬人，成都第一次有了移民的烙印。
第二次，漢末至三國蜀漢荊楚移民入蜀：
西漢平帝元始二年（公元前1年），巴蜀地區人口351.4萬，至東漢永和五年（公元140年），巴蜀地區人口469.9萬人。但因戰亂，至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劉璋投降劉備時，巴蜀地區人口僅餘80餘萬。劉備、諸葛亮領兵入蜀，荊楚移民入蜀達十餘萬人。到蜀漢滅亡時，巴蜀地區人口達108.2萬人。此時的成都人口達到了一個小巔峰。
第三次，兩晉之交北方移民入蜀：
西晉後期巴蜀地區爆發李特起義（公元301年10月），時關中乾旱，連年饑荒，六郡漢、氐、羌、密等各族民眾10餘萬人經漢川流入巴蜀地區就食，留在了四川。成都如今兼具南方細膩與北方豪氣的獨特城市氣質，大概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形成的。
第四次，隋唐之交北方入蜀移民繼續增多：
隋唐之際，蜀中並未遭受大的殺伐，蜀地相對穩定富庶，大批北方人紛紛入蜀，那時就有 “ 文人皆入蜀 ” 之說，其中就有從隴西成紀遷入的李白一家。據《 隋書.地理志 》記載，隋大業五年（公元609年），巴蜀地區人口41.4萬戶，約200多萬人；到唐太宗貞觀十三年（公元639年），巴蜀人口猛增至69.4萬戶，約350萬人。成都的北方屬性佔比在升級。
第五次，唐末至五代北方移民入蜀：
唐朝末期至五代時期，連年戰亂，由於地形的原因，基本上巴蜀大地每次都能倖免於戰亂，所以大批北方人在此時遷入了四川。其中，前蜀王建，後蜀孟知祥均為北方人。
第六次，兩宋之交大批外省人湧入四川：
宋朝滅後蜀時，曾大肆燒殺搶掠，殺戮蜀人，引起蜀中民眾起義反抗，讓蜀中人口大減，於是引來宋朝外省移民入蜀，但大規模的移民潮在南北宋之交，北方人為躲避金兵入蜀，引發移民入川高潮。據《 續宋編年資治通鑑 》記載，南宋紹興二年（公元1132年），入川北方人達15萬人，到紹興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四川人口達1153.1萬人。
第七次，元末明初第一次湖廣填四川：
這次移民從元末明玉珍帶領紅巾軍入蜀在重慶建立大夏王朝起，大批湖北地區移民入川，為第一次湖廣填四川之始；其後從明洪武起，以湖北湖南為主體的南方移民入川，史稱“奉旨入蜀”。明朝大學問家楊慎的祖輩即是此時來到新都的。到洪武十四年（公元1381年），四川人口上升到146.45萬，到萬曆六年（公元1578年），四川人口方升到310萬。
第八次，張獻忠屠四川，湖廣二次填川：
明末清初，四川遭受了又一次滅頂之災。萬曆年間四川大旱，“殍死無數”，同時又出現大疫。順治年間大飢，自陝北農民軍興起後，本地也興起了一支名為搖黃軍的流寇，在川北川東肆意殺戮。後來張獻忠入蜀大肆殺戮平民，屠川西、川中各郡。張獻忠敗亡以後，這裡成為南明和清軍爭奪的戰場，“東南大擾，廬舍一空”，戰爭持續了近20年。清軍撤出成都，又將成都殘餘人口驅而北，到綿陽的時候又都殺光。進入康熙朝以後南明被滅，但是好景不長，沒過幾年三藩之亂，四川再次陷於戰火，一直到1680年以後才基本穩定。
戰後四川在籍人丁僅餘1.6萬戶，於是歷史上最大規模的“湖廣填四川”在朝廷強制執行下開始了，直至清朝中後期。到乾隆四十一年（公元1776年），四川人口升至779萬，嘉慶十七年（1812年）升至2100萬；到咸豐元年（1851年），四川人口總數達到4400萬，人口再次達到了一個巔峰。
▲ 四川移民遷入示意圖
巴蜀大地前後經歷的8次大規模移民潮，使得移民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蜀人的骨子裡，也造就了成都獨特的移民文化。而對成都乃至四川影響最深的移民，毫無疑問是湖廣移民！準確的說是湖北移民和廣東移民！據同治《 成都縣誌 》記載，成都多粵東湖廣兩省人。
不過，有一點很有趣。就是儘管大部分移民地區最終都會形成一種開放包容的氣質，但是在起步階段，當地人與新移民或多或少都會產生一些摩擦，可是巴蜀大地似乎自動屏蔽掉了這個階段，歷史上很少有記載巴蜀地區當地人與新移民的矛盾。再聯想到如今成都人的包容性和對外地人友好熱情的態度，不禁感嘆，這種微妙的平衡可能是冥冥中註定的。
1
兩 湖 移 民
麻城孝感鄉是 “ 移民中轉站 ”
在歷次移民入川潮中，除了陝西、江西、廣東之外，兩湖（湖南、湖北）移民可說最多。所以，在成都，有一句叫 “ 試問故鄉在何處，湖廣麻城孝感鄉 ” 的詩句一直流傳甚廣。
麻城孝感鄉，這是許多“湖廣填四川”遷徙而來的家族口口相傳的祖籍地，也是許多人心頭一縷模糊而久遠的鄉愁。孝感鄉究竟在哪裡，為什麼重慶人中十有七八祖籍麻城？很多人疏忽了一點：一個小小的孝感鄉，怎麼可能前前後後移民到四川200多萬人？
▲ 麻城遷徙入川路示意圖
UP君仔細查閱歷史資料後，發現麻城孝感鄉並不是所有尋祖人的真正故土。最早到麻城的移民是為逃避高賦稅的江西人，他們此後又向無賦稅或賦稅更低的四川移民，故有 “ 江西填湖廣，湖廣填四川 ” 一說，麻城正好就是一個移民中轉站。
不過，麻城孝感鄉居民大舉入川是元末明初的事情，切不可與清代的湖廣填四川混淆。此後，黃州和江西的居民繼續遷入四川，都與麻城孝感鄉掛鉤，則帶有攀附老移民的意味。清代的填川更加與麻城沒多大關係，但是麻城孝感的流傳度依然很廣。
2
廣 東 移 民
龍泉洛帶是 “ 客家人 ”的徙居地
在成都有一群客家人，成都人喜歡稱他們作 “ 土廣東人 ” ，而洛帶就是他們的聚集地。
客家人，之所以叫做客家人，是因為他們就像客人一樣，是從外地客居而來的。而在歷史記載中，這樣的行為共發生過5次，也正是在不斷的遷徙當中，才有了今天的客家人。
明末清初張獻忠農民起義失敗後，四川一帶遭兵火之災，田園荒廢，地廣人稀。康熙年間詔命農民遷往開闢墾殖，這是清代有名的一次大遷移，也是客家人的第四次遷移。
四川客家人主要分佈在成都龍泉驛區、簡陽市，以及內江隆昌縣、重慶榮昌縣等地。位於成都市龍泉驛區的洛帶古鎮，就是四川第一客家古鎮。當地人蜀粵模式任性切換，既是成都人，也是廣東人，這也從側面反映出成都的包容性。
在龍泉驛區茶店鎮勝利村竹林掩映的一座半山腰上坐落著一片典型的川西四合院，仔細看，又會發現大院的一些建築細節帶有嶺南建築的風格，這就是已被市政府納入歷史建築保護名錄的 “ 謝家大院 ” 。這座修建於清朝中期的院子，為客家人謝氏入川后在龍泉驛區茶店鎮修建的家族住宅，院落格局是典型的川西四合院，卻又蘊含著些許嶺南建築的特徵。
廣東人與湖北人，一個細膩，一個豪放，同為水資源豐富的寶地，孕育出了不同的地區基因，前者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商業重鎮，改革開放後也是中國打開對外交往的貿易集散地，一年兩度的廣交會更是成為了廣州的代名詞，為中國經濟增長立下赫赫戰功，後者則是我國中部地區當仁不讓的交通核心，自古就有 “ 九省通衢 ” 的美名，兩片物寶天華的土地的移民彙集於巴蜀，紮根於此，他們的後代也繼續書寫著輝煌。
清初以來，四川是一個典型的移民社會，移民來自全國各地，各地風俗相互滲透、融合，最終形成了獨具個性的文化特徵。 因此，現在絕大多數的四川人都不是 “ 正宗 ” 的四川人，現在乃至過去幾百上千萬生活在成都的人，也與最初的成都人迵異。
所以，有一首竹枝詞這樣寫道： “ 大姨嫁陝二姨蘇，大嫂江西二嫂湖。戚友初逢問原籍，現無十世老成都 ” 。這是說，過去生活在成都的人，家中的女兒出嫁本土，或嫁的是陝西人，或嫁的是江蘇人，而從本地娶來的媳婦，也或是江西人，或是湖廣人，家庭成員的原籍可謂五湖四海，就在當時，成都都已沒有家庭背景超過十世的 “ 老成都 ” 了。
有人說，既然成都乃至整個四川都以外來移民為主，原始的蜀人已難覓蹤跡，那麼，現在成都人說的 “ 成都話 ” ，或者四川人說的 “ 四川話 ” ，是否已不是原來的蜀言蜀語了。
這個觀點並不是沒有道理。因為，成都話其實並非正統 “ 蜀語 ” ，乃湖廣話的變形。
“ 因為清初的移民向西，最後到達的地點是成都，所以成都人的方言受移民因素影響很大，近代成都話受東北話和普通話的影響 ，又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受北京話的影響，成都話出現了不少兒化音。所以，成都話其實並非正統蜀語，乃湖廣話的變形，老成都話的梅花音並沒有現在這麼重。 ” 四川師範大學專門研究語言學教授、博士生導師周及徐說到。
放大到整個四川話，四川話最主要的兩個層次，細分又可以分支、群、片。兩個大層次的分佈很清晰，岷江從都江堰開始向下，到樂山、宜賓、瀘州，大致是個L形，L東邊、北邊是湖廣話，以成都重慶話為代表；西邊和南邊是南路話，比如大邑邛崍宜賓樂山。而據專家考證，現在樂山、宜賓等地說的南路話，則是正統的巴蜀上古雅言。
而且，常年生活在成都地區的會發現這樣一個現象，成都人說話的語音腔調，哪怕是跟與之最近的溫江、新津等都有較大差別，為什麼同屬成都市域，相距如此之近的兩個區域，方言的差別會如此之大呢？
據歷史資料記載及專家考證得出的觀點是，因金馬河自古以來便是西蜀大地的天然屏障，所以，歷史上很多次戰亂，這裡都避過了戰爭屠殺。特別是張獻忠屠四川那次，成都往溫江以西，因為有金馬河阻隔，張獻忠的大屠殺未及於此，只派了官員和小部隊前去佔領，加之後來這裡也就沒有被移民覆蓋，所以古蜀人和古蜀語得以在這裡保留下來，並慢慢與移民而來的新成都人融合在了一起，構成了現在的 “ 老成都人 ” 。
由此可見，移民改變了一個地區的方言，也改變了一個地區的文化與性格，不管說的是湖廣話還是南路話，大家共同居於成都，就是一家人！每一種方言都是巴蜀的驕傲！
而給四川人民帶來空前災難的張獻忠，他的名字也被永遠釘在了四川歷史的恥辱柱上。
成都 ，既來之，則安之
瞭解完成都以及巴蜀的人口遷徙文化和方言文化變化史，想必大家更珍惜現在成都極具包容性的生活。隨著“新成都人”的不斷加入，我們更應該以包容的態度去接受與看待。
而且，成都人的包容性從這一點也能窺見一斑：不管是在成都生活了幾代的 “ 老成都 ” ，還是到此不過數年的 “ 新成都 ” ，個個都是一幅成都人的姿態和腔調， “ 川味 ” 十足 —— 離了辣椒就覺得飯菜淡無味；一杯茶、一把竹椅，便可優哉遊哉擺上半天“龍門陣”；熟人見面，免不了的話題是哪裡好吃，哪裡好耍 …… 這樣的話題常談常新。
在外地人眼中，他們全都是地地道道的成都人。成都就像一口巨大的川味 “ 火鍋 ” ，無論是土著還是移民，進入這口 “ 大鍋 ” ，七涮八涮，就會變得成都味兒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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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Marvin & Chedaner
美編：Amy
主編： Com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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